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只要有辉夕一直陪在她身边，又有何可惧。
“我知道了。”圣音清清喉咙，“我就“暂时”先留下来听听你们说什么，不过，我对做什么下任继承人可是全无兴趣！”
菲玲斜瞟了一眼圣音那紧皱的眉头，轻轻一笑，转身走向小宴客厅。
楔子2
她本以为自己是最早到的，没想到一走进厅门就看见墙边的单人沙发旁靠着一个月光般华美的男子，琉璃色的长发如经过天使洗礼的月光般，耀眼夺目，湛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夜星的光彩，微微一笑，便动人心魂：“菲玲小姐。”
“荧！”菲玲欢喜地扑上去一把搂住荧，“好久不见！最近怎样？还适应外面的生活吗？”像荧这么美型的男子可不是时常能遇到，管他是人还是守护者，先抱抱占点儿便宜再说！嘿嘿，雷隐应该不会吃醋吧？
荧樱花般的唇瓣上扬起优雅的微笑，感激地点点头：“说到这个，我应该先多谢你上次帮萱晴找到了这么好的住处，不仅环境漂亮而且又离学校近，非常方便。”
“举手之劳而已，何必客气！和萱晴一起生活后感觉怎样？”
这问题一出，荧湛蓝色的双眼中便泛起淡淡的苦楚：“我最近在学做人类的食物，这样萱晴放学回来后就不用再辛苦做饭了。只是···”他似个孩子般无奈地摸摸自己的琉璃色长发，表情有些可怜，“因为守护者是不用吃东西的，所以我到现在仍是不大理解人类对食物和味觉的追求，始终有些难度。”
“别担心，我相信荧一定会成功的！不过呢，哼哼，倒也不是所有守护者都不吃东西···”菲玲鄙视地瞟了一眼那只贪杯的神兽。
白虎顿时心惊肉跳！咳咳，快移开目光！继续喝着酒，它什么都没听见！
圣音侧头望望正兴奋地和那美型男子聊天的菲玲，虽然那美男子确实超级美型绝色，简直像仙人降世般美丽出众，可她却丝毫不想接近，应该说，凡是和姚家相关的人她都不想接近。
虽然自己也姓姚，但对她来说，姚家是一个和她这种平民老百姓彻底无关的世界，突然被带到这座古老奇怪的屋子，让她莫名地有些急躁和恐惧，就连这里流动的空气也特别的冷冽冰寒，仿佛自己骤然变得任人鱼肉，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一双大手突然从身后环过她的腰际，辉夕轻轻靠在她耳边，将微热的气息吐在她耳垂上：“别担心，有我在。”
圣音的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不明白为什么他总有办法看穿自己的念头，只是本能地矢口否认：“谁···谁要你来保护了···”可声音一出喉，竟意外的软弱无力，全没有半点儿骂人的气势。惹得辉夕忍不住低头轻笑起来，圣音更怒了，“不···不许笑！”
“好！我不笑，我没笑，完全没笑！”可恶，边笑得那么得意边张口撒谎！这死木头人总是有办法气得她火冒三丈！
圣音恼羞成怒，一把抓住他衣服就想发飙，却在转身时才注意到房间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居然还坐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大概才十一、二岁的模样，个子瘦瘦小小的，静静缩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只不知是小狗还是小熊的布偶，目光默默盯着前方。他坐在黑暗的角落，又一动不动地，难怪刚开始完全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圣音心里微惊，这么小的孩子，莫非也是···
“他叫菲旋，是我决叔叔的小孩。”
耳边极近的距离突然冒出一声话语，把圣音吓得几乎蹦起来撞穿了天花板。捂着自己脆弱的小心脏，脸色涨红地急吼：“你···你什么时候跑到我身边来的？”天呀！姚菲玲该不会看到她刚才面对辉夕时那面红耳赤的笨模样了吧？
可菲玲好像听不到她的吼叫，只是笑着望向那角落的小男孩，目光却遥远而陌生：“菲旋性格孤僻，极少说话，虽然是个乖孩子，却很难相处。我和他一起在本家长大，可至今也没办法摸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个叫菲旋的孩子明明听到了菲玲的话，却又好像什么都听不见般。一双黯然低沉的眼眸只望着没有焦点的前方，波澜不惊，好像把心藏在了异常遥远的地方，别说旁人，就连他自己都找不回来···


“你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这和你是否有兴趣无关，是由我和副当家决定的。”
没想到姚仿连听都懒得听她说完，当机立断就否决，圣音忍不住急喝：“硬是将我和辉夕绑架来，以为是姚家就很了不起，可以擅自替别人决定吗？”
“哼，胆小鬼！”
旁边一声冷哼，在小小的房间听起来特别清晰刺耳。圣音彻底怒了，扭头吼道：“你说什么？”可恶！姚家的人是不是都不懂得“尊重别人”四个字怎么写！
鬼灵却看都不看怒火中烧的圣音，只是一直玩弄着水印的手指，但说话口气却充分张显着“挑衅”二字的内涵：“我说你是胆小鬼，还没开始呢就害怕想退出？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会成为生命师的！”
“谁说我害怕了···”受不了！这些人真是太招人讨厌了！要不是辉夕在身后拉住她，她气得真想变身暴龙跳上去喷火烧了那嚣张的小子！
鬼灵斜瞟了怒火中烧的圣音一眼，突然邪邪一笑：“水印···”
这二人默契极高，鬼灵那声“水印”还没喊出口，水印已经抬起了右手食指，当鬼灵叫他的瞬间，食指的指尖已放出一条细细的电流，径直地扑向圣音！
圣音大吃一惊，一时反应不是，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蹿到了她面前，待得那电流在那人身上闪烁而过时，她才骤然惊呼：“辉夕！”
辉夕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扑到圣音的面前，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后果。然而，从电流袭上他的身体直到消失，他都是一脸茫然，奇怪，怎么没任何感觉？
双胞胎却是一脸吃惊：“怎么可能，他居然不怕电流？”
圣音急得几乎哭出来，抱着辉夕拼命喊：“辉夕···你···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没事，别担心。”
圣音不敢置信地将辉夕从头到脚全部仔细检查过，才终于疑惑地拾起小脑袋：“你真的没事？”
水印微蹙眉头，似有不解，可再仔细观察了一下辉夕，突然忍不住抬手轻敲了旁边双胞胎弟弟的脑袋：“笨鬼灵，那小子是个木头人！木头人当然不怕电呀！”
“既然如此···”鬼灵脸上又爬上坏坏的笑意，瞅了一眼旁边柜子上的花瓶——只是一眼，那花瓶表面竟泛起淡淡的浅蓝色光芒，突然腾空飞起，直朝辉夕飞砸过去，“木头应该怕水吧？”
圣音大怒：“你···”
眼看着盛满清水的花瓶就要砸中辉夕，陡然间，花瓶却又停驻不前，似被什么力量牵制住它的行动，蓝色光芒的外面又浮现出淡绿色的光芒。就这么悬在半空，不停晃动，瓶里盛着的清水也倾泻出不少，落在暗红色的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印迹。
圣音吓了一大跳，她只是不希望那个花瓶砸中辉夕而已，怎么···怎么会真的将它停在半空？感觉到胸口特别的灼热，像有什么无法控制的东西不断涌上胸口，又不断溢出体外，可她根本无法控制，也不知道要怎么停止和收回！那些力量就像有自己的生命和意志般，不断地流泻出来，让她越来越惊慌失措，却不知道该如何制止！
