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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郎戬
注：文的来源来自《生死不欠》TXT（由二郎戬提供）

“真君！！”“二哥！！”“……哼！”“舅、舅舅！！……”
敖红离得最近，看得最清，她一个翻身站起，行至杨戬身旁，扶起那溅血黑衣，拥入怀中细细查看。只见那人已然伤重，面上已无任何血色，全身上下到处都布满了伤口，意识模糊，几近昏厥。三圣母见他变得如此模样，心中无奈倍感伤痛，却无法上前走出水牢，为他拭血亲身相护。听着母亲苦苦呼唤，沉香也感到悔恨异常，他快步上前来到暗石之下，看着那晕迷的杨戬，连忙屈身以臂扶将。“二哥！莲儿错了，莲儿误会二哥了！二哥，你醒一醒，看看莲儿，看看莲儿……” “舅舅，舅舅！沉香对不起你，甚至到刚才都在怀疑你！你不能丢下沉香不管啊！舅舅！舅舅！！……” “真君……”敖红早已泣不成声，只恨自己发现太晚，直让杨戬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王……母……”杨戬在昏迷之前喃喃，为何，为何早没有想到是她？王母娘娘何其厉害，必定是她偷偷更换了山底法咒，并能在他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 “不错！杨戬，你以为我一直很相信你？”王母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告诉你，咒语早被我换了。今夜子时之前，你们还不能把三圣母救出来的话，她就会魂飞魄散，从此在三界内消失。”“……卑鄙！……”杨戬低声痛呼，却早已精疲力竭。“我还能卑鄙得过你？”王母语调充斥了不屑，“是你激活了我的咒语，害了你妹妹，同时也害了你自己！”“二哥……”三圣母目中含泪，看着晕迷过去的兄长，心头一阵大痛。二哥……莲儿不孝……
天庭之上，鸦雀无声。嫦娥见杨戬凄惨如此，竟然心似锥扎，泪流满面。
“杨戬此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披上那道美丽的月光……”
曾几何时，他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而自己，却一直当他是无耻小人，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思及此，嫦娥终于忍耐不住，义无反顾，向天庭之外而去。
“嫦娥！”一声厉喝，“你给我回来！”
“……”嫦娥知道王母的厉害，但这次她却毫不畏惧。杨戬，他没有做错，反而是你这瑶池之主，多次陷害于他，又怎想怒喝我嫦娥？
“嫦娥！”
嫦娥袍袖一挥，快步离去。
杨戬，嫦娥现在就为你带来，你要的那道月光……

“……嗯……这个嘛……说来话长……啊，不不不……主人不许……不许我说……” 
杨戬皱眉，瞪了狗儿一眼，狗儿畏缩，看了玉鼎一眼，玉鼎不满，回瞪杨戬一眼，道：“好你个杨戬，你不愿告诉贫道也就算了，连我问他你也想要阻挠？你还是不是我徒儿？是我徒儿你就少来管！”随后回头对着哮天犬，蒲扇一挥，语气忿忿，“说！大胆说！要是这徒儿敢杀你，我与他不共戴天！说！” 
“……”哮天犬不禁面露难色，“这……主人……叫我发过毒誓……我……不能说……”
“你！你你你……你们两个……”玉鼎顿时火冒三丈，却又找不到词语开口，便把扇子往地面一摔，双手一握，“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哼！气死我了！！” 
“……”杨戬微微颔首，心有所思，沉默不语。方才时间紧促，不想竟出了差错，自己伤势过重，居然忘记将宝莲灯的口诀告诉敖红。若是没有灯诀，便无法控制宝莲灯，失去了宝莲灯的力量，沉香要想劈裂乾坤钵，就又增加了一分难度。杨戬摇头低叹两声，后悔方才自己的疏漏，如今若要相助沉香，便要设法加以补救。于是他暗自阖目，口中默念宝莲灯诀，希望宝莲灯可以感受到他仁慈的法力，自主发动起来，给沉香更大更强的力量。
“喂！我那好徒儿！怎么不说话了？”玉鼎见此情形，心里好生疑惑，这徒儿的心理，真是越来越琢磨不透。曾几何时，自己在弱水下界时在他身旁，看着他机敏大胆，心机无比深厚，想不到过了千年，他更加深藏不露，数次都在暗中悄然出手，安排好眼前一切事务，一丝不苟，滴水不漏。天庭亲奉司法天神，想来也不是那么好做，一边要假意附着瑶池金母，一边要暗手行动修改天条，想必这徒儿早已为了这场改革费尽了心思。眨眼间，过了八百年，这场革命的高潮，也应该到了火候。本以为这徒儿已然运筹帷幄，谁知他竟然是自设死局，如今又伤成了这个样子，这叫贫道怎么不心生忿怒？！贫道叫你改天条，是让你去找死的么？贫道叫你忍辱负重，是让你把自己逼成这个样子的么？！杨戬，你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啊啊啊~~~~~~！！！玉鼎越想心里越气，几乎都要七窍生烟，正想把杨戬拉过来好好教训一番，还未看口，却看见华山山脚突然间光华大作，柔美的光芒郁郁苍苍，碧绿色的幽光笼罩四方，玉鼎眯眼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发动了的宝莲灯！宝莲灯原本是女娲娘娘的法器，经过上古时代的千锤百炼，已然善于感应、灵异非常，若是用仁慈的法力来催动它，便会有无上的法力，可以福泽三界，造福苍生。再看看不远的杨戬，他停止诵出口诀，望着宝莲灯的淡淡华光，微微一笑，却不言语。沉香救母当前，劈开华山在即，若是有宝莲灯的法力相助，沉香必定会如虎添翼。如今只希望沉香，能够明了其中的真意，可以竭尽自己的全力，救出自己的至亲，放出期待已久的新天条。至于杨戬，待到劈山救母之后，必将化为飘渺的烟气，魂飞魄散，再不能归。只留下一段怨情在三界之间，由人评说，任人追忆。
