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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一品青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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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广东1楼2011-04-04 16:40回复
    陆大人离开之后,苏醒考虑了许久,然后把魏晨叫过来略略地说了个大概。
    魏晨道,大人不可必为难。
    哦?
    关键要看大人的这份礼,到底是要送花、还是画?或者,看首辅大人要的是花、还是画?
    苏醒听了觉得心窗顿开、明月清风满怀,但脸上还是未动声色,只说了两个字:
    磨墨。
    画完画、郑重地落了款跋,然后让魏晨拿去装裱。过了两天,魏晨把裱好封好的画交回给他,他看也不看一眼就放在那儿了。
    几日之后,首辅大人大驾光临应天府国子监,监内上上下下恭身相迎。
    首辅大人当年也是从南雍取的进士从而迈向仕途,此番锦衣还乡当然有说不尽的感慨。在敬一亭内坐下来之后,首辅大人又对苏司业的治学政绩褒扬了一番。
    苏醒混迹官场多年,应对这样的场面不说游刃有余但也驾轻就熟,将满座的气氛营造得其乐融融又不失学院派的清雅风范。
    自觉得已放下官架以读书人自居的首辅大人当即挥毫写下一幅篇额赠予南雍,苏醒觉得时机也差不多了,便叫魏晨将事先准备好的画呈了上来作为还礼。
    画卷徐徐展开,一朵亭亭莲花渐渐呈现出来,首辅大人面带悦色抚髯点头。
    可是,当画卷完全打开后,令所有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那朵清凛凛的莲花下边,竟然趴着一只仰嘴青蛙。
    首辅大人脸上也立即乌云笼罩,大堂之下鸦雀无声。
    背心冒出冷汗的苏醒转过头来,朝着手持画轴的魏晨竖眉以对,这只蛙与魏晨送给方丈的招财蟾蜍简直就是孪生兄弟!
    敬一亭内,只有魏晨一个人脸上还挂着笑靥,他一手提轴、一手捧着卷尾,又朝首辅大人的座下凑近了些。
    首辅大人,这幅画是苏司业这几日冥思苦想后亲笔所绘,名叫一品青莲。
    一品青莲?首辅大人动了动眉毛。
    正是,一品青莲。
    亭内所有的人的嘴里都在嘟喃着这四个字,很快,就有人开始拍掌、有人开始大声叫“好花、好画、好话啊”,不一会儿,已是满堂喝彩,当然其中也不乏人云亦云者拍烂了手掌仍不知所谓,便低声向身旁人讨问。
    一品青莲,一品清廉啊!热心人一边回答一边在手心一笔一划地写着,终于让不明白的人明白了。
    哦,青莲青莲,青蛙莲花啊!连这么愚钝的人都懂了,首辅大人和苏醒这样的人尖儿还能不早早就懂了。
    收下画的首辅大人自然是非常满意。此事后来流传开来,被人世争相模仿,但凡有人加官晋爵,必有人赠“一品青莲”,只是材质不拘一格,可以是画、可以是绣、可以是玉、也可以是奇木,只看被赠者的偏爱了。
    但这四个字,绝对是天下为官者都喜欢标榜在门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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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为首辅大人接风洗尘的饕餮大宴结束后,苏大人很难得的微醺了,他倒是真想醉,但有人抢先一步醉在了他前面。
    苏大人用自己的车马载醉者回学舍,又亲自为他脱了鞋帽送进床帐,忙乎了一阵,酒意荡漾的苏大人不自觉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月光皎皎,将铺满床帐的锦被照得像一汪碧水,沉睡着的那张脸儿冰清玉骨、又泛着两片春暖之色,胜似出水莲花。
    当初在举人名册上执笔踌躇的那一幕浮上心头,想着差一点就将他拒之门外了,真是好险!再细想这人入了南雍后的点点滴滴串起来,从碧瓦到一品青莲,可不是一串晶莹剔透的苦心?只是自己一直故意视而不见罢了。
    有此知己,夫复何求?不,知己似乎还不足够。
    想到此,苏大人在砰然心跳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张着嘴对着那张莲花脸儿痴望了好久,恰似那幅一品青莲里的大嘴青蛙。
    在万般羞赧中慌忙站起身来,手却被人从底下紧紧拽住了,居然是装醉! 那人闭着眼睛似乎也看穿了他的心事,张开嘴悠悠地说道,苏大人是莲花,魏晨才是碧瓦。
    苏醒愣了一愣,碧瓦、青蛙……你!你这家伙到底蓄谋了多久?真是太可恨了!他沉下气一咬牙,反掣住魏晨的手腕道:
    好你个魏碧瓦,胆敢屡次欺骗本官,天一亮就将你逐出南雍!
