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阳春三月，西泠印社。
    小老板吴邪架了副眼镜，正坐在他的太师椅上看着今日份的报纸，乐得清闲。反正他们做古董这一行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再加上昨日做成了笔大买卖，所以吴邪也不是很在意今日无客人上门的现状了。唯一让他在意的是店里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人——小伙计王盟。
    王盟正坐在柜台前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或许已经睡着了也说不定。这臭小子，小爷我还坐在这儿就敢这样偷懒，我不在店里的时候岂不是等于开着门对别人说“请您来任意来拿”？吴邪心里骂了一句，皱着眉头想去把王盟叫醒。
    刚走到王盟跟前，吴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将铃声开到了最大放到了离王盟最近的位置。然后到了电话机旁给自己打电话。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吴邪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当他看到被惊醒的王盟手脚一阵乱划差点把他的手机撞到地上时，那一点点的愧疚之情也收了回去。虽说其实如果那可怜的手机真的被碰到地上了，那也是想到了这样的损招的吴邪自找的。
    吴邪挂掉了电话，发现王盟仍处在惊吓状态中不禁有些好笑。走过去拍了拍王盟的肩：“王盟，好好看店。我休息一会儿。”
    “老板……”小伙计很委屈，不就是打了个盹，至于么。反正今天也没客人上门。不过想归想，他是不敢说出口的。“我知道了。”
    “嗯，明白了就好。”小老板一本满足的点了点头，体会了下做老大的滋味，然后顺手把险些掉地的手机揣回了兜里，回到了先前坐的太师椅上，用报纸遮了脸就开始闭目养神。
    睡意倒也来得快，吴邪迷迷糊糊的就进入了梦乡。梦到了些什么也记不得了，隐隐约约就看到了个穿着深蓝色连帽衫的男子正忧郁的望着天花板。天花板有毛好望的……难道真长毛了？他跟着那人的视线望过去，没发现异常。
    吴邪打算凑近去看那个人的样貌，随着他把头转过去的瞬间，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惊得吴邪抖了一下。
    靠！他娘的这现世报来的也太快了些吧！
    这是吴邪反应过来声音的来源是他兜里后的第一个想法。
    他努力用刚睡醒还很朦胧的双眼瞪着王盟，而后者以一种怪异的神情看着他。这小子咋了，小爷背后又没鬼。想到鬼吴邪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了，难道是梦里的那个男人托梦给他正站在他身后？清醒过来后吴邪忍不住又瞟了一眼表情怪异的王盟，一张脸憋得通红，倒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似的……靠，你爷爷的！那分明就是想笑而不敢笑给憋得！
    小心扣你工资！吴邪恶狠狠地瞪了过去，王盟吓得缩了下身子，僵硬的转过身以背示吴邪，肩膀还不住的抖动着。
    “……”吴邪懒得再管王盟，拿出手机准备接电话。
    由于是被突然吵醒的，又被小伙计笑了一番，面子上挂不住，吴邪气的紧，刚接通电话没等对方有反应他就骂了出来：“****的谁！”
    “……”
    那头不说话，吴邪憋得难受，说：“你谁？不说话小爷就挂电话了。”
    过了一会儿那边才幽幽的传来吴邪熟悉的声音：“你三大爷。”
    吴邪一下子就蔫了，心道这回连自己也骂进去了，又不知道那老狐狸今天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赶忙转换模式讨好的说：“喔，三叔是您啊。刚才的事别在意，我这不有点急了吗……三叔您有什么事？”那狗腿的样子，连吴邪自己都觉得假，直想抽自己两耳光。
    “得得得，大侄子你也别扯些有的没的。你三叔我不和你计较那些……不过我今天找你还真是有些事……”吴三省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像是在等吴邪反应。
    吴邪心道要是你没事就打电话过来扰小爷清梦，绝对问候你祖…啊呸，再这样下去迟早又把自己骂进去。“是什么事？”
    “是这样的，你三叔我有个朋友，他们公司在做家用型机器人，现在在进行测试阶段，想找大侄子你帮忙测试下性能。”吴三省说。
    “……机器人？不用了吧我又不会做测试这样的东西。”吴邪皱了下眉，天知道他三叔会弄来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是趁早拒绝的好。
    “诶大侄子你别拒绝啊。我保证那东西不会对你有危害而且他还会帮助你的。况且你最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大闺女似的……”
    靠，什么叫和大闺女似的！吴邪挂了电话，气呼呼地坐下。然后环视四周，发现了脸憋成猪肝色缩在角落偷笑的王盟。
    ……忘了这家伙的存在了。吴邪想到自己那狗腿的一面全被看到了就头疼，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忍不住冲上了二楼。留下了一看到自家主子跑了就开始放肆的笑着的小盟子。
    吴邪躺倒在床上，准备继续休息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查看了短信，是吴三省发来的，内容言简意赅：“明天我把他带来。”
    ……看来躲不过了，他娘的这老狐狸绝对做不了什么好事。吴邪一下子无力起来，甩开了手机不去想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02
    第二天一大早他三叔便在小店里候着了，王盟端茶倒水忙的不亦乐乎。但就是不见小老板的影子。
    吴三省瞟了眼王盟示意让他上去叫叫，王盟擦着冷汗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老板说了，我不能随便上楼的。”
