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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 华 异 想 集 马 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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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06-06-12 19:44回复
    中华异想集之马腹》 
     引 失踪 

     4月13日。 

     深夜。 

     古宅。 

     “新买的茶杯?”温和的中年男人望着同样气质安详的妻子微笑。 

     “嗯,好看吗?泡碧螺春用白瓷好看些。” 

     妻子提起泛起细微气泡的热水壶,往白瓷杯里注满开水。丈夫轻敲茶匙,碧螺春那蝌蚪般的茶叶落入白瓷杯里,立刻沉了下去,晕出碧绿清澈的色泽。 

     “好茶……”夫妻俩面对茶几细细品茶。 

     身后幽深曲折的回廊里,淡淡灯光之下,地上映着一个清晰的影子。 

     它的绒毛在灯光和夜风中微微晃动,地上的影子也那么祥和地微微摇晃,仿佛是一只猫或者一只狗那么慵懒悠闲。 

     但它却有一只狮子或者一只老虎那么大。 

     前边的夫妻俩仍对着那碧螺春轻声细语,夫妻结婚二十几年,感情依然很好。看这对夫妻温柔斯文的模样,怎么也不像会在家里养老虎的人。 

     但那影子在回廊里。歪着头,很乖巧的样子。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妻子喝完了第二杯茶,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张望。 

     “什么味道?”丈夫奇怪地看着她。 

     “一种……说不出来的……”她正着说,目光突然转到丈夫身后的一个方向,声音顿时哑了。 

     “絪絪?”他看着她素净的脸上瞳孔放大,说不上什么表情,像是突然之间全然僵硬,吃了一惊,他背后有什么?一股怪异的感觉陡然在他背后弥漫,他一寸一寸地转过身去,转身之前先把妻子的手牢牢握在手中,转身到一半,猛然转头。 

     他转头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微风掠了过来,怀里的妻子惊叫了半声,软倒在他怀里。他突然觉得很冷,好像全身的热都被什么东西抽走了,跟着往前扑倒的时候,他猛地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人的眼睛,长得浑圆明亮,很是漂亮。 

     他“碰”的一声倒在地上的时候,似乎是跌在一只脚上。 

     柔软的皮毛和坚硬的爪子并在,腿上发达的肌肉隔着绒绒的皮毛也能感觉到力量爆发的可怕…… 

     那是什么东西……的脚…… 

     不是人的脚。 



     一个小时以后。 

     灯光依然温柔而祥和。 

     这对夫妻的门外有人敲门,“顾先生?顾先生?在家吗?我和您商量个事,我是钟啸乐,关于你绣的‘还我河山’的绣字……顾先生?” 

     秃着后脑勺的男人用力一敲,那门开了。门里透出淡淡的灯光,却无人应声。 

     他往里一探头,“顾先生?” 

     接着这个人推开门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进去不久只听他吓得大叫一声,但过会儿又安静下来。半个小时之后,他慢慢踱了出来,东张西望犹豫了很久,终于打了个电话,一辆微型车在十五分钟后开到这一家门口。他和司机两人窃窃私语,合力从这一家里搬出两个大布袋,放上车座,关上了车门。 

     临走的时候,钟啸乐很仔细地关掉了这一家的灯,关好门窗。 

     但他还是过于紧张,以致于在微型车开走之后,没有扣好的门在夜风中微微一晃,“咿呀”地开了一条缝。 

     4月13日阴森森的古宅,古宅里空无一人,这对夫妻俩的女儿去参加学校同学的生日宴会,还没回家。


    2楼2006-06-12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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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顾绿章 

       钟商市是个典型的南方城市,位于长江下游一个有名的湖泊旁边,长江的一条很小的支流唐川从市中心穿过。 

       这条市心河的两岸是钟商市最重要的商业街:中华南街和中华北街。将中华南街和中华北街十字对穿的是唐川桥和连接唐川桥两端的风雨巷,听说这条小巷从清朝初年就存在,到现在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青石板的小路自唐川桥的东边延伸过去,到最末端有一家店铺。 

       那店铺明明是个红色,有飞檐碧瓦。店门口挂了许多锦缎,铺里桌上也堆着许多花色各异的布匹,连那刻字招牌“顾家绣房”都是红木金字,但整个看起来就是有些发暗。 

       店铺背后是顾家古宅,还是清末的建筑,里头花木长得高出了围墙,红砖墙上爬满了藤蔓,气息十分清新。也许是映着背后庞大的顾家古宅,这绣房显得小而发暗,但又或者是主人故意让它发暗。那些各色明艳复杂的花纹就在色泽不明的绸缎锦绣上出奇的鲜明。猛一看这店暗红古老,再一看,便觉得满店是那五色丝线的精魄。这店铺并非为人存在,而是为那数百年数千年流传下来的五色针线的魂魄而存在的,连店里的呼吸和空气,都是属于它们的。 

       这一家叫做“顾家绣房”,从属于苏绣的一支,这店和古宅听说清初康熙帝的时候就有,一直传到今天,已不知是第几代和几百年了。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一度欲别离,千回结衣襟。结妾独守志,结君早归意。始知结衣裳,不如结心肠。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 

       她在乌木板门口刺绣,绣的是一条围巾。那围巾以锦制成,紫色为主,绣着一支茶花。紫色自深紫到微蓝过渡,在浅色到微蓝的时候一支茶花如带着一圈光晕那般探了两个枝头出来,叶色翠绿明亮,花色青白而微黄,枝干虽然纤细而不失苍苍,是一条极尽精细的围巾。她正在上面绣一行小字,那是孟郊的《古结爱》。 
       
       这条围巾,她要送给去年在唐川边因为救人而不幸摔下河堤死去的男友桑国雪。而她是钟商市钟商大学汉语言文学系二年级的学生,是顾家的女儿,姓顾名绿章。外祖父母已经去世,祖父母在三十年前的某次意外中失踪,诺大的顾家绣房,如今只剩下顾绿章的父母顾诗云和顾絪絪在支持着这个延续了数百年的家。 

       淡淡的四月阳光下,她肤质温柔、眸色清晰,纤细的眉线随眼瞳弯曲,浅浅的唇色在阳光之中泛着润泽,看着绣针绣线的眼色平静、清晰、温柔而专注。认识她的所有人都说,绿章是一个温柔的人,在一起很平静,感觉很放松、没有压力。她很定性,从不干扰别人的思维和决定,喜欢安静,当然也不讨厌热闹,只是如此而已。 

       一转眼,国雪已经去了一年了。她停下针望着门前的青石板路,顾家绣房位于钟商市最古老的小巷风雨巷末,左右都是同样古老的民宅,有灯笼店和绳结店。顾家绣房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座,但店后的顾家古宅却是风雨巷中占地最广的一座,它曾有过辉煌。 

       风雨巷里的青石板早已残缺不全,曾经有过的被板车压出的车轮槽如今竟也渐渐磨平了,剩余的青石闪着被千磨万磨之后比玉还光滑的光泽,阳光照在上面,出奇的温柔寂寞。 

       今天是星期一下午四点,这个时候没有什么行人。钟商大学就在风雨巷口左边,她今天没有课,后天是国雪的忌日,想回来把这条围巾绣完,烧给国雪。想绣这条围巾还是国雪在的时候的事,那时候想给他贺生日,如今却剩了忌日。 

       “绿章。”顾诗云拿着一个盒子从绣房里走了出来,“我晒晒这个漆盒,帮我看着。” 

       “好。” 

       顾诗云把从绣房深处翻出来的古漆盒搁在晒得到阳光的桌面上,“这是你妈从仓库里找出来的,康熙朝的东西了,两百多年了。” 

       “这是什么?”她放下围巾,讶然看着顾诗云放在桌上的漆盒。 

       那漆盒乌黑亮丽,擦去灰尘仍像新的一样,三十厘米乘以五十厘米的模样,高度只有五厘米。盒面上不知以什么工艺画着一只怪物,那东西长着一张人脸,却是老虎的身体、满身条纹,那张人脸是一张长吁短叹的书生脸,双眼愁苦。微微动一下盒面,老虎的条纹和人眼闪闪发光。


      3楼2006-06-12 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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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罗瑶瑶傻眼,“是你追他的?不会吧?” 

