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破偈语先生赐名
这时袁先生从门外走了进来。抱拳拱手说:“恭喜,恭喜,听说常一得了一个儿子。老朽路过此处,听见屋内婴儿啼哭,进来看看。若不嫌弃老朽一身邋遢,倒想看看令公子。”“都是街坊邻舍,看看无妨。”龚常一便将儿子从妻子怀中抱过来,交与袁先生。这娃儿被袁先生抱在怀中,停住哭声。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盯住袁先生。袁先生将这孩子仔细看了一遍。对着他的耳朵悄悄地说:“你莫哭,你莫叫。你的来历我知道。天生文武两才备,谁知官场失了意。看透世间万般事,中年去念般若经。”说毕。向众位略略躬身道:“我看此子生在丙戍年腊月22日。那日阳光灿烂,正当午时。依在下之意;将此子取名学光,号揖熙。”又对着娃儿说:“你若得意,便笑上一笑。”学光在袁先生怀中,“咯咯……”笑出声来。客人、龚常一夫妇都道:“看来学光与先生有缘!”龚常一将袁先生推上首席,躬请先生痛饮三杯。
袁先生告辞。出了龚家门槛。心里不禁一楞。暗自思道:“去岁和尚说偈语,不知何意费人猜。无意破出藏头字,才知今日蹊跷事。”想到这里,不禁脱口而云:“莫非这汉旺场,又要生出奇人。”
自从龚学光出生以后,清政丵府更加是鼎锅头煮汤元,清不到汤。赔款、割地,揭杆起义者众,有的要扶清灭洋。有的要反清复明。有的趁机抢金、抢银。官兵、义军、土匪,搅得人心惶惶。藏羌二族怕出山被匪抢。南来客商又怕官兵,又怕义军。怕碰到了蚀财事小,还要搭上小命,不敢来。汉旺场冷冷清清。只有那些背煤炭的,推煤炭的,一身破衣,一个背篓。又遇到年景不顺,不是天旱,便是水涝。农民收几颗粮食,只够糊口。街市就更加萧条,龚常一家是靠卖劳力挣钱养家,集市一垮,劳力不好卖,屋里又添人进口。日子,就像大河上的独木桥——难过。
龚常一便同妻子商量:“汉旺场如今集市萧条。劳动力是卖不出去了。我有心将家中那点积蓄,再将用不上的东西变卖,搬到绵竹城里,另谋生路,你意下如何?”妻一听便说:“这些事都是你们男人家拿主意,你说咋办,就咋办好了。”
龚常一一家搬至绵竹城东苏兴街。龚常一本钱有限只好作些本小利微的日用小百货生意。卖些针头麻线、梳蔑等货物。
县城比起汉旺要繁华得多。这苏兴街,从南北到安县等地;从东北至什邡,彭县,都是必经之道。加上龚常一对人谦和,不谋暴利。生意尚好。虽然利益微簿,一家人也算过得下去。
转眼,龚学光年满6岁。龚常一见自己的儿子聪明、肯干、听话,心里高兴。高兴之余也愁上心头:自己家贫,仅识些百家姓氏、《三字经》等。儿子不能让他重蹈旧辙。便省吃俭用,想攒点钱,让学光去读书,也好明白事理。
龚学光有一个姐姐,名乐英。比学光长10岁。姐姐一天煮三顿饭。洗浆缝补。父母悉心照顾生意。小学光每天将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一年,绵竹立春以后便阴雨连绵。立夏后时冷时热。到了大署、小署季节,清早下午凉风飕飕。老年人还要穿棉背心。中午一到,太阳就像背在背上一样,晒得你皮焦肉烂。一过“处署”天天大雨、小雨,下了个多月。路上烂泥六、七寸深。田坝头的谷子被淋得发了芽。久雨过后必有瘟疫,一到立秋以后。药铺闹热起来,门庭若市。害病的千篇一律:先前脑涨、脑热、浑身酸痛。再后来就有人当街晕倒。天天都有人出殡。街上关门闭户,乡村路断人稀。
张氏对龚常一说:“如今瘟疫流行,我们还是关几天门,不作生意,带着儿女到山上的亲戚家去避几天,你看如何?”龚常一淡然一笑道:“你也太多疑了,想那瘟神也不至于挨家挨户摸起来。全城的大店小铺都关了门。我们开门,多卖几个钱。也好让学光去读书。”张氏听了,也觉有理。当天晚上张氏买来纸钱、香烛跪在供在自己屋里的观音菩萨面前,虔诚祈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我家平安无事。”
瘟疫流行了几个月,龚常一的小铺兴旺,家里比往日多攒了几个钱。一家又平安无事。张氏喜上眉梢。天天都要给观音菩萨烧柱高香。
这一天绵竹逢场。又像往日一样,车流人涌。龚常一今天的生意好,将往日所有的存货几乎卖完。心中实在高兴。未收摊时便吩咐:“乐英,你去张家案桌割两斤肉。再买一斤落油呈色酒。十多天没有见荤。今天又是十六,也该打牙祭了。”
街上车少人静时。龚常一便忙着收摊。收着收着,突然肚中轰隆作响,坠涨无比。摊还没有收完,便上了几次茅厕。勉强将门关上,头晕眼花,上吐下泻,人事不省。一家人吓得六神无主。小学光赓即去至医馆请来医生。医生进门将龚常一看了一眼,摇头说:“此乃霍乱,秃子的脑壳——没法(发)。”母子三人跪在地上哀求道:“先生,请你无论如何都要想个法啊”!这位先生摇着头道:“就是请来大罗金仙,此病也无法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