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涉江采芙蓉
这一年冬天比往年来得更早,长街上落了层层叠叠的枯叶还来不及扫清,瑟瑟寒风翻滚着卷过,携着冷脆的黄叶砸在勘验门藉的监门卫身上。低哑的唱名声被风一吹,恍若覆上了霜色,溶于一片胜雪的甲胃之间。
慕慈立于门影厚重的晦暗处,看着官袍一角的尘埃,嘴角抿出一抹笑意,有擦肩而过的官员与他招呼,风声破碎,他听到自己很平、很淡的回话,一如往常。待到勘验完毕,年轻的监门卫三两步上前来,恭谨地呈上门籍,他拍了拍年轻人的肩,笑着点了点头,随意嘘寒问暖了几句。他的记性极好,记得几乎所有在他麾下呆过的士兵的名字,而那些不记得的也会被他巧妙地蒙混过去。看着那年轻人被唤出名字时一脸的不可思议,慕慈仅仅只是微笑。
这所剩无几的一年异常多雨,阴郁的湿气蔓延在北衙与十六卫之间。清明之时死去的那位羽林大将军早已化作白骨,在记忆里渐渐沉埋下去,而北衙的新主人在一番大刀阔斧之后,羽翼渐丰。
慕慈缓缓坐下,将门籍摊开在案上。承平时节,多的是趋利竞名之徒,莫说鲜衣怒马的达官显贵之后,便是僧儒名士、隐士高人,亦是从四海鱼贯而入这大明宫中,拼却平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过眼繁华。他只是冷眼看着,这些换了朝服,辨不清彼此的天子之臣,来来往往,日复一日将朝中锦绣织就得愈加荣华。
指尖在一个又一个名字上点划而过,宫闱内乱不过是上位者的以退为进,君相猜忌又何尝不是一步反增趣味的险棋?而他们身为臣子,无论曾是多么惊采绝艳,风华倾世,到而今,亦不过是盘上的棋子,任人掌控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