         她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我等了他八年,从初中,一直到大学。” 

         罗瑶瑶突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绿章是个很静的人,很少倾诉什么,往往是耐心静听别人倾诉的对象,从没想过温柔安静的她,也有过暗恋的心情。要说什么呢?面对顾绿章的微笑,她有种对不起朋友的感觉,为什么她从不知道……绿章的心情? 

         “等一下!顾绿章到底是谁啊?”闹哄哄的舞台上,沈方抓住主持完毕打算溜掉的司仪,“我要去看一下她到底长什么样。” 

         “喏,她在那里。”司仪往舞台底下乱七八糟的沙发和人群里一指,拍拍他的帽子,“沈会长,祝你失败,我们等着你明年的哈根达斯。” 

         她这么一指,餐厅里人人侧目,虽然嘴里也在议论自己的八卦,但都带着惊讶的眼神,顾绿章不是通信工程的人,居然也坐在这里? 

         沈方看着坐在人群里的那个白衬衫的女生,灯光的阴影下她的眼睛鼻子全都看不到,只看到很纤细的唇的边缘在灯光下泛着润泽的一点点光,他突然啊了一声,“是你?” 

         是你?顾绿章讶然,沈方认识她? 

         “我昨天梦见你了……” 

         沈方一句话没说完,周围纸巾纸筒蛋糕甚至水果纷纷往他身上飞去,许多死党都在座位上爆笑,还有人喊:“沈方,梦中情人啊,快说你是我的白雪公主,哈哈哈……” 

         “哎呀,我的天,沈方笑死我了,他昨天梦见你了……哎呀,不要和我说话,我笑到肚子痛……”罗瑶瑶抓着顾绿章笑得全身发抖,不管沈方认识“顾绿章”这个人的时候说什么都没有“我昨天梦见你了”那么欠揍。 

         “喂,”他从舞台上过来,“我说真的啊,我真的梦见你了。” 

         走近了,顾绿章才看清楚。沈方的头发有些卷,眉毛淡淡的,一双眼睛却很动人,长得清爽利落,一看就知道是很活跃的人,和国雪完全不同。闻言,她微笑,“真的吗?” 

         “真的啊,”他和人自来熟,一屁股坐在她对面,“我梦到我走在一个八层楼那么高的房子里,房子在倒塌,你和我在一起,到处都是沙子木头灰尘什么的,我们都没有鞋子穿,不知道被什么人追杀,到处逃来逃去的。” 

         “人家说做这种梦是因为你想上厕所。”罗瑶瑶在旁边插嘴,还在有一阵没一阵地笑。 

         “喂喂喂,就算我想上厕所,可是我梦到一个活人,而且我以前不认识她,好奇怪啊……”他指着顾绿章,“我梦到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上面绣桃花的。” 

         罗瑶瑶摇摇头,“她是国雪的女朋友,你肯定见过她,只不过你忘记了。” 

         她刚说了一半,顾绿章插了一句,“我真的有件衣服是红绸绣桃花的。” 

         沈方一乐,“我说梦到了吧?Yeah!”他对众人比画胜利的手势,环视一圈,得意洋洋。 

         顾绿章实在觉得有些奇怪,她的确是有件红绸桃花的衣服,那是她的睡衣,不可能穿出来让人看见的。难道说沈方真的能在梦里梦见不认识的人?巧合吧?正在沉吟,突然沈方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后天国雪的忌日,要不要一起去?” 

         能记得国雪忌日的人不多,能想到要去扫墓的人……那更是少之又少了。她看着眼前热情洋溢的黑眼睛,微笑说:“一起去啊,钟商山还是有点远的,要带午餐去。” 

         “不用,我骑车带你去。”他开口说。 

         “可是我不会跳车,也不会坐人车后面。”她说。 

         “不要紧。”沈方的死党好多人凑过来听八卦,有人插嘴说:“他那辆车是三轮车。” 

         “哈?”罗瑶瑶刚喝了一口饮料喷了出来,沈方同宿舍的男生很大方地说:“是啊,他那辆三轮车专门在开学的时候帮人带行李回宿舍,也帮忙载矿泉水的,你们以后如果需要打个电话过来就行。”“我们这位会长,”他拍了拍沈方的肩,“你别看他这样,车技还行,带过差不多两百斤的矿泉水上坡。” 

         “是吗?”顾绿章微笑说,“那到时候麻烦你了。”这个人既单纯又热心,他在的时候即使是晚上,也感觉像整个阳光在他身上发光,仿佛他的背景永远是蓝天、绿树和白云。


        6楼2006-06-12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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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说定了,你的手机?电话?QQ号,还有MSN,热狗……”沈方拿出手机来记录顾绿章的资料。 

           如是,顾绿章认识了沈方,那时候她和他都没想过,在那以后会发生那么多,让彼此甚至更多人一生不能忘记的事。 


           当天的晚上,顾绿章和罗瑶瑶一起走回家。 

           从钟商大学走到顾家古宅只需要十分钟的路程。刚刚转过拐弯角,绿章的心里突然兴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停下了脚步。 

           “绿章?”罗瑶瑶跟着她停下,“怎么了?” 

           “没,你有没有觉得,我家有点奇怪?”她望着漆黑一片的顾家古宅,“现在十点,为什么家里没开灯?” 

           “是哦,难道你爸妈这么早就睡了?不可能啊,还是出去了?”罗瑶瑶说,“喂,你家门没有关……” 

           当罗瑶瑶说到“你家门没有关”的时候,顾绿章蓦地变了脸色,快步往家里跑去,猛地拉开虚掩的大门,“妈?爸?妈?” 

           “顾爸爸?顾妈妈?”罗瑶瑶只怕她家里遭遇了什么入室抢劫的强盗,跟着她冲进顾家。随着顾绿章“啪啦”拉开电灯,只见顾家庭院一片宁静,花草依然道路整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顾绿章愣了一愣,“妈?”她走上厅堂去开灯,灯光一亮之下,客厅太师椅中间的茶几上,冲过茶的茶壶茶杯留着灯光的影子,一个茶杯、两个茶杯、三个茶杯……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有访客?“妈?爸?妈?”她和罗瑶瑶往各个房间寻找开灯,却杳然没有顾家夫妻的人影。 

           家里只有桌上两三个茶杯,杯里茶水都没有喝,平静地在白瓷杯里亮着橙黄碧绿的颜色,早已凉了。 

           “喂,绿章你爸妈是不是看到小偷出去追贼了?”罗瑶瑶觉得这一瞬间顾家古宅的气氛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勉强笑一下,“等一等就回来了。” 

           “小偷?”她蓦然抬起头,往客厅一角的储物柜看去,那里搁着一个漆盒,歪出了柜面半边。 

           “那是什么东西?”罗瑶瑶已经比她快一步地走过去,打开盒子,“空的。” 

           顾绿章走过去捧起那个盒子,盒面的怪物依然闪闪发光,盒子里却空着,里面绣着怪物的裙摆就像迷散在这一屋诡异的气氛里,无影无踪了,就像盒子里从来不曾存在过那么一件东西。“不见了……”她低声说。 

           “什么东西不见了?”罗瑶瑶倒抽了一口气,“绿章,你家里可能真的来了贼了,而且应该是……认识的吧?” 

           “我不知道。”她迷茫地摇了摇头,“本来有一件绣品,现在不见了。” 

           “报警吧!”罗瑶瑶胆寒地东张西望,“我觉得你家里……现在寒风飕飕的,这么大一栋房子,没人好恐怖……” 

           “我等他们回来。”顾绿章露出一个虚浮的微笑,“你先回家吧,我想他们只是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回家去吧,很晚了,你爸要担心了。” 

           “晚上要是真的没回来,一定要报警。”罗瑶瑶说,“不过我相信没事的,别担心。” 

           罗瑶瑶回家去了。 

           顾绿章一个人站在每间房间都点灯的屋里,因为点了灯,所以灯外的黑暗更浓而没有边际。四月夜里的寒风吹来,她望着大开的门口,那寒风吹得刻骨冰凉,为什么她觉得今天晚上……是一个很恐怖的夜? 

