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鬼话
    楚国有个狂浪的人，叫接舆。他来无影去无踪，浪迹天涯，还信口开河，无拘无束。他对肩吾说：“我见过一个神人，住在遥远的姑射山上。他的肌肤象冰雪一样洁白细嫩，神态象处女一般柔美动人；他没有饥寒的困惑，没有外物的阻隔；他不吃五谷，吸风饮露，乘着云气，驾御飞龙，遨游于四海之外；他精神凝聚，能使万物繁盛，五谷丰登。”
     肩吾听了不相信，以为接舆胡说八道。于是对连叔说：“我听接舆的话，口气大而不切实际，信口开河而不能自圆其说。他的话令人吃惊，犹如天河一般漫无天际，且又高深莫测，不合世情。”
     但连叔听了却讪笑他说：“你就象瞎子一样无法欣赏色彩的缤纷，就象聋子一般不能听懂钟鼓的美乐。你不仅形骸有问题，而且心智也有障碍。你还象过去一样，一点也不开窍。那种神人，其德行与万物混同，使整个世界得到完美。他岂肯如同世人一般劳劳碌碌而没有结果。象他这样的人，任何外物伤害不了他，洪水滔滔，他安然无恙，烈日炎炎，他也毫无损害。他的一点点尘垢   糠，就足以造就尧舜，他岂肯为那些纷纷扰扰的世俗事务而操劳。”
     肩吾听了连叔的一席话，深感自己的鄙陋，低头不语。


顺其自然 德合于道
    一次，庄子和随行弟子出门远游。当他们走进大山时，在不远处就看见有一棵怪异的大树，枝繁叶茂，煞是壮观。在大树底下，呆立着一个伐木人，扛着斤斧工具，但并不打算砍伐。庄子走过去，问他为什么不砍伐，他说：“这是一棵不成材的树，没有用处。”
     庄子因是慨然道：“大树不材而享天年，真是无材的福气啊！”
     庄子和弟子从山里走出来，住在一个老朋友家。老朋友很高兴，准备让下人去杀一只鹅来款待他们。下人提刀准备去杀鹅，但又折回来向主人请示道：“我们家有两只鹅，一只会叫，一只不会叫，请问该杀哪只？”
     “就杀不会叫的”。
     第二天，弟子问庄子道：“昨天我们看到山里的树，因为不成材而保全，但后来到您老朋友家，又因为鹅不会叫而被杀，请问先生在这种情况下又将如何保身？”
     庄子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笑笑说：“我庄周将处身于成材与不成材之间。不过我说这话，还是自欺欺人的。或成材或不成材，都难免会倒霉。要做到不倒霉，不遭祸害，就只有在精神上乘道德而浮游于无垠的世界，让世人对自己既无赞誉也无诋毁，或变成龙，或变成蛇，自己不作主张，随顺变化。不要把事物当成物，也不要被物当成物，与物接触就有累赘。任何事物都是这样的，有聚合就分离，有成功就毁坏，有锐利就损，有尊贵就遭人非议，有作为就会倒霉。你贤能就会被没本事的人欺负。不管怎么样，要保全自身，就只有精神上的超脱，浮游于纯净的道德境界。”
     弟子称是。但在实际中，无论如何做，也都是很难的啊！


天人合一
    一天，列御寇遇见一位高士伯昏无人，自愿为他表演射箭。只见他把箭搭在弦上，还把一杯水放在左臂上，然后拉满弓发射出去。第一箭刚射出，紧接着第二箭又扣在弦上发射出去。就这样连续不停，箭箭射中目标。此时，他俨然就象是一个纹丝不动的木头人。
     表演完毕，伯昏无人满不在乎地说：“你这种射法，不过是有射之物射，而不是无射之神射。我告诉你无射之神射是怎样的射法。来，你跟着我登上那座高山，踏着危险的石头，面对百丈深渊，那时候你还敢射吗？”
     于是，伯昏无人很快就登上了那座高山，脚踩着危险的石头，下临百丈深渊，背着脸朝后退出，直至脚后跟有三分之二挂在悬崖外边，然后请列御寇也到这边来射箭。但列御寇爬在地上，惊吓得汗水直流到脚后跟，又岂敢到悬崖边射箭。
     伯昏无人说：“你知道至人吗？他上察万里青天，下测千米黄泉，纵驰天地八方，而神气不变。但你现在却吓得面如土色，神情不定，又岂能射箭，命中目标呢？”
     列御寇从此再也不敢自夸会射箭了。


