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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妺喜】形象考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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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度娘


1楼2011-04-03 15:47回复
    妺喜形象考论
    ——兼论明清历史小说中的“女祸”现象
        彭利芝


    2楼2011-04-03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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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妺喜是《有夏志传》中塑造得最生动的人物形象,作者描绘了其由貌美才巧的可人少女蜕变为“亡国”祸水的性格演变过程。妺喜形象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有夏志传》在借鉴史籍的同时,又重点渲染了少女妺喜的美貌、才巧、智慧和胆识,细腻刻画了她被掠夺的无奈以及初入宫闱所受的屈辱。妺喜形象与明清历史小说中的“女祸”现象一脉相承,在体现传统“女祸”论的同时,也体现了鲜明的时代特征。
      


      3楼2011-04-03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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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妺喜,又称末喜、末嬉,这位夏王朝的“末代皇后”,是千古“女祸”第一人。虽为“第一人”,但其生平事迹不可确考,其本人也未成为后世文学家的宠儿。因此,妺喜较之妲己、褒姒、西施、赵飞燕、张丽华、杨玉环等“祸水”而言,可谓“默默无闻”,自然难以进入研究者的视野。但明代小说《有夏志传》却着力塑造了妺喜的形象,较之明清小说中的妲己等“祸水”形象毫不愧色,甚至更为血肉丰满。妺喜形象与明清历史小说中的“女祸”现象一脉相承,在体现传统“女祸”论的同时,也体现了鲜明的时代特征。因此,对这一形象作一考察,并进而探究明清历史小说中的“女祸”现象,是非常必要的。
        


        4楼2011-04-03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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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明代周游所撰《开辟演义》中也出现了妺喜的形象,由于流于简单,谈不上人物的塑造,因此本文探讨的是《有夏志传》中的妺喜形象。[1]《有夏志传》四卷十九则,题“景陵钟惺伯敬父编辑,古吴冯梦龙犹龙父鉴定”,余季岳刊于崇祯年间。《有夏志传》演绎了夏王朝的兴亡史,重点是夏桀之亡。此书艺术成就不高,但从传统“女祸”论来看,妺喜的形象却较有特色。妺喜为蒙山国有施氏女,因为美貌而成为夏桀谋夺的对象。为此,夏桀发动了征讨有施国的战争。小说多次渲染了妺喜的美貌,先借于莘之口说其“貌过于月宫之娥,态妙于姑射之仙,诗书技艺,无所不通”,继而又介绍妺喜“真是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巧笑则林下生风,轻语则黄鹂妙啭,殆极人间之美不可形容。”作者几乎用尽了传统的形容女子貌美之词,却又说其“不可形容”,赞美之辞溢于言表。妺喜貌美才巧,且颇有孝心。她“闻战鼓之声,心甚忧之”,母亲告知唯有她才能救老父母及城中百姓时,她“颦蹙低首,掩袂隈腮而泣”:
               儿身父母所生,以儿之身反贻祸于父母,就死在父母前可以免难,亦甘心焉。若使不能免难,任从父母主张也。
               如果说答应嫁夏桀是解救父母的话,以下举动则充分体现了妺喜的智慧与胆识:夏桀急于讨娶妺喜,父母则欲留几日作准备,“无计可施”,只得来问妺喜:
               妺喜曰:“此何难事?父可垂帘于堂中,叫他内臣到帘外,母可引儿上堂,立于帘内,儿自有话发落他。”……妺喜命葛天生曰:“引王使于帘外见我。王既聘我,我即其主也。”于莘闻言大惊。……妺喜言曰:“天子命贤使臣来问罪乎?加礼乎?”侯、武二人对曰:“君王闻内主令淑,特遣下臣行礼聘内主以为妃,非有他也。”妺喜曰:“既行礼矣,礼者,吉也。兵者,凶也;吉者缓以情言,凶则暴以威劫,必不侔矣。今大兵围城而不解,王命即日而娶女,毋乃类于威劫也乎?又安所云礼?今王命娶女,岂不愿福而乃从凶?国君生女,上嫁于王而不择吉,匪特国君与女之丑,实王之丑也。敢烦贤使反于王前,称小童此意,上渎天听。若王宽其罪,三五日以为期,使得顺父母之命。若其不许,有死而已,不用命也。虽灭家国,实负王心,枉劳贤使矣。”言毕而退,娇喉宛转,妙舌轻调,呜呜嘤嘤,如泣如诉之声犹在帘际。于莘等听之,魂魄俱飞,心志丧尽,不能凝立,伏地而拜送之,领命下堂。
               妺喜首先以“王既聘我,我即其主也”在气势上将来使镇住,接着又以“问罪乎?加礼乎?”将夏桀的威逼行为击回到礼法的界线。接着又以“礼”“兵”、“吉”“凶”的对立指责夏桀“命即日娶女”乃“威劫”行为,是不符合礼法的,从道义上指责夏桀“威劫”行为的错误。继而又以“匪特国君与女之丑,实王之丑也”指出这种行为不符合君王的身份,从而使夏桀从自身考虑收回成命。又以“若王宽其罪,三五日以为期”答复夏桀。最后,如果夏桀仍要威逼,则“有死而已,不用命也”,以此表明自己的决心,维护自己的尊严。后来,妺喜被送达夏桀营中,夏桀欲留营中歇宿,妺喜又命人奏曰:“天子至尊,岂宜野宿路处?愿先发一军护臣妾先行,君王自发遣诸侯振旅还国,臣妾待之于国门之外。”进一步维护自身的尊严。妺喜之言合情合理、不卑不亢,充分展现了其智慧与胆识。
               作者写少女妺喜时,极尽夸饰之能事,将妺喜的美貌、才巧、智慧、胆识一一加以重点渲染,甚至是妺喜的举手投足、软语轻调、一颦一笑都加以细腻的描绘。作为有施国待嫁之女的妺喜是一位美艳动人、孝顺守礼、才思敏锐、有胆有识的可人少女。
          