           三十几年前,她听说爷爷和奶奶也是在一个深夜,做完了最后一顿晚餐,穿得整整齐齐出门去了,在那之后就没有回来。 

           难道爸爸妈妈……难道…… 

           她不敢多想,茫然一个人站在黑夜里,觉得家里……非常可怕。


          7楼2006-06-12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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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合上钢琴的盖子,这时候顾绿章才来得及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环视了一下桑菟之住的这栋房子。这是栋很古老的小房子,光线暗淡,梁上古老的雕刻还在,但已残缺不全,只有两个房间。桑菟之的衣服没有几件,全部丢在床上,两间房间全都乱七八糟,电饭煲和碗筷蜡烛书本什么全都丢在地上,只有庭院是干净的,他的人和屋里唯一一家值钱的东西——钢琴一起坐在庭院里,周围是杂草和自生自灭的花卉。但桑菟之并不邋遢,他穿着白衬衣外面套着淡色的羊毛衣,不长的头发扎在颈后,整个人干净整洁,从侧面看就像个女生,线条细腻纤柔。 

             恐怕只有沈方这样毫无心机、粗线条又热情的人才会与桑菟之相处得很好,只怕绝大多数人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男生吧?她刚想到这里,沈方就叫了起来,“你家里连电视也没有,知不知道顾家绣房出事了?”他和桑菟之很熟,完全不在意他是个Gay,完全当他是很随便的兄弟那样,这样的沈方让她心头一热,突然觉得他身上的阳光更多了一些。 

             “失踪?”桑菟之笑的时候让她油然而生一种有一朵花在摇曳的感觉。 

             “奇怪,你怎么知道?”沈方说,“这位是顾家绣房的顾绿章,国雪的女朋友。她爸妈昨天晚上出去到现在没回来,你能不能占卜看看她爸妈到哪里去了?”沈方边说边皱着眉头在他房间里东张西望,“你到底有没有洗碗?” 

             桑菟之转过身,面对着顾绿章,“碗,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洗了。占卜很简单,你叫顾绿章?” 

             她微微一笑,心情在瞬间低落下来,天这时已经完全黑了,“嗯。” 

             “你一个星期没洗碗,那你吃什么?”沈方整个人叫了起来,“你有没有搞错?” 

             “我去外面吃。”桑菟之说,“晚上一起出去吃吧。” 

             “先占卜,占卜完了我请你们两个吃拉面。”沈方从房间门口跳了回来,“她爸妈失踪得很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遇到鬼了。 

             “鬼?”她真的很诧异,“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沈方点点头,“小桑说有。” 

             桑菟之说有,沈方就信?她的目光转向桑菟之,他从钢琴座上站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笑。 

             “小桑,”她试着和沈方一样叫他小桑,“你所说的‘鬼’,究竟是什么?” 

             “中国人一直都相信有鬼。”桑菟之说,“不管是人也好,动物也好,其他的什么东西也好,或者是其实什么都没有也好,只要你相信,它就存在,就会有那样的事发生。” 
            他说得很玄,她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懂。眉头紧蹙,她问:“那么沈方说的‘占卜’……” 

             “呵呵……”桑菟之笑了,“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占卜的道理是很简单的。你想看吗?” 

             她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是十分的不信。桑菟之从口袋里拿出三个硬币,“占卜的方法有很多种,可以用数字占卜,可以用手指占卜,不过最常见的都是这个。”他把硬币随便往地上一丢,“这是金钱卦,假设菊花的一面是阳,一元的一面是阴,你看现在是两个阴一个阳,《易经》上取舍的方法是以少的为准,所以初卦这是一个阳爻。”他在地上拾了一块石头顺手画了一条直线,“然后重来。”他拾起三个硬币再丢,“你看这次是三个阴,《易经》取物极必反,所以这是一个从阴转阳的阳爻。”他在刚才的直线上又划了一条直线,第三次丢下是三阳转阴爻,如此六次。桑菟之画出来的卦相从上往下是阳、阳、阴、阳、阳、阳。 

             沈方和顾绿章听得面面相觑,似懂非懂,沈方两只手往头后枕,全然没有打算要听懂,顾绿章目不转睛地看着桑菟之画出来的那卦象,只听他说:“这是‘天泽履’卦。” 
            “她爸妈在哪里?”沈方只问这个,对桑菟之解释的一大堆如何如何选择听而不闻。 
            “‘天泽履’卦,卦辞上说‘履虎尾,不咥人,亨’。”桑菟之说,“两个动爻,取六三阴爻辞断,卦辞应该是‘眇能视,跛能履,履虎尾,咥人,凶。武人为于大君。’” 

             她极认真地听到现在,不得不承认她听不懂,“小桑,你占卜出来的是什么结果?”


            9楼2006-06-12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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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了一只眼睛,能看见;跛了一只脚,能走路;踩到老虎的尾巴,被老虎咬,凶。”桑菟之回答,“但是武人的话,能做皇帝。” 

               绿章听得一片茫然,沈方“啊”了一声,“这是凶卦。” 

               “表示遇到了像踩到老虎尾巴那样凶险的事,”桑菟之说,“不过虽然取阴爻是凶卦,有阳爻九二辅助解释,阳爻九二的卦辞是‘履道坦坦,幽人贞吉’。被囚禁的人如果道德高尚,坚持信仰,这卦就不是凶卦。”他把硬币收起来,“阴主未来,阳主过去。占卜的结果是:现在处于被囚禁的状态中,只要心性高尚,并不危险;将来可能会遇到多种凶险,但是‘武人为于大君’啊……”他笑的时候依然像朵摇曳的花,“如果问卦的人是个‘武人’的话,能‘位于大君’呢,将来就不一定全是坏事。” 

               “什么意思?”沈方和顾绿章异口同声问。 

               “我不知道。”桑菟之耸了耸肩,“武人,就是能和老虎搏斗的人吧,位于大君……也许是说会有个很好很好的结局吧。” 

               沈方拖过顾绿章,把她抓在桑菟之面前,“也就是说,你没占卜出来她爸妈在哪里,只占卜出来说,他们被人囚禁了,如果绿章不能和那些‘凶险的事’搏斗,她爸妈就会很危险,对吧?也就是说如果绿章赢了那些‘凶险的事’,她就会有大吉大利的结果,对吧?” 

               桑菟之把脑后扎着辫子的皮筋拆了下来,“是吧。现在我们去哪里吃饭?我请你们吃川菜。”他把皮筋拆了下来,头发只是稍微到了耳下,他却用发卡把过了耳下的头发倒卡了上去,戴上一顶咖啡色的贝蕾帽,把他有同性恋倾向的痕迹掩饰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他发长过耳。 

               顾绿章仍在思考他刚才卜出来的结果,她有些震撼,要是说占卜之说全是不可信的,为什么卦辞却能解释得如此清楚吻合呢?凶卦……她看着桑菟之,这男生个子不高,容貌秀气细腻,骨骼漂亮,是个很奇异的人。她相信他占卜出来的结果,真的相信,如果她能做点什么的话,也许就能找回爸妈,突然之间桑菟之的占卜给了她这样的希望和信心。 

               “我相信。”她微笑了起来,“小桑,谢谢你,我突然觉得……没有那么难受。”她轻咳了一声,鼻子里本有些塞住的声音,现在清朗起来,“走吧,很晚了,去哪家川菜馆?小三排档……” 

               “小三排档。”桑菟之和她同时说。 

               两个人同时一愣,笑了起来,“你也常去那里吃?”两个人又异口同声地说。 

               沈方听得大笑起来,“说不定其实你们常常在同一张桌子吃饭。走吧,小三排档,小桑你说要请客我不和你抢。”他左手本来拽着顾绿章,右手一把拉住桑菟之,“走吧,我要和你喝酒。” 

               她被沈方一路拖出去,“锁门……”桑菟之家门也没关,钥匙也不拿,东西也没收。 

               “他从来不锁门,反正他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沈方笑着说,把两个人一起拽到风雨巷小三排档,“要吃什么?水煮活鱼?” 