……
……
……
“看！是宝莲灯！宝莲灯自己发动起来了！”山下众人见此情景，不由心生诧异，满脸愕然。杨戬先前赶去水牢，并没有携带宝莲灯，方才敖红赶来传话，却忘记那宝莲灯的发动口诀。一干人等毫无办法，正在心里暗自焦急，谁知此时，那宝莲灯自己发动起来，碧华闪闪，照亮苍穹。看着半空中漂浮的宝莲灯，众人心中不由大喜，宝莲灯自己前来相助，沉香要劈开乾坤钵，必然将会更胜一筹。灯人合力，齐聚一心，方才杨戬所说的话是否表达如此含义？是否只要沉香进入灯中，拥有了宝莲灯的全部力量，再加上同为神器的开天神斧，就一定能劈开乾坤钵？“舅舅先前也没有念出咒语，可那宝莲灯还是自主发动，替他挡了开天神斧一招！”沉香频频点头，在心里暗道一声，“如今就按着舅舅所说的做，舅舅他不会骗我的！神斧有灵，力量在心，竭尽全力，灯人合一，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他仰望着头顶旋转的宝莲灯，握紧手中神斧，脚尖点地，飞身而起。“舅舅，母亲，你们看好了，沉香此次，一定会劈开那华山，还你们与三界一个公道！”沉香在神识中暗自冥想，他闭上眼睛，将全身的法力凝结在一处。此番他真正做到了一心一意，为了母亲，为了舅舅，更是为了众生三界，王母，你就在天上好好看吧，沉香不会轻言放弃，不劈开华山，绝不返还！！

杨戬 -- 生死不欠(10) 救母篇 元神散法变乾坤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元神深处传来，杨戬身影猛然一颤，忽然间失去了力量，下一秒时人已然跌落于地，遍体痉挛，颤抖不已。“主人！！……”哮天犬见杨戬痛苦至此，一声大叫，上前一步便想来扶。他手足无措地蹲在杨戬身旁，心里一酸，竟大声哭道，“主人！你怎么了主人！是谁害你变成这个样子的？主人！你是哪里不舒服啊主人？！……”杨戬以单手撑地，闭目喘息，即便现在他只是元神，但那被神斧劈裂的刺骨疼痛还是感受得清晰彻底，刻骨铭心。开天神斧，果然不能小瞧了这上古神器，可经过了这一下的冲击，自己的元神竟然还在，也就是说乾坤钵还未劈裂，这又是为何？杨戬竭力抬眼，望向华山山顶那黯黄金钵，果不出他所料，乾坤钵完好无损地笼罩在华山之上，只不过那光芒稍微黯淡了些，有些模糊不清罢了。“主人……”哮天犬看杨戬这般模样，不免心中大痛。杨戬略微挥动袍袖，道一声“不碍事”，随后借助了哮天犬的力量，挣扎着便要站起身来。留给自己考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子时一过，任何事便于事无补。当前的首要问题便是这乾坤钵，王母究竟是设下了什么咒语，竟然如何劈也劈不裂它？“……”玉鼎真人站在二人旁边，出乎意料的没有言语。他看一眼杨戬，瞟一眼乾坤钵，再看一眼杨戬，眼珠在眼眶里面骨碌一转，心下里却在泛起波澜。这好徒儿，刚才这般模样，可是因为那小娃娃劈了那黯黄金钵？那孩子手里拿着的，可是那开天神斧？如若方才那钵儿被那孩子尽数劈裂，那他这徒儿的元神是否也会碎裂成千片万片，魂飞魄散，万劫不复？“啧……”杨戬在心里暗嗔一声，努力站起身来，眉眼却一直未离开那乾坤钵。正当他思索应当如何解开这金钵之谜时，突然间气息一屏，眼前一亮。他发现，当他试图提起一丝真气来恢复自己，那乾坤钵的光芒便增加一分；如若他的元神一直像这样衰弱下去，乾坤钵的光芒便削减到最弱，直至毫无抵抗之力。为了验明自己的判断，杨戬试探着抽离自身的一些法力，果然那乾坤钵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天地之间也慢慢黑暗了几分。“哼……”杨戬不由阖目，苦笑两声，让自身元神的法力来控制乾坤钵，这一招还真是狠绝。元神的法力雄厚，则乾坤钵抵抗能力很强，沉香劈不裂这乾坤钵，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实力太过强大？要想让开天神斧顺利劈开乾坤钵，必须自行毁掉自身的所有功力，让乾坤钵变得不堪一击，然后毫无防备地接下沉香的最后一斧。王母，你可是在报复杨戬？你可是怨恨我骗你？你可是迁怒于我不是你得心应手的工具？改天条也罢，自寻死路也罢，杨戬这一切都是为了三界众生，即便是万劫不复，遗臭万年，杨戬也在所不惜，又何惧你这瑶池金母？也罢，杨戬生无所求，死无所恋，只要沉香能够劈开华山，救出三妹，更改天条，维持这三界的秩序与平衡，杨戬最终下场如何，便不在考虑的范围之中。王母，杨戬此番就卖个人情给你，你是三界之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我绝对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不会留与你一分一毫！“主人……”哮天犬看见杨戬这副表情，不由得打个寒颤。