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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__《未央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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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度、


IP属地:江苏1楼2011-04-26 15:43回复
    杀戮
         已近点灯时分,宫中的永巷腾起一片冰冷雾气,道路变得灰暗不清,前面一盏气死风羊角灯引领着我前行。阴风阵阵,尚未清扫的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作响,出来的匆忙,忘记换了雪鞋,只走了一半的路程鞋已经湿透,布袜冰冷的贴在脚上,没过多久脚也逐渐失去了知觉,有些痒,怕是要冻伤了。
         冰冷的感觉让我心沉到谷底,后宫点灯时分必然宫门落锁,若非皇帝召幸不得擅自离宫走动,深夜如此传见,必不是好事。到了建章宫宫门口,通禀传见。只开了小门,翩身进入。此时的建章宫不似我上次来的模样,无尽的黑暗夜色让它多了些阴森,半个月亮也无,偶尔有只乌鸦驰过,凄厉的声叫让人毛骨悚然。太液池幽暗无底,水深如墨,像是能把人吸进去,池上吹来阴冷寒风,让人心悸。我低头走入正殿,齐嬷嬷迎上来,低头与她见礼,她并不答话,面无表情,转身引我入内殿。
         心登时凉了五分。刚入内殿,一声拍桌巨响回荡其中,我连忙跪倒,头顶在榻前的驼毛地毯上不敢窥视。
         “大胆的奴才,先拉出去廷杖二十,再来问话。”不等我弄清原因,上来两名太监已经将我拖了出去。我惊疑,却不喊冤枉。将我趴放在一条长凳上,不褪中衣,左右开弓,七寸宽的板子雨点般的落在我身上,那痛可比钝刀割肉,几下过后,皮开肉绽的伤处粘上板子残留的血迹污物,牵动着全身跟着抽搐,疼得连心都跟着揪成一团,我暗咬牙关,不曾痛呼一声。二十板下来已经神志模糊,掌刑的黄内侍见此端起一盆刺骨井水当头浇下来,激得我浑身战栗。又由那两名太监将我拖回内殿,身下拖出一条蜿蜒的猩红血迹。我白着嘴唇,无法跪起,只得全身趴在地上叩谢恩典。全身被冰冷井水塌湿,身前很快汪出一滩水迹,映照出我现在的狼狈,散发顺着冷水垂于面前,连眉毛也全是水意。太后怒目横视:“你可知错吗?”“奴婢知错了,谢太后不杀之恩。”我虚弱的回答。“你错在哪里,可知道吗?”太后依然怒气未消。我喘了口气说:“奴婢不该让皇后娘娘出去玩雪。”“哼,还有些自知之明。混帐主意可是你挑唆的?”太后不理会齐嬷嬷劝阻的眼神。果然我猜对了。“奴婢不敢。”我知道不能说出任何人,否则意味着我不能保守秘密。“倒是嘴硬,秀玉读给她听听”太后扔过一捆竹简,清脆地摔在我面前。
         齐嬷嬷拾起,清了清声读起来:“一月初七,后不食,上至,允其食罢嬉雪,后悦,遂与上同往。萧清漪劝,上不听约其一同戏雪。时至酉时毕。上出未央,后休憩。”我心惊,原来所布眼线这样细致,事无巨细全然回禀,为什么那件事没有东窗事发呢?
