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到家大概要骑二十分钟，今天风很猛，骑得异常吃力。一进门把自行车往院角一推，丈夫还没回家，婆婆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公公和女儿小暖在楼下看电视。女儿就出生在这样的时节，十一月的小生日，太冷了，所以取了个“小暖”的名字，希望家里能暖一点。那时婆婆还没有生病，丈夫脾气也好，对孩子也很疼爱，省吃俭用装修了房子还有点结余，家里倒是有点小暖的气氛。女儿听见车声跑出来，她急忙把她推进屋子转身就往街上跑去。女儿还想跟出来，被她爷爷一把拉住，女儿挣扎着，叫妈妈妈妈，可是她还是狠狠心。外面太冷了，时间也来不及，不能带她去。她匆匆地买了几样菜，一点点小菜就要十多元，薄薄的一溜冬瓜就是一块八，她本想买些烤鸭，孩子每天念叨着，问了声要二十八块一斤，半只连个鸭头一过秤就要十七块，她吐吐舌头，连说对不起就走了。买不起呀，丈夫修摩托一个月挣一千多点，店铺还是租的，除去房租两百，抽几支烟，就剩下八九百，正好是婆婆的医药费。去年冬天婆婆在杭州住院，每天光医药费就是两三百，到过年了也不见得好转，却把小家庭的一点积蓄都垫进去了。自己只是医院里的招聘工人，还是挨着表兄的情面，跟院长好说歹说才聘进的。每天挂号收费，三班制，一个月一千，除去各种保险，打到工资卡里就只剩下七百多，家里要用多少钱呀，油盐酱醋、柴米小菜，电话费、水费、电费……一大串，都要从她薄薄的一叠人民币中扣下来，每次递出去一张老人头，她的心里就悬悬的，像是少了一份保障。那次下夜班回家时受了凉，感冒好几天了，自己就在医院上班，可是却舍不得买药。一盒药就要吃掉一天的饭钱。她还想挤出点钱给女儿买蛋糕。女儿的生日快到了，幼儿园里每个小朋友过生日家长都买蛋糕去，让小朋友们一起吃，还有每人一盒旺仔牛奶。她估算了一下，班里有三十多个孩子，女儿生日最少也得花近百元。可是不能不给孩子买呀，为了这个生日，女儿已经念叨了好长时间。


     回到家丈夫已经回来了，油腻的衣服扔在洗衣机旁，陪着婆婆坐在沙发上嗑瓜子，家里再穷，婆婆的东西也是一样都不少的，吃的药是杭州配来的最好的进口药，平时只要她爱吃的小菜零嘴肯定是立马去买。她倒也不心疼，谁让老人生着病呢，只要她会好起来，只要她肯自己吃饭，全家都很满足了。她刚把菜放好，婆婆就过来了。婆婆这病很奇怪，有时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她要是感兴趣的事却管得很牢。尤其是小菜。反正每天她都要抱怨买的不对，又不肯说你该买什么，别人说这就是抑郁症的表现，她也就不在意。果然当她煎荷叶蛋的时候，婆婆又念叨了：“你干嘛煎两个？我吃一个就够了！”她一边忙着翻面，一边解释：“妈，你吃一个，飞耀和小暖也吃一个……”婆婆又不肯歇：“飞耀不爱吃的，小暖也别吃油炸的。”她不好再说什么，把煎好的荷包蛋搁在盘子里，又忙着煎河鲫鱼，这家常菜看似简单，要做得好还很不容易。她还特地请教了好几个姐妹，热锅煎炸，放蒜末、倒老酒，放上盐花、搁点酱油熬着，临末了洒点糖、滴几滴醋、味精和葱花，大火小火结合着，才有味儿。婆婆一向对河鲫鱼不反感，煎得好吃或许今天会多吃些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