杨戬此刻的笑容并非一个诡异就能形容得出，那是一种夹杂了苦闷、无奈以及一点点莫名的释怀的笑容。主人怎么了，他不知道，既然主人不说，那么他一定不想让他明白他的计划，所以还是不要问的好。可是这一路走来，杨戬的辛苦他看了太多太多，哮天犬实在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很好地安慰主人，他只能陪伴在主人身边，做他手下的一只忠狗。“主人……”狗儿怯生生地开口，将脑袋往杨戬的手下蹭蹭，“主人，你没事吧？我，我可是很担心主人的。”“……无妨。”杨戬对他淡然一笑，抬手轻轻抚上狗儿的一头乱发。从今往后，怕是再没有机会再与他一起同生死，共患难了。这条跟随他千年的好狗儿，真要是离了他，还是非常舍不得的。这难道便是杨戬以及身边的人的命运吗？哼，杨戬从来就不相信任何命运，劫难也好，命数也罢，没有人能够掌控杨戬的所有动向，更不要提什么操纵！杨戬的生死，杨戬自有选择，天不可拦，地不可阻，即便是那天机不可泄露，天意不可篡夺，杨戬此番便要看看，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人定胜天！要将所有的功力全部散尽，首先必须要元神归体。杨戬自是想把事情做绝，便一直对自己苦苦相逼，不留余地。他所背负的歉疚已经太多，所以他要尽可能地帮助沉香，以保万无一失，不再出什么缺漏。他缓缓站起身来，看了看不远处自己那伤痕累累的肉身，冷静如他，神情里仍旧是沉稳含蓄。玉鼎一直在旁边观察着自己徒儿的一举一动，他似乎已经猜到杨戬此番作为的因果缘由，不免面无表情，脸色铁青，一点也不似那手摇蒲扇、嬉笑怒骂的绿衣老头。好小子，你这可是找死！玉鼎不禁心生忿怒，这杨戬怎的就如此这般虐待自己！不忙，不忙，待贫道好好看看这徒儿到底干的是什么勾当，如若此番他真的将自己引上死路，贫道就立马出手，由不得他！
………………

“杨戬！……”
杨戬正收了折扇，微拢袍袖，刚要以元神进入肉身，便听得附近有人影移动，伴随着女声的颤抖轻唤，惹得周围树枝沙沙作响，不由心下一紧，神色有变。嫦娥？她来作甚？难道是见杨戬伤重至此，特意赶来看杨戬笑话？
“哼。”杨戬侧首回望一眼，继而嘴角微微一翘，双目轻阖，冷笑出声，却又仍旧默默不言，径自向那破败身体迈出脚步。
“杨戬！”嫦娥上前一步，拦在杨戬面前，看着身旁那伤残肉身，再看看眼前这威武元神，不禁咬紧嘴唇，浑身颤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仙子，请你让开。”杨戬的语气依旧淡淡，清冷孤傲，不带有任何感情。
“杨戬……”嫦娥心下一抖，愧疚之情油然而生。方才她隐在旁边，看见了沉香劈乾坤钵的全部过程，再看到杨戬后来的表现，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乾坤钵里暗藏的玄机——钵在人在，钵亡人亡，杨戬此番，必是以自身的性命作为赌注，宁可他自己散落法力，万劫不复，也要让沉香开山救母，功成名就！
“杨戬！你不能去！你可知你这样做，终会引起怎样的后果？！”嫦娥眉目一扬，拦于身前，只手阻住杨戬去路，“乾坤钵与你元神一体相连，沉香若是劈裂了它，只怕你……你会……”
“我只知道，沉香若是劈了那乾坤钵，新天条便能顺利出世，天地便能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天庭可以重整广大三界的阴阳秩序。”杨戬仅仅斜视了她一眼，眉眼里的目光有些阴沉下去，“到那时候，万物苍生物竞天择，任何命数尽可以重新来过，三界里只少了杨戬一人，如此结果，还怕你们不能承受？”
“你就不能想想沉香，想想三圣母？如果你死了，那些人要怎么办？！”嫦娥一时心急，大喊出声，却没想到，她竟已然忽略了因果缘由中最重要的一环。
“如若乾坤钵不被劈裂，沉香便救不出三圣母，子时一过，她便会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三界之中！”思及此，杨戬不由怨念心起，心生忿怒，话中语气也陡然尖锐，冰冷异常，“只有杨戬耗尽了自身法力，才能使乾坤钵变得不堪一击！杨戬与三圣母，二者只能选择一人，作为她的兄长，如果不能使自己的亲妹妹获得平安，那还要杨戬留存下来作甚，只会令自己对她的愧疚再增一分！”话落，他已转首迈步，向那地上的破败身体沉稳行去。嫦娥不由惊愣，就在杨戬与她擦肩而过时，她只听他一句，“杨戬的时间不多，仙子，劳烦你轻移玉步，走开便是！”
“杨戬！！……”嫦娥听他此言，顿时心如刀绞，倍感伤痛。不错，现在只有杨戬一人能够扭转大局，只要他耗尽神力，衰弱元神，沉香便能劈开那乾坤钵，顺利救出三圣母。可是，在此之后，杨戬便会在三界之中销声匿迹，魂魄化成丝缕烟尘，毫无感觉地消失了去。可叹，可悲，一众人等误会了杨戬千百年，到后来，杨戬却独自一人离开尘世，就连一个赎罪的机会也不给？
只看那杨戬缓缓行至自己肉身旁边，双目微阖，复又睁开，元神已然化作一道银白流光，在半空中漂浮半晌，忽地又没入肉体神目中去。就在那一瞬间，神斧的斧伤，以及王母的咒语反噬，先前所受的一切伤痛再一次蔓延全身。肉体与元神的差距使他一时间失去反应，周身的力量完全无法再次聚起。他努力操控着撑起手臂，却突然眼前一黑，身体禁不住地就要仰倒下去。

