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第一次轮回的时候,雷伊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无意中看到了那个在墙角抱着膝盖哭泣的少年而已。于是他下意识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对他说,你好,欢迎来到涅瓦兰。
这就是开始了吧。
后来那个少年就自然而然地住进了雷伊的房子里。雷伊的房子是他刚到涅瓦兰的时候,由空吧方面划分给他的。当然,他一个人住的话的确是太大了一点。他把整个一楼都分给你那个叫银翼的少年,自己则把东西全都收拾到了二楼。
只不过过了一个星期,当达路克家的大部队全部进驻涅瓦兰之后,达路克的家主就来到了雷伊的家里——或者说他们两个人的家里——要接银翼回到达路克的家宅。
那似乎是银翼第一次面对这个宗家的家主,雷伊看到他一直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他想,这个少年,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达路克家的后人啊。
最后雷罗尔·达路克终于喝光了杯中的茶。他站了起来,对银翼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无论什么时候,达路克家的家门都会为你敞开。”
那时银翼还不知道这句话所包含的意义。当然雷伊就更不知道了,他只是羡慕,羡慕银翼至少还有家可回。
他想起的事情不过发生在一年以前。从塞尔维亚浩浩荡荡出发的马车队将他送到了这块完全陌生的土地上,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问。就像塞维扎尔克家从来没有过雷伊这个人一样。
算了,算了,现在来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与银翼这般亲近。他在涅瓦兰待了一整年,才与影亦和小艾两位同龄人成了普通的朋友。而对于银翼——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就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他觉得很是惊讶。
当然,那个爱哭鬼少年倒是很愿意把自己看做最好的朋友。托他的福,自己跟影亦和小艾也成为了更亲密的朋友——虽然他们四个成天捣蛋的家伙曾一度被称作“涅瓦兰四害”,但却没有任何人对这些正值叛逆期的孩子们表示过真正的厌恶。
他一直都在想,就这样度过自己的青春期,也不错。
这样就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的日子就这么持续着,直到塞维利亚发生变故。
他收到那封信,读完,然后撕了个粉碎。
——到现在才想起我么。
——那么之前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他不想回到那个已经乱成一锅粥的扎尔克城——就算他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想要继续留在涅瓦兰。至少在这里,有他留下来的意义。
然而有个人告诉他,他必须得回去。因为有个人这么希望。
如果不回去的话,银翼可能会遭到危险。
一开始他并未在意这般没技术含量的威胁,若无其事地继续着他的生活。只是偶尔发呆的时候被银翼叫住,才勉强地笑笑,带着无比不自然的表情。好在友人并没有在意,还一个劲儿地往他的盘子里夹菜。
但当那个人亲自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终于还是放弃了。
他回到了塞维利亚,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不用知道,也想象得出友人之后所经历的事情。但他没有办法。
他对这个世界最后一次的印象是空无一人的行刑场,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如果能重来一回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