         我忙叩头哀求道:“奴婢知错了,还请太后不要为奴婢伤了身子。”“你说哀家该如何惩戒你呢?”太后笑道,笑得突兀,没有道理的让我心一沉。
         “奴婢万死难当其咎,甘愿听从太后处罚。”我低声回答。“未央宫的这些人都知道皇后身形轻盈如同未孕,而传出去后宫也难免有所猜测,既然知罪,就给你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带秀玉去,让今天所有陪你们玩的人都闭嘴吧。”
         寒风吹过大殿,扬起窗前垂落的黑色布幔,我冷得打颤。只是这样一个理由却要赔上许多性命,我不忍。“还有,皇后从今天开始禁足,直到产下皇子。”太后补充道。我知道如若不去做,此事无法平息,甚至牵连更多。只得违心答应。被人拖到长春藤凳上抬回未央宫。齐嬷嬷跟随,一路上寂静无声。
         赶到未央宫时已近戌时,宫门上的人不等问话已经被齐嬷嬷带的侍卫拿下。
    


    IP属地:江苏18楼2011-04-30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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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红衣宫娥陌生的面孔我知道,经过这番的大动干戈,未央宫已经没有服侍的人可用,自然需要再挑一批来差遣。只是混有几个眼线有几个细作就不得而知了。一碗浓浓的药汁没过多久就被端到我的面前,想起锦墨那可爱的笑脸,我黯然,哭得无声无响,狠狠的端起碗喝下去。我不能死,死了没人可以替锦墨报仇。想摔碗来祭奠锦墨的惨死,却又怕有人传到建章宫耳朵里,只能颤颤地轻放桌旁。
           大概这才是最让人痛苦的,因为受制于人却不得不小心堤防。满心的愤恨无处可以发泄,憋得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身体剧烈的发抖,硬是抹干泪水咬牙切齿。嫣儿见我难过,无措的坐在我身旁,只是用手轻拍我背,她哭得小声,微颤的弱小身体让我意识到,她也被吓坏了,娇养在公主府了的她哪里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我深吸口气,哑着嗓子安慰她:“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可是我害怕,清漪姐姐你跟我睡吧。”嫣儿抬起头,满脸的泪痕在灯下闪光。
           “这……,奴婢睡地上吧,让人把奴婢的床铺抱来。”我有些为难。“不要,睡上来吧,我们一起睡。”嫣儿不等我推辞,脱了鞋袜爬上榻来,怕碰到我的伤口,轻轻地钻进锦被。无奈之下,我挪了挪身子让她睡到榻里面。把被子给她掖好,用手肘撑住身体,拍着她的背让她入睡,而泪却一直没停过。从嫣儿稚嫩的小脸上,依稀间仍能看见锦墨朝我撅嘴撒娇的样子:“姐姐你留着吧,等我要的时候再来拿。”锦墨,姐姐宁愿用全部东西来换你的性命,哪怕用姐姐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只是锦墨你能听见姐姐在叫你吗,你能知道姐姐在想你吗?我哭着,不敢出声,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碧色锦线绣成的方枕上,阴了一片冰冷。
          


      IP属地:江苏20楼2011-04-30 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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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年轻,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没有陈夫人那般知晓人情世故。我也并不指出她称呼上的妄自尊大。一般被封了一品夫人才能成为一宫主位,自称本宫,王美人受宠,单独分到这长秋宫广福殿已是破例,不应在称谓上再越了规矩矩。“皇后娘娘说您孕育皇子劳苦功高,所以命奴婢把自己的保胎药送给娘娘您,另外,皇后娘娘还说了,以后您的补药都由未央宫送过来。”我回身从食盒里拿出补药,起身递给红玉。