“主人，主人！！”哮天犬急忙上前扶住杨戬，看着他为了沉香如此拼命，大滴的泪水不由滚下，“主人！不要再坚持了！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主人！！”
“……哮天犬……扶我起来！”杨戬眉目紧锁，身体在不断震颤。三妹，三妹她还在华山之下，如若她魂飞魄散，杨戬，我看你还怎么有脸交待！杨戬这般想着，一边咬紧了牙关，他攥紧了哮天犬的衣袍，勉力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哮天犬心有不忍，半晌没有动作，杨戬不免怒极，低眉瞠目大喝一声，“听到没有？我叫你，扶我起来！……”
“主人……”哮天犬泪流满面，却不敢有半点违抗，只好小心扶起杨戬，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杨戬正身静一坐，阖目喘息半刻，复又睁开眼来，忍起剧痛撑开手臂，心诀默念，运行周天。神目在他的额头一明一灭，丝缕的金光从他的身体源源散出。嫦娥不由得仰头望向那乾坤钵，只见那炫彩明黄已然渐渐黯淡下去，随着杨戬法力的散失，竟然还在微微颤抖。她不禁回头再望一眼杨戬，见他的额角已经大汗淋漓，眉心紧皱，唇角泛白，呼吸急促，粗略看来，似乎马上就会晕厥过去。她默默咬紧了嘴唇，暗地里为他担心，在这个时候，她甚至都想上前协助杨戬，只可惜，她仅是个月宫宫主，法力不高，心有余力，却什么都做不了。
“……”一旁站着的玉鼎，脸色已经是极度难看。好你个杨戬，你就想这么夺走贫道唯一的徒弟！你想死？没那么容易！还未等他开口阻止，杨戬却已然散功完毕。他撤下掌中力道，猛地瞪大双目，面对着远处光芒不再的乾坤钵，竭尽全力昂首大呼：“沉香！乾坤钵光华已尽，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更待何时……更待何时……
“舅舅！”独自懊恼的沉香，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确实听见了杨戬的声音，猛地一个激灵，面色不由紧张起来。舅舅，是舅舅的声音！他要我现在去劈乾坤钵，就是现在，就是现在！！
“沉香！这乾坤钵好似没有了法力，你拿上神斧，再试一次！”众人同样发现了乾坤钵的异常，他们齐齐看向沉香，沉香蹙眉点头，握紧了开天神斧， 表情里恢复了方才的勇猛刚强。
“娘！我来了！！”沉香再次飞身上前，双手持斧，眼睛瞪着那乾坤钵，目光里似乎要烧起火来。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试一试！娘，等着我！子时之前，沉香必会让你重获自由！！
……

………………
一众仙佛，十余人等，正朝着那树林方向急急赶来。可孰知那树林之内，枝叶之间，已然有一种特别的光华，在黑幕之中隐隐生辉。就在暗华放射的地方，模模糊糊有一人影，身着雪白衣袍，生有银色须发。树林里光影叠罩，看不清他长相，却分明可以望见，他袍袖轻拢，单手微举，些许的法力汇聚在他掌中。他悠然站立，内力轻吐，竟只手束缚了那半空之中飘忽轻浮的微弱荧光。原本分裂了的暗淡光华在那人法力的掌控之下，渐渐幻化出另一个人的模样，那便是杨戬的元神。“戬儿，来者何人？”说话者的声音，似乎陌生，却又是非常的熟悉。“是徒儿的兄弟。”杨戬依旧面色从容，神采淡然。他微微躬身，与对面之人施过一个拱手之礼，浅浅一笑道，“师傅，您终于重新修回真元了。”“不错。可为师修回真元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看到自己的徒儿在找死。”白衣道人神色不变，他斜瞟一眼杨戬，语气同样清冷平淡，“究竟所谓何事，竟要你心甘情愿废去自己一身法力，哪怕是元神尽失，魂灵尽散？”“……这本是徒儿天庭办事不力，铸成大错，自作自受罢了，劳得师傅真身来助，徒儿对此倍感惭愧。”杨戬再次低眉，于半空中屈膝拱手，“劣徒杨戬，拜见师傅玉鼎真人。”“起来罢，我等回头再解决此事。戬儿，你先随我回玉泉山。”白衣道人举目四望，首先看见了匍匐在脚下、大气也不敢出的哮天犬，随后看见了怔愣旁边、神魂未定的嫦娥，眉眼里隐隐露出一丝不屑，“这一千年，我并未出关，竟也变得孤陋寡闻起来！戬儿，回到玉泉山之后，你与哮天犬，一并将所有事情告诉为师！”“师傅，我……”“哮天犬，你随我来！”白衣道人一声轻喝，单手施力，杨戬的元神便再度化作一道黯淡流光。他手掌翻转，掌心直直指向了地面上杨戬的破败肉身，只见杨戬颈上的银饰缓缓地飘飞起来，浮于半空，在白衣道人的掌力推动下，杨戬的元神尽数没入了他项间银饰之中。白衣道人微微一笑，偶一凝目，发现离杨戬肉身三步开外，有星星点点的碎片在旋转飘忽，环绕着杨戬的天眼银饰，好似难弃难分，依依不舍。这可是方才那乾坤钵？道人短暂审视一阵，最后冷哼一声，双手微震，袍袖轻挥，将那金钵碎片统统笼入袖中。他俯身缓缓抱起杨戬身体，复又起身，瞟一眼那哮天犬，道一声“走了”，兀自不理睬那仍旧呆愣的月宫宫主，与哮天犬变作一道璀璨银光，升腾空中，霎时间划破天际，失去踪影。
………………
“那，那是什么？”不光是华山众人，天庭之上的列位仙佛也通过那玄光宝镜，看到了小树林中的异彩光华。杨戬方才的话语众人也都听得真切，玉鼎真人？可是那玉泉山金霞洞，阐教十二仙中的玉鼎真人？刚才的流光便是由玉鼎发出？但是，所有见过玉鼎的人都知道，那玉鼎不过身穿绿袍、手拿蒲扇，虽说智慧颇丰，但却法力不强，如何能与千年之前，因练习九转神功而魂飞魄散的玉鼎真人相提并论？此谜，不好解，不得解……