               “豆花活鱼。”她又和桑菟之异口同声地说。 

               别人只听到沈方在笑,“你们两个,真是有缘啊……” 

               她看着左边热情洋溢的沈方,右边微微显得有些风情内敛的桑菟之,心里有种被温暖的感觉在扩散,“你们和国雪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去喝酒?” 

               “当然。”沈方放下啤酒杯,“如果在学校打球,我们就去异味喝酒。国雪是酒量最差的一个,但是他从来不会喝醉。”沈方认真地说,“他是绝对不会醉的一个。” 

               那当然,国雪是那么有计划性、那么严谨的人。她刚这么想,沈方指着桑菟之笑,“这个人酒量最好,但是每次都会喝醉……哈哈哈……” 

               桑菟之笑着拿起酒杯,喝酒的样子看不出他有怎样的好酒量。她心里微微一震,想起刚刚踏进他家门,看到他以手捂脸的时,那双带笑的眼睛,像他这样的人,心里想必有很多不可以对别人说的事吧?“小桑,你唱歌很好听。”她说。 

               “是吗?我可以唱给你听。”他说。 

               “我唱歌也很好听。”沈方插嘴,“我也可以唱给你听。” 

               “都唱吧。”她说,今天晚上如果没有他们两个,她一定不敢入睡,一定会有满脑子古怪的幻想,一定都是爸妈失踪的种种幻影……她想听歌,想听别人的事,想再晚一点才回家……最好一直到天亮,她现在怕晚上。


              10楼2006-06-12 1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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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桑,我和绿章在钟商山上捡到一个人。”沈方说,“他晚上可能要住你家。” 
                 
                 
                 
                “嗯。”桑菟之依然是眼睛在笑,走近来倚在门边,没说什么。 

                “哗啦”一声,那边乖乖“坐下”的莫明紫突然整个人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势头很猛,一下子掀翻了桌子,“砰”的一声,那木桌翻倒在地,“咯”地裂出了一道缝隙。 

                “哇……” 

                “啊……” 

                沈方和顾绿章吓了一大跳。桑菟之本来没注意莫明紫,此刻顺着发出噪音的地方望过去,他眼角微微上翘的相当能够招蜂引蝶的眼睛依然带笑。 

                莫明紫惊恐地看着桑菟之,那双大眼睛里全是害怕恐惧的眼神,就像是老鼠见到了猫那样全身瑟瑟发抖,快要吓死了,仿佛只要桑菟之动一下他就会立刻吓死。 

                沈方的反映是立刻往桑菟之脸上身上各种地方看去。桑菟之今天穿校服,头发去理发店剪了,全声上下没有半点不对的地方,简直是比他平时还要清爽得不能再清爽了。 

                “你们在我店里干什么?”楼上穿来唐草薇平静而微略带了一点尖锐挑衅的声音,那挑衅包含在他柔和低沉的嗓音里,纤细得像针尖,只微微挑起来了一点点。 

                但足以挑破楼下气氛怪异的对峙。 

                沈方立刻“啊”地一声叫了起来,指着莫明紫,“他……”到底要说莫明紫什么他一时也形容不出来,“他一看见小桑就掀翻桌子,我不知道他搞什么鬼。” 

                她跟着“啊”了一声,“他被吓坏了……” 

                “莫明紫,跟我上楼,我带你参观一下你的卧室。”楼上的唐草薇打断了她的话,莫明紫一愣,丢下手里的泡面盒,飞快地跑上了二楼,好像桑菟之在的地方他一秒钟都不敢多待。 

                沈方满脸荒诞可笑的表情,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桑菟之,“难道他脑子坏掉,他看见你是一只恐龙?” 

                桑菟之倚在门上的身子更往外斜了一点,耸了耸肩。 

                情形太奇怪了。顾绿章看看桑菟之,看看地上翻倒裂开的桌子,看着沈方,再看向二楼,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在心头慢慢地扩散。虽然像蜗牛的步伐扩散得很慢,心脏每跳一下,蜗牛的脚步就爬了一步,仿佛那种滑腻和冰凉正在她的心头、异味馆和她和这些人的未来之间,缓缓地蔓延着。 

                二楼。 

                唐草薇戴着白手套的手缓缓打开了一间客房,没有看身后的莫明紫,用低沉又轻飘的声音问:“还满意吗?马腹先生。” 

                莫明紫迷茫地望着他,眼睛乌黑乌黑的,宁静得像安然望着主人的宠狗。 

                门从唐草薇戴着白手套的指尖缓缓滑开,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房间里床幔桌椅、咖啡红茶一应俱全,铺着柔软厚实的血色地毯。 

                甚至墙角摆放着半人高的青铜香炉,点着不知名的干枯花草,熏着清淡的、让人感觉舒服的味道。 

                就在这样整洁优雅的房间里,地上放着一只鸡。 

                一只活的鸡。 

                一只羽毛光亮鲜艳,十分精神的雄鸡在地毯上走来走去。 

                唐草薇微鞠了躬,莫明紫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只鸡,唐草薇无声无息地后退了一步,微微闭上眼睛。 

                在他闭上眼睛的同时,戴着白手套的手关上了门,发出了犹如发簪坠地那样轻微清脆的“咯”的一声。 

                屋里一时没有什么声音。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了很轻微的鸡的叫声,只叫了一声,便又无声无息。 

                唐草薇的唇角微微上勾,那是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妖艳绝伦。 

                一楼的三个人自然不会想到楼上唐草薇做了一件怎样古怪的事,不会想到莫明紫被送进了一间雍容奢华却关着一只鸡的房间,当然更做梦也想不到莫明紫到了楼上变成了马腹。沈方正在楼下东张西望,“奇怪,李凤扆呢?怎么不见了?” 

                “不知道。”桑菟之低头玩他的收集,他发短信的速度快得惊人,是沈方的两倍,速度是顾绿章的十倍。 

                “小桑,”顾绿章说,“去扫墓的人真的有四个人,我……” 

                她还没说完,桑菟之笑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啊,我猜国雪的父母也会去扫墓,那是我猜的,其实不是占卜。”说完,他还低头玩他的短信。 

                她凝视着桑菟之,他对着手机似乎玩得很专心,沈方的手机响了起来,沈方也拿出来按短信。她等了好一会儿没人理睬她,只得扶起地上翻倒的桌子,扫了扫地、又拖了拖地面。


                18楼2006-06-12 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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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下午到晚上,桑菟之一直留顾家古宅里,陪她唱茶,帮她浇花,在她回房间睡觉的时候,他在外面通宵玩手机游戏。 

                  4月16日。 

                  天亮。 

                  一直到天亮她醒来的时候,他还倚在椅子里玩手机游戏,还满眼似笑非笑。早晨七点的阳光淡淡地映着他的发丝,他刚剪了头发,肤质很柔和,眼角和眼角的睫毛都微微上挑,充满了内敛而微微有些玩世不恭的笑,但那眼神仍很清澈,甚至比国雪还清澈,也许因为小桑从不骗人。 

                  他只被别人骗。 

                  他一直在陪她。 

                  推开房门的时候她有一种无法表达的感动,甚至对于国雪也从来没有过,小桑体贴得让她想哭。 

                  这个男生,怎么能得不到幸福呢? 

                  “早上好。”桑菟之看着她出来,收起手机挑起了眉。 

                  “早上好。”她露出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第一个想要温暖别人的微笑,“早上想 
                  吃什么?” 

                  桑菟之站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笑,“我不吃早餐。” 

                  “那么喝茶。”她举起手里一个小罐子,“喝龙井。” 

                  桑菟之不反对。她把那些一寸长整整齐齐暗绿的茶叶轻轻倒进茶盅,一边浇水,一边清洗杯子。 

                  她的手指在七点这样淡淡的阳光下,纤细而苍白,不脱传统女孩精致而含蓄的美。 

                  “绿章,国雪在的时候,你们早上吃什么?” 