同时被两个生命师控制的花瓶，在空中不停地摇摆旋转。
生命师的觉醒虽然以创造守护者为开始，但最厉害的力量却不少依靠守护者，而是拥有控制一切无生命体的力量。任何没有生命的物体，都可以通过短暂赋予生命进而操控。可既然是死物，一个生命师可以操控，第二个生命师就也能操控。当两个生命师同时控制一样东西时，毫无疑问就看谁的力量强谁就能夺去控制权！
横躺在沙发上的菲玲嘟起粉色唇瓣，举起双手鼓掌：“真没想到，圣音这么短时间就有了如此大的进步，值得称赞呀！不过你好像还不太擅长控制力量呢，嘿嘿，让我来帮帮你！”
她坏主意一起，未等话音落下，瞬间便用白色光芒包裹住花瓶，转头就飞砸到鬼灵和水印的脑袋上方。“砰”的一声，花瓶破碎，将他们淋得一身透湿。其速度之快，力量控制之纯熟，叫所有人都叹为观止。
不愧是现任当家的女儿，最强的两个继承人选之一！
鬼灵擦了一把面上的冷水，挑衅地冲菲玲冷笑。此时已进入冬天，虽然南方的天气还不是很冷，但也已经降到了十多度的气温。被一瓶子冷水淋得透湿，绝对不上什么舒服的好滋味！


北方虽然冷，可也没人穿成这般模样。鬼灵皱起眉睫：“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奇怪，什么生命师的···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词，可一时怎么都想不起来。
那人沉默半响，才又低沉开口，声音一出，如在地狱回荡般带着可怖的回音：“是我搞错了吗？因为你身上有种淡淡的仙人气息，我还以为，你是那个家族的人。”
“我身上有仙人气息？”这真是他听过的最荒谬的笑话！鬼灵忍不住失声笑起来，“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有幽默感的人！”
那人又沉默了许久，才续道：“也对，你身边并没有守护者，大概真是我弄错了。抱歉！”他轻轻往后退了一步，退到漆黑的店铺门后，骤然间，消失了在黑暗中。
鬼灵突然停了笑声。他望着那漆黑的小店门口，微眯双眼，缓缓靠近两步，轻推小店的门，猛然间惊出一身冷汗——店门是锁着的！那个人居然凭空消失了？
他左右张望，空空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斜斜地躺在地上，被拉得长而直，特别的诡异。
他心脏跳的出奇得快，望着小店的门口缓缓后退了两步。
拜托！他该不会是遇到真正的妖怪了吧？
“水印！水印！你听我说，我今天遇到妖怪了！”
“是是！拜托，鬼灵，等我把这炖肉放到了桌上你再拉着我叫好吗？很烫的啊！”
鬼灵激动难耐，好不容易看着水印将手里香喷喷的炖肉放到了笑矮桌上，刚想开口诉说今天的遇鬼经历，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对了，我想起来，生命师···不是你说过的吗？说是姚家的一种···什么···”糟糕，最近记性怎么变差了？
“生命师？”水印总算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话语上，“生命师怎么了？”
“就是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怪人，他居然问我是不是生命师！还说我有什么仙人气息，真是莫名其妙！不过后来他却突然消失了，把我吓了一大跳···”
“你说什么？”水印蓦地瞪大双眼，惊慌失措地扑到他面前，“你再说一次？”
这下变成鬼灵被吓到了：“我说···我遇到一个怪家伙，问我是不是生命师···”
没等他说完，就被水印打断：“那家伙长得什么样子？”
“不知道。他穿得一身漆黑，包裹得密密实实，又戴了墨镜，我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
水印的表情，仿佛鬼灵真的遇到了鬼怪一般，惊惶无措，好半天才低喃道：“是···夜家的诅咒师···”“诅咒师？”鬼灵皱起眉睫，这又是什么东西？
水印猛地一把拉起鬼灵的衣领，急吼：“快收拾东西，我们要立即离开这里！”
鬼灵有些跟不上他这位双胞胎哥哥的节奏：“水印···你···为什么？你不是说只有遇到姚家的人才要避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遇到夜家的诅咒师比遇到姚家的人还可怕！”他那么惊惶，面色苍白，连手指都在颤抖。
鬼灵似乎渐渐有些明白过来，沉下了面色，盯着水印：“水印，你···是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还没告诉我？所谓的生命师和诅咒师，究竟是什么？”奇怪，为什么，心里会有如此不好的预感？看到水印那么恐惧的表情，让他突然也前所未有地惊慌恐惧起来。
一定···一定是有些什么真正的内幕，水印根本就一直隐瞒不谈！
望着鬼灵直视过来的双眼，水印才慢慢冷静下来。他低下头，深吸口气，淡淡诉说：“···夜家···与姚家千百年来都是死敌。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夜家的人十分憎恨姚家的人，如果被他们抓到，比被姚家找到还可怕，绝对是死路一条。”
一只手伸过来，环抱住水印的颈项。鬼灵靠到他身边，像在帮他分担这恐惧般，全无半分责备：“为什么你从前不告诉我？”
“夜家和姚家不同，听说他们族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诅咒师更是几乎全部消失，所以我本以为不用担心。而且我其实也没见过他们，都只是听说过而已。”
“水印···”
水印抬起目光：“你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
鬼灵眨眨眼，挠了挠脑袋：“我···当时根本不记得你说过生命师这个词了，所以只回答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
“原来我并没有认错人，姚家的小鬼！”
一声阴森诡异的低沉嗓音撕破了这尴尬寂静的夜空，鬼灵心里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背脊上猛然一记刺刺的奇痛，忍不住惨叫一声，险些站不住！
“鬼灵！”水印忙扶住他，见鬼灵背上好像被什么小野兽咬了般，居然有一小块皮肤被撕咬了去！血从伤口中不断涌出，一下子就染红了衣衫。
“好痛！这是什么东西？”鬼灵伸手一摸，摸到满手鲜红，气得抬头一看，只见仓库顶上，立着一个全身被漆黑包裹的男人，深更半夜地却依然戴着墨镜，幽幽地立在仓库的顶端，如突然冒出来的幽灵般突兀诡异。
那人居高临下地盯着地上的鬼灵和水印，推了推面上的墨镜，阴阴地似笑非笑：“我查过了，姚鬼灵，姚水印，分家的双胞胎，一个在分家长大，一个在外面长大，如假包换的姚家人。”他冷笑一声，“幸好我去调查了一下，差点儿被你们骗过去了。”
水印一手扶着身边的鬼灵，抬头盯着那黑衣男人，双眼瞪得奇大，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夜···夜家的诅咒师···？”
那人似赞许般轻点点头：“既然知道‘诅咒师’这三个字，想必你是在分家长大的那个了。”
水印咬牙，和鬼灵不同，他在姚家长大，自小就知道夜家的恐怖之处。姚家与夜家自古以来就势不两立，一直相互斗争，死伤无数。他更听说，如果姚家的人单独行动时背夜家的诅咒师碰上，那是几乎无一幸免——必死无疑！