    倒还蛮听话，吴三省耸耸肩准备自己上去叫吴邪，却发现他大侄子像顶着鸡窝一样的发型冲了下来，“王盟，早饭。”他看到吴三省后面还跟着个人后顿时愣了，然后马上又冲了回去，还小声憋了句洋文出口。
    在上面又经过一番折腾后，吴邪再一次从二楼下来，这回有好好穿戴整齐，梳洗干净，只是那面色有点怪。
    “三叔你来得真早啊。”吴邪换上了业务用微笑，就是略显僵硬。
    是你自己起的太晚了。除吴邪外的其他人都下意识的在心里吐槽他，只不过懒得说出来而已。
    吴邪仔细打量了下除自己、王盟、三叔外出现的第四人，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特熟悉，脱口就来了句：“这个小哥我见过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怎么觉得像调戏个大闺女似的呢。还没等自己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小伙计那边就率先“噗”了出来，笑道：“老板，原来你是贾宝玉么。”再看三叔那边也是一脸好笑的表情。
    他心里大为窘迫，又再度开口向那位从开始起就面无表情的小哥搭话：“小哥你好，刚才的事别在意。我叫吴邪，你呢？”
    小哥看了他一眼，眼神又开始转到吴邪身后…的天花板上，吴邪一看那架势就想起来了，那深蓝色连帽衫，那面貌，像极了昨天梦里的那个男子。原来自己做了个预知梦！吴邪恍然，心道都怪三叔那个电话，要不然指不定自己可以问出这种那种彩票的号码。他再好奇地顺着那小哥的目光望向天花板，依旧是没什么异常。
    敢情那不是在对着天花板释放忧郁分子，而是懒得理人才索性与天花板相看两不厌的么。不过那小哥的脸的确是俊俏到看不厌……
    话说回来，那机器人呢？想到这点后吴邪不禁一脸茫然地望向吴三省：“三叔，你不是说要把他带来吗？”
    吴三省一脸“你总算是想起来了”的欣慰的神色，指了指吴邪背后的小哥道：“你不是刚才还在和他说话么？”
    吴邪敢用他三叔保证，此刻自己的嘴里绝对可以包两个整鸡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他是机器人！？”他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想到自家竹马解子扬——人称老痒，心说老痒你怎么把结巴传染给小爷了呢。虽说这和人解子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而第二个念头是“三叔你玩我是不”。
    吴三省像是看明白了他的想法，走上前去拍拍吴邪的肩：“别说你了，连你三叔我看到都有点一愣。”
    靠！现在的科学技术有这么发达吗？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难道有一天机器人真的会取代人类吗？想到这点吴邪不禁有点怕了。
    “呃…那他……叫什么名字呢？”
    吴三省刚准备回答，那小哥便停止了凝视天花板，一脸正经的走到吴邪跟前，淡淡地说了句：“张起灵。”
    居然还有发声系统！小老板被震惊了，看着小哥的脸就不把视线移开了，刚才问他他不答话还以为是不会说话。
    小老板再度打量了下站在面前的小哥，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昨天他三叔发来的短信用的是“他”，走在外面有谁会知道那是个机器人？高挑的身材，看起来与人无异的乌黑柔顺的头发，帅气的容貌，低沉的嗓音，以及…从来没改变过的表情。
    “就像真人一样呢。”吴邪忍不住感叹一番，就是闷了点。
    “嗯，我已经把他交到你手上了，你三叔我还有点事…那么先走了。别忘了还要写测试报告。”吴三省看吴邪还在盯着张起灵看，就和吴邪打了个招呼，径自走了。
    “机械制品的话……不是该有说明书什么的吗？”当了好久布景的王小盟忍不住出声提醒，不过吴三省已经离开很久了。
    回过神来的吴邪啊了一声，一脸抓狂的样子摇着可怜的小伙计的肩膀：“你为什么不早说！？”
    张起灵看到这样的吴邪，像是感到好笑一般，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到了会客用的沙发上，凝视着像是失去了理智的他。


03
    最后的商议结果是让张起灵去睡客房，因为虽然他是机械，但毕竟有着人类的外表，两个大男人要是挤一张床太别扭了不是？
    吴邪想着张起灵的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熟悉感，也许是因为先前做的梦梦到他了？他叹口气，不再强迫自己去想。
    “那家伙跟个闷油瓶似的。”一天下来总共只说了三个字，他娘的居然还只是名字而已。小老板想想就来气，没有说明书什么的，怎样使用才能让他多说点话根本就不清楚。注意事项什么的也不知道……电量不足该怎么办？
    考虑着这些事，吴邪趴在电脑桌上便睡着了。


04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吴邪发现自己正好好的躺在床上，外衣外裤脱在了一边，也有好好盖着被子。难道我梦游自己就睡到了床上？他正想着这样的事的时候那闷油瓶冷不丁的冒了出来，还拎着豆浆油条。
    “吴邪，吃早饭。”
    看来那老狐狸没有蒙自己，这闷油瓶果然还是能帮自己的忙的。吴邪心里一喜，忍不住搭话道：“小哥，你买的吗？”
    本来他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期望会得到答案。不过闷油瓶显然是很认真的样子将吴邪的问题当了回事，不过倒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两个字：“王盟。”
    敢情还是王盟去买的嘛！
    “……小哥你。”
    “嗯？”
    还真是惜字如金。吴邪想，然后准备起身穿衣服。
    闷油瓶放下了豆浆油条凑了过来：“吴邪。”
    “干嘛？”
    “是要我帮你穿衣服吗？”
    “……不用了谢谢。”看来其实是没法指望闷油瓶了，吴邪想，“小哥。”
    那人却不答话了，拿了衣服就准备往吴邪身上套。