                  她怔了一下,随后笑了,“国雪在的时候……”她慢慢摇了摇头,笑得有些凄凉,“他没进过我家门,我们……从来没在一起吃过早餐。” 

                  “你泡茶的样子很美。”桑菟之说。 

                  她又怔了一下,张口结舌,手指突然一颤,热水泼在手背上,“当啷”一声她手里的茶杯跌在茶盘上。 

                  桑菟之没有帮她看有没有烫伤,眼睛一直在笑。 

                  她低着头。 

                  气氛在这时变得尴尬而暧昧,她听到自己的心在跳,心情变得很慌张,和国雪在一起,她从来没有不稳定和不安全的感觉。 

                  “如果有一天我也能这样泡茶给另一个人喝就好了。”桑菟之在静了一静以后,却笑着说出这样一句话。 

                  她猛地从对座站了起来,“其实你……” 

                  她站起来的时候全然没有想清楚自己想说什么,桑菟之笑了出来,“我什么?” 

                  “其实你……”她呆呆地站在桑菟之面前,心跳得好快,她的心情丝毫没有因为说话中断而冲淡了激越,突然胸口一热,她说了出来,“其实你……其实你根本不喜欢男人给你的……安全感……” 

                  话说完了。 

                  她觉得自己像撕破了别人一层纸,也撕破了自己一层纸。面对着依然在笑的小桑,她眼圈一热,没有理由也没有征兆的,眼泪自己流了下来。 

                  那泪像她的心一样热,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勇敢。 

                  “绿章,自己一个人坚强,很累啊……”桑菟之对着她笑,那笑笑得风情摇曳,像她四面 
                  八方都有玫瑰在盛开。 

                  自己一个人坚强,很累啊……她的泪变凉了,自己一个人坚强……没有国雪没有父母,自己一个人真的很累啊……要怎么责备小桑?她自己何尝不是在四处寻找让自己安定的力量?所以有沈方有小桑。如果只是因为自己是女孩所以可以很自然地依靠男生,那么身为男生的小桑,要怎么办呢?“也许……是我什么也不懂……”她慢慢地坐了下来,茶凉了,水也凉了。 

                  “不会。”桑菟之打开烧水的开关,让它继续通电,“你很勇敢。” 

                  勇敢…… 

                  勇敢?


                  23楼2006-06-12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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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敢……嗄…… 

                    “咚咚咚……”顾家古宅的大门被人一阵乱敲,听那节奏就知道是沈方,“什么什么,我告诉你想要我再买东西给你吃,那是休想、妄想、幻想、白痴想!绿章啊来救命啊!” 

                    “来了来了,怎么了?”她很吃惊地去开门。 

                    门一开,沈方一把把一个人塞到她怀里,她又吓了一跳则莫明紫。今天莫明紫被沈方拖去修了一个娃娃头,穿了一身粉红色的球衣,加之一脸迷茫呆呆的样子还有姣好白皙的皮肤和五官,简单像个美丽的娃娃。她哭笑不得,“沈方,你怎么把他弄成这样?这粉红色的衣服从哪里来的?” 

                    “我们副会长给他买的。”沈方说的副会长就是他生日会上的女司仪,姓江名清媛,“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要买粉红色的?还有,你有没有东西给他吃?我一路上买了五种零食,已经没钱了。”他一转眼看到桑菟之,眼睛发亮,“啊,小桑小桑,快来帮我教他说话,我快被他气死了。” 
                     “说话?”桑菟之“扑哧”笑了,“他不会说话?”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算给你听啊,他会说‘小薇’,‘我饿了’、‘沈方’、‘不知道’,其他没有了,快把我气死了。”沈方暴跳如雷,“还有,他喜欢旺旺雪饼。” 

                    “他不是住唐先生那里吗?”顾绿章感到很奇怪,“怎么又跑到你那里去了?”昨天沈方不是回学校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早上起来跑步,一下看见他在学校里走来走去,招惹了一堆人围观,一问三不知,居然还穿着小薇那件很恐怖的袖子这么长的睡衣。”沈方边说边比画唐草薇那件浅粉色的纱衣,“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抓住,好会跑啊?这小子以前肯定是练长跑的!” 

                    “明紫。”顾绿章打开柜子,拿出一包旺旺雪饼,“明紫啊,你不是在唐……不是在小薇那里吗?怎么会到沈方那里去?” 

                    莫明紫眼睛的视线随着她手里的雪饼转来转去,“我……飞……出来……” 

                    “难道是非出来不可?”顾绿章和沈方面面相觑,桑菟之已经笑倒在那边的椅子上,“咳 
                    咳……小薇难道有恋童癖……结果人家逃出来了?哈哈哈……” 

                    顾绿章唾了桑菟之一口,“小桑不要胡说八道,明紫,你饿了吗?想吃什么?”她把雪饼给了莫明紫。 

                    莫明紫眼睛一亮,双手捧着雪饼,“盒子面。” 

                    “盒子面?”她想了想才醒悟他想吃泡面,“你等等,我马上弄给你吃。”拍拍莫明紫的头,他本能地随着她拍的动作歪了头,闭起了眼睛,就像乖巧的往主人身上蹭的动物。她心里好笑,到厨房去煮泡面。 

                    “来,明紫乖,”桑菟之抽出另外一包雪饼,在莫明紫面前晃着,指指沈方,“白痴。” 
                    莫明紫今天像完全不认识桑菟之,也不怕他,很顺从地叫:“白痴。” 
                    沈方立刻直了眼,只见桑菟之指指自己,“好人。” 

                    莫明紫又叫,“好人。” 

                    “给你。”桑菟之把雪饼抛给莫明紫,抽出第三包,指指厨房里面,“绿章。” 

                    “喂!”沈方听到这里叫了起来,“有没搞错?为什么我就是白痴,绿章就是绿章?你又 
                    是什么好人?” 

                    “难道我不是好人?”桑菟之似笑非笑。 

                    沈方一呆,噘起嘴巴、眼睛斜斜地看地板,小小声地唠叨:“虽然不是坏人,但要自吹自 
                    擂自己是好人也……” 

                    “也很差劲。”没有预兆的莫明紫呆呆地接了一句。 

                    沈方大乐,桑菟之满眼笑意地望着莫明紫。今天莫明紫没有对桑菟之畏若蛇蝎,只听他又呆呆地补了一句:“虽然不是坏人,但要自吹自擂自己是好人也很差劲。”语调尽量模仿得温和平稳,十分耐心。 

                    这句话明显是莫明紫从谁那里听来的,沈方捂着嘴闷笑,这种四平八稳、充满耐心地教育别人的话除了李凤扆还有谁会说?是李凤扆说的,被教育的人是谁岂非很清楚?哈哈哈哈…… 

                    “在笑什么?”顾绿章端着煮好的泡面出来,正看到沈方捂着嘴、笑得滚在太师椅里。 

                    “在笑有人在别人面前装得阴阳怪气,背地里被人教育。”沈方翻身站起来,“对了我还要去上课,明紫交给你,你和小桑带他回异味馆,我已经打过电话告诉小薇会把明紫送回去。” 

                    “没关系,你上课比较重要,我这两天写论文没课的,小桑你要不要上课?和沈方一起回去吧?”她的眼睛视线极干净,看别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很享受,似乎纯澈地被呵护被关心着。 

                    沈方对她做了一个鬼脸,“小桑走吧?” 

                    “我回去睡觉。”桑菟之笑笑,并不和沈方一路。 

                    她才想起来桑菟之通宵陪她,一夜没睡,心里微微一震,看了小桑一眼。 

                    桑菟之的衣发依然很整齐,看不出通宵的痕迹,他生活习惯有些散漫,但很在意他的形象和容貌,纤秀姣好的外形是小桑很重视的。 

                    那让他有理由相信自己需要依靠别人坚强。 

                    让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以不勇敢,需要别人保护。 

                    其实小桑……虽然恹恹于坚强勇敢,但是她却觉得……其实他……并不脆弱。 

                    “走了。”桑菟之挥了挥手回他那个乱七八糟的“家”去睡觉,她几乎冲口而出“你留在我家睡吧”,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她和小桑之间……没有足以让他留宿的交情,他们甚至


                    24楼2006-06-12 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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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够是知心的朋友。 

                      只是很普通的“朋友”而已。 

                      沈方也走了。 

                      她回头的时候莫明紫已经吃完了泡面,看样子一早上吃了那么多零食,又吃了泡面,终于吃饱了。莫明紫放下盒子,睁着明亮乌黑的眼睛看她,那瞳色温柔纯真,她看了忍不住有些想笑,这孩子连吃饱了、身体觉得很满意的状态都能用眼睛表达得一清二楚,“明紫,吃饱了吗?” 