夜家的诅咒师和姚家的生命师一样，拥有超越常人的特别力量，只是他们的力量来自于黑暗，为了增强负面的力量，诅咒师一般只会在黑暗中出没，而且全身漆黑打扮严密，尽量不触碰阳光，以免减弱了诅咒的能力。
“可恶！痛死我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咬我？”鬼灵咬牙忍着背上的剧痛，环顾四周，可这条路上因为全是仓库，也没有几盏路灯，只能依稀靠着月光来辨认。好像是什么黑黑的小动物般的东西躲在四周的黑暗里，还能听到一阵阵兴奋的喘息声，以及野兽的低嘶，可又始终看不清晰。
不对！声音根本就是从这些黑暗中发出的！
他们这才发现，黑暗里隐藏着数百双闪烁着各种颜色的妖魔眼瞳，它们发出“咕噜咕噜”的兴奋声，逐渐靠近鬼灵和水印，将包围圈越缩越小。
“这···这是什么？”鬼灵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惊恐地直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和水印的背后也已经被层层包围，“这是···妖怪吗？”
“这些是栖息在黑暗世界的生物。”屋顶上的黑衣男子冷然一笑，用带着地狱气息的声音漠然陈述，“生于光明世界的人类，可是它们非常喜欢的美味料理，尤其是，拥有生命师血缘的人类···”
黑衣男子的冷笑在漆黑的夜空下轻轻回荡，犹如夜魔的死亡宣告。在这无人的街道中更添三分惊憟。鬼灵惊恐地盯着四周逐渐靠近的黑暗，以及黑暗中吐着舌头和热气的嗜血生物，虽然他自小见识过不少稀奇恐怖的东西，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真正生于黑暗的魔物！
难道···这就是水印所说的诅咒师的恐怖···
那是，真正不小心踩到了地狱入口的人，才能体会到的阴森胆颤。


灭魇盯着她沉默了半响，才不屑轻笑：“是又如何？我们诅咒师和你们生命师是死敌，碰到了自然要打，被杀了只能说明他技不如我。莫非，你是想来找我报仇？”
“不。”菲玲摇摇小脑袋，目光骤然一凛，多了三分阴冷，“灭魇，你是夜家的叛徒，本来我也不想插手到你们诅咒师之间的事儿。我只想知道，你对姚悦叔叔究竟做了什么，让他死时居然变成那副模样？”
夜晚的空气仿佛突然又降低了几度，带着阵阵寒意，只要一呼吸，就能吐出白色的惆怅，在寂冷的夜里徘徊不去。
灭魇慢慢合上双眼，似琢磨着什么，许久才化为一声冷笑：“你说的话，我可不太明白···”
话音还未落下，菲玲所坐着的砖墙背后突然冒出一个形状像巨蛇般的黑暗生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张口就朝菲玲的背脊狠狠咬去，一直懒懒甩着尾巴的白老虎却以更快的速度咆哮着扑上去，一口就咬住了那只黑暗的大蛇！大蛇挣扎惨叫，三两下就被白虎撕成了碎片。
灭魇目光微变，顿时，所有的黑暗生物都冲菲玲和白虎扑上去，可菲玲丝毫不惊，依然笑容盈然地看着白虎跳到她面前，咆哮如雷，卷起无数的狂风将扑过来的妖魔们都卷飞了出去。还有几个勉强闯过强风的，则不是被白虎撕裂就是被墙壁旁边突然冒出来的砖手一巴掌打下去，变成了一块被压扁的黑饼。
灭魇也不在意，反而狂妄地笑道：“我倒想看看，在这没有光的街道，你们有多少力气可以和我斗！”
那些黑暗生物不断地冒出，无论打倒多少，撕裂多少，还是会源源不断地出现。菲玲渐渐有些坚持不住，额间冒出一颗颗细小的汗珠。夜晚是诅咒师力量最强的时候，她的体力反而有些不支。
眼看又一只黑暗妖魔朝她扑来，菲玲来不及控制牵离反击，慌忙间往后一缩，顿时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摔下围墙。白虎察觉到主人有危险，忙飞身去营救，却见有一个人影比它速度还快的出现在菲玲背后，轻轻接住了几乎坠地的她。
就在接住她的瞬间，那人背后冒出一整串的火焰，仿佛有生命般，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了整个街道上空，将刚才还漆黑一片的街道照得耀如白昼。那些火光并非红色，而是发出金黄的光芒，被照到的黑暗生物顿时惨叫着纷纷逃跑，逃不及的便哀号着渐渐变成石头状，风一吹，顿时化为灰烬，飘散消失，再无踪影。
“混帐！”连灭魇也连忙用手遮挡住自己的脸，仿佛惧怕太阳的吸血鬼，慌忙跳下街灯，缩身回到仓库间缝的黑暗中，才缓和过呼吸。
鬼灵和水印望着空中连串的金色火焰，有些不敢相信这种事居然是发生在现实世界。
菲玲十分欢喜，回身一把抱住那个人：“谢谢你，艾瑞克！”
那人背对着火光的源头，看不清楚模样，只隐约从轮廓上看出他的个子特别高，拥有一副完美出众的身材，以及一头柔软的淡茶色短发，一张口，声音通透如玉石：“不客气，我也只是顺路而已。”
菲玲吐吐舌头：“原来专门从东京的时装展赶过来帮我，叫做顺路呀！嗯嗯，我明白了！”
那人轻笑，也不否认，只轻轻摸了摸菲玲的头发：“就你鬼灵精怪。”
躲在黑暗角落的灭魇快速结了几下手势，额间发出黑色的光芒。路边几株大树突然也发出黑色微光，微一抖动，所有树枝便笔直地从四面八方插向菲玲和那男子的方向！
那两人依然自顾自说话，毫不理会。但刺向艾瑞克背脊的树枝被地上瞬息间冒出的一堵泛着金色光芒的巨大水泥墙完全挡住。另一边的树枝，则被白虎卷起的旋风搅碎，残骸被狂风吹得无影无踪。
灭魇气得狠狠咬住下唇。可恶！本来一个姚菲玲倒还算了，再加上一个被称为新一代中最强生命师的艾瑞克···
没办法！他结了一个手印，趁着另一棵被控制的魔树朝那两人攻击时，瞪了旁边的鬼灵和水印一眼，转身隐入黑暗中：“小鬼们，今天算你们走运，下次就不会再这么幸运了···”
“慢着，灭魇！姚悦的事你还没交代呢！”菲玲翻身跳到白虎背上，让它驮着自己落到灭魇消失的地方，可哪里还有灭魇的影子！


因为，这是从出生时就注定了的，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的关系，其他人都无法理解。就像镜子的正反两面，一边是相爱，另一边必然也暗藏相恨。只是大家平时都只看到正面，而假装忘记了反面的存在。可是，既然是存在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再也掩饰不了···
房间里 气氛变得尴尬而诡异，他们谁都不说话，谁也不先动。最后鬼灵终于深呼口气，打破了沉默：“水印，不如我们分开吧。”
水印望着不断涌出的水流，没有回答。
他们本来以为，只要两个人一起才是完整，这是第一次，他们心里都冒出了如果对方不存在就好了的念头。
以前没发现镜子的反面，是因为那时候没有需要争的东西，可当目标只有一个时，他们才知道——两个人，就意味着多了一个人与自己相争。
多可笑。原来，也不尽然都是完美。
直到水流溢满了洗手盆，水印才轻轻地答了句：“随便你。”
他回答得很轻很轻，轻到几呼听不见。或许，他心底也希望鬼灵根本听不见。
可他们偏偏又太心有灵犀，明明那么轻的一句，却好像重重敲进了鬼灵心底，听得刻骨铭心般清晰。他站起身，幽幽地回了句：“好。”刚想走出门，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身一把拽住水印的衣领，猛然一头撞上他的额头。
热热的，温温的，还有一丝丝疼痛。鬼灵闭着眼睛，轻轻地磨蹭着水印的额头，良久，才终于带着无奈的苦笑离开：“水印，再见。”
像仪式般，水印也轻轻重复了一句：“鬼灵，再见。”
鬼灵转身又冲空笑了笑，就像以前每次分开时一样，带着邪气而霸道的嚣张：“我会再来找你的。”
“鬼灵，”空微蹙眉心，不安而忧忡地望着他，那表情叫人心里无端端地酸了一下，“是···因为我的错吗？”
鬼灵看着她明如晴空的双眸，轻摇了摇头：“不，是我的错。”
最后“砰”的一声，门关上了，这次再不会被踹开。
