“少羽,有什么事么?”盖聂觉得眼前的孩子眼中有种难得的认真。
“我想向先生请教些事情。”少羽低下头,声音略沉了些。
“你说吧。”盖聂的目光温和下来。
“请先生看一套枪法。”少羽说完,将精铁制的长枪一横,径自在石室里舞动起来。只见空中枪风乱舞,几乎看不清少羽的身形。唯见一条银白色的长龙悬舞在狭小的石室间,时而矫首,时而侧卧,仿佛随时都可能挣脱空间的束缚,破牢而出。片刻之后,银龙忽地腾空而起,略一侧身,桌上的盛水的竹筒已经化为数断残片,水花溅落一地。少羽收手。一滴汗,从他坚毅的眉锋边淌下。
盖聂轻轻抬手,长枪已到了他的手中:“这是楚国项氏一族家传的破阵枪法,以其横扫四方的威猛著称。在战场上,是以一敌百的枪术。”
少羽点了点头,道:“先生果然眼力不俗,少羽佩服。”
“我上次看见这样的枪术,是在战场上。”盖聂顿了顿,“那个人的枪术很强。当他在战马上挥舞起长枪时候,二十步之内,没有人可以靠近。”
少羽挑了挑眉,能被盖先生这样称赞的人是……
“你应该认识他。”盖聂闭上了眼睛,“他的名字是——项燕。曾经楚国最强的战将。”
少羽的眼中渐渐升起一团白雾,他哽咽了一下,才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已经死了。”
“但是,还有人活着。”盖聂柔声道,“还有人,会继承他的枪术。”
“少羽知道自己学艺不精,还请先生指点一二。”少羽俯身拜下。
“起来吧,不用多礼。”盖聂起身扶起少羽,“枪并不是我的领域。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
盖聂把长枪扔回给少羽,反手抽出自己的渊虹:“你看我手的位置和你有什么不同?”
“先生握的是剑柄,也就是剑的末端。而我所握的,是枪的中段。”
“你说得很对。”盖聂以手指抚过剑身,“枪舞到极处,与剑有异曲同工之妙。换句话说,于枪而言,进攻的最强奥义,是尽量把长度留给你的敌人。”
少羽努力回忆起父亲握枪的姿势,不自觉地将手换到了枪的末端。
“但这并不是枪的全部。”盖聂抬手,一剑朝少羽刺去!
少羽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这是怎样的剑术啊!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停滞了。苍茫的天地之间,只剩下这孤独的一剑……不,甚至不再有剑的存在,只有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朝他袭来!在这种剑意下,生存的意识都被剥离一空。一种绝望,取代了少羽对死亡的畏惧。
然而,剑锋在距离少羽心口不到一毫的地方硬生生地停住了。盖聂收剑回鞘。冷汗一滴滴从少羽的鼻端冒了出来。
“先生剑术超凡,少羽佩服。”少羽惊魂未定。
“剑术可以无限地强下去。但最强的剑,永远是能够被收住的剑。否则,不论它的力量多强,都不再属于剑客本身。”盖聂凝视着少羽,“我想,枪术也是一样。最强的枪术,并不一定要握住枪的末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距离。”
“原来是这样……”少羽想起他刚才所使的“升龙式”,手心里一阵发凉。如果枪的前方不是竹筒,而是……他能收住么?他能收住么?
“真正的枪术,一直在你的心里。”盖聂觉得眼前的孩子有些失控,“只有你,才能决定它的强弱。”
少羽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多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