          5楼2011-04-03 1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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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有夏志传》中的妺喜是典型的“亡国祸水”角色。妺喜出现之前,夏桀欲与元妃取乐,元妃则曰:“君王者,万方之主,是为万国所仪型。若内廷正闺阃肃,则万方顾化而成治。若亵狎不检,身失其正,则家淫国乱,而天下叛矣。”元妃所言正是传统“女祸”论。妺喜之美本非过错,但以闺门女子,名闻天下,惹来干戈,几致有施国灭亡。作者于是感叹“美色者,祸乱之胎;冶容者,丧亡之具也”。因此,妺喜在“亡夏”之前,几乎就亡了自己的母国。夏桀及诸侯兵在城外多施暴行,小说家不去指责夏桀之暴,不同情妺喜被掠夺的无奈,而是感叹“蒙山国只为了一个美女……坑得人家吊死多少不受辱的贞女烈妇,又坑杀了多少倔强逢凶的士民”。将这些贞女烈妇、倔强士民之死都归咎于妺喜一人。妺喜被立为妃后,作者也冠之以“哲妇倾国”、“尤物以为殃”之语。被立为正宫后,祖宗、上天都不接纳妺喜,以致祭祀时厉风大作,使得妺喜“仆地良久乃苏”。关龙逢等朝臣认为立妺喜为后,会令“三纲绝而五常灭,人欲横而天性亡”。但妺喜太能“迷惑”君王了,夏桀因宠妺喜一人,致使诸侯叛离,百姓“生不能养,死不能葬,长不能娶,旷夫满于野,怨女盈室,士不得仕,贤才厄穷,善人困苦终身,恶人从桀者乃得食禄”。夏桀之亡,势所难免。
            


            7楼2011-04-03 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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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家之兴废,与参政之人休戚相关。然客观上看,妺喜并未参与朝政,其唯一“阴毒”之事,就是派人去杀元妃、太子。但即便是这件事也是后宫争斗之事,且仅听阿离一人之言而没去追究他们是否死亡,可见其本人并不“阴毒”。至于妺喜之“亡国”,就在于其“惑主”,“妺喜一开喉,而天下无人矣。妺喜一举袖,而天下无容矣”。因此,夏桀只知与妺喜淫乐,而不理朝政;为更好地与妺喜淫乐,尽其所能奴役诸侯与百姓,以致身死国灭,为后人讥。因此才有“桀之亡也,以妺喜”之论。其实,后世史家对夏之亡有着全面的分析:
              


