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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女孩
我始终坚持我自己的名言:失去善良的本质,一切美丽都将黯然无色。
在珠海经济特区一个叫湾仔的***里当了一年多的治安联防队员,对特区社会的复杂情况可以说是相当了解。是的,这里是人才和智慧者的天下,于是便出现了贫富不均、相差悬殊的经济局面。
前日,所长限令我们联防队员在三日内把长头发全部剪掉。否则,卷铺盖走人。这也是在***全体成员大会上通过的一条:男同志不许留长发。
我因为怕见人、怕说话的自卑性格,所以除了头发特别长以外,是很少光顾理发店的。我怕理发还有三个原因是值得一提的,一是特区的发廊十之八九是女人操作,而我在陌生女人面前就象木偶般的愚笨、呆板;二是我舍不得理理发就要二十多块的血汗钱(在特区的发廊,如果你需要几个女孩的“放纵”服务,至少要准备一百块钱以上的、动手动脚的“温柔服务费”。当然,对于我这个有‘色’心无‘色’胆的‘草包’而言,是没有胆量和资本去享受这些“体贴服务”的。);三是我患有‘心态焦虑症’,年纪青青便白发过半,而掩盖白发的最好办法就是染黑后留长。
最后一天期限的早饭后,我唯一知心、且又深知我苦衷的湖南工友小刘,见我还没把长发剪掉,一边问我是不是不想在***干了,一边拉起我就走,说要给我找一个两块五毛钱理发的地方。他还保证说我绝对不会对那个理发女孩有羞怯心理。
我挣脱了一下,也便跟着小刘去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相信特区有个如此低价发廊的。小刘骑单车带我到了一海边工地,我看到有一群男女建筑工人坐在两间水泥瓦搭成的小房子前,小房子的门前立有一块“工地发廊”的牌子。我坐在单车上一边听着放音机,一边希望不是去那个坐了一群人的“工地发廊”。
我正心里不安时,小刘一拉车把,单车下了大道,直奔那个“工地发廊”。我刚要说什么,小刘吼了一声:“那些人不会吃了你!”于是,我又盼望着那发廊里千万别是个女孩子。
小刘好象和那些人很熟,一下单车众人便相互招呼。我心乱如麻,跳下单车,跟在小刘身后不知如何应付这场面。好在小刘跟众人解释一番,众人也没有为难我。
我跟着小刘进了发廊,一眼看到正给一个男同志理发的是一个秀发长长、年龄约二十四五岁的女孩时,我顿时面红耳赤、手忙脚乱、脑袋不由自主的搭拉下来。
我低着头,只听小刘说:“忙着呢,阿晴?”又一个女声回答:“啊,刘大哥。你不是前天刚理过发吗?”好象小刘刚要说话,那女声又明白似的说:“哦,领你的同事来理发呀。你好,我姓齐,叫晚晴。您贵姓?”那女声停了一会儿后,小刘才用手捅了我一下,说:“问你呢。”
我慌忙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刚“我……我……”了两声,慌乱中把抓在手里的耳机线拔掉了。顿时,口袋里的放音机传出了《流浪的燕子》:“有一只燕子在风中流浪,她--”
我又急忙把手伸进口袋,好不容易才关掉了放音机。我此刻虽然低着头,但似乎看到了那女孩停下手中的活,不解的看着满头大汗的我。
小刘又推了一下我,说:“我知道你怕人,但没想到会到这种程度。”
那女声马上说:“啊--我明白了,刘大哥别再说他了。”
我心里忽然酸了一下,有一种想流泪的感觉。但我仍然小声的找借口,对小刘说:“这么多人,我们十点钟还要上班呢。”
那女声没等小刘说话,立刻说:“如果你们十点钟上班,我给大家说一声。等这位李大哥好后就给你理发。你和刘大哥就坐在屋里等一下好了。”
小刘道谢后,我二人刚在长板凳上坐下,那位正理发的李大哥说:“阿晴,都快九点钟了,要不我再等一会儿,先给这位***的同志理发?”
没等那女声说话,小刘马上说“不用了,我们来得及,谢谢您了。”
于是,一切又趋于平静,只有理发工具的“嗡嗡”声。
经过这几句对话,我发现自己因为感动而不再自卑。听着剪刀剪发的“沙沙”声,我再次小心翼翼的抬头,向室内打量:一张抽斗桌,上边放着理发工具和洗发用品、以及一沓供理发者消磨时间的书刊、杂志;一个盆架,上边挂着毛巾、放着脸盆和香皂;几条长板凳和两把椅子;一面墙壁挂着几件理发用的披巾和两件象医生穿的白大褂;一个墙角地下伸出一节带有水龙头的自来水管;在靠墙的抽斗桌上,立着一块长方形的大镜子。透过里间没关的门可以看到里边一间有一张挂蚊帐的床,床头边的小桌上有一台十四吋的黑白电视。