道不因万法而改
    庄子梦见有一个大牢笼，里面畜养着无数的猴子，猴子叽叽喳喳，你争我夺，斤斤计较。有的猴子长得象西施就高兴；有的猴子长象东施就伤心。有的猴子温顺，有的猴子暴戾。庄子不知不觉，仿佛自己也是一只猴子，置身于猴群当中。
     这时，管猴子的人来了，发布消息说：“今天将发给大家栗子，早上三升，晚上四升。”消息一传开，猴群骚动起来，纷纷表示愤慨。无奈，管猴子的人只好改变计划，重新宣布说：“那么就早上四升，晚上三升。”猴子们一听都高兴了。
     但庄子却感到纳闷，朝三暮四与朝四暮三有什么不同呢？不过名义上改变吧了，实际上都一样。他一梦醒来，却发现人原来就是猴子，管猴子的人，不过也是管人的人，大牢笼无异于人类社会，什么西施与东施，什么多与少，什么高兴与不高兴，什么温顺与暴戾，什么朝三暮四与朝四暮三，什么梦与醒，统统没有实质性的差别，任何事物都是大道的产物。


内化还是外化？
    蒙泽湖畔，弥漫着翠绿的春色。
     庄子家居在蒙泽湖畔一所简陋的茅屋。茅屋周围，绿荫遮蔽，桃李芳菲。在屋前，有几张小凳子，一张茶几和一张竹床。这里就是庄子时常小憩和纵论大道的一方天地了。
     一天，庄子仰卧在竹床上闭目养神。远处，一群天真顽皮的小孩子正在戏耍，嘈杂的童声沐浴着庄子恬澹的性情；近处，一群五颜六色的蝴蝶，翩翩起舞，晃动着迷人的色彩，庄子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庄子追逐着美丽的蝴蝶，飘飘然，不知不觉地自己也变成了蝴蝶。他一时漫舞在花丛中，一时飘落在绿茵上。他与群蝶乱舞，飞来飞去，悠然自在。这时，庄子已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就是庄周，而不是蝴蝶。一会儿，庄子忽然醒来，愣愣怔怔的，看着自己感到奇怪，不知自己是庄周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蝴蝶庄周已难分定。但又想二者总该会有所区别吧。
     庄子茫然地感觉到：或许这就是物我转变的“物化”吧！


万物无须互相羡慕
    有一种独脚兽叫夔，其状如牛，有犄角，目光如日月，声音大如雷鸣。一天，它邂遇千脚虫马   ，见它有很多脚，能流畅地走路的形态，就很羡慕。于是对它说：“我太无可奈何了，只能用一只脚蹦着走，而你却有千万只脚走路，一定很舒服吧。”
     马   回答说：“不能这么说。我千万只脚算什么，你没见过那吐唾沫的人吗？他吐出来的唾沫，大的象水珠，小的象雾气，七零八落，有很多很多，数也数不清。而我却要用这么多脚蠕动着走，不过是出于天然罢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夔怅然若失，跳着离去。
     不久，马   遇见了蛇，看到它走路飞快，却不用脚，而是用腹皮。因此，马   也羡慕起蛇来了。于是对它说：“我走路要用很多脚，但你却不用脚，还能比我快得多，这是为什么？”
     蛇说：“这是自然造化的结果，不是你想能这样就这样，既然老天爷叫我用腹皮走路，我还要用脚干什么呢？”
     马   也怅然若失，离开了它。
     不久，蛇遇见风，看到风呼啦啦的，来无影去无踪，也羡慕起风来了。于是对它说：“我走路需要靠脊梁运动，两胁用力，腹皮磨擦。而你却什么都不要，呼啦啦的，从东刮到西，从西刮到东，实在太令人羡慕了。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
     风说：“我虽然能够这样，但人们只要用手指一戳，就能戳穿我，用脚一踏，就能踏破我。尽管如此，我的力量却是无形的，比如我能吹断大树，刮倒房屋。所以我能战胜大东西，却又不能战胜小东西。而在人类中，能战胜大东西的只有圣人能做到。”
    庄子看到世间事物相互羡慕的样子，感到可笑。于是，若有所思地说：“大千世界，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各有所能，各有所不能，各有所胜，各有所不胜。一切都是自然的造化，都一样，谁又值得羡慕谁呢？”