    “够了！我是让你出去，出去！我自己会穿衣服！”他忍不住吼了出来，心道小爷的脸现在绝对可以将早点进行二次加工。
    闷油瓶“嗯”了一声，放下衣服便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还看了吴邪一眼。
    不是说没表情吗谢特！他分明就从那一眼中看到了质疑的神色。所以说小爷会穿衣服！


05
    早饭照例是要在内堂吃的，王盟一看到吴邪下楼，就好奇地凑过去：“老板，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呃，该不会是感冒了吧？要早点吃药，别……”
    吴邪没好气的白了王盟一眼，心道我是被那家伙气的，但又不好说出实情，就只是应了一声，然后问道：“小哥呢？”
    “张小哥在内堂呢，应该是在吃早饭吧。”
    “早饭？”机器人应该吃什么？吴邪愣了，呆呆傻傻的就走进了内堂。
    而闷油瓶此刻正盯着一杯汽油一盘电池和一盘螺丝钉发呆。
    “小哥你吃这个么？”吴邪看着那三样东西咽了下口水，这食材也太怪了一些。这小哥果然不是人类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闷油瓶已经把那些东西排到了一边，一点也不客气的拿过吴邪的早饭就吃，吃到还剩一半的时候又递回已经傻在那儿的吴邪的手上，淡淡的说：“我和你们吃一样的就好。”说着还用厌恶的眼神瞟了一眼被他甩在一边的东西。
    敢情他还挑食。吴邪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那只剩一半的早餐，端着那堆古怪的东西就出了内堂去找王盟。
    王盟看到丝毫没动过的“早餐”一愣：“那小哥没吃吗？”
    “吃了。”看到王盟疑惑的神情后吴邪补了句：“他吃了些我的。下次给他准备和我们一样的食物吧。”
    “哦。”王盟接过吴邪手上的“早餐”准备处理掉那些，他眼中明显的是…失望？
    好吧吴邪很明智的当做没看到，不去妄猜王盟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失望。他走到店里发现架子上有着明显的灰尘…怪不得都没什么客人上门，他想。于是拿了抹布就准备进行个大清扫。


06
    其实原本清扫是很顺利的，站在脚手架上擦拭着古董的时候突然觉得一阵头晕，手脚没了力气，吴邪竟向后倒了下去。还停滞在空中的时候小老板竟是担心起古董的安危了。一个哆嗦发现自己正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预想中的瓷器破裂声也没有响起。
    好半天才想起睁眼的吴邪发现闷油瓶正一脸怒气的看着他。诶，这是怎么了？吴邪傻呆呆的注意到自己正挂在闷油瓶的身上于是恍然大悟，喔他该不会嫌自己太重来着吧。他讪讪的松了手，离开了那怀抱：“小哥，谢谢你。”那人脸上的怒气散了些，语气生硬的来了句“小心点”就回沙发上坐着望天花板了。
    吴邪在原地站了会儿，就跑到了闷油瓶身边坐到：“小哥。”
    “……”
    “小哥。”
    “……”
    叫了几声后闷油瓶都没有回应，吴邪觉得自讨了没趣，也跟着一同望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吴邪感到了身上的视线，有些不自在，又转了头去看闷油瓶。
    “吴邪。”
    “嗯？”
    “吴邪。”
    “……小哥你在做什么？”吴邪想要是对方只是叫着好玩的话自己一定是会生气的。
    “因为叫起来很好玩。”闷油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喂！”吴邪突然发现自己没了脾气，或许是被闷油瓶感染的也说不定，“小哥其实是有别的话想说的吧。”
    闷油瓶点了下头，“因为你刚才叫我，像要说什么话。”
    这人的反射弧也太长了点吧。吴邪一时间竟无语凝噎，就差没执手相看泪眼了。“…其实我是想说‘小哥你原来还有体温啊’这样的话的。但当时小哥你在发呆，所以就没说。”
    “我在听。”
    “啥？”吴邪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那闷油瓶在说什么，下意识的就问了下。
    “我说，你说话的时候我都有在听。”闷油瓶仍盯着吴邪的脸，让他怪不好意思的，连“那为什么当时不回应我”的吐槽都忘了出口，“还有，我的确有体温就是了。”
    “好厉害。”吴邪抓起闷油瓶的左手，感受到了他比常人略低，但还算温暖的体温时，内心一阵感动。一抬眼发现闷油瓶周遭的气压低了很多，心道不至于吧，又不是小姑娘拉个手都要生气。
    他缩了手，想着是不是该道个歉。闷油瓶先开口了：“吴邪，你发烧了。”
    还没等吴邪反应过来，闷油瓶便牵起了他的手，将他往二楼拽。吴邪还在想着难怪他今天老犯迷糊，而且原来不是闷油瓶体温偏低而是自己体温太高。昏昏沉沉之间意识到闷油瓶并不是因为自己随意拉他而生气，而是因为自己生病了气压才低了下来，一瞬间吴邪竟有些开心。
    闷油瓶拉了吴邪到他的房间后便开始动手脱他的衣服。
    虽然吴邪很想说自己并没有高烧到没法自行脱衣服的地步，但看到闷油瓶那好像要杀人似的眼神后不住噤了声，老老实实的坐着不动。
    “躺下，盖好被子。”说了这类似于命令的话后，闷油瓶便转身离开了吴邪的房间。
    吴邪乖乖的躺好，一时间倦意袭了上来，迷迷糊糊便去会了周公。
    也许是因为生了病，吴邪这回睡得很不踏实。自己所在的空间一片漆黑感受不到其他的生命体。只剩下一个人的感觉很差，他总觉得瘆得慌。
    一段时间过后身边清楚了很多，闷油瓶说着什么要消失了的话，在自己正准备答话的时候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之后吴邪莫名的睡得安稳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握着自己手的正是闷油瓶，从手心传来的温暖的感觉让吴邪很安心。
    看到吴邪醒来，闷油瓶收了手，去拿旁边桌上海热气腾腾的一碗清粥。“趁热喝吧，已经不烫了。”说着舀了一勺就准备喂给吴邪喝。
    “我自己可以的，不用麻烦你了……”吴邪说着就想把碗给抢过来。而闷油瓶只是瞟了吴邪一眼，将碗递到吴邪手里，然后很果断的说：“张嘴。”