             红玉接过,跪端到王美人榻前。我冷冷的看着她俏丽的面庞由红转青,嫣红芳唇霎时间退去血色。“娘娘请服用,凉了就没功效了,奴婢可是专程用保温食盒带过来的,娘娘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我淡笑着劝。王美人双手颤抖,缓慢接过药碗,一双凤眼直直的盯着那碗,进退两难。
             我仍旧保持关切的语气:“娘娘不想喝吗?不过说来这药确实有些酸苦,不如叫红玉去拿些蜂蜜来调和。”红玉想要起身,王美人喝令:“坐下。”吓得红玉忙俯身大拜。我心底冷笑,看来王美人跟前的日子不是很好过呢。皇后娘娘亲赐的保胎药王美人不喝有藐视皇后的意思,实为大逆。其实她更担心如此一来,为保性命在太后面前装出的乖巧样子全然被破坏。本来她想偷偷做上一把,却不想被我端回给她,如今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她左右思量无法躲过,泪水微含,暗咬着牙,举起药碗,大口吞咽,药汁顺着苍白的脸庞蜿蜒流入衣领,她却顾不得了。她还是和我一样选择保命,不过是牺牲掉孩子,却可以换回性命,好划算的买卖。
             摔落了药碗,她放声俯在榻上恸哭,等待疼痛的降临。一株香的时间过去了,似乎全无动静,她也把埋在锦被中的皓首微微抬起,直看向我。
             我以微笑相还。她猛地起身,忘记了自己身子不便。我起身移步,摇曳的走到她面前,俯了俯身:“娘娘何必如此欣喜,谁喝都一样,不过是寻常补药罢了,从今往后,奴婢会每天派人送一碗过来,娘娘记得准时服药。”王美人狼狈的看着我,愤恨之情溢于言表。我轻声低语:“至于娘娘进献给皇后娘娘的补药什么时候被送回就不得而知了,希望娘娘还是每天按时服药为好。”说罢起身,连告退都走得笑意盈盈。坐上小轿,我抚着那个食盒,它有两层,上面的是王美人的作品,下面是我临时端过自己的汤药置于其中。不过是想吓吓她罢了,哪里就动得真家伙。如果她真喝此药丢了胎儿,也会让后宫大动干戈。太后会介入调查,牵连众多,嫣儿也无法再演生育苦戏,所有的人的计划不都落空了?我不会那样做。警告足矣,让她也知道面临失去孩子是怎样的痛苦,说每天会送汤药过来也是为了恐吓她,不要再动邪念,否则性命皆有皇后掌管。她不得不听话。猛地惊觉自己不知道何时变得心机如此深沉,全没了当初的不适和恐慌,越来越适应冰冷阴暗的宫闱,难道我果该生长于此。我不禁哑笑。命人回转未央宫,嫣儿应该等着急了吧。刚踏入殿门就看见嫣儿嘟着嘴趴在桌子上,一副百般无聊的模样。“你去哪了,清漪姐姐,说是一刻就回却走了半晌。”她埋怨道。我走到桌前,捧起那丝帛:“哎呀,皇后娘娘果然进步神速,这花好像能闻到香味呢”
             嫣儿瞪大眼睛,急切地拉着我的袖子:“是吗,还是清漪姐姐识画。”她得意的背起手摇头晃脑。“清漪姐姐,我画的腊梅送给你。”她未改得意神情。我抿嘴一笑:“不是水仙吗,是腊梅?容奴婢再仔细看看”我端了那画做样贴近细瞧。
             嫣儿登时气的鼓鼓,抢过丝帛大叫:“哪里是水仙,清漪姐姐根本就不识画,分明画的腊梅,哪里看出什么水仙”我佯装吃惊,夺过丝帛:“是吗,还是让奴婢再仔细瞧瞧。”嫣儿不依,也过来抢,拉扯之间,气喘吁吁,最后索性送手,我一个不稳跌坐地上,嫣儿大笑,我也在装不下去,也撑住身子大笑。那个话头被我顺利差开。嫣儿不需要知道许多,明枪暗箭由我来收拾即可。不全是为了讨太后欢心,更因为嫣儿已经成为我从心底里想疼的人。自从锦墨去后,我一直无法释怀,却在嫣儿的嬉笑中找回了我对锦墨的心,这种感觉,既像姐妹又像母女,满心满肺的疼惜,也只有这样才似乎能弥补我的过失,亏欠锦墨太多也只能移情于嫣儿聊以自慰罢。此回风波至此平定,王美人那我也不曾忘记吩咐人天天送药,有时自己会沾沾自喜,毕竟避免了一场血雨腥风,善莫大焉。
               


        IP属地:江苏28楼2011-05-01 1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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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美人怔在那,抖成一团,畏缩的不看那几样东西。我有一丝不忍,俯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如果娘娘肯就范的话,奴婢向您保证,娘娘您的儿子他日必会为太子,甚至多年以后会成为大汉朝的帝王,而身为母亲的您也必然希望孩子前程无量的,您还是安心的去吧。”