    魏晨道,我费尽千辛万苦才考入南雍,只要不赶我走,罚我一辈子给苏大人磨墨都好。
    原来魏举人来南雍是为了磨墨?
    正是。魏晨又是那一脸宠辱不惊胸有成竹的神色。
    话至此,苏大人哪里还有退路?一路被人费尽心机不紧不慢的追逼,如若此时再不反戈一击剥了那青蛙皮,哪还有脸自称西北长安人士,哪里还当得起名士风流这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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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5楼2011-04-04 16: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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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之后,由原国子监祭酒余大人举荐,梅胤被任为凉州剌史,携新婚娘子一起千里迢迢地赴任去了。去年冬天,梅老夫人病重,梅胤才第一次重返故地探母。
      出了正月,由应天府巡抚陆大人牵头发贴,当年国子监的同窗故友们在秦淮楼上聚首。除了东家陆大人坐在首席,其余座位按照当年入监时的榜上排名顺序,苏醒坐在陆大人的左手边的次席,梅胤坐在右手边的次席。
      久未相聚,再加上席上各位在经济仕途上高低有别,初开席时场面略显拘谨。酒过三旬后,终于热络随意起来。
      在席上唯一的知情人陆大人看来,相较于梅胤的缄默局促,苏醒显得过于从容了。陆大人难免为梅胤抱不平,飞甍啊飞甍,虽然当年是他负了你,但当中确无隐情?即便全是他的错,那也只能说是他成全了你。若不是他抱着内疚遗憾远走边疆,哪来你在南雍独享风流?
      君之。陆大人清了清喉咙喊了一声。梅胤抬起头,满座静下来。
      此次回金陵可是为了续弦?
      苏醒手里的酒杯应声滑脱,幸而举得不高,只是杯底叩到桌面,洒出点滴酒水。他看了看桌上其他的人,均面无惊异之色,似乎众人皆醒他独醉。
      梅胤苦笑一声,陆兄莫拿我取笑。
      愚兄怎会拿这种事情来取笑,不过是想替你分忧。你一人在那西北蛮地,身边哪能无人照应?这次赶紧觅个的温婉达理江南女子带去,省得你家老爷夫人为你牵肠挂肚、日夜难安。梅老夫人的病可不就是为你思念担忧而生?
      座上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劝他,还有人正儿八经地做起媒来。
      苏醒这才确信无疑,满心的肃然沉重抑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待大家七嘴八舌地劝得差不多了,梅胤才说,江南女子大多难以适应西北的气候风土,我已经害了一个,不能再害一个。
      陆大人问,君之的意思,是要寻个凉州当地人家的姑娘?
      梅胤笑而不答。
      众人又劝,听闻西北边塞的女子多粗野蛮笨,哪是你能消受得起的?