    靠，这和开始的爱理不理的人格不一样吧！吴邪心一横，张了嘴就开始喝送到嘴边的粥。勺子里的喝完后吴邪认命的看了一眼闷油瓶，示意他接着喂。不过让吴邪想不到的是那闷油瓶居然将勺子放到碗里就松了手：“你自己来。”
    ……耍小爷是吧！吴邪一瞬间差点将碗给掀了，不过仅仅是差点而已，当听到闷油瓶下一句话后他便收了劲，默默地自行喝着粥。那句话依旧是很简单，只有四个字：“我去拿药。”
    好吧这都发展成这样了，吴邪他还好意思发脾气么？他算是认了，老老实实的照着闷油瓶所说的做。反正这样也挺好，他想。


07
    吃过药发过汗之后吴邪便彻底好了，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根本就不需要这么折腾，他想。然后傻呆呆的看着桌上的又一碗清粥。
    “王盟！”吴邪喊了一声，王盟便一脸郁闷的进到内堂来，“这是我的晚饭？”
    “张小哥吩咐的，他说要让老板吃些清淡的东西……”说着还偷偷瞟了眼坐在吴邪身边一脸淡定的吃着饭的闷油瓶。
    果然吴邪立马把关注目标从王盟转为闷油瓶，一脸崩溃地冲着闷油瓶喊道：“有没有搞错！你吃烤鸭却让我喝稀粥……小哥你虐待我嘛这是！”
    “烤鸭太油。”闷油瓶转向吴邪，淡然的看着他，“下次再吃。”
    “哦……”吴邪被那眼神一扫，就下意识的答应了。反应过来自己居然那么快便妥协了后，他心有不甘，马上开口道：“那下次小哥你请我吃。”
    “恩。”闷油瓶点点头，然后便开始专心对付自己面前的烤鸭，不去看依旧呈呆傻状态的吴邪。
    吴邪傻掉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开口后马上想起了对方虽然和人类一模一样，但毕竟只是个机器人而已。稍有点后悔就想道歉，没想到在他道歉之前对方就先应下来了。话说小哥他哪来的钱呢？吴邪想，想了半天瞟到仍在做布景的王盟身上，一类比来了个合情推理就想起了……到时候还不是得用自己的钱嘛！
    不过好像也无所谓了，他想。


08
    喝过了粥，收拾了下碗筷吴邪便回到了二楼自己房内宅着。
    他打开电脑去查看邮箱：一封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被分到垃圾邮件里的看上去很可疑的遗产信；一封是他二叔发来让他好好研究秦始皇时期历史的督促信（自己喜欢就算了，干什么还要让我了解清楚啊。吴邪很无力的想）；一封是三叔发来的有关闷油瓶的事情。
    吴邪一下子就起了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看，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心说明明题目是关于张起灵为什么正文却一点也没有提到那个闷油瓶呢？三叔这是红果果的挂羊头卖狗肉啊。
    不过说实话，那里面的有句话让他很是感到奇怪。“有些事，忘了就忘了。对你来说，这是结束，也是开始。”
    还在想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闷油瓶推开吴邪的房门就进来了。
    “吴邪，去洗澡吗？”
    “呃…我等会再去，小哥你先洗吧。”
    “……”
    听到吴邪的话后闷油瓶转身便出去了，没有说什么多的话。
    然后吴邪很认真的想闷油瓶这样算不算得上是在邀请自己一起洗澡……不过话说回来机器人真的可以碰水吗？
    所以说当那瓶子头发上还挂着水珠从浴室里出来叫吴邪去洗澡的时候发现了后者正以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看着他。
    “……小哥。”
    “说。”闷油瓶瞟了一眼吴邪，很顺理成章地坐到了吴邪的床上用毛巾擦拭头发。
    “你洗完了？”吴邪吞了口口水，一脸担心的望着闷油瓶，他发现对方像是不打算回应后，又小心翼翼的开口：“小哥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闷油瓶像是没听懂一样，停下了擦拭的工作看着吴邪，但还是不说话。被这样盯着看吴邪不禁感到有些心悸：“呃…就是说……小哥你不是那什么吗……遇水不会生锈？”
    那闷油瓶一愣，然后摇了摇头：“吴邪。”
    “啊？”吴邪心道自己没有头脑的一句话该不会是惹那瓶子不高兴了吧，一瞬间居然有点发虚。
    “我没事。”
    “……哦。”这回换成了吴邪一愣，因为他看到那瓶子嘴角居然向上翘了一些，分明就是在笑。原来洗热水澡可以进行面部肌肉复健？这倒是个好发现，他开始想着以后要不要让那瓶子多洗几次澡。


09
    你要是消失，至少我会发现。
    在梦里，他对那个人这么说道。
    他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却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吴邪开始头痛，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听到这样的话对方又是什么心情，他始终都理解不能。
    胡乱的洗完澡后吴邪揉着太阳穴便往自己的房间走，路过闷油瓶所在的客房却发现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的好像无人居住的样子。
    也许是那个梦的原因，吴邪心里多了一丝慌乱。假如，那个闷油瓶真的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该怎么办。
    不过事实证明现阶段他完全是多虑了。
    吴邪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回到自己的房间大开门，意料之外的，对上了一双淡然的眸子。
    就说为毛客房那么安静，感情是在这儿！吴邪心里骂了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心平静下来了。
    “小哥？为什么不回房间？”他问。
    对方依旧是看着他的眼睛：“等你。”
