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金俊秀二十一岁,有干净圆润的脸颊,裤脚下露出细细脚腕。在挎包里掏了好几把才捞出个屏幕碎成几块的手机,存下号码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赶紧又扔了回去。他们第一次并肩而坐,朴有天从外景地带来的陌生味道混合着难以辨别的烟草味渐渐弥漫开来,他禁不住抽了抽鼻子,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沙发很好,很舒服。”
后来搬家时旧居里的家具多半惨遭抛弃,米白色布面沙发被拆成四段运来,结果是同周围摆设格格不入,只好找到厂家定做了深灰面料的同款。
金俊秀故意躺在双人床的中央等着。浴室里的水声响个不停,若是平时他会冲过去敲门,喊“你不要浪费宝贵的水资源了,快上床我要开个卧谈会”。可今晚朴有天说完那个静字就再没说话,就像装下整座城市的容器被贴了封条尚未解禁,于是开不了口。
闭上眼脑海中出现的是那本厚厚的传染病学,蓝色封面,末尾几个专题里最后一个便是HIV/AIDS。看到它最早被关注是因为在男同性恋中迅速传播,所以还特别仔细的读了。
还是老样子,不管天塌地陷只要想到教科书就很快入睡。再醒来时浑身冷汗,被单湿嗒嗒贴在身上,黑暗中不用伸手试探也知道身边没人。果然朴有天抱着毯子蜷在沙发上抽烟,忽明忽暗的暗红光源。
把毯子拆走换成自己,尽量缩起肩膀窝进他怀里,攀着他的脖子。又过了一会儿,被一双大手托住调整了姿势。
“又重了。”
“别挑肥拣瘦。”
“俊秀。”
“恩。”
“分手吧。”
金俊秀感觉圈着自己的手臂紧了又紧,透不过气来。也不抬头看他,只幽幽的问:“记得我立过的誓么。”
“哪个?”
“你可以说三次分手。三次以内,我一定会留在你身边,因为人总有一时冲动的时候,有思考不周的时候,有犯难觉得过不去这一关的时候。但是如果一而再再而三,那就证明真的没法在一起了。现在这是第一次。”
朴有天很想重复两遍分手吧分手吧然后说到三次了可以了吧,张了几下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金俊秀忽然扬起头,并不太大却格外明亮的眼睛闪着光。
“你要是真的不要我了,就再说两遍。但是,能不能再想想?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