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果然,如我设想的那样,神田优和那个少年浑身湿透的回到了医院。
我开始忙碌的帮神田优做检查。
他发烧了。
对于一个癌症患者来说,在冬天将至的时候发烧,就很难熬过这个冬天了。
在我帮神田优做检查的时候,那个少年坐在病床一边的椅子上,握着神田优的手。
神田优也紧紧握着他的手,笑着看着他。
那少年亦软软的笑,看着神田优,但眼神看起来更像是在发呆。
“你在想什么,豆芽菜?”神田优的表情有些疑惑。
“没有啊,优……”少年回过神似的说,把神田优的手抓的更紧。
“你可别做傻事啊,豆芽菜。”神田优突然变得很严肃。
“优,你要好起来。”那少年似乎并没有听见神田优的话,自顾自得说。
我并不知道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似乎是话里有话。
但我来不及思考这么多。
眼看着神田优的体温升到了42°,在这样烧下去,就会昏迷了。
我咬了咬唇,下了决心。
按照医院的规定,一个护士是不能擅自批准病人离开医院的。
违反者被辞退是轻,
假如造成了严重后果,譬如导致患者死亡,还要给予医院高昂的赔偿。
数以万计的赔偿款,绝不是我一个小护士能支付得起的。
但惩罚再重,也抵不上人的性命。
我按了神田优床头的红色按钮,他的主治医生很快赶到了病房。
十一
一夜的抢救过后,神田优的病情依然没有很好的得到控制。
但好在他的生命力很强,被从手术室抬回病房后并没有一直昏迷,而是会经常醒来。
他醒的时候喜欢握着少年的手,溺爱的看着他。
又是一个下午。冬日里的阳光总是很强烈。
我抱着臂轻轻靠在病房里的白色柜子旁,观察着病床前那台心率仪每分每秒的变化。
神田优这一会儿又进入了昏迷。
窗外的阳光有所减弱,轻轻照着他的侧脸。
刚才,神田优的主治医生把少年叫了出去,不知说些什么。
我透过通向走廊的小窗户往外看,正好看见他们站在不远处小声说着话。
医生的表情体现出他的谨慎。他在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会用眼睛小心的看一眼旁边的少年,似乎在观察少年的情绪。
我轻轻地把窗户开了一个小口,医生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稍稍的停顿,医生又看了一眼少年,确定少年的情绪很稳定后接着说,“按现在的情况来看,该为他准备后事了。”
“他”显然指的是神田优。
我有点懵,无法想象少年会有怎样的反应,是愣住?还是不相信?或是,泪流满面?
都不是。
少年脸上依然挂着那种软软的笑,只是眼眶微微的红了,眼泪却久久没有掉下。
“谢谢您,医生”异常平静的语气。
大概医生也和我一样惊讶于少年的冷静反应,他微微的有些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像刚刚整理好思绪一样,说了句“多陪陪他吧。”然后拍了拍少年的肩。
少年依然不改表情的又说了一遍,“谢谢您,医生。”
很快,少年回到了病房。
他坐到病床旁边,轻轻握起神田优的手。
寂静的下午又开始了。我继续着工作。
过了一会儿,少年困倦般的慢慢趴在病床边上,睡着了一样,只是肩膀开始不断微微的耸动。
十二
有些事情总是来得很快。
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有点刺眼。
我一整天都待在病房里,紧张的工作着。
医生的话果然灵验了,神田优的病情开始加重,到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
那个少年一直守在神田优身边。自从神田优病重后,少年就很少说话,唯一让他显得不那么冰冷的是他脸上一直挂着的笑,软软的那种,和我第一次见他时一模一样。
“豆……豆芽菜……”下午三点,神田优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醒过来已经算是不小的奇迹了。
“嗯?”少年笑的更加温和,轻轻凑近神田优,屏住呼吸听他说。
“口……口袋……”神田优微弱的声音又传出。
少年直起头,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疑惑地站起,取来神田优的大衣,伸进大衣口袋里摸索了一番。
突然,少年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慢慢的取出了衣服里的那个东西——一个红色的小盒子,静静的躺在少年的手心。
少年拿着那个盒子,轻轻的坐回到神田优的旁边,虽然他尽力的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但手的抖动还是说明了他激动的心情。
神田优带着浅浅的笑,示意少年打开那个盒子。
少年咬着嘴唇打开。
接着,少年定在了那里,手把盒子抓得紧紧的。
我好奇的仔细看那个盒子,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一黑一白两个钻戒,在窗外阳光的照耀下,发出蜜色的光芒。
神田优看到少年的表情,眼里充满了温柔和宠爱。他困难地抬起手,接过那个盒子,轻轻地将那枚白色的戒指取了出来。
“豆芽菜……手……给我……”
少年似乎刚刚回过神,手微微颤抖着,伸向神田优。
神田优拉过他的手,慢慢把那枚戒指套在了少年的无名指上。
少年难以置信的愣了一下,然后,泪水开始划过他精致的脸。
紧接着,少年取出了另一枚黑色戒指,抬起神田优因病重而苍白的手,坚定的套在了神田优的无名指上。
神田优笑的满足,用手轻轻接住少年的泪水:“哭什么……豆芽菜……”
“……优……我们……终于……”少年哭出了声,啜泣的像个孩子。
神田优的笑温和到极点:“要坚强啊……豆芽菜……”
少年重重地点头,努力忍住了眼眶里即将又要流下的泪水。
“还有……”神田优的声音变得更微弱,但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认真,“豆芽菜……记住……我……永远……爱你……”
少年绽放了笑,绝美的,“我也爱你,优,永远……”他用戴着戒指的手坚定的握住了神田优那只同样戴着戒指的手。
在十指相扣中,神田优带着浅而满足的笑闭上了眼睛。
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黄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