    在吴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闷油瓶便侧身躺下了。没错他先前是一直坐在吴邪的床上的。
    所以说现在是什么情况？那只闷油瓶反客为主抢占了主人的床？所以说吴邪该怎么反应？只要微笑就好了吗？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以后每每回想起来吴邪都禁不住在心里骂，说小爷怎么就那么蠢上了他的当呢，一边还小心的揉着腰——他小心的挪到闷油瓶身边，面带微笑的开口：“小哥你……”
    后面的话吴邪给硬生生的吞了回去，那瓶子起身伸手一拽吴邪的胳膊，将其拉的跌至床上，抱了个满怀。
    “……靠！张起灵你在做什么！”吴邪一下子就炸了毛，也不顾还在那个人怀里，涨红了脸挣扎了几下。
    “别动。”闷油瓶皱了眉，加重了环抱吴邪的力度，像是在怕对方挣脱出去似的。老实说在刚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吴邪僵了一下，反射性的就想照做，但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又开始挣扎了起来：“张起灵你快给我放手，小心小爷对你不客气了！”
    这句话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特别是在涨红了脸的状态下。不过那瓶子依旧是放了手。
    “我在充电。”
    “吴邪，你信我。”
    闷油瓶叹了口气，然后注目着吴邪。他深邃的眸子里起了一丝波澜，又转瞬即逝。也亏的吴邪在转身的瞬间刚好捕捉到那个神情，他突然有些愧疚，小声的开了口：“哦…小哥你怎么不早说啊……那要怎么做才好。”
    “抱着你就好了。”闷油瓶脸色丝毫不变，就那么说道。而小三爷却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那模样倒像极了他三大爷原先说的“大闺女”样。
    “不愿意？”
    “不是……”吴邪摇摇头，咬了下牙像终于下定决心一样，“好吧就那么决定了吧。”他快速说完后便躺了下来，缩近靠墙的那边。
    闷油瓶轻笑了一下，躺下贴着吴邪的身，手也很自然的环他的腰而抱。
    吴邪身子一僵，绷得紧紧的不敢动弹。脖子处感到来自身后人温热的吐息，吹得他怪痒的，最后索性一转身，蹭到了对方的怀里，倒也舒坦。
    “晚安，吴邪。”张起灵说，语气难得不是淡淡毫无起伏的。
    “……小哥晚安。”


10
    第二天一大早吴邪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仍然被闷油瓶抱在怀里，他抬头正对上一双清亮淡然的眸子，显然是醒来已久了。他吞了下口水：“小、小哥，你醒了啊？”
    “嗯。”闷油瓶答，然后盯着吴邪发呆。
    “……好吧，小哥你能放手了吗？”
    “……充电中。”
    过了好半天闷油瓶才回答，在此期间他闭了眼，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那还要多长时间？”吴邪问。
    这次闷油瓶丝毫没有停顿，快速接了吴邪的话：“第一次充电应充满十二小时。”
    小老板认了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那我再睡一会儿，到时间了小哥你要记得叫我起床啊。”
    闷油瓶嗯了一声，也开始闭目养神。
    吴邪始终是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抱着对方的人变成了他而不是闷油瓶，而他的头枕着的也早已不是松软的枕头。
    再醒来的时候十二小时的限度早就过去，身边那个人的体温都没有留下，这让吴邪觉得先前的只是一场梦。他心情郁卒起来，意识到这个变化后他不禁诧异，心说自己怎么就会怕一个人消失会因为看不见对方而失落呢，况且那还是个大男人。
    靠，腻腻歪歪的算个毛。
    吴邪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气势汹汹的就冲去洗漱。然后下了楼，去店里看看。
    然后小老板和以往一样，坐在太师椅上看报纸。
    “天真无邪小同志！”椅子还没有捂热，风风火火的就从外面走进来一人，嗓门大得让吴邪差点从太师椅上掉下来。
    “死胖子你他娘的小声点会死吗！”吴邪稳住了身体就开口骂道，他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声音比来者更大就是了。
    “嘿，怎么说话呢？胖爷委屈了一身神膘，特意大老远从北京跑来看你，掉了不少肉呢。怎么着也得请胖爷吃回来吧？”那人走进来，嘴上不停地跑着火车。
    胖子姓王，是吴邪去北京的时候认识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人居然愣了，吴邪还以为自己举止是有不当的地方。认识的久了吴邪就问，你那时是怎么回事，小爷难道是妖怪么，看我都会看愣？胖子就笑，说天真啊你一脸纯良样的站在那里胖爷还以为是眼花了，想怎么会有这样的生意人啊…哎我说天真，说了那么久你不渴胖爷我可要去喝水了啊。
    吴邪总觉得对方有所隐瞒，但他既然不想多说，吴邪问也不妥，所以干脆将这是放下了。
    不过总体说来，胖子那人嘴上虽然没边了些，但人还是不错的。几乎每两个月胖子都会从北京过来看吴邪，给他带几件明器让他帮忙出手，顺便在他家客房赖上几天说是懒得找旅馆去住。
    “天真，你最近怎么样？”胖子问。
    吴邪白了胖子一眼，“小爷我好着呢，王胖子同志你不就是惦记着那几件你托我出手的东西嘛？”
    “哟，这都被你发现了啊？”胖子拍拍他自己的肚子，模样像极了在挑选西瓜的主妇，“那谁谁说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说的真他娘的好，天真无邪小同志都会长心眼了啊。”
    “得，别贫。不过说老实话就你那身材去倒斗难道就不会被卡在盗洞里么？怎么就每次都倒腾出那么多东西来，我都纳闷了。”吴邪不以为然，漫不经心的说。
    “你这是人身攻击，真是的又不是没看过，胖爷我在斗里灵活着呢。”胖子显然急了，一拍桌就吼了出来。
    这一吼让吴邪愣了，然后就一乐，“胖子你糊涂了？我从来没下过斗怎么看你的表现？”