影子的分形之道
    在阳光下，庄子游动，身躯投下了影子，叫“景”。影子外又有扩散的微影，叫“罔两”。庄子移动，影子也移动，影子的影子也移动；庄子停止，影子也停止，影子的影子也停止。庄子一投足一举手，影子与影子的影子都同样要做出完全相同的反应。于是，影子的影子很不耐烦，埋怨影子说：“刚才你移动，现在你停下；刚才你坐下，现在又站起，你怎么这样没有一点自己的独立意志与行为呢？”
     影子回答说：“我有什么办法，因为我是有所待的嘛，而我有所待的东西又有所待。就象蛇有待于腹下的鳞皮而走，蝉有待于羽翼而飞一样，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是这样，又为什么不是这样？”
     庄子似乎有所闻，诧异地望着影子的影子与影子，喃喃梦呓道：“是啊，你们是影子的儿子，影子的孙子，而我作为影子的父亲又何尝不是影子？人类都是影子，是物的影子，物也是影子，是自然的影子，自然也是影子，是大道的影子，大道是最大的影子，是无物的影子，只有无物的影子，才是无所待的，自由的；而有物的影子都是有所待的，可悲的，都要受到有物的操纵而不得自由。人与影子无异，在有物的世界里，你我还能奢望什么呢？”
     无奈，影子的影子、影子、庄子、人类与万物，又都只能亦步亦趋。然庄子的梦境已穿透了有物的影子世界，漫游在大道无物无影子的世界里。


可杀人于无形？
    听说郑国有个叫季咸的相命先生，非常灵验，象神仙一样知道人家的生死祸福，能准确地说出事情发生的时间地点。因此，国人中有许多人怕被他道破自己的密秘，一见到他就惊惶失措地躲开他。列子见到他，异常崇拜，回来后激动地对他的老师壶子说：“原先我以为老师您的道行最高，没想到今天我才知道世上还有比老师您更高的道行。”
     壶子听后并不介意，而是慢悠悠地对列子说：“你哪里知道，在这之前，我不过教了你一些表面的东西，而还没有把真正的东西教给你，你真得以为得道了吗？你还只是有文无实，你就象仅拥有众多的雄鸟一样，又怎能孵出小鸟来，得到真道呢？你以这些浅陋的表面东西去和世人打交道，就一定会被象季咸这样的人所蒙骗、所看穿，而使你相信他的鬼话。你把他请来，看看我的相。”
     第二天，列子邀请季咸来看壶子的相。见面时，季咸不说话。出来后，季咸慌忙对列子说：“嘿，不好了，你的老师快要死啦！他再活不了十多天了。我看他的相很怪，象被浇湿的炉灰一样，已经没有生命之火了。”
     列子一听，大为悲恸，衣服都哭湿了，赶紧跑进去，把季咸的话告诉了老师。壶子却笑嬉嬉地对列子说：“你真傻，你以为我真会死吗？刚才我给他看的不过是表面上的面如土色，似动似非动，闭塞生机的表情，这样他就以为我快要死了，但他又哪里能看到我深藏于生命里面的旺盛火源呢？你让他再来看我。”
     第三天，列子又请季咸来看壶子。季咸见后仍一话不说就出来了，然后对列子说：“你老师幸亏遇上我，我看他现在有救了，他已经有了生气，他闭塞的生机也已开始活动了。”
     列子又回到屋里，把季咸的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那当然哟，我刚才给他看的是天地间的生气，静静地弥漫在我的心底里，然后是一缕生机从脚后跟升腾而起。这大概就是他所看到的生机吧！你让他再来看我。”
     第四天，列子又和季咸来看壶子。看后，季咸情形有些紧张，出来对列子说：“你的老师精神恍惚，表里不一。我无法给他看相，等他心神安定后，我再来给他看吧。”
     列子又回到屋里，把季咸的话告诉了老师。壶子说：“我刚才给他看的是寂静的太虚，没有征兆，他大概就是看了我的这种神气平和的机兆吧。这机兆就象深渊一样。深渊有多种，一种是鲸鱼滚动而形成的深渊，一种是静水所在的地方而形成的深渊，一种是湍流盘旋形成的深渊。他刚才看到我的就是这三种深渊，你让他再来看我。”
     第五天，列子又带季咸来看壶子。季咸定神一看，脚跟还没站稳，差一点栽倒，惊惶失措地扭头就跑出来。列子双眼发楞，呆立在一旁。壶子说：“还发什么楞，赶快追上他！”列子赶快拔腿就追出去，但没多久又回来了。然后对壶子说：“他跑得真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我没追上他。”
     这时，壶子平静地对列子说：“刚才我给他看的是玄妙莫测，变幻无穷的神态。但万变不离其宗，我的神态象草一样遇风披靡，象水一样随波逐流，我随机应变，他就无法捉摸，所以就逃跑了。”
     从此以后，列子认为自己还没有真正学到道，就回家了。三年不出门，给妻子烧锅做饭，用心喂猪象侍奉人一样，对任何事情都无所偏爱，抛弃做作而返朴归真，象块呆木头一样或来或去，在纷扰的世事中始终持守自己的真朴，度过了一生。


