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一日。
放慢的子弹擦过脸颊，牵出一道细长的血丝。他一时间有些迷惑，不知这样一种细微的疼痛为何会带来大片的殷红。

那不是弗里嘉子弹。它的喷射真的可以让生命顷刻涣散，宛如霎时坠落的云。
恺撒的脑海杂乱不堪。他只记得一枚子弹出乎意料的划来，然后自己便被狠狠地推开了。
他呢，他到底做了什么？
恺撒环顾四周，游戏还没有结束，时间也没有结束。他几乎是疯狂地抱起地上几乎失去意识的男孩，飞奔到医务室。
急速的风擦着自己眼下的伤口，就如流下的热泪。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一切正如他期望的那样，可是为什么两个人却都在做着与设想中完全相反的事？
——真狼狈呢……


恍惚中，恺撒听见楚子航气若游丝般的话语。
——如果这就狼狈了，那我还是恺撒·加图索吗？
他下意识地回答。
——不，不是说你，是说我自己。
楚子航没有说完，头轻轻歪向一边。
恺撒踢开医院的大门，护士们惊愕地让出道来。
汗水滑过他的脸颊，像冰柱下的水珠。
——虽然我不大清楚我们的执行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越来越离谱了。
阴影下，一个修长的女人玩弄着自己墨黑的长发，对着电话那头轻轻地说。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他做得非常好。两个骗子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两个？薯片，他的目标好像只有一个人。
——把自己骗进去，难道就不算了么？
——呐，也是呢。
檐上的黄莺短促地叫着。


>>7
叹息声，发自压抑的深沉，偷偷相视，偷偷甜蜜。
                                        ——《唐璜》
寒风割面。
桌上的螺丝起子泛着明黄的光。昂热将他按在沙发里，自己踱着步，身边飘着烟圈。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恺撒·加图索，我想你也知道是什么情况。正如你说，你的死亡伴随着让大批龙族殉葬的蚀龙，现在的你，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只能破坏，而不是销毁或掩藏。
——所以你们就瞒着我去解决来剪断线路的人？那你能告诉我你们有什么办法让我这颗炸弹不爆炸呢？
——没有。但是，我们绝对不会让你现在就死在他们手里，必要时，你是我们消灭龙族的最后武器。
恺撒轻轻哼了一声。
——我答应过他，在春天一起去看郁金香。
他莫名其妙地突然说。
——我很佩服你在这种时候还会想这个问题。
——所以，我不会在乎龙族的命运或是混血种的命运。我只在乎他，还有我自己。
恺撒向着校长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他看见男孩灼目的龙瞳。
——子航，你今天的眼睛真漂亮。
——这或许是你这几年来对我唯一说过的真话了吧。
——你为什么要这样急着下手了呢？
——你也应该知道吧。我已经听腻了谎言。我听着你的谎言，我自己的谎言，我累了。
——你就这么坚信我是那样的虚伪么？
——从来没有……因为那就是事实。
——你依然在撒谎。
一声枪响。
楚子航笑起来，刺眼的鲜血如水一般流出他的身体。恺撒的手僵在那里。他的心跳依然没有停息。
楚子航突然靠过来，苍白的唇贴着恺撒的耳畔。
——郁金香象征着春天，而我已经看不到春天了。可是只要向着那满山的郁金香，哪里，不都是春天么。
恺撒站在那里，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消失了。他听见他轻轻说着。
——所以，请替我去看看春天好吗？这个冬天，很冷。
恺撒上扬了唇角，轻轻抱紧了他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
——是的。再冷的冬天，都有我。
天空下起了这个冬季的最后一场雪。
雪中的知更鸟幽幽地叫着。


>>尾声
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某些时间里，有你而没有我；另一些时间里，有我却没有你；再有一些时候，你我都在一起。
                                                            ——《小径分岔的花园》
——他最终还是后悔了。我一直以为他这样骗着你，让你自掘坟墓，结果真可笑，受骗的，竟是他自己。
酒德麻衣看着恺撒，慢慢地说。
——这场恋爱中，被欺骗的傻瓜，又何尝没有我呢。
恺撒没有回避女子的目光，用他冰蓝色的眼睛倒映着她的身影。
——呵。是在恨他的绝情么？为了你能够完美的自杀，他可是不惜自己的性命。可是，你却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陪他离开。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利己主义者，恺撒·加图索。
——可是他不是依然成功了吗？我可以独自在这里老去，死去，不会对你们构成任何威胁。他之所以将任务拖得那样长，就是为了这吧。
——为什么这样肯定？难道你一直就这样怀疑着他么？我可不敢肯定你从未爱过他。
——他了解我，知道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放弃生命，却可以一直陪在爱的人身边，无论那个人在哪里。
恺撒的声音散发着不同于曾经的温柔。那褪去了一切的嗓音，纯粹的如同山间清澈的河流。他蹲下身，在银色十字架前放上一束红色的郁金香。看着被风吹散的花瓣，恺撒突然意识到冬天冰冷的气息已经渐渐消失了。那漂浮在瓣叶间的气息，发酵着朦胧的暖意。
他回过头，酒德麻衣已经不见了。连接天穹的艳红郁金香摇曳着细碎的光，就如无数迸溅的钻石，镶嵌着大海与天空。反射的光线，像极了那个人美丽的眼瞳。
霎时，那大片明亮的色调化为遍野的纯白。就像一曲关于逝去爱情的动人挽歌。
恺撒看着无边无际的白色郁金香，勾起了嘴角。
是的，不会逝去的爱情只有两种，会逝去的爱情也只有两种，一种是未来，一种是曾经。
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那样执着于白色的郁金香了。
他和他，都是失去了未来的人。他们所能停靠的，就只有曾经。
曾经拥有，便是永恒。
——子航，春天来了啊。
天空的布谷鸟愉悦地叫着。


啊，在纠结中，我终于转完啦
鸡动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