    胖子还想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最后索性一甩手就说要上二楼客房休息。
    吴邪拦了他，想到闷油瓶就摇了摇头，说：“胖子这回你得到外面住了，二楼客房这段时间有人住。”
    胖子笑了，笑得一脸高深莫测：“金屋藏娇？”
    藏你妹！吴邪刚准备解释，被藏的娇…啊呸，闷油瓶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吴邪早。”
    “早…”个球。吴邪被之前胖子那一搅搞得郁卒，没精打采的应了声。胖子那边反应倒是大：“小哥？诶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噤了声，缩到角落去看那些落了灰的古董器皿。
    吴邪奇道：“你们认识？”
    胖子不说话，只是小心的打量着闷油瓶，很小心的不和他的眼神对上。后者缓缓开口发言：“不认识。”说着也回看胖子，像是要把他盯出个洞来才罢休。
    感受到吴邪带着疑惑的目光后胖子拍了拍脑门：“哎哟这不是胖爷我饿晕了才认错人了嘛。小吴，快带我们去楼外楼搓一顿，好好慰劳下胖爷我的肥膘。”
    “吃毛？最好把你那身肉都饿没了。”
    “我也饿了……”
    “……好吧，我们去楼外楼。”
    “我靠，小吴你这是体重歧视！太他娘的偏心了！”
    “死胖子你哪只眼睛看到小爷偏心了？”
    两个人在前面斗着嘴，没有注意到背后的闷油瓶笑了。


12
    下午的时候吴邪给王盟放了个假，然后自己闲的在店里跑来跑去最后觉得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就干脆学着王盟的样子趴在了柜台上。
    “小哥啊，我开始理解王盟了啊。没有人上门真的很没意思啊。”小老板趴下后便朝正与天花板深情对望的闷油瓶搭话。
    闷油瓶沉默了一段时间，在吴邪打算放弃等待回应的时候才把视线从天花板上移开：“那么要出去吗？”
    小老板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好啊，出去玩会儿也不错。整天在家呆着真怕像胖子那样横向发展。”
    假如被提到的当事人在这儿一定会不以为然的抖抖身上的肉，说小吴你不懂啊，胖爷这身神膘普通人想要可是都要不到的啊。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没人会想要的吧。
    在吴邪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闷油瓶已经起了身，催促着吴邪出门。他这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将铺子关了门去取他那辆破小金杯的时候吴邪想到还不知道要去哪儿，便转头问和他并肩而行的闷油瓶：“小哥你说，去哪儿玩比较好呢？”
    闷油瓶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算是回应。
    这算劳什子回答？小老板刚想炸毛，看到闷油瓶一直穿着的连帽衫就抑制住了，说：“小哥我们去商场逛逛吧。”
    尽管不知道吴邪的意图，但他也不多问，点点头然后径自走到吴邪的小金杯前，倒像是非常熟悉那停车场以及吴邪的车似的。
    其实吴邪不大喜欢逛商场，只是看着闷油瓶的外套始终就只有那么一件，所以才突然就起了要帮他买些衣服的念头。
    不过两个大男人一起为了买衣服而逛商场倒也没什么意思，至少他们不会像女性那样大包小包逛一下午都不嫌累那样疯狂，最多只是随便走走有看得顺眼的就差不多了。
    所以当吴邪帮闷油瓶挑了两件休闲装给他试过并买下后实际也没花多长时间。
    感叹完那瓶子简直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后吴邪便想带着闷油瓶撤退去一楼的KFC坐会儿。然后对方拽了拽他的衣角，说：“内裤。”
    ……啥！？
    愣了一段时间后吴邪才反应过来那瓶子是想买内裤。于是笑着走到了卖内衣的店里拿了条超人内裤得意地在闷油瓶眼前晃了下，然后毫无悬念的得到了白眼一枚，而且对方的脸部还有轻微的抽搐。
    不过当闷油瓶将两叠内裤递到吴邪的手上示意他去付钱的时候，吴邪的脸抽搐的比他更厉害。
    吴邪定睛看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叠小鸡内裤和一叠小鸭内裤时他觉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捂着肚子就蹲下来狂笑。这样的举动让闷油瓶一脸茫然。
    回了家后闷油瓶的举动就好像吴邪对待古董时一样，小心翼翼的将那两件休闲装挂在了客房的衣柜之中。然后一本正经的捧了一叠内裤走到吴邪面前。
    “给你。”
    他娘的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吴邪看到那醒目的小鸭子图案时正式宣告阵亡，倒在了客房的床上笑的滚来滚去。
    不过笑归笑，吴邪缓过来起身后还是接了过来。
    “要穿。”
    “……靠。”
    洗过澡后吴邪突然起了帮闷油瓶剪指甲的意，得到许可后他便一脸兴奋的坐在了闷油瓶旁边。
    唉唉手真是好看呢，吴邪在心中叹了一声，然后注意到了对方异于常人的食指和中指。
    他脑里突然就浮现出了胖子的声音“老太太你是没见过这么雄壮的手指吓得腿软了还是干嘛”，这让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仔细想了一下又扭头看着闷油瓶说：“小哥你…真的不认识胖子？”
    “为什么这么问？”闷油瓶反问，吴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作罢。
    看到这样的吴邪，闷油瓶突然摸了摸他的头，“别想了，睡觉去吧。”
    吴邪点头算是同意，走到床边发现闷油瓶也跟了过来。
    和昨天一样，他们依旧相拥着而睡。
    这一晚上吴邪想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在张起灵那温暖的怀抱里睡着。


