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运输的改进使军队(至少在西欧)处于极端困难境地的时间不超过数周。这样就可以安排休息与体力恢复。最后,除了某些可怕的例外,入伍的公民把人道标准带进了军队生活,对战场上的平民百姓,对敌人,都以人道主义相待。自从19世纪的战争以来,人们勇敢地试图制订出若干基本准则,使战争行为更加人道。1859 年法国——奥地利战争之后,建立了国际红十字会。1864年与1906年在日内瓦召开了国际会议,1899年与1907年在海牙召开了国际会议,规定了对平民、对伤员、对战俘的对待原则,并对武器的致命性也作了规定(但很不成功)。这些人道主义行动及其精神影响的部分结果,说明爆发“大战”并不意味着回到了野蛮主义。红十字会受到所有人的尊敬。受伤的敌人受到人道主义的对待。相互警告与国际监督,保证了对战俘的公正待遇。
另一个结果,甚至在前线的士兵们的生活条件,也是他们的前辈无从嫉妒的。按顿吃饭,饭菜不错。多亏附属的军事服务部门的发展,许多士兵实际上生活得比在家里好。第一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留下了几乎无法摆脱的恐怖印象,但对当兵的来说,倒没有这样的印象,反而是回到战后世界来,许多人感到了失望或乏味,有点若有所失。同一团的人战后聚到一起(人老了以后更喜欢重聚),大家回忆起战时的友谊与险遇,战争的挑战与胜利的喜悦,经济上无忧无虑,又免去了家务责任,真正是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 作者注:作为例证,可以参看:关于德国,Ernst Junger, Storm of Steel,London, 1929;关于英国, Guy Chapman, A Passionate Prodigalty, London, 1933. ] 这种对衣食无虞的怀念,对社会地位与生活意义的怀念,成为混乱的政吅治活动的一个显著因素,到了20世纪2吅0年代,便孕育产生了各种形式的法西斯主义。
尽管许多国家经历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对战前年代的军国主义怀有深刻的反感,但是反感的情绪并不是普遍的。许多人来自表面稳定的、具有爱国与传统价值观念的世界,战后进入一个混乱的、受挫的、革吅命的世界,感到受了欺骗;不少人想寻找替罪羊;不少人企图通过新的民粹派组织,重建军事统治的辉煌,并由此获得可靠的保障;不少人则看到了可以利用暴力在国内或在国际上通往权力高峰的可能性。这些极右的政吅治运动从意大利引来了所谓的“法西斯主义”,战争已不仅是国家政策的可行工具,而且是一种人类自我调节的活动。非但没有对战前欧洲某些地方曾有的军国主义的国家主义思潮的否定,调门反而比从前更高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国家主义同法国革吅命的思想即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相当合拍,国家也正是主要依靠这些名义来要求公民效忠,但法西斯主义却是坦率地反对这些概念的。它所提倡的价值不是自由而是领导与降服;不是平等而是统治与服从;不是博爱而是种族优越感。这些观念使人联想起欧洲社会旧时代那些权威、世俗权力与宗教权力等一套体系,等到这些体系摧毁后才发现,这些东西原来只是为了一种心理上的满足。因革吅命与受挫变得特别脆弱的德国社会,在上述心理的驱使下,产生了一个政权,这个政权对国际政吅治体系的影响具有与法国大革吅命同样的破坏作用。它不仅向欧洲现存的“力量平衡”提出挑战,而且它根本不接受整个国际体系赖以作为基础的共同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