      梅胤摇头道,各位同窗莫忘了,我原本就是西北长安人士。我在凉州,其实并没有各位想象中那么艰难,衣食住行也不比金陵差多远。反倒日子过得更加自在旷达。
      陆大人默了默,点点头说,也好也好,西北女子有西北女子的好,只要君之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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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席之后,众人在秦淮楼下与梅胤一一话别。此次一别,谁知哪年哪月才能再相见。最后轮到苏醒时,做东的陆大人已不知去哪里了。
      烟雨飘摇,灯影恍惚。苏醒想再好好看一下那曾经为之痛心疾首的人,无奈却看不太真切了。
      君之,你……还是辞官回金陵吧。
      金陵已不是我的金陵,对于我来说,回凉州才是重返故里。
      两人在春寒料峭的风中互道珍重,从此再无相会。梅胤回凉州后再无续弦,在当地孤独终老。死后与发妻合葬,无悔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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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8楼2011-04-04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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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啧啧,看着文库半天没动静,还在想色色去哪了呢,原来搬到这里了啊....


        IP属地:广西10楼2011-04-04 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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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设在高筑的绿绮亭上,宽阔通透,主人与十来宾客凑于一桌不但不觉得紧促,反而更显大方豪气。
          苏醒在桌上意外又见到一位熟人,也是来自南雍。他坐于楚公子身边,见到苏醒后忙起身相迎,寒暄让座,俨然半个主人。
          他正是新任的典薄余汝海大人。楚公子忙迎上来解惑,原来,余汝海的母亲大人与楚公子的母亲大人是亲姐妹,余陈二人是亲表兄弟。
          这官场人际网络不过就是一张裙带网络。
          各宾客按照地位尊卑入座,苏醒坐于上席,魏晨坐于末席,刚好隔桌对望。苏醒有心将桌上其余人等沽了一遍,皆出自名门世族,唯魏晨出自于未涉仕途的商贾人家,虽然论家境不输桌上任何一人,但在这样的场合之下,难免被人归为暴发户而排挤轻视。因此,苏醒总与魏晨往来搭话,避免他被冷落。
          但随着酒后各种话题乱入,苏醒感觉有些呵护不及了。
          先是各位宾客对楚公子的津园不惜口舌地吹捧夸赞,又举出今年以来金陵兴起的几座名园拿来比较。列举出来明踩暗踩的都是无家世无根基的富绅人家,亦不敢踩排场阔气,只踩所谓的格局意境,言下之意是暴发户的品味终归是低一等的。
          此一家彼一家地举着,将江南一带的暴发户几乎都点了一遍,不过在座的都酒醉心明,无人举苏州魏家。苏醒见魏晨的脸色还算平静,但半天没有举杯动箸,想必已是郁闷于心。
          唯有座上主人楚公子今春刚刚去过苏州魏家的“桑园”,领略过真正的不落俗套、不见匠心的田园风情,心中有数的他亦担心被人举出桑园来比较,便茬开了话题。
          但名流高尚人士们的话题扯来扯去,仍会转到轻薄暴发户那里去。苏醒的心不免又为魏晨提了又提。
          也许是急于在金陵的名流交际圈内出些风头、收纳人脉,初来乍到的余汝海这晚显得紧张又活跃。只是先前那些的话题让他没有发挥的余地,况且他想要为自己营造的是高贵随和、斯文儒雅的世家文人风范,故也一直在苦苦寻找绝妙的话题。直到亭外的一株幼枝让他的眼前一亮。
          他抬手指向亭外道,楚兄,亭外可是你曾说过的那株骨红照水?
          正是、正是。楚公子说罢朝着苏醒举起杯来,还要多谢飞甍当年慷慨折枝相赠。
          余汝海也兮兮然举起杯来说,早就不止一次听楚兄提起,终得一见啊!古人陆凯诗云:“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今日余某虽然未见奇梅开花,但有幸与楚兄、苏大人月下同饮,见证了二位仁兄的情谊之深厚,实乃人生幸事!余某先干为尽!