              8楼2011-04-03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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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逮至夏桀之时,主暗晦而不明,道澜漫而不修,弃捐五帝之恩刑,推蹶三王之法籍,是以至德灭而不扬,帝道揜而不兴,举事戾苍天,发号逆四时,春秋缩其和,天地除其德,仁君处位而不安,大夫隐道而不言,群臣准上意而怀当,疏骨肉而自容,邪人参耦。比周而阴谋,居君臣父子之间,而竟载,骄主而像意,乱人以成其事。是故君臣乖而不亲,骨肉疏而不附……
                


                9楼2011-04-03 1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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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桀统治时期,夏政权已濒临灭亡,统治阶级内部之间矛盾重重,民间怨声载道,与周边其他部落和方国的矛盾也日益尖锐。将夏之亡归咎于夏桀一人本身有失偏颇,将夏之亡归因于妺喜更是一大悖论。妺喜最初是其家国利益的牺牲品,最后又成为夏桀覆亡的替罪羊。
                  


                  10楼2011-04-03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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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夏志传》中妺喜“祸水”的形象是与明清历史小说中的“女祸”现象一脉相承的。除妺喜外,明清历史小说中还有不少“祸水”形象,如妲己、褒姒、张丽华等。
                         妺喜以及上述女子或有干政举动,但她们的主要过错是貌如花、技艺绝、才思巧,以致“迷惑”了君王,荒废了朝政,祸亡了家国。然而,这些柔弱的女子能担负起沉重的家国兴亡之责吗?小说家并没有给这些女子以申辩的机会,但后蜀的花蕊夫人却有幸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花蕊夫人乃后蜀君王宠妃,蜀亡后,被作为俘虏押往汴京。宋太祖以胜利者的口吻命花蕊夫人作诗以陈亡国因由。花蕊夫人歌道:“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花蕊夫人《述亡国诗》)是啊!君王、将相、十四万军队无法挽救后蜀之命运,一个深宫中的女子,又怎能担负家国覆亡之责呢?家国之覆亡,或与女子有关,却不决于某一女子。
                    


                    11楼2011-04-03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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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妺喜形象乃至明清历史小说中的其他“祸水”形象是我国传统“女祸”论的产物。“女祸”一词,最早见于《新唐书·玄宗本纪·赞》:“自高祖至于中宗,数十年间,再罹女祸,唐祚既绝而复续。”以女祸指代武后、韦后乱国。其词虽出自宋人,然其论却由来以久。武王“牝鸡之晨”论可看作“女祸”论之祖。[11]武王认为商纣之亡乃“惟妇言是用”,因而“斩妲己头悬于小白旗上”,以为“亡纣者,此女也。”(刘向《列女传·孽嬖》)《诗经》、《左传》、《国语》也多充斥此论。刘向《列女传·孽嬖》专门记载了十六名亡国女子。伪托汉伶玄的《飞燕外传》记赵飞燕姊妹入选进宫之时,披香博士淖方成便预言:“此祸水进,灭火必矣。”汉朝以火德王,水灭火,意指汉朝要亡在赵飞燕姊妹手里。司马光主编《资治通鉴》承袭此说,“女人祸水”渐演为一种权威性的正统观念。
                      