……

”“嫦娥先前也曾见过玉鼎真人，方才心里也暗生疑惑。可是我听那杨戬道，‘师傅，你终于重新修回真元了。’嫦娥心想，是否这问题的源头，便是出在这玉鼎真人身上？”“‘重修真元’？玉鼎真人身体从来无恙，何来重修真元一说？”众人不知其中奥妙，纷纷七嘴八舌，各自猜测。此时哪吒的表情却越发难看，他单脚一跺，双拳握紧，紧闭眉眼，苦笑一声：“玉鼎师伯，玉鼎师伯！我哪吒居然没有料到，方才竟是你显露真身！感情你一千年来，说是闭关，实却是在那暗地里面重铸真元，直到今时，才真正有了出头之日！”“哪吒，此话怎讲？”众人听他此言，不由惊愣，哪吒竟然如此道来，若非他早已知道什么？何谓那玉鼎真人显露真身，如若不明缘由，还真真是雾里看花，琢磨不透。“我，我……唉呀，此事究竟该如何向你们解释才好？！……”哪吒一急，脱口说了出来，“哪吒只是在想，封神之前，玉鼎师伯其实并没有魂飞魄散，他只是借助了那个凡人的躯体，一直在慢慢恢复原身！”“封神之前？魂飞魄散？这又怎么讲？”不仅是敖红敖春，梅山兄弟几人也一并感到疑惑不解。孙悟空、牛魔王以及红孩儿三人都未经历封神一战，不知所云，于是这里暂且不提。“那封神之前，便是……”哪吒暗忖，杨戬大哥在玉鼎真人那里，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他便沉落眉眼，细细讲述，众人也只是凝眸听着，心如浑水，混乱不堪。“哼！没想到那玉鼎真人竟然还留了这一手。”天庭之上，王母位于凤椅之中，脸上的神色阴沉一片。玉鼎真人居然显了真身，杨戬在他手上，也必然就死不了了。也罢，本宫要下的赌注，是那三圣母的性命，杨戬的生死，从此往后，与本宫毫不相关，再不牵连！
……

杨戬 -- 生死不欠(13) 救母篇 定魂鼎·新天条·救母得成
“嗳呦~~玉鼎~~~玉鼎师侄啊~~~~~玉鼎~~~” 玉鼎真人怀抱杨戬，正与哮天犬一道驾在云头，忽然听见半空之中有人呼唤，便稍稍停了脚步，回眸细望。只见那银冠白袍，长须飘飘，却正是方才那暗出天门、悄然下界的太上老君。 “原来是太上师伯，玉鼎双手不便，还请师伯见谅。”玉鼎面对来人，微微躬身，双眼稍阖，以示礼节。 “玉鼎啊，你此番可是要回那玉泉山？”老君匆匆在玉鼎面前停下，看着他怀中沉睡杨戬，不由悲戚，怆然而道，“唉，这痴儿，痴儿啊！乾坤钵与他元神一体相连，现在那乾坤钵已被开天神斧尽数劈裂，即便是师侄你强将杨戬元神聚起，他那神魂，也依然还是沉浮不稳哪！” “师伯，那便如何？”玉鼎表情不变，神色淡然。他轻启薄唇回问老君，话语里除了冷漠，再无更多其他感情。 “定魂鼎！你便用我老君的定魂鼎！”老君好似隔空取物一般，一道光华闪过，那定魂鼎便出现手中，“杨戬这痴儿，当时也曾用这鼎来救人，可谁又知道，这方鼎啊，最后还不是要使来救他！” “哼，”玉鼎冷眼看他，随即微微一笑，道，“玉泉山收藏宝鼎也有甚多，却唯独缺了，师伯你这兜率的定魂鼎。” “嗳呦，师侄啊，现在重聚杨戬元神要紧，你就莫讲这么多了！”老君听他语气冷漠，不由窘迫，苦笑一声，他与玉鼎师侄千年未见，如今玉鼎好容易才显了真身，这性子却与千年之前一般无二，目中无人，这一点，杨戬倒是像极了他！有道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可那玉顶真人的嬉耍玩笑，杨戬怎就一点都没有学到？ 唉，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啊…… 玉鼎稍一点头，那狗儿便听话地将老君手中的小鼎接了过去。老君还兀自想着，便听玉鼎道一句：“玉鼎还有要事在身，不得驻此陪伴多时。此番救得杨戬之后，再将此鼎原物奉还。师伯，玉鼎告辞。”说完，竟侧目转头，撇下老君，径自走了。 “嗳！玉鼎！玉鼎~~~玉……”老君大窘，急走几步，见方才二人已然走远，不由连连摇头，大叹几声，“罢，罢，罢！这师徒二人都是如此德性！此番我也不阻拦他，救得那痴儿便也好了！唉！唉！……”老君痛心疾首一番，见再无要事麻烦于他，便也掉转云头，独自负手，慢慢踱向那天庭而去。
…… …… ……


是夜，整座华山尽尽浴于金煌之中。恰是子时，华山之下忽然开出朵朵金莲，光芒笼罩，甚是夺目。一时间，山崩地裂，地动山摇，那巍峨主峰，竟从中间生生断裂，一道七彩华光，自华山之心冉冉升起，沉迷乱眼，炫彩缤纷。 “七彩石！是女娲娘娘的七彩石！”敖红脸色异常欣喜，大喊出声，众人不由气息一屏，眼前一亮，七彩石？这可是记载了新天条的七彩石？华山之心崩裂，七彩神石上天，这可意味着沉香救出了三圣母，新天条已出世？ “王母娘娘，你输了。”观音自玄光宝镜中看着三圣母一家泪流满面，欣喜团圆，不紧不慢说了一句。 “……”再看那瑶池凤座上，王母面色已然铁青。她咬牙切齿，挑眉瞠目，暗自握紧双手，却是尽然不信方才所发生的一切。 “沉香，现在在你头顶上的，就是女娲留下的七彩神石。”一刻之前，她曾如此告诉沉香，“本宫让你自己选择，你是要劈开华山，让新天条出世，还是要留下旧天条，保住三圣母的性命！” 她本就是如此念想，七彩神石处于华山之心，水牢之上，如若沉香劈了华山，放出新天条，三圣母便会脱身不得，死在山底乱石之下；如若沉香不劈华山，救得三圣母的性命，则旧天条不会改变，三界仍旧在她掌握之中。到时候，什么佛道，什么杨戬，统统都被她踩在脚下。佛门自是输了赌注，无法与她据理力争，那杨戬是自作冤孽，形神俱损，毫无抵挡干预之力。