鬼灵自己也是到了此时此刻才明白。
原来双胞胎真的不只是代表有一个人一起分享自己的生活与喜怒哀乐，有一个人与自己拥有天生默契与相同的灵魂。
而其实，也是无药可救的剧毒。
六点多的街道还未黑沉，弥漫在夜与昼之间，彷徨无措，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与哪边更靠近。街上人来人往，个个都行色匆匆。
鬼灵缩在巷口，他本来就穿着破烂的牛仔裤和旧外套，再戴上压低了帽沿的鸭舌帽，低着头，谁也不会多注意到路边的这么一个普通少年。而他其实也很喜欢这种被忽略的感觉，好像自己突然变成了街边可有可无的一块石头。
谁都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他享受着这种人群中的孤独，就这么坐着，望着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直到夜幕彻底笼罩，满街霓虹五颜六色地一盏盏亮起来，世界从白天彻底走入黑夜，他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他——饿了。
果然，刚才不应该在盛怒中只吃两碗便跑出来的，这下好了，身无分文，要从哪里变出晚餐来？
正烦恼着，迎面便走来两个酒鬼，喝的满脸通红，正醉醺醺地又唱又叫。鬼灵明明老实坐着，那二人却脚步不正，一头栽撞到他肩膀上。
“臭小鬼！不要挡路！”
鬼灵压了压帽沿，双手插在口袋里：“对不起。“起身便听话地离开。直到走出了二、三十步远，才听见背后那两个酒鬼的惨叫：“咦？我的钱包呢？我的钱包怎么不见了？手机也不见了？”
“我的也是！怎么都不见了？”
笨蛋！鬼灵得意得吐吐舌头，嘿嘿，这下子，好几天的伙食都出来了！不过如果水印那家伙在，肯定又会啰啰嗦嗦···
奇怪？为什么他马上就想到水印？
原本小小的得意突然一下子被劈头盖面地淹没，一想到水印，就会想起水印那厌恶的表情：我不是说过了，想用钱就去打工！你一天到晚不是在屋里睡懒觉就是跑出去偷东西，有什么好处！
讨厌！
明知道他除了偷东西外什么都不会，还故意说什么打工的，根本就是在讽刺他而已！
可心里好像突然被无数根刺扎了进来，那偷来的手机和钱包好像变成了烧红的碳般烫手。他忽然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走向那两个还在路边拼命寻找的酒鬼。擦身而过之际，他以快得根本无法看见的速度轻轻松松便将手机和钱包仍回了他们的口袋里。那二人还浑然不知，仍惊慌地四处寻找。


鬼灵低着头继续往前走，胃部已经饿得有些微痛了。虽然只要随手一摸，他便可以饱餐一顿，可他忽然失去了兴致。
水印那微恼又担忧的表情，就如烙印般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白痴！不是说了以后各走各路，分开生活吗？又为什么，无论睁眼闭眼，都总是先想到水印呢？就像刻印在灵魂深处的烙印般，无法磨灭的深邃···
“姚水印！”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喝——
TEN 灭魇的试验
“姚水印！”
背后的一声呼唤停住了鬼灵的步伐，他回过头，见到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夜幕般的细长发丝在夜风中轻轻舞动，如戴着完美面具般可爱盈人的笑颜，以及，一只浑身雪白的老虎。
“我不是水印！”鬼灵皱起眉睫，因为水印这四年来日日叮嘱的潜移默化，他现在对姚家人可称得上是厌恶至极，就算着女生昨晚救了他，他也依然没法摆出好脸色。
菲玲吐吐舌头：“认错人了？那你是另一个···嗯，另一个叫什么呢？糟糕，好像一时想不起来···”
“我叫鬼灵！”这女生是故意来惹他生气的吗？
“对对，姚鬼灵！”菲玲丝毫没把自己的错误放在心上，依然笑容明媚，“你们长得真是太像了，你也没关系，咱们谈谈好吗？”
“没兴趣！”鬼灵转身要走。
菲玲拦住：“慢着，我真的有事问你。”
“我都说没···”
鬼灵的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阵古怪的声响截断，气氛顿时变得沉默又尴尬。
菲玲微微一愣，猛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原来你肚子饿了！不如这样吧，”她好半天才勉强憋住笑意，“作为交易，我请你吃晚饭，你来回答我几个问题，好吗？”
可恶！这该死的肚子！
鬼灵面色微红，恼怒地瞪了瞪菲玲还笑得微颤的背影，以及她旁边那只同样笑歪了面皮的白老虎，最后才无奈地跟在她身后，走进旁边的一家酒店。
菲玲要了一个包间，落座后，将菜单推给鬼灵：“想吃什么自己点。”
鬼灵眼皮都没抬，斩钉截铁地回了一个字：“肉！”
菲玲忍不住笑，吩咐旁边的侍者：“马上把你们这里最美味的肉菜送上来。”
侍者恭敬地答应着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各种珍稀鲜美的肉类食物被陆续送上餐桌。
鬼灵早饿狠了，直接用手抓起一把羊排就往嘴里送。但吃相却并不粗鲁，只是像小动物般撕咬啃食，很天然的食相。
“你真的很像野猫，”菲玲看着他往嘴里不断塞食的模样，“又嚣张又傲慢，还带着一股邪气，连吃东西的动作也像，还只爱吃肉。”
鬼灵斜瞟了她一眼，也不搭话，现在食物第一！
二十分钟后，桌上只剩下被鬼灵风卷残云后剩下来的骨头和碎渣。他终于满意地恢复了邪恶又得意的笑容：“好，作为回礼，我姑且就听听看你的问题吧！”
菲玲扔过去一张照片：“希望不会让你呕吐。”
那是一张尸体的照片，只是照片中看起来本应该是“人类”的东西，此刻却扭曲成了一簇簇黑色如肉团般的形状，只能勉强辨别出已经移了位置的眼口鼻，才发现那本来应该是人类！
鬼灵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即使自小在贫民区里见过不少离奇死亡的尸体，也从没见过一个如此可怖的死相！
“这是分家的姚悦叔叔死后的模样。根据推断，他应该是被灭魇杀的，就是昨天晚上袭击你们的那个黑衣人。我必须要找到他，希望你能把遇到他的所有经过仔细告诉我。”
鬼灵蹙眉，收起了笑容：“我也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菲玲意外：“姚水印没告诉你吗？就是生命师和诅咒师呀！”
“我当然知道生命师和诅咒师，我的意思是，你们昨天那种像超能力似的力量究竟是什么？还有那些藏在黑暗里的妖魔鬼怪又是什么？”
“超能力？不太对，不过也相去不远。”菲玲抬起小脑袋，思索着该怎么解释，“生命师可以操控所有无生命体，而诅咒师则相反，可以诅咒一切有生命体。你昨天见到的那些，应该是灭魇控制的黑暗魔物。灭魇是一个哪里非常强的诅咒师，不但可以操控肉眼可见的生物，也能操控栖息在黑暗世界的魔物，但他也是诅咒师中的叛徒。其实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好像是因为他触犯了夜家的家规，制造出了什么很可怕的生物···不过这些都和我无关。我只是受命要调查姚悦叔叔的死亡真相。好了，现在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鬼灵怔住，虽然水印曾无数次告诉他姚家和夜家的恐怖之处，可他从来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可是···操控所有无生命体？操控有生命体？黑暗世界的魔物？