她仿佛乍然听到福音,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脸上似带一丝企盼或是兴奋,眼底的不确定等待我的证明,我肯定的点点头。她低头思索良久,突然放声大笑,身子剧烈的颤抖,毫不犹豫的抓起那玉杯,半杯鸩酒全部倒入口中。她倒地抽搐,口中喷出血沫,脸上却漾着笑容。不出一刻钟,全然没了气息。活生生的一条性命,顷刻间消失在我面前。我让嬷嬷将孩子包好,此刻他不再哭泣,像小猫一样萎缩在我的怀中。只是一双眼睛呆滞的看着地上蜷缩的身子,那是他的母亲。突然心中生起悲悯,刚刚出生的襁褓婴孩,并不知道自己的降临带给母亲灾难,而王美人为了孩子的前途牺牲自我得如此心甘情愿却是我不曾预想的。我不是无动于衷,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让它顺利进行下去。毕竟身边还有六双眼睛盯着我,我的一举一动更需步步小心。这是我的私心,如果因为一时妇人之仁却带祸我的族人,我是万万不能的。后宫本来就是暗藏凶险,每个貌美如画的女子都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今日是王美人,他日或许就是我,不能不防。将婴儿用夹衣罩住,缓步走下台阶,钻过一片竹林,从后门回未央宫。孩子的呼吸喷在我的胸前,暖暖的,湿湿的,甚至小嘴一张一合的吸允着,似乎在找寻母亲的气息。我换手将他抱紧,眼泪夺眶而出。咬咬牙,抬头看了看时辰,有些慌了神儿,原来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个时辰,嫣儿那边一切可曾安好?我急切的用左手抓起裙角,大步跑向未央宫。齐嬷嬷早已派人守候在后门,将我放入,顾不得气喘,将那孩子从罩衣中抱出,一路颠簸他竟睡得香甜,我怜惜的摸摸他的脑门。“可是皇子?”齐嬷嬷急切的询问,我点点头。“好,随我进来。”她一手拉我,一手抱着皇子。刚进殿门就看见那许媪,在大殿正中来回搓手踱步,焦急地嘟嘟囔囔,猛然抬头看见我们的身影,尤其将目光定在孩子身上,立刻漾起和蔼的笑,想要接过孩子。“且慢,做戏要做全套。”齐嬷嬷拦住她。她迅速走到嫣儿面前,我关心嫣儿也快步抢过去。嫣儿被厚厚的锦被捂得满头是汗,两个大眼睛无神的望着榻顶,看见我的身影急忙要起身,齐嬷嬷一把将她按倒:“皇后娘娘,你现在要大叫,要痛到心肺的大叫。”嫣儿不解,迟疑不肯出声,齐嬷嬷将嫣儿胳膊抬起,用尖尖的指甲狠掐嫣儿手背和上臂。嫣儿哪里受过如此的对待,不消两下就已尖叫出声,眼泪也顺着流了下来。我不忍心,恳求齐嬷嬷停手,她回头瞪住我。 我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她,略嫌稀少的头发随意用碧玉簪绾了个发髻,大概是少了保养的缘故,年纪与太后相仿却深纹满面,仿佛过去那些鞭痕全部策打在脸上,只是那双眸子里的狠辣和坚毅却肖似太后,让人心底里发凉。“伤了皇后娘娘,老奴自然会向太后请罪,只是现在老奴只知道产下皇子事情最大,一切皆可权衡。”我无言以对,缓缓将手放下,折腾几个月来就是为了今天,不能功亏一篑。
               齐嬷嬷加重手上力道,嫣儿的尖叫变成大叫,带动得那皇子也哇哇哭了起来,齐嬷嬷递个眼神给许媪,许媪立刻抱着皇子,打开殿门。齐嬷嬷也跟随出去。偏殿的御医早已等得不耐烦,纷纷出来在栖凤殿门口张望,却无人敢上前询问,只是来回踱步搓手,但见许媪抱着皇子出来,御医们赶紧围上前,随许媪去往偏殿诊视。我安抚嫣儿,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说:“皇子很漂亮。”嫣儿拉住我的手急问:“王美人呢?”我不愿看她的眼睛,将脸扭到一旁:“自然是好的,只是身体虚弱,太后安排她去一个安静地方休养。”嫣儿满意的放下手,那青紫的掐痕印在雪腻的藕臂肌肤上甚是触目惊心。
               齐嬷嬷从偏殿回来,说:“恭喜娘娘,皇子一切安好,身体康健。”我深施一礼说:“多谢齐嬷嬷操劳。”她不亢不卑慢慢的说:“清漪姑娘哪里话来,老奴先行一步给太后报喜,至于皇后娘娘的伤,老奴自然会去领个惩罚。”齐嬷嬷说罢转身昂首离去,我竟来不及说些什么。御医们殿门前恭贺,我吩咐碧莲取些银两,道声辛苦将赏银分给他们。这些见风使舵之辈自然欢喜,满嘴贺喜之声不绝,许久才将他们送出未央宫。
          


          IP属地:江苏34楼2011-05-04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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