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真情可以成就一切，山底水牢，一滴眼泪，竟然惹出朵朵莲花；华山之心，光芒万丈，尽尽显出耀眼金煌，光华不灭，心力不衰，真情至爱，孝感动天。二郎神执法无间，刘沉香开山救母，舅甥二人背道而驰，都只为了一个目的。她这天条，她这权威，竟被这二人生生推翻；她的信仰，她的自尊，尽在此刻消磨殆尽。木已成舟，前功尽弃，即便是她勉力反击，竟也毫无回天之力！现在已然大势已去，一切繁华尽数落空，就算她此番重整旗鼓，新天条也已经尘埃落定，再无任何变革的可能！ “好，好，好！”王母怒极反笑，冷哼一声，袍袖一挥，站起身来，“刘沉香救母已成，新天条已出世，菩萨，你赢了，你赢了！哼，杨戬，本宫终究算不过你，生死博弈，执掌黑白，成就了你外甥，放出了你妹妹，此番你便也旗开得胜了！”说完便一甩衣袖，眉目一横，竟不顾旁人诧异眼光，径自离了那瑶池而去。
…… …… ……
“小玉？小玉！小玉你醒醒，小玉……” 小玉正迷迷糊糊睡着，却听见耳边有人唤她。她勉强睁开眼睛去望，映入眼帘的便是沉香关切的脸：“小玉，你醒了？” “……” 小玉的目光迷茫，仿佛置身于梦中。她伸起手臂缓缓抚上沉香的脸，低声唤道，“……沉，沉香……”“太好了，小玉……”沉香将小玉搂入怀中，眼中不禁有泪光闪烁，“我以为你永远只能融入我的体内，再也回不来了……不过，你回来了……这样，这样便好了……”“……沉香……方才……我听见你叫我……于是……我就出来了……”小玉任沉香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感受到他的手心温度，同样也是眼眶濡湿，泪流满面。“小玉……”沉香此时已然忘却了男儿无泪，只是倍感幸福万千。他怀抱小玉，附耳而道，“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了……”“……沉香……”
……
“沉香！”正当这二人气氛一片大好之时，华山水牢之外，三圣母形色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那刘彦昌。只见三圣母表情不对，神色紧张，还未到沉香面前，却已然匆匆开口询问：“沉香，现在已是几时？”“几时？”沉香还没能反应过来，“子时已过了……大概一刻罢？”“沉香，这里是……”小玉勉强撑起手臂，疑惑发问，沉香赶忙将她扶起，解释说道：“这里是华山水牢啊，娘已经被我给救出来了，爹、娘、我，还有小玉你，我们一家，现在都已经团圆了！”“不！！”三圣母突然一声惊叫，声音之凄惨，将身后的刘彦昌吓了一跳，“二哥，还有二哥！！我们竟然……竟然都忘记他了！！二哥，二哥……二哥在哪里？沉香，二哥在哪里？他在哪里？在哪里？！……”三圣母心急如焚，话语情绪已然失控，她跪下身，不停拽着沉香衣袖，仿佛只要跟着沉香，她的二哥就会没事一般。“舅舅……舅舅……”沉香此时才反应过来，不由浑身战栗，抱紧小玉的手开始不住颤抖，好半天，他才说出，“舅舅，舅舅他在华山之下，小树林中……”“沉香，舅舅他怎么了？他怎么了？！”小玉听得沉香语气不祥，强撑手臂坐起身来，看着沉香眼神迷乱，心里不由焦急万分。她握紧沉香的手，想从他处获得答案，然而，沉香只是兀自呆愣，心神颤抖，默默不言……
……

杨戬 – 生死不欠(14) 昆仑篇 昆仑神境·玉泉山
银色流云，当空划过，直往昆仑破天而来。玉鼎真人怀抱杨戬，与哮天犬一道，破除昆仑入关结界，迅速向那道场行去。一路上，朔风刺骨，冰雪凛冽，哮天犬在玉鼎身边，不由猛地打个寒颤：这昆仑地界，果然还是雪满冰封，巍峨肃穆，不说自己，便是主人，也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司法天界，一眼万年，今时今日，终于还是两袖清风，回归昆仑。哮天犬微微缩起脖子，裹紧衣裳，蜷缩着靠在玉鼎脚边，抬头望望面无表情的竖目冷眉，心中不免担忧一片，悲凉万分。主人，主人，真人带着我们一起回来了，从今往后，哮天犬要和主人一起重新住在玉泉山，哮天犬要保护好主人，再也不要主人去当什么司法天神了。哮天犬心里如此想着，不禁念起曾经和主人在一起的时光，他怀念那白衣苍狗，自在遨游的逍遥日子，千年之前，主人听调不听宣，他们二人曾在那时行遍天下，共同仰望苍穹之上日出月落，一起近观草木零落花谢花开，当时当日，是何等自由，何等美好，哪如现在般，伤痕累累，不得解脱。“主人……”哮天犬不由喃喃一句，脸色凄凉，心有怅惘。玉鼎低眉看他一眼，知道他内心痛苦难熬，自己又何不抱此念想，于是也便涣散眉眼，默默不言。
………………