这些，真的是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事情吗？
他用力地呼吸着，听着自己一下下沉重的心跳，才能确定自己不是做梦。菲玲笑得那么轻松自然，好像这天方夜谭般的事情十分理所当然，可他却怎么都无法轻易接受。
那么水印呢？水印是不是一直知道这一切？所以他才强调生命师和诅咒师的可怕？
鬼灵深呼口气，抬起目光：“我遇到那怪家伙其实也只是前天的事···”他仔细地描述了遇到灭魇的经过，以及那些初时5难以理解的对白。
可现在，他已经明白了那些对话的含义，也知道了为什么自己和水印会遭遇到这突如其来的危险。
哼！所以说，什么姚家的血缘！他们根本就不需要···
“原来如此。”菲玲一边点头，一边招呼侍者签单结了账，待侍者退出包间关上门之后，她站起身，“我们现在就去你说的那个未开放的商店街好吗？”
“慢着！我只是答应回答你的问题，可没答应要和你去那鬼地方！”
可没等鬼灵抱怨完，菲玲已经跨到了白虎的背上，而白虎则一口叼起鬼灵的后衣领就跃出了窗户，竟然···竟然——飞了起来！
鬼灵惊吓地看着自己身体下面那些蚂蚁般细小的灯光与人影，而菲玲偏偏还像要故意刺激他般拍了拍白虎的头：“白虎，可要小心咬牢，别把他掉下去了！”
“这···这家伙是什么···”鬼灵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自己是在危险恐怖的贫民区长大，在遇到如此离奇事件还能坚持没昏死过去。
“它是白虎，我的守护者。”
“守护者？”
“守护者就是生命师觉醒时创造出来的生命体，会一直陪伴在生命师身边守护着他。”
“···你居然创造了一只老虎？”鬼灵小心地抬头，只怕那只白老虎真的“不小心”就把自己掉了下去。
“当然，它看起来也不像驴呀！”菲玲十分认真地点头。
鬼灵眯细眼，换言之，这个看起来笑容满面的女生，其实内心是一只大老虎吧？“我听说你是姚家什么当家的女儿···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大概算是吧。”
鬼灵忍不住笑起来，这晚夜色昏暗，也没月光，只有黑压压的云雾将他的脸色映照得更如邪恶张狂：“这种完全不问别人意见，就随便将人当作东西般爱怎样就怎样的态度，果然很像你们这些有钱人做的事！”
菲玲低头望着鬼灵，嘴角的笑意渐渐褪下：“看来，你们这对双胞胎和分家那些长辈之间相处得不太好呀！”
“拜你们所赐，是现在对有钱人更加厌恶了！”
菲玲也不介意，反而重新扬起唇瓣：“我们到了，就是这里吧？！
白虎慢慢降低高度，来到当初鬼灵初遇灭魇的无人商店街。此时已是晚上近九点，到处黑漆漆的，了无人气，一扇扇门窗后面全是空空的店铺，显得更为阴冷可怖。
“原来如此。“菲玲四处打量着，突然一脚踢开一家店铺的门，望着四处阴黑的墙壁，”果然是灭魇会喜欢的地方。“
鬼灵邪笑一声，满脸嘲讽：“不过看来他并不在，可惜你白跑了！“切！不在正好，他才不希望见到那个变态！且不说这姚菲玲是否能单独对付得了，就算势均力敌，和昨天那样的打起来他也一定会成为最无辜的炮灰！
“不。我已经找到我想找的东西了。”菲玲盯着屋子的角落，目光微闪，“看来他确实有在这里做什么试验，恐怕这条商店街一直没开张也是他搞得鬼···”
她走到角落蹲下，鬼灵微一愣，也凑近到她身后，只扫了一眼，顿时便惊住：“这···这是···”看着那块“东西”，鬼灵恶心地几乎呕吐出来——那是一小块和照片里死掉的姚悦一样诡异的黑色肉球！似乎还有生气，正微微颤动着。
和照片不同，亲眼见到那仿若人类血肉却形状如肉瘤般的东西，上面还泛着一种恶心的黑色光泽，叫鬼灵整个胃部抽搐起来。幸好他也算阅历丰富，忙转头跑出店子，勉强又将那反胃的感觉硬压了下去，才没把刚才丰盛的一顿晚餐全数呕吐出来。
太可怕了！
比昨晚他所见到的那些黑暗中的妖魔还恶心无数倍！
在见到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那是人体的一部分，却又变形到无论如何分辨 不出是哪一部分，才最叫人惊颤反胃！
鬼灵在店外深呼吸了半天，才将身体调整得稍微舒服些，菲玲却突然在他身后无缘无故地问了一句：“你的另一个兄弟呢？”
“你问水印？”鬼灵回过头有些不爽地瞪着菲玲。这可恶的女生居然让他看到如此恶心的东西，和这些姚家人一起果然没好事！
“他在哪里？”
奇怪，她怎么突然收起了笑容，还一副那么紧张担心的表情？
“水印···大概在长途车站吧···”一提到水印，鬼灵心里仿佛被无端拧了一下，刺辣辣的痛。水印最后的那句“鬼灵，再见”就像一道最尖锐的刺，深深扎进了他心脏里。
不，这是他早就知道的。明明知道，和水印分开是如此痛苦，可他还是提出来了。
真可笑！
其实，他只是···孩子气的不甘心罢了···
“我劝你最好立即回到他身边，想想看，你和我在一起灭魇固然不敢轻易出手，可另外一个单独一人，没有任何生命师跟着。”菲玲低头，皱眉微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似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只是我多虑了，不过，我总觉得灭魇会对你们攻击，并非只是看你们不顺眼那么简单···”
鬼灵微一怔，几乎瞬间，便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没有丝毫的犹豫，掉头就拿出全部力气奔跑起来。
心跳激烈地叫他几乎无法呼吸。
拜托！
水印，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如果分开换来这样的结果，那他情愿···情愿···


鬼灵瞪大双眼，惊得几乎合不上嘴。
他不敢相信···他真的不敢相信——水印居然和他一样，也会觉得自卑？他居然会羡慕自己？
水印苦笑：“我真是太卑鄙了！看到鬼灵离开时明明很难受，可又禁不住有些庆幸···因为我知道的，空，只要你继续呆在鬼灵身边，你一定会喜欢上他的，比喜欢我还多很多的喜好他，鬼灵就是有这样的魅力···”他看起来局促不安，脑袋越垂越低。
鬼灵忍不住地颤抖。这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了水印心底的矛盾和无助，身体因激动而颤抖，怎么都抑制不了。
TWELVE 黑暗中的候车室
真太好笑了！
鬼灵不着痕迹地隐藏在人群里，怎么都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
原来他想了那么多，苦恼了半天，甚至任性地离开想放弃这场无谓的比较对战，倒过头因为担心而跑来看水印，才知道原来水印也跟他一样，在那里烦恼得不知所措。
果然！他们真的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双胞胎呀！
鬼灵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无聊地隐藏踪迹也很好笑，其实就是走出来让水印知道，告诉他一声可能会有危险，叫他小心···又如何了？
所谓的自尊真是一种无聊到极点的东西！
他自嘲般摇摇头，转过身，抬起头：“水印···”
没等呼喊完，猛然间，他双眼骤然睁大——
位于水印身后的一个盆栽阴影黑暗处，突然伸出一双戴着漆黑手套的大手，朝水印细长白皙的颈部径直抓去。
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什么自卑，什么尴尬，通通被遗忘得彻底，鬼灵只是本能地用最大的音量惊呼：“水印！小心后面！”
“鬼灵？”
水印和空一起惊讶地回过头，却立即被一股几乎要叫他窒息的力道掐住颈部：“你···灭···魇···？”