                      莫明紫打了一个小小的喷嚏,又打了一个,很快抬起头看她,眼神亮亮的。那神气就是说吃饱了,很期待出去玩的样子。 

                      “我带你回小薇哥哥那里好不好?” 

                      “嗯。”他先奔到门口,然后回头,很疑惑顾绿章为什么不走。她“扑哧”一笑,脱下外套穿上外衣,到门口换了鞋子,才带着莫明紫出门。 

                      走出风雨巷,漫步在中华南街的商店之间,她没有走钟商大学的后门、把莫明紫直接带回异味古董咖啡馆,而是走外街绕了一大圈走向异味馆所在的钟商路,希望在市区最繁华的街道走走,能唤起莫明紫相关的记忆。如果他是本市的孩子,一定对中华南街有记忆。 

                      “嘀……” 

                      一辆辆公交车与私家车在并不怎么宽阔的马路上掀起尘土,各色车身在行道树与绿色栏杆之间穿梭。莫明紫常常站在路边东张西望,似乎对汽车很好奇,他尤其喜欢盯着汽车的排气管看,因为那里会冒烟。顾绿章领着他在街边走,总是不知不觉被他拉到汽车道上,硬拽回来以后他又靠过去,走了半条街,她都快和莫明紫走成中华南街一景男女角力大赛了。 

                      “明紫!那里不能走,汽车很危险!”她再一次用力把对着洒水车冲过去的莫明紫拉了回来,“不要去玩水,回来!快回来!喂!”她的力量抵不住莫明紫对洒水车的好奇,看着他两眼发光地直迎向喷出水花的水管头,“哗啦”一下被喷了满头水,他却很高兴,追着洒水车直跑。车上的人探头出来诧异地直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孩子喜欢追洒水车?“喂,不要追了,这里是车道,很危险的。” 

                      他闷头一个劲追洒水车,似乎根本没听洒水工人的话。顾绿章被他拖着在车道上跑,他奔跑的样子很青春,阳光下脚步声分外灿烂,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笑的滋味,终于知道沈方每次大喊大叫是从何而来了,带着明紫在路上走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明紫快回来!”她边跑边用力拖住他的手,身后汽车纷纷闪避,喇叭声大起,有不少横七竖八地停在了车道两旁。 

                      “砰”的一声,她边跑边拉,终于不慎跌倒,胸品和马路撞击的时候她双手撑了一下地面,车道的柏油路面热得烫手,视线看着莫明紫仍然往洒水车追去,发丝“呼”地一扬,好几辆公交车的车轮从她耳边疾驰而过,地面震得她双手发麻。 
                      那时候心里有一丝茫然……她看着莫明紫奔跑的背影,她不否认那孩子中跑步的样子真美,看起来真像轮朝阳冉冉上升,像前方有值得全心全意追逐的让他愉快的东西……可是他怎么能不回头……怎么能……当她完全……不存在? 

                      明紫你有心吗? 

                      还是你根本没有看到我跌倒,根本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像行道树一样对你来说只是布景, 
                      根本远远不如那阳光下晶莹闪亮的水重要? 

                      “嘀……”她悚然转头,只见一个比她趴在地上的身子高出不知多少的车头向她直冲过来,地上尘土涌起,那汽车的热气和带起的风沙逼得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感觉到那车头与自己相撞的时候她突然理解到这是一辆集装箱运输车,突然之间清醒和极度的惊恐让她本能叫了一声:“国雪啊!” 

                      “吱!” 

                      一阵强烈的摩擦声,她先感觉到一半冰冷一半发热的金属贴上了自己的额角,随后尘沙弥漫她整个人翻了出去,飞沙走石似的呼啸和冲击力似乎从她身上通过了一般,但她没感觉到痛,也没感觉到车轮只感觉到温暖。 

                      还有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车撞出去的还是怎么翻出去的,摔下的时候背心贴着一个温暖的胸口, 
                      有人在她耳际浅浅地呼吸,心跳甚至很平稳,那种拥抱像抱着娃娃。 

                      轻易、单纯、自然。 
                      


                      25楼2006-06-12 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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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这样的……白色的角。” 

                        桑菟之像被直接触摸了心脏,整个人惊了一下,本能地闪过他的手,“角?” 

                        唐草薇拾起他庭院里的一片碎玻璃,斜对着他的眼睛,平淡地说:“这种带角的马叫做驳,也叫做独角兽。中国古代传说这种驳以狮子和老虎这类猛兽作为食物,是凶猛的动物。” 

                        碎玻璃的反射中,桑菟之额头上赫然多了一个很小的凸起,白玉一样晶莹,从纹理和螺旋来看,那的的确确 一个角。他猛然抬起头看着唐草薇,“驳?” 

                        唐草薇眼睛微闭,“驳,食狮虎的兽,也是会变人身,能在血亲中遗传的。” 

                        桑菟之的眼睛笑了,笑得风情万种,“我如果是驳,怕驳的人,又是什么?” 

                        唐草薇不睁眼,用轻而底气深沉的声音慢慢地说:“驳是狮虎的天敌。人面虎身的兽,自然是会害怕的。” 

                        “人面虎身的兽。”桑菟之倚着钢琴笑,笑得像整个庭圆都有白花开放四散飘落花瓣, 
                        “你是在说马腹吗?” 

                        “我在说莫明紫。”唐草薇缓缓睁开眼睛,眼瞳小而妖异,光彩黑而偏蓝,十分璀璨。 
                        刹那间庭院似乎电闪雷鸣,被炸亮了半边天空。 

                        桑菟之曾经引《山海经》说“蔓渠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竹箭。伊水出焉,而东流注与洛。有兽焉,其名曰马腹,其状如人面虎身,其音如婴儿,是食人。” 

                        马腹是一种兽。 

                        可以说是一种怪兽,也可以说是一种神兽。可变化人身,食人为生。避免被马腹捕食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不要惹怒它,另一个是供奉它。给马腹的供品必须是有毛的祭品,它食用了祭品,作为交换就要听供奉人的指挥。 

                        但普通的马腹化为人身最多也就是三四岁孩子的样子,“莫明紫”却已经长到十五六岁的模样了。 

                        他还是第一次化人。 

                        他是一只不一般的马腹。 

                        莫明紫甚至察觉到了桑菟之身上那八分之一的“驳”的血缘,而对“驳”的气息稍重时的桑菟之恐惧不已。 

                        充满灵性的奇异的生灵,比之鬼魅遍布的古董毫不逊色。 

                        是珍品。 

                        “你想驯服他?”桑菟之没有半点吃惊的表情,淡淡地说。 

                        “嗨——”唐草薇面无表情地拖长音,尾音往上飘得几乎渺去,“所以不允许你吃了他。”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桑菟之艳艳地笑。 

                        “今天我救了你。”唐草薇也淡淡地说,“第一次变身的驳,觅食的时候是很危险的。你要更小心警察和记者,他们对杀司老虎的独角马都感兴趣。” 

                        “你就不怕马腹再吃人?”桑菟之的眼睛在笑,“如果他吃了顾绿章呢?” 

                        唐草薇闭上眼睛,转过身,低低而稳定的声音缓缓传来:“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薇,你不了解你自己,也不了解别人。”桑菟之手插在口袋里笑。 

                        “哦?”唐草薇走到门口,背影纤细而色泽深沉。 

                        “我不吃莫明紫,我是人,他也是人。”桑菟之倚着钢琴看他没入傍晚的暗色,剧烈跳动的心缓缓平息下来,伸手触摸着自己头顶的“角”。 

                        他见过驳。 

                        所以相信这种事。 

                        在他五岁的时候,看过爷爷房间里,有一只长角的黑马。 

                        他是一只驳。 

                        莫明紫是马腹。 

                        天敌。 

                        风雨巷。 

                        李凤扆推着购物车,他借唐草薇在桑菟之那里的时间买了一点西红柿。那西红柿的颜色很红润漂亮,非常新鲜。风雨巷过路的男男女女多数都回头看他几眼,一个穿着白色唐装、推着购物车拿着西红柿的优雅男人,眼神温和如水,一看就知道是个居家好男人。 

                        唐草薇从小巷里走出来,李凤扆没有回头就知道他出来了,推着购物车往后转,正好和唐草薇在巷子口并肩,一步也不差,“怎么样?” 