此时已经夜半时分，冰轮已然向西落去。越过乾元、九仙和夹龙几山，屹立眼前的便是那巍巍玉泉。玉鼎望那狗儿一眼，二人便一起降低云头，带着怀中那沉睡杨戬，共同前往那玉泉之巅，金霞洞府。“真，真人……”哮天犬缓缓降至地面，瞠目放眼环顾四周，见周围风景一片陌生，不由惊奇，转首回问，“我们是否走错了路？……那洞府……好像不是在这边……”“你尽管随我前来便是。”玉鼎并未看向狗儿，只是漠然说了一句，径自走向山顶一处断壁石崖，看着那峻峭石峰高耸入云，巍峨伫立，不由嘴角轻翘，淡然笑道，“这里经过一千多年，竟然也无任何打扰，安宁自在落得清静，此番这样便也好了。”话落，他单手扶住杨戬身体，另手隐隐暗蓄法力，眉眼微阖，复又睁开，只见那雪白衣袍轻轻一划，那山崖竟然从中间生生裂开，震动带起行尘扬沙，直教风作呼啸不止。玉鼎悠然立于尘中，口中默默念着法诀，那混沌尘嚣竟然不能靠近其身，银发白袍，依旧亮泽光彩夺目。待到风定尘消，四周重归寂静，哮天犬定睛一看，不由目瞪口呆：那断壁残垣缝隙之间，居然有座绮丽洞府，方才那岩壁断裂两旁，正好是洞府威武门户。洞窟之外，有一石门，石门之上金光闪闪，仔细看来，恰好正是“金霞”二字。玉鼎轻叱一声，微微震动袍袖，万道金芒在他眼前渐渐消失，洞府大门在他手下缓缓而开。五彩祥瑞自洞窟内飘然而出，映照苍穹，昆仑神境在华光下熠熠生辉，仿若画卷。玉泉异动震惊了阐教玉虚神宫，元始天尊端坐在殿内恍然凝目，玉鼎，那可是玉鼎回来了啊！金霞洞府封锁千年，漫长时间无人过问，方才万丈光芒冲天，必是玉鼎重显真元！“玉泉山，是玉泉山啊！玉鼎师弟(兄)回来了！！”于此同时，其余洞府，阐教金仙万分激动。玉鼎消失千年之久，三界之内了无踪迹，今日终于复原而归，如此幸事怎不开颜！就看那十二峰上，光芒大放，笑语传言，回荡四方。忽然有鹰击长空，欣喜长鸣，回眸利目，振翅高飞，直往玉泉方向而来，化作两道金色流光，齐齐降落在玉鼎身前，变成两个伶俐童子，对着玉鼎倒身下拜：“金毛童子，金翎霞翎，在此拜见玉鼎师祖！”哮天犬惊得瞠目结舌，玉鼎却是表情不变。他袍袖一挥，薄唇轻启，看着眼前那一对小儿，道：“起来罢，金霞洞前，尔等皆可不必多礼。”“是。”“师祖，师傅他……”霞翎子起身抬头，望见玉鼎怀中伤重杨戬，心中不由惊诧万分。金翎子见弟弟眉眼震颤，内心里同样忐忑不安，师傅他道法勇猛盖世，如何以至这惨烈下场？“戬儿他元神尽裂，形神俱散，我已将他真元强行聚起，如今暂且无事。”玉鼎淡淡说了一句，双手将杨戬拦腰抱起，看了身后三人一眼，道一声“尔等且随我入来”，随后转头，向那洞窟道场缓缓而去。


杨戬 -- 生死不欠(15) 昆仑篇 八公主·二郎表哥
“师祖，八公主来了。”金毛童子守在金霞洞外，远远看见一朵流云飘忽而来，认得那是被禁足昆仑的仙女八妹，便留了霞翎在洞外守候，金翎入得洞去，细细禀告洞中众人。 “八妹？”玉顶真人听闻此言，瞪大眼睛，暗自想道，八妹被王母罚下昆仑面壁思过，这一千年来在玉泉闭关，竟也不曾与她打过照面，便一挥蒲扇，对金翎道，“没事没事，都自己人，叫霞翎子让她进来，别拦着她！”话音未落，便看那八公主与霞翎子一前一后走进洞来，八妹一见玉顶真人，上前紧紧握住他衣袖，心急如焚，张口便问：“师傅，你在这里？二表哥呢？二表哥是不是受伤了？方才有天兵下界告知此事，八妹不免担心，就急忙赶到玉泉来了。” “那天庭允许你出昆仑了？”玉顶愣神发问，拿扇子挠挠头发，却已然忽略了八妹的问题。八妹心里一阵焦急，她握拳咬牙，一把推开了玉顶真人，看准洞府深处密室，心下一横便要冲将进去。 “……”密室暗门忽然打开，八妹躲闪不及，一头撞在一人身上。来人也不动作，只是淡然平视，并不答话，八妹心里惊觉奇怪，抬头去望，却见那人银色衣袍，雪白须发，眉目清秀，气宇不凡，千年以来并未曾见，不由疑惑，暗自揣摩。 “戬儿无事，八公主自当放心。”玉鼎淡淡说了一句，语气平稳，声色清晰。八妹突然明白过来，倒身便要拱手拜见：“原来是表哥的师傅玉鼎真人，八儿有眼不识泰山，无意之间冲撞真人，还请真人不要见怪。” “不碍事。”玉鼎话语仍旧平淡，他薄唇轻启回应一声，目光却看向了不远的金翎霞翎。原来，玉鼎真人托体修元之事，只有阐教弟子得知，此番八妹出得此言，她必然是认得自己，这又该作如何解释？金翎霞翎脸色一变，齐齐跪倒在玉鼎身前，心下慌张，恳求说道：“师祖恕罪！千年以来，金翎霞翎与八公主交情甚好，无话不谈，不经意间竟然泄漏师祖秘密，金翎霞翎惟恐此事被外人得知，便与八公主一起立下封口之誓，我等三人，在师祖闭关修元之时，如有将此事再次泄漏，必将天打雷劈，万劫不复！” 玉鼎听他二人此言，兀自在心里默默沉思。昆仑虽是阐教弟子聚集之地，每日却也有各方仙灵求取法宝，拜访讲道，陌生人等确有很多，不得不管好各自口舌，加以防备。金翎霞翎本就无心惹事，八妹其人也是知晓道理，此番他们几人如此补救，便也没有引出什么乱子。何况自己真身已然修成，不必再去闭关修元聚功，千年隐瞒身份今日重显，光天化日之下不必多言。于是他稍稍挥动衣袖，对着金翎霞翎缓缓而道：“起来罢，尔等三人小心谨慎，并无惹出混乱杂事，如今玉鼎真身已成，开诚布公便也无妨。” “金翎霞翎谢过师祖！”兄弟两人欣喜作揖，随后抬首，站起身来。八妹见玉鼎外表冷漠，内心里却明理如此，顿时对他好感倍增。她转头看向方才被她推开的玉顶真人，心生歉疚，面露愧意，道一声：“八儿担心表哥安危，对待师傅多有不敬，还请师傅大人大量，不要怪罪八儿才好。”玉顶真人嘿嘿一笑，胡须乱颤，蒲扇轻摇，却不多作太多言语，只是暗叹此女精明。 “师傅，二表哥此时可在密室之内？不知他此刻伤势如何，可否让八儿近身一看？”八妹面对玉鼎真人，谦恭发问，只是眼睛一直望着那洞府密室。 “八公主，你请自便。”玉鼎微微侧身，让开密室暗门，八妹回礼谢过，转首进入洞口，轻声唤道：“二表哥？二表哥？我是八妹，我……” “……”八妹突然愣怔，话不出声，看着室内二人相同样貌，眼神疑惑，不免惊异。对面二人却神色一喜，眼前一亮，面带笑容，异口同声道：“八妹？”“八公主？” “怎……怎么会有两个二表哥？”八妹以为自己眼拙，顿觉奇怪，于是便沉下心神，定眼细看。不错，这里确实是有两个杨戬，其中一个身穿黑色单衣，披散卷曲长发，眼中透着司法天神那般尖锐光芒，威风凛凛，气度非凡，只是他脸色微微显得苍白了些，身体隐隐有点消瘦了些；另外一个身着雪白便装，三棘银冠束发，看起来倒是无恙，可这相貌分明就是千年前的杨戬模样，偶一回眸，百媚倾尽，就好似涉世未深一般，眉眼里满含温暖笑意，春风拂过，羡妒苍生。 “你们……哪个才是我二表哥？”八妹心中莫名其妙，望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只感到头脑思索不能。那黑衣杨戬只是垂目，嘴角微翘，并不言语；哮天犬在旁边看着，偷偷窃笑，暗自得意；那白袍杨戬上前一步，优雅行礼，拱手而道：“八公主不必疑惑，我身边这位才是二郎真君。” “那……你是何人？”八妹不解开口，表情却是平静许多。 “八公主叫我荒尘便是。”白衣杨戬微微一笑，笑容里融化了无尽温柔。