灭魇那根本看不到模样的面孔从黑暗中慢慢露出来，带着诡异而恐怖的黑暗气息，隐隐冷笑：“放心！姚家的小子，我不是要杀你，只是想请你帮我完成一个小小的试验而已。”
候车室里人山人海，人人都焦急而无奈地等待着。明明相处一室，可是，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这一幕惊人的巨变。
空惊得几乎喊叫不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还是立即握拳用力打向那双掐着水印脖子的大手：“快放开水印！”
“空，走开！要叫他放手必须这样才行！”飞奔过来的鬼灵起脚就狠狠地踹到灭魇的手上！
灭魇痛叫着松开了手：“臭小子···”
离开了灭魇钳制的水印摔在地上，连连咳嗽，脑袋上的帽子也跌落下来。他刚才直被掐得几乎窒息，若不是鬼灵这一脚，只怕昏了过去真的要任由灭魇鱼肉了。
“混帐小子！”灭魇抚着疼痛的手掌低吼，即使看不到他的脸，也能从语气中知道他此刻究竟有多愤怒。
鬼灵挡在空和水印前面：“快带空离开这里！我负责挡住他！”
“挡住他？你怎么挡住他？”对方可是妖怪级的人物！
“别管了！你先带空离开！”鬼灵盯着面前盛怒的灭魇，吞了一下口水。开玩笑！其实他也不想和这种恐怖家伙对垒，昨晚那些可怕的黑暗妖魔仍让他心有余悸，但是除了他，谁又能保护水印和空了？
“水印，快点儿！”明明是催促，却几乎是带着无奈的哀求语气。
水印骤然明白过来，拉起空就往外跑：“空，这边！”
“可是鬼灵···”
“别担心，厅里这么明亮，应该没问题的！”
没错，灭魇那家伙虽然恐怖，但候车大厅里灯光明亮，人潮涌涌，只能在黑暗中呼唤出妖魔的灭魇在这里应该没有什么战斗力，而且只要他动静变大，立即就会被人发现，所以不敢在这里大动手脚才对···
这是水印的想法，也是鬼灵的念头，所以鬼灵才敢单独留下来面对灭魇。
灭魇推推墨镜，微微冷笑：“姚家的小鬼，你倒挺有勇气的，是不是以为这里灯火通明，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突然，所有的光明如同被魔鬼吞噬了般，倏地消失——整个候车大厅一片漆黑，一瞬之后，便听到人群发出了乱哄哄的喊叫。
鬼灵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沉重而急促，越来越快，越来越心惊胆战。


能在黑暗中呼唤出妖魔怪物的灭魇，如果这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那么···
“嘿嘿，别紧张，我只是让一些黑暗魔物去咬断了这里的电源线而已。”
一声幽冥般的笑声在鬼灵的耳后响起，直把他全身的毛发都惊竖起来，本能地就立即侧身跃开。这变态是何时跑到他背后的？居然全没有半分声响！虽然灭魇是人，可鬼灵此刻却是深深体会到遇鬼时的惊涑恐怖！
候车厅的广播此时突然响起：“请注意！请注意！因电力系统故障，暂时出现停电情况！请大家安静，不要惊慌，随工作人员到厅外等候！”
大厅里慢慢安静下来，客人们边抱怨边离开，可鬼灵直盯着面前的黑暗不敢动弹，他感觉自己就像变成了被蛇盯上的青蛙，甚至不知道那条蛇在什么地方盯着自己！
大厅渐渐空旷，窗门外的街灯余辉逐渐透进这黑暗的空间。鬼灵终于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灭魇，那诡异而幽森的气息，比刚才突然降临的黑暗还恐怖。只听灭魇轻笑：“本来是想抓另一个的，不过既然你主动留下来，抓哪个都一样。只好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去做一个小小试验了。”
一提到“试验”二字，鬼灵就想到姚菲玲给他看的那张照片和在商店街看到的变形小肉块，恶心地想呕吐。他怕到极点，反而化为嚣张的冷笑：“你心理变态，可别把我和水印拖下水！我们两个早和姚家脱离了关系，你要做什么试验，去找姚家的人！”
“脱离关系？你真幽默！你们体内流的是姚家的血，拥有成为生命师的资格，除非把所有血液和遗传基因都换掉，否则你们根本不可能和姚家脱离关系！”
趁着他说话的工夫，鬼灵悄悄后退一步，转身就朝门口跑，不想却被什么东西绊到，整个人“砰”地摔在地上，正正磕中额头和鼻子，痛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看他立即就忘记了脸上的疼痛，因为惊恐，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神经——他脚下根本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只黑暗的小魔物！不！不止一只，是几十只、几百只···全部围绕在他四周，兴奋着，雀跃着，似一群看到美味羔羊的饿狼，眼睛闪烁着夜光般嗜血的光芒！
鬼灵瞪大眼，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黑暗魔物一只只往他身上爬，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他自己激烈到几乎要撕破灵魂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如同惊雷般急促而恐惧地劈在他脑子中。
——自己要死了吗？
不可思议地，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他同时想到的却是，如果自己死掉，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空不必进行选择，水印也不用再提心吊胆，满足了所有人的心愿。他不是也曾经这么渴望过吗？希望他和水印不是两个人，不是双胞胎，而只有一个人···
那多完美！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呜啊！”
嗯？奇怪，等了半天也不见黑暗魔物和灭魇有什么动静，怎么反而听到魔物在惨叫？而且，爬到他身上的魔物好像从他身上离开了？
“喂，你到底是鬼灵还是水印？算了，随便吧，就当你是鬼灵那家伙好了！你刚才干吗跑得那么快？我带着白虎不能明目张胆地在人多的大街上跑，只能让白虎从空中循着你的味道飞过来！浪费了多少时间你知道吗？”
鬼灵慢慢睁开眼，先见到了一只小妖魔被切成两半的残骸，然后见到自己旁边的水泥地板上冒出一只举着斧头的水泥手，最后才见到站在窗台上微蹙柳眉的姚菲玲。
鬼灵发誓，他确实是很讨厌姚家人，也很讨厌那种爱随便指使人的有钱人。可这是他一辈子中，第二次如此感激这麻烦女生的及时出现！
THIRTEEN 魂灭
“小灭魇，我们又见面了！”
虽然菲玲的目光伴随着可爱明亮的笑容，但灭魇显然对她的突然闯入很是不满：“姚菲玲，又是你？”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一直追着你呀，弄得好像我暗恋你似的！”菲玲脸上笑得轻松，但口气上也有丝不爽。
唔，情况峰回路转，此时不逃，更待何时？鬼灵才懒得理什么姚家和夜家的仇恨宿命，趁着灭魇与菲玲对峙的机会，他跳起身，扭头就往门外跑，可没跑几步，便被那只白老虎拦住了去路，他顿住脚步，微咽口水。


“别急着离开嘛，小灭魇可是为了抓你才出现的，如果你这个诱饵消失了，我怕他又会跑掉呢！”
鬼灵瞪了笑嘻嘻的菲玲一眼。该死！他刚才怎么会对她心存感激呢？姚家人果然还是很讨厌！
灭魇也有些意外，幽冷地讥笑：“原来如此，你早有准备。不过，姚菲玲，没有了艾瑞克的帮忙，只凭你一个可以抓得到我吗？”