                        “没什么。”唐草薇闭着眼睛走路,仿佛能感觉风雨巷的任何障碍和气息,李凤扆并肩走远。 

                        天色已渐渐暗淡。 

                        “吃饱了吗?”顾绿章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孩子,居然能在面馆吃下十碗拉面,那简直都不正常了。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有一种淡淡的直觉,在这个奇怪的孩子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或者都不奇怪。 

                        他是个谜。 

                        “嗯。”莫明紫放下第十个碗,其实肚子还是饿,但是没有那么饿得要发狂。他第一次认真地看着给他食物的女人,这个“食物”,像小薇给他睡的被子,暖暖的,软软的,看起来很舒服,不像其他食物那么脏。而且她身上有他出生时候的味道,很怀念的味道,不太


                        28楼2006-06-12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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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摔得诡异,醒得诡异。那男生骇然地看着莫明紫和唐草薇,“你……你……”他拉起朋友,匆匆撂下一句“走着瞧”,两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 

                          面馆里人们仍在看他,有些人已经开始交头接耳,他们认识异味咖啡馆的唐草薇,唐草薇那些诡异的古董和夜里传说的影子,不仅仅在钟商大学里流传,在风雨巷附近也很盛行。那男生奇怪的跌倒和奇怪的醒来,和奇怪的唐草薇脱不了干系。 

                          “看什么”唐草薇缓缓转过头来,对着顾绿章睁开眼睛,那浑圆完整的眼瞳让她悚然, 

                          “走吧。”他的语调一如平时,没什么起伏,底气深沉。 

                          “是。”她拉着莫明紫站起来,跟在唐草薇身后,李凤扆已经替她付了面钱,推着购物 
                          车,走在她和莫明紫身后,这个男人仍然带着温存的微笑。 

                          像跟在主人背后的鹿…… 

                          她这种被操纵的感觉又升上来了,挥之不去的是反感,为什么小薇走的方向始终让人无法 
                          理解,以至于无法认同? 

                          那样……会让跟在你身后的人迷茫,然后失去方向…… 

                          我不喜欢无法预料的前景,小薇,我是真的真的不喜欢走在你身后。她拉着莫明紫的手, 
                          渐渐地,走到了与唐草薇并肩,然后快出了他半个身。 

                          唐草薇的眼睑微微挑起了一线,她…… 

                          身后有人笑了,他没说什么,五个人饶过半条街,回到了异味古董咖啡馆。 

                          “为什么出去了?”回到异味馆,唐草薇在太师椅上坐下,李凤扆推购物车入厨房。 

                          “饿……”莫明紫退了一步躲在顾绿章身后,他怕唐草薇,但是绿章她……她像被子那 
                          样,可以遮光,又暖暖的……软软的…… 

                          她不由自主地和唐草薇对视了,微笑了一下,“小薇,明紫只是饿了。” 

                          “食物。”唐草薇狭长的眼睛眼睫很长,重彩之余给人一种犀利的针刺般的感觉,“在那里。”他没有指哪里,但顾绿章一眼看到了放在木桌上的各式面包和甜点,“为什么出去了?” 

                          “我……”莫明紫躲在她背后,发出了一些小动物那样“呜呜”的鼻音,说不清楚的呼噜声。 

                          “为什么出去了?”唐草薇似乎是充满耐心地问了第三次。 

                          “我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莫明紫终于在顾绿章背后“咿咿呜呜”地低声说,“不喜欢小薇,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不喜欢小薇?顾绿章心里微微一震,明紫的意思是说他不喜欢住在这里,他害怕唐草薇吧?为什么?小薇对他说了什么?她记得明紫说过……小薇说他是坏的。 

                          “不喜欢……”唐草薇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没有情绪地问,“为什么?” 

                          莫明紫没有回答,顾绿章反手把他拉到身前来,他的眼睛充满畏惧,看着唐草薇,像看着神明、又像看着爪牙森然的怪物,那是敬畏与恐惧混合的眼神,让人见了不禁要怀疑此时莫明紫眼里的唐草薇……究竟是什么模样? 

                          “以后不许不喜欢。”唐草薇淡淡地说。 

                          莫明紫在她背后震了震,她对唐草薇出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反感,本就有莫名的防卫感,她从来没对一个人产生这样的感觉,一生之中,从未讨厌过任何人,小薇是第一个。什么叫做“以后不许不喜欢”?别人不接受你,难道你自己不应该反省自己究竟有哪里不对? 
                          “不许”那是什么态度?小薇你和明紫一样不过是普通人,难道你以为你是主宰世界的神不成? 

                          “以后也不许从这里出去。”唐草薇又淡淡地补充。 

                          “小薇!”她往前踏了一步,“你没有权力限制明紫……” 

                          “听见了吗?”唐草薇充耳不闻顾绿章的话,低沉地问。 

                          “嗯……嗯。”莫明紫的眼圈有点红,答应得委屈到了极点。 

                          “听见了吗?”唐草薇微微仰头,下巴在咖啡馆隐约的光线里显得特别白而光滑,声音低沉,“权力,从来都来自顺从。你也没有权力限制我,知道了吗?” 

                          你……她愕然听着他的回答,他居然这样说话……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人即使可以我行我素,但是不能将别人视若草芥,你难道不懂得尊重别人吗?果然没错,小薇是个让她不能接受的人,她能接受桑菟之,但是不能接受唐草薇。 

                          李凤扆穿着围裙在厨房里洗菜准备晚餐的材料,微微侧眼往大厅里看,草薇被讨厌了呢……那个女生不知道,如果刚才草薇晚到一步,或者整个面馆里的人都会像她的父母一样,人间蒸发…… 

                          明紫也很讨厌草薇。 

                          他继续微微一笑,清水洗着西红柿颜色特别姣好可爱,但草薇却在保护那只马腹…… 
                          总是要被人讨厌的人啊……完全不懂得做好事的表情和语气,连眼神都不会。


                          30楼2006-06-12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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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九尾狐 

                            这一天晚上,唐草薇仍然留顾绿章在异味馆吃晚饭,刚才不讲道理的语言仿佛对他来说一点也不希罕,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对别人态度恶劣。 

                            吃饭吃到一半,李凤扆打开了电视。 

                            “钟商市继顾家绣房父母失踪一案之后,今天早晨十点半左右在城西五谷别墅再次发生失踪案,失踪的也是一对中年夫妻,男子为本市第二建造工程材料部经理。和顾家失踪案不同的是,失踪现场血迹斑斑,留有一枚断裂的猛兽犬齿。目前该犬齿正在被相关专家检验,案情的具体细节还在调查,本台将会对案情进行追踪报道。。。 。。。"电视上播放的是钟商新闻。 

                            今天早上发生第二起失踪案?顾绿章顿时忘了对唐草薇的反感,猛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 

                            唐草薇也睁开了眼睛,似乎新闻的内容让他有些意外,"顾小姐,"他问,"明紫从早上一直都和你在一起?" 

