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佐藤美优喊出“地震”二字时,成步堂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惊恐的御剑。
那家伙害怕地震!
在灯火熄灭的刹那瞥见御剑抱头蹲在角落里的成步堂扑了过去,将御剑僵硬蜷起的身体抱在怀里。
“御剑……御剑你放松一点。”成步堂坐在御剑身边,将吃力地扳过他蜷成一团的身体,掰开,将他的上半身牢牢地抱在怀里。
“没事的……别怕……我陪着你……不要怕……”
附在那人耳边,一直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黑暗中看不到那人的表情。
只是感到怀中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
御剑疯了似的反手将成步堂抱得死紧,成步堂被他箍得有点喘不过气,然而成步堂没有对此提出异议,任由他将自己抱得几乎断气,依然执拗地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地安抚着。
被儿时的恐怖回忆淹没了的御剑牙关咬得死紧,几乎说不出话。脑中一片空白,只懂得死死地抱紧怀中这个散发着熟悉气息的身体,就像溺水时抢到了一块浮板,一旦抱住便死不放手。
电梯停止了摇晃,接着便听见佐藤美优与管理中心的对话。成步堂没空去理会那些,只是听见控制板传来“救援队这就过去”的话语,他便将这些话复述给御剑听。
这些话根本无法安慰御剑。曾经在电梯里被困了数小时的御剑在这一瞬间像是回到了过去,回到那个一直等一直等,却等不到人来打开电梯,只等到父亲被杀死的瞬间……
“呜……”御剑将头埋在成步堂的肩窝,发出细微的呻吟。
若非恐惧到极点,他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犹如无助的困兽般的声音瞬间把成步堂的心脏刺痛了。
成步堂深知此刻必须说些什么来平复御剑的心情,否则等不到救援队把电梯打开,御剑的精神就要崩溃了。
在黑暗中,成步堂俯首,将唇印在御剑汗涔涔的额际,轻声道:“别紧张……你现在就像以前我们班养的那几只小白兔……”
也不管御剑听见没有,成步堂径自说下去——
“以前班主任不是在生物园里养了几只兔子吗,你还记得吧?当时我和你被任命为生物委员,专门负责去照顾那几只兔子……一开始那些兔子都不肯让我们接近,我硬要将它们抱起来亲热,你就骂我,说我不体贴小动物的心情……”
御剑的身体还在颤抖着,然而手臂的力度似乎放松了一点。
成步堂找到可谈的话题,记忆的大门一打开便关不上了。他抱着御剑,回忆着那时的情景:“你说小动物一开始搬到一个新的环境,都会非常害怕,这时候我们千万不能随便去触摸它们,也不要过分在意它们的存在,由着它们去……我问你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抱它们,你说等过了一两天,如果兔子见到我们没有露出警惕的神情,就可以去摸摸它的脑袋,但是要抱它的话,还是不可以的……”
说到这里,成步堂像是想起小时候的御剑板起脸来教训人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那时候我虽然佩服你懂那么多,但是被你这么训一顿仍然觉得拉不下面子……我后来是不是闹脾气啦?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如果我跟你闹脾气的话,那后来我们是怎么和好的?”
怀中的男人没有回答他。
“不管怎样都好……反正到后来,那些兔子都不害怕我们了……不过它们却喜欢我多过喜欢你,我那时候还因为这事而沾沾自喜了好久呢……”
“你还记得那些兔子的毛摸起来的手感吗?很柔软,摸着特别舒服,而且一边摸它们的三瓣嘴还会一边动个不停,很可爱……”
男人的身体已不如方才那般剧烈颤抖。
“对了,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喂完兔子之后没有立即回家,反而跑到河边去扔石子的事?”
成步堂话锋一转,说起了另一件事。然而他没有期望御剑会回答他,他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虽然在照顾宠物这方面我不如你,但是扔石子你却不如我呢。我一块石头扔出去能在水面上跳四五下才沉底,你呢……”成步堂说到这里,忍不住“呼呼呼”地笑起来:“你的石头一扔出去就直接‘咚’一声沉底了……那华丽的‘咚’一声,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好笑……”
“……”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件事记得那么牢吗?因为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父亲。”
父亲。
此时此刻,这两个字眼让御剑迅速想起那天在电梯里的枪声,随后他便被告知父亲的死讯。
父亲就那样,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倒在电梯里……
一声惊喘,御剑再度恐慌起来。
成步堂牢牢地抱紧他的身体,不让他因为惊恐而乱动。
像是要通过用力的拥抱来告诉他,自己在他身边。
“你爸爸是个很正直的人……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很正直……笔挺的西装,一丝不苟的头发,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神情却很温柔,一看就是个很有修养的人。我因为带着你玩到很晚都不回家结果被老妈骂了一顿。老妈让我给你爸爸道歉的时候,他摸着我的头,说:‘不用了,小孩子都爱玩,知道他们没事就好了’。”成步堂说着,俯首吻在御剑冰凉的脸颊:“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如果御剑的爸爸是我爸爸就好了。我想要一个那样慈祥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