邪异的黑暗气息蓦地膨胀开来，那是最幽冷慑人的威胁。可菲玲却毫不在意，她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打着窗户的边缘：“当然，我还没有那么自大。以我的实力要抓你是不太可能。不过，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灭魇犹豫了一下，问道：“什么交易？”
“其实我只是负责调查姚悦的死因而已。”她摇摇手里的照片，“不如这样，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在做什么试验，我呢，就当作没看见你，就此离开如何？至于后面那个被截住的小子，我也一律当作没看见。”
她说什么？
鬼灵心头大震，惊讶地望向笑盈盈的菲玲，在窗外淡淡的街灯照耀下，她可爱得如一朵迎风微摇的粉色小花，却万没想到，她居然要把自己卖给灭魇？
不行！他一定要逃！十九年来经历过的残酷现实告诉他，要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只能靠自己！
除了水印，他谁都不会相信！
他可以心甘情愿为了救水印和空而将自己陷入困境，但并不表示，也可以任由其他人拿他的生死做买卖！
鬼灵紧张地观察着菲玲和灭魇之间的气氛，准备随时拼死一搏。可奇怪的是，灭魇并没爽快地答应，似乎菲玲提出的这个对他有利的交易，并没让他心动。
“怎么了，小灭魇？”菲玲也相当意外。对灭魇来说，尽量减少使用诅咒的机会应该是此刻最重要的，莫非他宁愿选择战斗也不肯讲试验的内容透露丝毫？那么···那个试验难道真的是···
“姚菲玲，这就是我的回答！”
随着灭魇的大喝，无数的黑暗魔物朝菲玲笔直扑了过去，速度快到难以想象。白虎立刻撇下鬼灵，一声咆哮，白色的身躯如龙卷风般刮到菲玲身前，将触碰到的黑暗魔物全部撕裂成破碎残屑！
“原来如此，”菲玲立在白虎身后，姿态依然轻松慵懒，望着灭魇的笑容中闪过一丝狡黠，“小灭魇，你的试验果然不是那么简单，居然比你自己的性命还重要呀~”
“你！”灭魇顿时恍然大悟，气得咬牙，“姚菲玲，你刚才是在试探我？”
“你杀了已经觉醒拥有了守护者的姚悦叔叔，又把目标放在未觉醒的姚鬼灵和姚水印身上，我就已经觉得奇怪。诅咒师不可能对生命师下诅咒，可姚悦叔叔死时那模样却明显是中了诅咒···”她目光一凝，柳眉微颤，似隐隐中已发现了什么端倪，“小灭魇，莫非你的试验是···”
“多管闲事！”灭魇感觉到事情越来越不妙。没错，菲玲成为生命师的时间不长，比能力，她绝计是赢不过他，可这丫头偏偏生得特别聪明狡猾，哪怕是丝毫的细节都瞒不过她的眼睛！看来他必须尽快把试验地点转移到其他地方去，万一在成功前被发现，可就真的功亏一篑···
这时候根本没空和姚菲玲纠缠下去，赶快抓了那个姚家的小鬼，脱身离开才是上策！灭魇这么一想，侧目便盯向一摆脱了白虎的阻挠，顿时急冲向门口的鬼灵。前后不过一秒，好不容易跑出了十来米远的鬼灵猛然又一跤重重摔倒在地上。抚摸着再次遭受无辜意外的额头和鼻子，他低头回看，果然见到一堆黑暗妖魔又兴冲冲地从他脚下逐渐攀爬上来，缠绕在他的腿上、身上、手臂上，最后来到他细长白皙的颈项，用闪烁着咬光的血腥眼眸，如盯着美味猎物般直瞅着他恐惧的双眼，暗暗兴奋喘息。
讨厌！又是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恶心东西！
鬼灵直想呼喊，此刻他已经快到门口，如果大声呼唤，外面的人肯定会听见！但声音刚要出来，颈子上便无端地一紧，几乎要窒息昏迷过去！被那些湿滑冰冷的小妖魔缠绕住的身体部位，好像丧失了所有的活动功能，无法动弹，也喊叫不出。
糟糕···这样下去，他真的就会被这些妖魔给带走···


鬼灵全身冷颤如风中残叶，像随时会死去般，连一口完整的空气都呼吸不上，抽搐着，不敢置信眼前所见——
喂，水印，我说，这是···在开玩笑的吧？
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的···
因为，不可能！
你怎么会丢下我···
——这世上，一定有一人与你最近最亲。
近到就像你照镜时的倒影，亲得就像你身体的另一半。
如影随形，分离不去。
只有他在你身边时，你才感觉自己是完整的，只要和他分开，你就会失魂落魄，明明手脚身体样样俱在，却始终像不见了什么很重要的部分般，浑身不适。
四年前和水印重逢时的每个细节，包括他当时的穿着装扮、表情神态，连一个目光，鬼灵都记得特别清晰，仿佛就是在昨日刚刚发生一样。
可是，此刻的他却失去了水印。
失去了和他一起，由一个灵魂剖开、双生而成的另一半。
失去了···
FIFTEEN 创造
“你好，请问找谁？”
“你好，我是本家的菲玲，请问姚宗叔叔在吗？”
“本家的菲玲小姐？这···请稍等一下，我马上请老爷来听电话！”
“···请问是姚宗叔叔吗？”
“是。菲玲小姐吗？不知有何事劳烦到您亲自来电？”
“是这样的。今天我在追夜家的诅咒师时，出了一点儿意外。您家里的鬼灵和水印也在现场···姚宗叔叔，我很抱歉！因为我···的疏忽大意，水印意外死亡，我实在是非常抱歉！我知道光道歉也不足以弥补，不过现在的问题是，鬼灵精神状态不太好，你看是否需要过来看看他呢？”
“···”
“姚宗叔叔？”
“您确定死去的是水印吗？”
“当然！虽然我是不太会区分他们两个，但还不至于···”
“···那也没办法了。水印死了我和内人也很遗憾，不过，我想你搞错了，另外一个不是我的孩子。菲玲小姐，谢谢您特地来电通知我，有机会我一定会亲自到本家感激您，再见···”
菲玲狠狠砸开了手里的免提电话：“可恶！这是什么分家！有机会成为生命师的儿子就是儿子，被抛弃的就是垃圾吗？”
    没错！那个是悉心栽培养育出来的未来生命师，有着最完美的教育与礼仪，只要成为生命师，立即就可以改变全家人在姚家中的地位。而另一个是没被选上的、丢在贫民区里的废物，没有教育没有培养，到后来甚至连最基本的生活费都懒得给，任其自生自灭。
不，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才是他们的希望。
就因为这样，她才特别讨厌这些所谓的长辈，心里除了“生命师”三个字，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进，在他们的世界中，一切都只为这三个字而存在。什么东方的王者，什么仙人的后裔，这样的家族···她宁愿干脆毁了它···
白虎趴在后面的软绵床铺上，表情依然是懒懒的，可目光中闪烁着隐隐的锐气：“你打算怎么办？那个小鬼···我说，他会不会死呀？”
菲玲望着窗外漆黑无星的夜空，那深邃到像要探入人心底的黑暗，映照进她眼里，模糊而难以呼吸。
昨天晚上的一片混乱之后，她把双胞胎和宇文家的小姐暂时安置在郊区的别墅，鬼灵的状态实在让她放心不下···
门被轻微地叩了两下，菲玲回过神，打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个担忧不安的柔美少女：“宇文小姐？”
“菲玲小姐，鬼灵他还是不吃不喝的···我在旁边劝了他很久，可是他好像一点儿都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话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一直盯着水印···的尸体，甚至连眼都不眨一下。我靠近时倒还只是没反应，但其他下人一靠近水印，鬼灵就会可怕地瞪着对方，不让任何人靠近。”空身子微颤，好像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可是，她会害怕鬼灵？
不，不是的。
现在坐在那屋里的人根本不是鬼灵。