…… …… ……
此时此刻，沉香等人已然到了昆仑神境。他们站在神境之外，发现四周尽数用高强法力设下了结界。 “这个结界，只有阐教门人才能随意开启，其余人等，只有经过南极仙翁，方才能够入得境内。”哪吒稍稍作出解释，随后示意众人散开，单手擎起，心诀默念，法力聚集，直直击向那透明结界。那结界只认阐教的开启法咒，在哪吒的法力下缓缓打开一条缝隙，待到一众人等全部进入结界之内，那缝隙才慢慢合拢，完好无损，消失了全部印迹。 阐教究竟有何种玄妙，众人心里皆不得其解。只看这光天白日之下的昆仑神境，层峦叠嶂，山崖涌起，隐隐有十二高峰，巍峨伫立，高耸入云，想来便是十二金仙的修行洞府，不由景仰，肃然起敬。 “这里……便是昆仑？……”沉香惊奇不已，赞叹一声，本以为华山景致已是最美，再没有其他绮丽风景能够与之相提并论，此番见识了昆仑的超凡脱俗，巍峨清冷，还真是大开了眼界，不由暗想阐教门人的清静修为。 “舅舅便是在这里修道成圣？”小玉转首四周，同样倍感惊异，昆仑地界如此清冷凛冽，与杨戬那冰寒性子正好符合。三圣母听言默默点头，回忆当初，二哥他上山拜师学艺，学成之后劈山救母，前前后后，大致算来，竟也只用了三年时间。那时她还在太乙真人的金光洞内，和真人一起陪伴哪吒，二哥只在救母之前见她一面，也便在这昆仑脚下，山林之间。她并不熟悉昆仑，并不记得玉泉山的具体方位，只能与众人一起跟随哪吒脚步，四处观察，放眼细看。 “嗨！小哪吒，这昆仑山竟然冰冷至此，可比俺老孙那峨嵋要厉害得多啊！”孙悟空抖抖浑身猴毛，搓搓双手，不禁打个寒颤，“这么冷的地儿，俺老孙都呆它不住，他杨小圣怎么就忍得下来？” “胜佛还请自己保重，”哪吒苦笑一声，耸耸肩膀解释说道，“阐教弟子修行道法，修得真体自带御寒之术，可随意出入昆仑，不被万年寒气所侵。如若没有真气御神护体，不说是胜佛你，即便是阐门中人，在此也待不得一时三刻。” “嘿！俺老孙好歹也算纵横三界千百年，就没听说过这等鸡皮杂事！说什么真身自带御寒之术，分明就是将整个昆仑据为己有，不让别人占去！”孙悟空听他此言，心中略有不悦，他抓抓手臂毫毛，眼珠一转就要暗骂，“好歹俺也是那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这点寒冷也受得过，没有你们阐教那般狭小心眼，弱不禁风！” “胜佛！阐门地界，你休得无礼！”哪吒身为阐教弟子，听不得有人辱骂师门，此番还是给那猴子脸面，没有直接与他打将起来。那猴子八百年居于峨嵋，听惯了佛门的讲法诵经，好斗心思除在杨戬面前，已然全部都收敛起来。孙悟空看着怒火中烧的哪吒，自是无心与他过多争辩，眼下最要紧的便是找到那杨小圣，好好与他切磋发泄一般，否则就难解他心头之憾，便陪了个笑脸，道一声“好，好，俺老孙不与你争，不与你争”，随后就兀自捏了个避风的诀儿，独自沉默，再不言语，哪吒也不作计较，只是斜眼看他一眼，便一马当先冲上前去，为一众人等引路。 “真君……谁知他当下状况如何？”敖红自是无心听那几人争辩，只是径直跟随前进，脑中一片混乱不堪，听不进任何喧嚣吵闹。杨戬因她受了沉香神斧一击，华山水牢又遭王母咒语反噬，当时为助沉香劈开乾坤钵，她不得不听他的话，赶到众人身边传语报信，将他一人孤独留在小树林中。待到她终于有机会去寻找杨戬，却发现他早已不在，被他的师傅给带了回去，未留踪迹，音讯全无。在华山小屋，众人听嫦娥再次细讲了当时情况，说那乾坤钵与杨戬元神一体相连，沉香若是劈裂了乾坤钵，便是要了杨戬的命。杨戬的元神因此尽数散裂，飘荡半空，幸好那玉鼎真人及时显露真身，用法力强聚杨戬真元，这才使得杨戬不至于魂飞魄散，使在场众人留下了一线希望。杨戬他还活着，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喜事，但杨戬此时已然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玉鼎真人救他回去，必定要耗尽心力来治他伤口，还他原身。据哪吒所讲，玉鼎真人八千年来只收了杨戬一个徒弟，护若至宝，不许任何人加以伤害，此番这一干人等害得杨戬落到如此下场，玉鼎真人嘴上不说，心里或许怀恨万分，杨戬所受一切痛楚，都要他们一并偿还。众人听得哪吒如此讲述，虽有心惊胆寒，但也毫不畏惧，杨戬那一身伤口，都是由他们所造，即便是玉鼎真人一时火起，将他们粉身碎骨，碎尸万段，他们也要去看望一眼杨戬，至少也要看到他如常安好，依旧平安。“真君，敖红现在便前来见你。”敖红心中如此想着，不言不语，目光坚定。一众人等突然寂静无声，各怀心事，无话可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