13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尽管不想承认，吴邪慢慢习惯了在张起灵的怀里睡着，习惯了偶尔盯着看天花板的张起灵发呆，这些都是无法隐藏的事实。但老实说，他的心里始终有个结没有解开。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我就该走了。”
   早上刚醒来的时候闷油瓶的眼中比往常多了一丝不舍，那么说道。
   吴邪迷糊的“哦”了一声，没做什么多的反应就又闭了眼，哼哼了两下打算继续睡。过了一会儿当大脑接收并消化了那话语时他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却撞上了那闷油瓶的下巴。
   吴邪吃痛，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顾不得疼痛就结结巴巴的问：“小哥你…真的要走了？”
   闷油瓶帮吴邪揉着脑袋，也不说话。
   吴邪这才想起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忙紧张的问闷油瓶有没有事，得到的是一句淡淡的“不疼”来作为回应。
   他放了心，“我也没什么的，不用帮我揉了。”
   闷油瓶停了手，像是要说些什么般张了嘴，最终又闭上了嘴不语。他坐了起来，这突然的举动带来了一阵风，又带去了被子里的温暖。
   “小哥你在做什么啊。”吴邪抱怨了一句，然后拿了放在床边的衣服准备穿起来。
   “两个星期是我留在这儿的期限，时间一到就要离开。”闷油瓶说，“但是我不想走。”
   “那么就留下来吧。”吴邪说，说完了后就也坐了起来，平视那闷油瓶。后者摇了摇头，转移话题，“今天出去吃早饭吧。”然后便自行洗漱去了。
   这让他突然觉得他们离的比他想象中要远得多。
   这一天实在是过得很快，吴邪觉得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就连晚饭都吃完了。
   下午的时候吴邪有好几次都想上前去找那闷油瓶搭话，却止了步，闷闷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闷油瓶。他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了就跑上前，“小哥你好歹说两句话吧。”闷油瓶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眸子里仍是往日的淡然，却又不发一语默默地转回去。这倒像极了刚认识似的相处模式。
   吴邪气结，索性坐回他的太师椅上生闷气。
   这算什么？不长不短两周的相处什么都不是，一要离开就干脆全盘格式化？吴邪在心里骂，他娘的小爷我玩不起。
   这两个人一个一脸怒气，一个一脸平静，可苦了坐在中间的小伙计，想劝解一下那两人，可这儿又没他出声的份，最后只好低了头去整理帐本。
   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一直维持到王盟下班前——都没有人再说过一句话。可那话，也仅仅只是小伙计的一句“我回家了，张小哥，老板，再见”而已。
   那顿晚饭，吴邪连吃了些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味同嚼蜡一般难以下咽。
   慢悠悠的在浴室里磨蹭了大半个小时后，吴邪觉得自己该出去了，免得指不定就被人当成在里面晕了过去而紧张的冲进来。
   回到卧室的时候看到是穿戴整齐坐在电脑桌前发呆的闷油瓶。闷油瓶感到有人进来便回了神，唤了声：“吴邪。”
   被叫到名字的吴邪在心里赏了对方一个白眼，心说小爷今天找你说话你不理，这回改倒找我了？他转了头不去理会那闷油瓶，又为自己突然上来的类似于小孩子闹别扭的脾气感到好笑。
   “吴邪。”见他没有反应，闷油瓶便又喊了一声，顺道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在吴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正面抱住了他，脸和脸的距离异常近，姿势倒暧昧的紧。
   “我明天不想走。”
   都说了不想走的话就干脆留下来…！吴邪想，暗自加了劲想一举挣脱出来…他娘的这闷油瓶力气怎么就那么大？
   “我不想，仅仅只是为了让你高兴而已。”
   听到这话的时候吴邪僵了一下，内容是一部分原因，另一部分则是他感受到了扑在自己脸上的气息愈发粗重了起来。他吴邪不是傻子，自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时间忘掉了挣扎，僵在那儿不敢动，生怕做出了什么多余的举动反倒点了火。


   “吴邪。”闷油瓶的声音略微带上了些嘶哑，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
   “对不起。”吴邪说，话一出口便发现禁锢自己的力量变小了很多，略微用劲便将对方推了开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闷油瓶不再言语，只是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吴邪而已，然后回到了那个实际上只睡过一个晚上的客房。
   第二天一大早，可以说天还没亮的时候吴邪便冲到了客房想去找那个闷油瓶好好说个清楚。
   打开门的瞬间吴邪便意识到那个家伙又走了。一种烦躁感顺着四肢爬了上来，这让他觉得乏力。一时间觉得头疼的很，便缓缓靠着墙滑坐了下去。
   他娘的不是说不想走么！？
   衣柜中的那两件休闲服还好好的挂着，就像是被刻意遗忘掉了似的。
   吴三省来小古董店的时候，看到的是他家大侄子坐在柜台前面无表情的翻阅账本的情景。
   “那小哥呢？”
   “走了。”吴邪头也不抬，自顾自的继续翻账本，只是那翻页的速度不自然的加快了很多。
   “走了？”吴三省重复道，“诶我说大侄子啊，就算那小哥走了，你也不需要哭的那么厉害吧？啧啧，眼睛都哭红了。”
   “谁哭了？”小老板终于沉不住气，白了吴三省一眼，“我只是晚上没睡好觉而已。”
   “哦……那测评报告？”