老子告诉孔子的大道
   孔子去拜见老子。老子刚洗好头，披头散发在晾干。其神态一动不动，好象不是活人。孔子在一边静候。
     一会儿相见，孔子说：“大概不是我眼花吧，方才见到先生的形体僵直得象棵枯树，如同遗弃万物离开众人而独存的样子。”
     老子说：“你说得对，我刚才是让心神遨游于万物之初的浑沌状态。”
     孔子说：“这我不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子说：“那是指我的心困顿在宇宙元始未开的大道状态，嘴巴对着它却无法表达。我只能尝试着给你讲个大概：它极阴又极阳，极静又极动。阴与阳，动与静交合而发，由此逐渐衍生万物，使万物有形体，有生命，有秩序。它消息盈长，晦暗光明，日月变化，有作为却见不到它的功绩，有运动却见不到的轨迹。从萌生到死亡，从归宿到开端，无始无终，反反复复而没有尽头。它不主宰万物，也没有万物能主宰谁。”
     孔子说：“大道真是难穷啊！那么请问又将如何游心于大道呢？”
     老子说：“要能游心于大道，那是最极乐的境界，这只有至人能做到。因为至人视百骸为尘垢，视生死为昼夜，无得失祸福之忧，无好坏贵贱之虑，随天地万千变化，如同水一样清澄，象是木材一般自然，心若大地丰厚，目如日月明亮，其德不修而万物不离，因此它空茫无知而能游心于大道，达到最完美的境界。”
     孔子辞出，告诉颜回说：“现在我知道，原来我孔丘对于大道，就象是瓮里的小飞虫一样，若不是那位先生给我打开了蒙蔽的盒子，我就永远不知道外面天地大道有多大，有多么完美啊！”


丑陋者的魅力
     据说有个人，面貌奇丑无比，长长的下巴象猴子，弯弯的脊背象骆驼，身子短短不足三尺长，头重脚轻象个拔浪鼓。他就是卫国的哀骀它。
     但别看哀骀它相貌丑陋，他却能让世上许许多多的男人女人迷恋不已。男人和他相处在一起，会舍不得离开他；貌美的姑娘见到他，却都回家向父母央求说：“与其嫁人为妻，不如嫁给哀骀它做妾”。听说，要嫁给他做妾的女子有好多。
     说也奇怪，象他这么一个人，不曾听他倡导什么，他只是附和着别人，他没有权力可以去救济别人的灾难，也没有钱财可以去解除别人的饥饿。况且，他那幅丑陋的相貌，着实让人害怕。他的知识见解也没超出常人的范围，但无论男女却都喜欢亲近他，这说明他必有什么过人之处。
     鲁哀公听人说起哀骀它的情况，就把他召来。初次见面，果然让鲁哀公吓了一大跳。这么一个怪物，丑陋到极点。但鲁哀公和他相处不到一个月，就越来越喜欢他。不到一年，就完全信任他。当时鲁国正缺宰相，鲁哀公就把相位让给了他，由他来管理国家政。但他漫不经心地应承，也淡淡然地未加推辞。没过多久，他就离开了鲁哀公。到了这个时候，鲁哀公真得好象丢失了什么似的，整天郁郁不乐，以为国中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和他共享欢乐了。他始终不解，哀骀它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庄子伫立良久，想象着哀它丑陋的魅力。最终在似梦非梦中，他深有所感触地说：“丑陋的美丽有无穷的魅力；他无所谓丑，因此最能让人以为美；他无所谓愚，因此最能让人以为智。”


鱼儿的快乐只有自己懂
  
   庄子家住蒙地，离凤阳临淮关不远，临淮关是这里一带最热闹的商品集散地。在临淮关有一座桥，叫濠梁桥，也是临淮关的南北唯一通道。
     对于临淮关，庄子已是十分熟悉了，他时常编织草鞋到这里来卖。
     一天，庄子和好友惠施也到这里来凑热闹。当他们俩悠闲信步来到濠梁桥上时，看到了水中的鱼儿自由自在地游动，则大为感发。
     庄子说：“鱼儿在水里悠闲自在地游动，是多么的快乐啊！”
     惠子说：“你不是鱼，怎么知道鱼儿快乐？”
     庄子一看，惠子又发难了。于是笑着说：“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的快乐呢？”
     听庄子的反驳，惠子先是一楞，心想：我这位老顽固果然厉害，但顺着他的意思，很快也想出了反驳的话。“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了；但你也不是鱼，所以你也就不可能知道鱼的快乐了。”


