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久别
良久,他才轻叹。“埃文,我不是来和你争论的。”苍白的脸上泛起潮红。或许是体温又上去了。刚才开始就已经发觉自己的心不在焉,只是勉强支撑到现在。
“你母亲的去处,我也会打点。”曲起手指,掩上了下唇。像是在沉思,然而浑身的虚软无力使他无法专心于这件事上。
“你病了。”埃文注视着他。他早该发现今日好友的反常。只是因为刚才忙于处理尸体,完全没有注意到。作为医生,这是多大的失职。
“废话……”分明是无力再说别的,却仍旧逞强。
双手撑着茶几,隔着两人间的障碍物探身靠近好友,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蹙眉。转身便去二楼的卧房内取医药箱。
注视着埃文的身影逐渐凝聚成一片阴影,消失在楼道拐角处,成为一片模糊的黑点。终于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胃里空荡荡的,阵阵作痛。不远处的书桌上放着两块面包,一杯牛奶及药物。整个屋内静悄悄的,完全听不见有其他人存在。
“埃文?”偌大的屋子内,仅有他一人的声音。沉吟片刻径自下了床,拉开厚重的巴洛克风格窗帘。耀眼的阳光照射在屋内,映着屋内的摆设,投出各自的阴影。
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无处遁形。午后的太阳不似正午那般炙热恼人,倒更是温暖慵懒。墨色的瞳仁被阳光照得泛起浅褐色的涟漪。略感不适地眯起了眼。
虽然还是有些高烧过后的虚浮,走在绵软的血红地毯上,仿佛是凌空漫步而过。被耀眼的阳光直射晃了眼,纤长的睫毛镀上一层黄金。从二楼的阳台向下看去,之前那片花园里的空地不知何时重新翻了土,与周遭干涸的土壤形成鲜明的对比。是的,那土地湿润得过不正常。
成片鲜艳怒放的玫瑰花汇聚成了花海,或许是将她们栽下之人动作过于粗鲁,以至于其中几株已经蔫了似的,死气沉沉地低垂脑袋,纷繁的花瓣铺了一地。上面晶莹的露珠折射着仿佛水晶般耀眼的光芒,点缀其上。
拿起桌上的药直接咽入喉中,因不喜牛奶的粘腻感,浅抿一口便放下。胃中依旧翻江倒海的难受,就连面包也变得难以下咽。随便咬了几口填肚子就扔在一旁惨遭冷落。
走到楼下看见埃文仍在对着屋外的大片玫瑰花地注视得入神。曲起食指在木质餐桌上轻叩几下,发出脆响。对方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似的,顿了一下才回头看他。“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到邻居老汤姆那儿借了一辆旧车,随意地将行李包扔在车后座。分明是初夏,空气却像是火焰般灼人。尽量使躁动不安的心情平复下。八重雪发动了汽车。
一路上虽然没有少见纳粹,可倒也算一路平坦。直至要出巴黎时,发现前方正在对车辆进行检查。
虽知这样他们也查不出什么,不过人真的会做贼心虚。埃文此时已经双手紧紧交握,脸色也苍白得不自然,墨镜的遮盖下,是慌乱不已的神色。
拍了拍埃文的手背,示意他镇定。
老汤姆的车又破又旧,里面的行李一览无遗。守卫似乎有些厌烦地挥挥手,让他们离开。墨色长发的青年深吸了口气,若是细心人,定能够发现他因抓着方向盘的手用力过猛,指骨都泛着白。
“嗨。前面的车等等。”从军用车上走下来一个男子,深褐色的眼眸令人捉摸不透。但看守卫的神情,也能知晓其在军中的地位。男子微挑了挑眉,目光仅是看着墨发的青年,开口“怎么走得这么急?”
分明是格外的熟悉的声音,但又捉摸不清。眼底掠过一丝迷茫,又沉寂积淀在眼底。“我朋友的母亲病重。先生,可以让我们过去了吗?”虽是毕恭毕敬的称呼,但是那口吻中的嘲讽显而易见。
“也不急这一会儿吧?否则,需要我送你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