   “写个毛！他娘的你以为我不知道？联合起来耍我很有意思么？说吧，他又在哪个斗里和粽子共舞？”因为实在是心情不好，小老板“啪”的一声合上账本，冲着他三大爷嚎。
   吴三省自知理亏，声音也小了起来：“这不是那啥么…唉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你又不是不晓得那小哥行踪不定……我说，大侄子你真的全都想起来了？”
   废话。吴邪想，然后叹口气让他三叔回去。
   一直缩在小角落的小伙计望着吴邪，摇了摇头，那落魄的样子让小伙计也一阵心酸，缩了头不敢去理会。
   “果然是这样啊，自顾自的来又自顾自地走……他娘的还真把小爷这儿当旅馆了啊？”
   那句叹息一般的抱怨，也只有小伙计一个人听到。
   没有闷油瓶的日子还不是得照常过，吴邪想。然后胖子来了照样嘻嘻哈哈，侃大山侃的欢快。
   胖子就说，天真无邪小同志你终于回归党的怀抱了啊，你不知道，胖爷每次来的时候都憋屈得很，生怕说了以前的事。
   那时候你不是差点说漏嘴了么，吴邪笑，话说有什么怕我想起来的？
   胖子拍了拍肚子，这不是有人不让说么，可憋死我了。
   正说着话的时候在外面的王盟突然激动地喊了句“老板”，吴邪皱了眉骂着说这小子咋咋呼呼是在干什么便从内堂走了出去，刚准备对小伙计说教几下就愣了。
   面前的人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动了动嘴唇说的是“我回来了”。
   他娘的你还记得回来？吴邪骂。然后被对方抱住。
   “吴邪，我喜…”
   “好了你别多说。”吴邪插嘴，“……我知道。”
   听到动静的胖子跑了出来，看到那两人的架势嚎了一句“哎呦我的妈呀”，笑了一下说：“诶小天真，你还说你和小哥没什么特殊的关系。”然后感受到了来自闷油瓶的眼刀，也不敢再多说，“得，胖爷我今天先打道回府。你们继续。”
   ……靠。
   所以说这算什么。皆大欢喜？该唱歌了么。吴邪想，然后意识到今天晚上应该好好问一下那闷油瓶事情经过。
   当然，这事一直没做成。


番外4•所以说其实老三真是无辜的
副标题：白天他娘的就不懂夜的黑
   我还记得在蛇沼的时候，吴邪看着我，毫不迟疑的喊了句三叔，坦然得很。他仍把我当三叔看，就像我一直当他是我亲侄子一样。
   “三叔。”
   我转过头发现吴邪已经坐了起来，眯着眼瞪我，这动作和老二一个样，看起来真他娘的不爽。
   “他娘的你不知道病房不让抽烟么，上次我被护士长骂了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他皱着眉骂道，一点对着长辈时应有的样子都没。这场景要是被吴二白看到，第一个责怪的就应该是我。想到这儿我突然开始烦躁，掐了烟准备出门透透气。
   打开门却发现吴二白站在门口正准备推门进来。他皱眉，眯了眼就来看我：“老三，你他娘的又在小邪病房里抽烟？”
   我心说我他娘的不就是你他娘么，但又没敢说。
   说老实话，我每次一看到他那样子，就心里发虚。想怪不得吴三省以前天天惦记着往外跑，准是躲他躲得。
   “这不一时忘了么…二哥你进去坐？”我闪到一边给他让位。
   他瞟了我一眼不再言语，走了进去和吴邪话家常。
   还好这儿一没伙计二没镜子的，不然被看到叱咤长沙的三爷此时的窝囊样任谁都会傻眼吧。真他娘的憋屈，可偏偏我又怕他，从骨子里的惧怕。
   那边聊得正欢快。
   我刚想趁机溜走，吴二白便叫“老三你过来”。
   然后吴邪就问：“二叔三叔你们就直说吧，我究竟得了什么病，还有多久日子？”
   我坐到一旁，环起胳膊看吴二白。他禁止了我们和吴邪说他的失忆的事，又不告诉我们他的想法，要对质的话准露馅。所以我索性不说话当个局外人，看他会怎么讲。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讲这个的。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吴二白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吴邪也不在意，问：“明天真的可以走了么？”脸上还满是欣喜的神色。
   这娃还真好骗，倒和他小时候一个样。
   其实大侄子真的没什么事，干什么要瞒他呢？后来我就这么问老二。
   他白了我一眼，没什么事？你要看着小邪继续去冒险去寻找所谓的真相么？再下斗弄个遍体鳞伤的，你不心疼我心疼。下次估计就不是简单的失忆了，你让大哥大嫂怎么办？
   得，不说就不说。你以为老子不疼啊，他是我大侄子！我说完后发现他在打量我，笑得极其诡异。
   你说的话要记住。他留下这话就走了，还给我传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瘆得慌，过电流般起了身鸡皮疙瘩。
   妈的这家伙还真是个祸害。
   上次下的那斗其实也没凶险到哪儿去，就是准备走的时候吴邪不小心脱了队，小哥发现后脸色大变就喊我们快走，自己去寻吴邪。
   在斗里那小哥就是王，我们没敢逆他的意思，从来时的盗洞匆忙爬出去。出去的时候发现吴邪已经在外面了。
   全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状态。
   那小哥却不在。
   胖子红着眼冲上去要扶吴邪，我刚想说不要乱动我大侄子，胖子已经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不是小吴的血。”胖子说，咬着牙，“小哥又失踪了。”
   后来我们把吴邪送到了医院，他这一昏就是大半个月。
   我们瞒住了大哥大嫂，却没瞒住吴二白。他跑到病院来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然后跑去找医生问情况。
   没有什么大伤，甚至连皮外伤都没有多少。只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才一直一睡不起。至于是什么刺激，那小哥不在，我们无从知道。
   你看你惹了多大的祸？吴二白斜目看我，小邪要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和大哥交代。那样子活脱脱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