          苏醒听了这话衣下爬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只举杯将酒干了,不愿与他接话继续套近乎。
          余汝海起了头,众人也皆仿效,均向陈、苏二人敬酒。
          楚公子似乎是真有感慨地说道,虽然这株骨红照水至今还没开花,但能插枝成活已深感欣慰。
          余汝海见时机已到,便迫不及待地将稍加酝酿的高深论见抛了出来,前半段是歌咏梅花高洁的陈词滥调,意在暗喻追捧陈、苏二人。后又论述骨红照水为名贵之物,只有陈、苏这等出身高贵、禀赋过人者才可拥有,到了下等凡人里自然不能存活,这段意在迎合桌上其余宾客的论调。最后一段大意为,人如梅、梅如人,亦分三六九等,各有天命不可违逆。意为今晚在座吾等都是出生高贵之人,修身养性维系正统血脉是吾等与生俱来之天命,所以吾等要抱紧一团,切不可叫下流血脉将我等稀疏了。
          苏醒越听他的话越觉得不入耳,也越有些发急,手心里不知不觉已经捏出了一把汗来。
          余汝海长篇话毕,在满座的褒赞声中,却冒出了一把冷清之音。
          何谓高贵?除了开天辟地的三皇五帝,哪朝哪代莫不是称王称霸?谁家敢称圣贤?莫不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草莽之根凝结日月雨露精华,正是蓄势待发之气。而金枝玉叶不过是已在梢之末端、稍经风雨即朝不保夕,唯有归于尘土方能再造重生,这才叫做天命。
          满座哑言,余汝海的脸黑了下来。楚公子过了好久才开腔救场,将话题避开世事、回归花事:
          魏贤弟的话也在理。梅花本来就是花中君子,不论贫富贵贱。至于能不能活,那是缘分。
          可是,苏醒手里的那把冷汗还是拧成了水珠儿掉下来,魏晨的这番大胆意气之言论若被人有心断章取义、或稍微添油加醋就会招来祸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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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广东12楼2011-04-07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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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苏醒与魏晨同车而返,遗憾的是谁也没有喝到微醺。何况那小碧瓦的肚子里还窝着一团火呢。
            苏醒犹记当年自己刚从西北来时、逢交际场合亦多受挪揄孤立,所以他对于未历磨历的魏晨此刻的心境可谓感同身受。
            又想到他平时在监内总是端着一付宠辱不惊的模样,这回终于暴露出了脾气本性,苏醒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出来。
            魏晨其实对自己今晚所言心中已有检讨,听到苏醒的笑声,更是羞愧。在暗暗的车厢内憋红了脸说道,早知如此就不来了。
            你若不来,我今日与谁同舟?
            我看到楚公子登舟时望了你好久。
            苏醒听出话中醋意,情不自禁地轻拍了一下魏晨的膝头,落下手后才感觉有些轻佻,心中暗叫不好。
            果然,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奇妙了。这两人原本就有过肌|肤之|亲,现又处于有遮有蔽的车厢之内,随意的一个调笑亦会引来心痒如痕。
            苏醒伸手撩开了车帘让清风吹来,让缭乱的心略为沉静了片刻,然后沉声道,直言贾祸,交际场上百事皆当逢场作戏,不可当真。
            学生知错了。魏晨只觉苏醒的告诫有一语双关的意思,先前已经咽下去的委屈又胀回到胸口。白色的月光从车帘处透进来,七分冷清三分薄暖,跟那身边人儿似的不可捉摸。
            车行至南雍墙外,马夫敲响了铃声。魏举人下了车与苏大人告别,然后转身回舍,背影步子里透着争着一口气的自尊,叫人不敢妄生怜惜。
            津园渡舟上的那句“隐于朝”,绿绮亭里的那段“草莽之情与金枝玉叶”,几经咀嚼,甘之如饴、深感其慰。
            红尘情事里几经风雨的苏醒,手捧着这知遇之恩,却不懂该如何来珍惜。
            ——本篇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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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本文中苏醒对魏晨并非一见钟情,而是恩感于知遇、日渐生情。各位看官来看文,对于俺便是知遇,亦是有恩。在此谢过各位~
            


            IP属地:广东13楼2011-04-07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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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结——”
              那是不是....后面还有另一篇?


              IP属地:广西14楼2011-04-08 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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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4楼
                故事还有~~


                IP属地:广东15楼2011-04-08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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