1楼2011-04-20 22:02回复
    “今年年前吧。你呢?”她忽然间振作起来,愁眉一展,反过来问我。
    “我--不知道。”我迷惘的回答。
    “同是天涯沦落人。其实我和你的情感都同样脆弱,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她停了一下手里的活,看着我又说:“怎么样?打开你的放音机,让我们沉醉一场如何?”
    我愣了一下,醒悟过来,打开了口袋里的放音机。《流浪的燕子》,我们都爱听的一首歌:有一只燕子在风中流浪,她找不到自己回归的故乡。不知道这只燕子要流浪多久,也不知道她又要飞向何方……
    我们都沉浸在歌声中,不由自主的小声伴唱着……
    这是一首温柔婉转、凄恻动人的歌。虽然她的歌词和声音有些伤感,但这正是她力求真切、感人、情深的目的!
    凄婉的歌总能给性格脆弱者以安慰。
    小刘进屋时,她正好给我理好发。当我从镜子中发现自己又英俊了许多时,《流浪的燕子》也告结束。
    “晴姐--”我声音发涩,不想说离去的话。
    “风儿,你再象个女孩子似的,以后找对象就是个问题。”她一句话说得我面红耳赤,一时忘记了离别的依恋。
    我欲掏钱给她,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说:“这次、下次、下下次你来理发我都不收你的钱。”她看着我,表情是那么的天真、认真,“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可我--”我欲辩解,却无理由。
    “这样吧,我跑几家商店都没买到《流浪的燕子》,你的这盒录音带让我听几天吧。”她见我尴尬的样子,提议说。
    “可是--”我把录音带卸下来给她,想请她约个时间吃顿饭的话到嘴边时又忘记了。
    “好啦!好啦!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你们还要上班,大家还等着我理发。别怪我下‘驱逐令’了,啊。”她用手将我和小刘推了出来。
    我只好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她,坐上小刘的单车,赶回***上班。路上,小刘问我“怎么样,你还怕女孩子吗?”
    “是呀,我现在还不相信我会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一见面便姐弟相称了。”我幸福的如在梦中,一边说,一边想:这也许就是缘分吧。
    “岂止你不相信自己,连我这个‘情感杀手’在晚晴面前也不相信自己呢。明明心里对她喜欢的要死,可一见面竟怕自己玷污了她似的而不敢说出口。在她面前,我觉得她象一朵圣洁的白莲花;而我,却象一堆人见人躲的臭狗屎!唉--真让我死不瞑目呀!”小刘垂头丧气的埋怨说。
    小刘因为好女色,对女孩又特别会用情,加之在***上班的权威、所以,不知有多少女孩子、尤其是打工的女孩子为他倾倒。也为此闹出不少风流艳事,于是大家赠其雅号“情感杀手”。
    此刻,我讽刺他说:“你感觉自己如一堆臭狗屎是因为你用情太多、做恶太深的缘故。”
    小刘不理睬我的羞辱,依旧由衷的疯癫着说:“晚晴真的就象圣洁的天使、尊贵的女神、动人的白莲花!”
    我一任小刘唠叨,心里只是想:实际上晚晴不是什么天使、不是什么女神、也不是什么白莲花。她只是一个理发的女孩、一个女孩而已。
    第三天我们休息,我和小刘苦苦哀求了半个小时,终于求得晚晴同意当天晚上由我做东,在一家小饭店聚餐。席间,我和小刘也讲了自己的打工故事。说真的,那是我打工日子里最开心的一次聚餐。
    第六天,我和小刘因为特别任务被派到郊区巡逻了七天。那七天里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回到***已是日落时候,但我顾不得吃饭,骑上单车,直奔海边工地。远远的,我看到“工地发廊”没有灯光,我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泪水也在眼睛里打转欲出。
    我的预感变为现实,“工地发廊”的牌子依旧在,而室内,却已人去楼空!
    “晴姐……”我想大喊,但出来的声音却是呜咽。我的心碎了,泪水汹涌而出!
    一建筑工人走过来,交给我一百块钱、一封信、和一盒录音带。我迅速的打开信,借着灯光,见信上写道:        
    “风儿,因我妹妹已到深圳打工,我必须赶去照顾她。本想和你跟刘大哥告个别,但等了三天你二人也没回来,所以只好在信中说声对不起了。请你和刘大哥原谅我的不辞而别。同时,请你二人放心,我一安定下来就会写信给你们的。
    《流浪的燕子》我已翻录,把翻录的给你,原来的留于我,做个纪念吧。
    因为你的家庭更需要钱、因为你是我的弟弟,所以我不能让你请客,请别生我的气。
    最后,我要告诉你:不要再自卑,不要再羞怯,因为你是个男孩子!
    等我的信,也许我还会回到这里--即使一时半刻不能相见,但我们的心却永远在一起。
    我也说句格言送给你,但不许笑我:昨天,我们已相识。今天,暂别各西东。明天,我们会重逢。心儿,相伴到永恒!
    晚晴,95年3月9日。”
    我再次来到那两间空房子前,在黑夜中呆坐着,任凭泪水悄悄的流淌……
    我已没有力量再骑上单车,一子下象老了几十岁。推着单车,在夜幕中的城市路灯下漫无目的走着,不知该走向哪儿去……
    我耳边又响起了《流浪的燕子》:有一只燕子在风中流浪,她找不到自己回归的故乡。不知道这只燕子要流浪多久,也不知道她又要飞向何方。有一只燕子……
    不久后,我也因事回到了故乡,从此和晚晴失去了联系。如果说和晚晴的相识相知是缘分,那么,和晚晴的音信断绝便是命运了吧。但我常听那首《流浪的燕子》,每次在听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想着:晚晴不是天使、不是女神、也不是白莲花。晚晴只是一个温柔善良、能洁身自爱、有几分天真无邪的女孩、一个理发女孩、一个女孩而已!
    采风实记,1995年7月21日草于故乡。2007年6月20日打印于温州瓯海。
    


    4楼2011-04-20 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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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花,好文章


      6楼2011-06-09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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