                      12楼2011-04-03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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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亡人国的女子,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她们是一特殊的群体——后妃。后妃制度本身就是“男尊女卑”思想的集中体现。作为男性多妻制的一种极端形式,原本就是从奴隶制度演变过来的,是私有制、奴隶制、男权制的产物。这就预示和决定了后妃们必将在政治上处于被奴役和排斥的地位。然而从男女关系而言,尽管君王是尊后妃是卑。但从君臣关系而言,则后妃为尊臣民为卑。因此,后妃又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天子之妃曰后何?后者,君也。天子妃至尊,故谓后也。明配至尊,为海内小君,天下尊之,故系王言之,曰王后也。”[12]作为天下之“小君”,传统观念在她们身上要求更为严格,以示母仪天下。在家国同构甚至是家大于国的封建王朝中,她们居君王之侧,与君王乃至家国同休戚共命运。巍巍宫墙阻隔了她们的视野,扼杀了她们的青春,争宠成为她们的唯一希望。失宠者或遭冷落、或遭贬谪、或丢失性命;得宠者虽侥幸获得君王的垂青,然一旦家国沦丧,她们便成为君王的替罪羔羊,成为王朝覆亡的祸根。妺喜以及上述女子,并不似吕后、武则天等“干政”,她们只是得宠于君王,而这些君王又亡了家国。因此,其祸国的根源则在于“色”。在传统观念中,有色的女子往往无德。女性形象在《左传》、《国语》中已有“德”与“色”的分离,羊叔姬就有“甚美必有甚恶”的理论传世。白居易把倾国倾城的美人比作面目可憎的妖狐:“女为狐媚害即深,日长月增溺人心。何况褒妲之色善蛊惑,能丧人家覆人国。”[13]赵翼认为:“虽安史之变不尽由于女宠,然色荒志怠,惟耽乐之从,所以任用非人而不悟,酿成大祸而不知……”,[14]绝色无德之美女一旦入宫,则会狐媚帝王,排斥有“德”之后妃,消磨帝王治国平天下之意志,从而怠政致国亡。因而,伊尹说:“美色迷人,无复好德之理。”明清历史小说中的这些女子都是有色无德之人,她们与有德的皇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夏桀之元妃“貌美而性严,色和而行端”,虽有“色”,但认为“事君以德,未闻以色也。”德、色是不能并存的。她规劝夏桀勿沉湎于女色,最终遭废。商纣之姜皇后“性好雅重,不乐**”(《有商志传》第4回),劝商纣勿以淫邪为宝,被商纣摔死。陈后主之沈皇后“性端静,寡嗜欲”,后主欲废之,后因亡国不果(《南史演义》第32回)。这些贤惠的皇后最终因有色无德的女子而失宠,而一旦此类事情发生,则“亡国必矣”。
                        


                        13楼2011-04-03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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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明清历史小说家对这些“祸水”的态度是复杂的,有的虽指斥她们为“祸水”,但又给予了同情;有的根本就否定了“祸水”观念,甚至赞美女子的才情。妺喜以及其他“祸水”形象基本上来自原有典籍,刻意虚构的较少。而在沿用典籍时,又对这些女子予以同情。小说家细腻描写了她们被君王掠夺的无奈,她们不论是王侯之女,或是山野女子,都曾是父母的掌中明珠,为了自己的家国,毫无选择地被进献于君王。小说家也真实地再现了她们初入宫闱所受的倾轧,妺喜被元妃所辱,妲己被皇后所骂,褒姒被太子殴打。然而,在“女无美恶,入宫见妒”的宫闱中,残酷的宫廷争斗最终使她们“渐发阴毒”,“迷惑君王”,最终成为“亡国祸水”。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妺喜形象。小说家虽然受传统“女祸”论的影响,将夏桀之亡归因于妺喜,但在某种程度上也对妺喜给予了同情,真诚赞美了她的色、德、才、智、胆,真实地再现了她初入宫闱所受的倾轧以及沦为“祸水”的原因。


                          14楼2011-04-03 1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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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现象与明清时期(主要是明中叶以来)的时代思潮一脉相承。明中叶后,随着人文思潮的兴起,有识之士的妇女观也有所变化,相应地对“女祸”论的反驳与怀疑日益增多。如李贽认为“谓人有男女则可,谓见有男女岂可乎?谓见有长短则可,谓男子之见尽长,女子之见尽短,又岂可乎?”[17]唐甄虽承认三代覆亡与妺喜、妲己、褒姒有关,“然女子,微也,弱也;可与为善,可与为不善”,若使她们生于周文王之世,入于文王之宫,受到良好的礼乐熏陶,“则三女子皆窈窕之淑女也”。[18]袁枚在《随园诗话》中也说:“女宠虽自古为患,其过终在男子。”明清历史小说家对“女祸”论的怀疑与否定,正是这一时代思潮的体现。
                            


                            15楼2011-04-03 1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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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楼2011-04-03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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