反而很像以前在电视节目里看过的野生动物···不是有这样的例子吗？当母亲或者伴侣死时，动物会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蹲在死者的身边，保护死者的尸体，谁也不允许靠近。即使尸体渐渐腐烂了，它们也绝对不离开，一直守着···


“是，什么都可以。”不可思议的，他用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回答着，才发现那声音其实不是在房间或者其他任何地方传来，而是在他自己的体内，与 自己的内心在做问答。
那声音又问：绝对不会后悔？
“嗯，不会后悔。”
奇妙的声音没有停顿：即使···你以后会比现在更痛苦一百倍···以及会和你最讨厌的姚家再也纠缠不清？
他凝视着水印紧闭着是双目，黑暗里，便似听到一种最深的绝望转化而成的叹息：“只要能把水印还给我，我···”
那声音似乎消失了一会儿，半晌，才道：好吧，那就给你一次机会，但你要记住，这是一生一次的奇迹，以后再也不会存在第二次。
鬼灵僵硬的面孔终于有了波动，他的双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一生一次的···奇迹？什么意思？”
明明只有声音，可他却好像感觉到对方似乎在微笑，有些无可奈何的微笑：因为，你体内毕竟是流有我的血缘，所以，你一定可以做到···
血缘？
谁的血缘？什么血缘···
“你——是谁？”
他好像终于才反应过来，却来不及细想，便见到水印的身体散发出了一种奇特的光芒——不！是水印的灵魂在呼唤着他，告诉他，请给它一个生命···
只要给它一个生命，它，就可以实现他的渴望与爱！
它会把他希望的水印还回来···
“这···”鬼灵有些不敢相信，比起面对如此离奇事件的恐惧，他反而更怕这只是他的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想！
只要···给予这个发光的灵魂一个生命···好像要创造一个生命并非不可能，因为他可以感觉到，他自己的灵魂也在振动，好像有源源不息的生命力，鼓噪而清晰地燃烧起来，让他渴望着释放与点亮，在水印的身体里！
那轻浅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响起：去吧，靠近他···不用我教，你也明白该怎么做，因为这是你的本能！你或许不相信，但你体内，确确实实拥有超越人类的血缘，凡是你渴望的事，都会实现！只要···你用比自己的生命、灵魂以及所有一切都更深地去爱与渴望，你就会可以创造出，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奇迹···
鬼灵已经什么都听不进了，他只是颤抖着望向水印身体深处所散发出来的那道光，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指靠近。他似乎已渐渐明白，自己现在正做出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可他不想追究，不愿细想——只要能换回他的水印，就算把灵魂卖给恶魔也无所谓！
出生，是为了和水印一起诞生；像动物般地存活十五年，是为了与水印重逢；爱上空，是为了与水印爱上同一个女孩。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水印，他命运中的另一半灵魂。水印笑，他会开心地如得到全世界；水印皱眉，他就心惊胆颤，变得那么脆弱那么恐惧，只因为害怕被厌恶。那是，比世间所描述的爱情更为惊心动魄、深刻入魂的爱意。
独一无二的。
融化在他与他的生命里。
在这一刻，改变了整个世界与生命的定义。
尾声 烟
···
“鬼灵？”
谁？
谁在叫他···
“鬼灵，怎么了？鬼灵，你醒醒！”
谁···是谁···
他缓缓睁开眼，见到一张漂亮精致中带着妖异气息的面孔正望着自己。细软如猫毛般的短发，一根根细长分明的眼睫，所有的一切，都透露着淡淡的魅惑气息，如传说中的妖精，蛊惑人心的妖绝容貌。
“没事吧？”水印用自己的衣袖轻拭着鬼灵额间的冷汗，“你刚才好像很痛苦，一直在呻吟，是不是做恶梦了？”
鬼灵松了口气，好像骤然间将一生中所有的力气都释放出来，无力地靠在水印的肩膀上，淡淡微笑：“嗯，我是做了一个恶梦，幸好，你把我叫醒了···”
这样，就足够了。只要能继续依偎着水印，他便再无其他奢望，就算这一辈子都只剩痛苦绝望，也心甘情愿。
可水印却抬手弹了他额头一记：“不要撒娇！谁叫你刚才玩得那么开心，用了那么多力量，现在肯定累了！所以我才说不想去姚家！”
“你刚才不也玩得很开心，却只说我一个！”鬼灵嘟着嘴，像本能般地，从口袋里掏出廉价的香烟，习惯性地就要往嘴里送。


水印麻利地把烟从他的指间抽走：“飞机上不能抽烟，你忘记了？至少等下了飞机吧！而且你天天抽这么多，会早死的！”
鬼灵笑起来，带着他一贯的邪气：“既然觉得不好，那当初你又跟我学抽烟？”
没料到他会冒出这一句讥嘲，水印也眨了眨眼，异常肯定地，说出他们早已刻入灵魂深处的誓言：“因为，我想和你一起死。”
鬼灵笑了，他重新靠在水印的肩上，呼吸着水印的气息与味道：“嗯，我知道。”
飞机回到北方城市的上空，穿越过厚厚的云层，寻觅着降落的方向，最后逐渐离开碧蓝的长空，回归凡尘。
一走下飞机，鬼灵便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幽冷的空气：“呼，总算回来了，还是北方舒服，这才叫冬天嘛！”
“快去候机厅吧，空还在等我们呢！”
“话说回来，空她老爸老妈有完没完，一天到晚纠缠着叫她回去嫁人！她明明就只喜欢我们两个嘛！”
“你既然知道，还不动作快点儿！我真怕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已经被她的家人给绑走了！”
“我说水印，要不干脆我们就真的拿下那个什么破当家的位置，到时候空的父母肯定巴不得让空嫁给我们！不过空就一个人，怎么可能嫁给我们两个呢？”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她现在才十八岁，说这个太早了！”
“不过，水印呀！我其实觉得空应该喜欢我多点儿呢，你不觉得她和我一起时的笑容比较开心吗？”
“···”
“而且她和我一起时的笑容也多一些···哎呀！你干什么突然打我？”
“没什么，只是希望你闭嘴而已！”
鬼灵摸着微痛的脑袋，歪嘴不爽地望着身边的水印，真是的，明明是一起撒野，为什么水印总是那个负责教训的呢？
他眼珠微转，忽然毫无预兆地，一把拽起水印的衣领，拉近二人之间的距离，将自己的额头抵到水印的额头上。
果然，他还是最喜欢与水印肌肤相贴，那是任何其他人，甚至是空都无法比拟的。
什么生命师和守护者，什么姚家的当家，什么东方王者的家产。
都只是打发无聊的游戏而已。
自始至终，他们真正想得到的，早已在魂魄里，融化迷散。
他们无意追究生命师和守护者的寿命区别，因为当鬼灵死的时候，水印也绝对不会活多一秒。
那是绝无仅有的。
一生中，只会有一个人，分享着所有的爱与恨，所有的幸福与孤独，所有的感动和绝望。如一条根茎上长出的双生之花，幽魅，异常，邪美，却特别的深刻，除了他们自己，没人能懂。
爱情，亲情，友情——这世间上任何一种世俗的感情称呼，都不足以描绘他们之间的刻骨铭心，比恋人还深邃，比兄弟还透彻，比知己还动心。
那是刻画在他们魂魄最深处的共鸣，每一秒都在提醒他们，对方就是自己灵魂的另一半。
只有在一起时，他们才是完整无缺的存在。
唯有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