华丽的祭奠
    有一群猪猡被养得肥肥胖胖的，听说都要被当祭品，大家感到很伤心，很害怕。
     祭祀官穿着斋服来到猪圈说：“你们何必害怕呢？我养你们三个月，还要为你们做十天戒，三天斋，然后让你们升天，洗得白白净净的，垫上白茅草，把你们的大腿、肩膀和屁股放在有雕花的案上，非常隆重排场，你们难道还不愿意吗？”
     猪猡一听更伤心地“嘟嘟”叫起来。
     庄子以为，假如人类真要为猪猡设想，就应该让它们在猪圈里食之糟糠，又有谁愿意去充当被杀死的所谓华美的祭品呢？但人类自身却偏偏愿意当祭品。以为为自己设想，就应该让自己活着有高官厚禄，死了有装饰华美的棺椁灵柩送葬，事实上这与猪充当祭品又有什么两样呢？人类真可悲！


身残与道残
    春秋末年，鲁国有个被砍了脚趾的人，叫叔山无趾，用脚跟走路去拜访孔子。
     孔子一见到他，就不高兴，说：“你不能约束自己，触犯了刑法，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来见我，还来得及吗？这不是有损于我的名声吗？”
     叔山无趾感到很意外，没想到一个极有声望的宗师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于是回答道：“我是不识时务，鲁莽些，以致触犯了刑法，被人砍去了脚趾。但现在我来向你求教，是因为我还有比脚更宝贵的东西，我想竭力保全它。天是没有不覆盖的，地是没有不承载的。我把先生当作天地看待，才来向你请教的，哪里知道先生竟会是这个样子的人！”
     这时，孔子感觉到自己的确太失礼了，马上自责道：“我太浅薄了！先生，您赶快请进，请讲讲您的见解。”
     叔山无趾不再搭理，扭头就走。
     孔子若有所失地望着叔山无趾远去的背影，然后回过头来对弟子们说：“弟子们，你们要自我勉励啊！叔山无趾，一个脚残的人，还要努力求学进步以弥补自己的过失，何况你们尚是无过失的人，就更应该虚心求学，奋发向上啊！”
     叔山无趾离开了孔子后，径直来到老聃处拜访。只见老子情形自若，安如泰山。于是说：“请问先生，孔丘能比得上至人吗？他为什么聚集那么多学生？他以奇异怪诞的说教来博取的名声，岂非是被至人当作桎梏的东西吗？”
     老聃微微启口，说：“你何不让他了解死生本来都一样，可与不可没有差别的道理，以解除他的桎梏呢？这样可以吗？”
     叔山无趾回答说：“恐怕难以做到，孔子追求名声以作自我桎梏，这是天然加给他的刑罚，岂能解除？”
     望着这一幕，庄子深为世上有如孔子这一类人被名声所桎梏而悲哀。因此说道：“名声是桎梏，难免世人爱名声；但求无桎梏，死生一条解天刑。”


讲理与得失
   庄子不当官，没有固定收入，家里难免有时拮据。
     一次，庄子家里没米下锅，妻子让他外出借一点粮。时常，那个河监侯嘴上讲得很好听，庄先生若有什么困难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这个河监侯的确是个肥差，平日里搜刮得多，相当富有。这次庄子真得就来到他家，准备暂时向他借点点粮。
     岂知，河监侯一听庄子是来借粮的，表面上装着高兴的样子，满口答应说：“好，好，我一定借给你粮食。等到年底时，我收了封邑内的赋税，就保证借给你三百金，怎么样？”
     庄子一听，就知道他明明不想借，却故意这么说，所以非常气愤地对他说：“昨日我来时，在半路上听到有人喊我，我回头一看，原来在车辙的水坑中有条鲫鱼。我问它：‘鲫鱼呀，你在这里干什么？’鲫鱼说：‘我是东海龙王当差的，请你给我斗升之水，把我救活好吗？’我说：‘可以，等我到南方的吴越两国，说服国王引来西江之水，来迎接你，行吗？’鲫鱼一听，脸都变了色说：‘我只失掉最需要的水，现无容身之地，我只要得到斗升之水就可以活命，你竟这样说，还不如早点把我拿到干鱼店去卖掉算了。’”
     庄子说着，悻悻而去，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