                            "当然。"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那节目只有两三分钟,她却对着电视看了很久很久,仿佛还能从闪动的影像里看到更多疑问、更多答案。 

                            莫明紫也呆呆地看着电视,看着刚才镜头里那些乱七八糟犹如经历了一场大搏杀的现场,他没有任何反映,像应该看见的一样。 

                             "那就是说……有案件就有凶手,假如不是这一个,那就是另一个。"唐草薇慢慢地喝下一口萝卜汤,说得平淡简单。 

                            她却疑惑地看着他,她好像猜到了一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猜到……"小薇,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唐草薇又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电视里又说起今天下午动物园跑进一只长角的白马,在虎山奔驰,不知怎么地踢死了一头老虎的怪事。动物园的监视器录下了那头白马的模样,她呆呆地看了电视好久才看清它在演什么。一匹奔驰如电的白马,就如欧洲电影里的那样神骏矫健,从镜头前掠过像腾云驾雾一样,额头上有个很小很小的角。监视器只拍到它奔进虎山,却没拍到它什么时候出来,老虎又是怎么死的,也是众说纷纭。记者采访老虎的饲养员,饲养员说老虎身上没有一点伤,就是突然死了。 

                            最近钟商市的怪事多了。 

                            莫明紫看着电视上的白马,脸色变得更惨白,本能地想往顾绿章身后躲, 却又偷偷看了唐草薇一眼,终于还是不敢,低下头不敢看电视。 

                            原来,顾家不只出现了一只马腹,那间相传了三百多年的古宅,究竟在那个下午和远古相通后,召唤出多少怪物。或者只有天,才知道了。 
                             
                            唐草薇闭着眼睛。 
                             
                            他只想收养一只,如果是太多了,没有兴趣。 
                             
                            话说回来,顾绿章能活着还真是奇迹。不过初生的神兽都有溯源的趋势,追随着初生巢穴的味道并将之霸占或毁灭,那是一场势在必得的战争。 
                             
                            她,要么被附体;要么被撕碎作为食物。 
                             
                            也就是近来神兽的异动,连累了桑家"驳"的觉醒,让一个只带有驳八分之一血缘的人苏醒了。 
                             
                            它们是气息相同的东西,是亘古以来不灭的传说。 
                             
                            也是野兽。 
                             
                            野兽……是不能将之当作为"人"的东西,即使它们和人很相似,但是一旦你掉以轻心将它们当作是人,它们却会用野兽的心,在你最不设防的时候,自私地背叛你…… 
                             
                            因为它们是野兽。 
                             
                            它们自卫和自利的本能,远在友善之上。 
                             
                            野兽就是野兽,无论它们怎么像人、怎么和人混血,在感到痛苦的时刻,最终活下来的,一定是野兽。 
                             
                            "啊……"电视的光正在闪烁,莫明紫突然低低地发出了一些声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叫,"小薇……小薇……" 
                             
                            唐草薇却似在出神,没有听见。 
                             
                            夜色变深了。 
                             
                            窗外有些风吹过,道路边的树木摇摇晃晃,树叶飘摇的沙沙生传到馆里变得不真切,不留神的话是听不出来的。 
                             
                            "小薇,狐……狐…… "莫明紫突然惊惶地叫了起来,"狐…… " 
                             
                            厨房的流水声停了,李凤扆关了水龙头。 
                             
                            顾绿章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好像寒风透过玻璃穿了进来,整个馆里的窗帘都在飘拂,桌椅“吱吱”摇晃。她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刚刚移到窗户,突然大吃一惊——一双眼睛透过玻璃正看着她——那是一双清晰的狐眼!借着咖啡馆黯淡的灯光,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窗外的街道上站着一只毛发蓬松的狐狸,那狐狸几乎有豹子那么大,身后九条尾巴扬起,尖尖的鼻子正顶在玻璃上,呵出一团白色的水雾。


                            31楼2006-06-12 19: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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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东西?她眼花了吗?那是什么东西?她张口结舌,惊恐万分地扶着桌子往后退,手指着窗外。但在极度地惊恐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啊……啊……" 
                               
                              "九尾狐。"唐草薇把正触着唇线的汤匙慢慢放了下来,绿章已经惊恐到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唐草薇的动作却仍很优雅,"中国传说中,一旦出现就将天下大乱的神兽,吃人。" 
                               
                               "天……这一定是……骗人的吧?"顾绿章失声叫了起来。正当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时候,那头豹子般大小的九尾狐穿过了厚实的墙壁和玻璃,带着一阵屋外的寒风,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呃——"莫明紫报以低沉警戒的嚎叫。 
                               
                              唐草薇闭起眼睛,居然还在喝汤。似乎九尾狐入侵异味馆,对他来说毫不稀奇。 
                               
                              那妖异的生物一步一步,脚步比猫还轻地走到了顾绿章的面前。 
                               
                              相差十步。 
                               
                              她是吓得呆了,从九尾狐口中呵出一种熟悉的热气,她似乎在哪里也曾感觉到过。她并不害怕那白牙森森的狐狸,而是突然之间,眼前出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怪物,她整个人生所坚信的理论崩塌了,世界就如倒转了一般。 
                               
                              这怎么可能呢? 
                               
                              正在她惊愕恐惧的时候,身边传来了另一声低沉但震动深远的兽嚎,她的眼角余光看见——莫明紫的眼睛发出异样的光——然后变得全黑——然后手臂和脖子冒出斑纹——然后衣服被撕裂、双手伏地——他片刻间变成了一只人面虎身的怪物! 
                               
                              那又是什么?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她双手抱着自己的头,急促地呼吸着,心脏“怦怦”地跳着,国雪国雪国雪……国雪……国雪我疯了!我疯了!我疯了,我一定是从昨天才开始想你,今天就疯了…… 
                               
                              在她心情紊乱的时候,一声虎啸,莫明紫化身的马腹一跃上前,以宽厚庞大的虎身挡住了九尾狐的去路,抬头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啸声。 
                               
                              九尾狐不出声,却机敏地往后跳了一步。它的体形没有马腹大,但是看步伐却比马腹灵敏轻捷。它的目光仍然凝视着顾绿章,这屋子里的人不少,但是它显然只想吃了顾绿章。 
                               
                              "啪啦",她转身踉跄往前跑,奔出去没两步就到了墙边,转过身看着九尾狐。莫明紫化身的马腹牢牢拦住它的去路,这让她的惊恐淡去了不少,不管到底是人还是怪物,至少明紫是个好孩子,因为他在救她……目光扫到唐草薇,他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上,微闭着眼睛、有条不紊地吃着海鲜餐。她说不上有什么感觉,突然眼睛冲上热气、有种想哭的感觉,为什么人与人之间友善与冷漠能相差这么多?而如果国雪在的话……国雪在的话,他又会怎么样呢?她竟然想不出来,怔怔地望着低吼着、阻拦九尾狐的莫明紫,如果国雪在的话,他会为自己这样拼命吗? 
                               
                              对不起,我竟然想象不出来……国雪拼命的样子…… 
                               
                              即使是舍身救人的时候,他还是那样冷静 、那样冷静…… 
                               
                              在两只怪物相互盘斗撕咬,发出震天嚎叫时,她居然一手捂着面颊,痴痴地想如果国雪在的话,他会怎样? 
                               
                              对不起,我还是想不出来…… 
                               
                              国雪对不起、对不起…… 
                               
                              唐草薇从擦得晶亮的玻璃中看见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表情从惊恐变得黯然,然后竟然……几乎要流泪了。 
                               
                              在快要流泪时,她本能地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睫毛之间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 
                               
                              他看到了忍耐。 
                               
                              在这个平淡无趣的女生身上,他看到最多的一直是忍耐。 
                               
                              忍耐。 
                               
                              人对自己的怀疑、迷惘、不信任、不确定,能忍耐到什么时候呢? 
                               
                              到老? 
                               
                              到死? 
                               
                              如果不老不死呢? 
                               
                              那要怎么办? 
                               
                              "嗷呜——"莫明紫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九尾狐无声无息地闪了一下。突然间异味馆里出现了第二只九尾狐,站在和先前那只完全不同的方向,一步一步往顾绿章这边走来。 
                               
                              幻影?还是化身? 
                               
                              莫明紫低低嚎叫着,张大了白牙森森的口,口中呵出的热气蒸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白牙映得那唇舌尤其的红。而九尾狐的舌头确是黄色的,在微显褐黄的獠牙之间闪烁,弥漫着一股腐烂和铁锈般的气息,它四足灵活,在莫明紫庞大的身躯之前奔跑来去,褐红的尾巴扫来扫去,居然没有半点声音。


                              32楼2006-06-12 1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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