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陆凉六岁。父母丢下他干脆去了其他的城市,下落不明。
被政府强烈要求抚养他的亲戚满腹怨言。背后的议论和恶毒被陆凉听个清楚分明。
六岁的孩子,连橱窗里的汽车模型都不敢多看。学校是他唯一能松口气的地方。随和好相处的他总是被老师和同学喜爱着。
直到一次笑闹中,有人无意间打落了他的帽子——
周围霜降时分一样的静,原本嬉笑打闹着的人全部僵住了,脸色苍白看着陆凉的头顶。
那里赫然是一对角,炫耀般直直竖着的角。
陆凉一贯的笑容,在那瞬跟着帽子一起滑落。如同在大庭广众下一丝不挂般的强烈耻辱感压得他无法呼吸。
“怪……怪物!”胆小的同学已经快哭出来,毕竟只是孩子。
之后的学校跟家一样不停地繁殖着各种背后流言与取笑抱怨。
老师近乎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小陆凉去问问题的时候,老师用教案挡着脸支吾地敷衍几句。同学的厌恶则表现得更加直白而全面。
再也没有人愿意和他同桌,甚至和他说话,或碰他碰过的东西。
小陆凉回家。
帽子下是一对仿佛永远不知道懦弱和自卑的角,高傲异常。
他拿出铅笔刀,一刀一刀,拉锯似的割。
角不是木头,也不只是角。每一刀,都割在神经最敏感处似的痛。
他咬破了嘴唇,沉默地把两支角一点点割断。
而某个所在,一位纤发素颜的少女抿嘴看着幻映出陆凉举动的水面,冷哼一声。
许久,又微不可闻叹出一口气。
旁边侍女见机说道:“小姐,左丘仁这第十七世也记不得什么,要是小姐挂心,不如前去看看。”
少女轻轻白她一眼:“挂心什么,不过是个凡人,看着闲来消遣。”
侍女忍笑:“是是是,小姐原来天天闲着只能靠这消遣。”说完不等少女有所反应就笑着逃走了。
少女只好叹气:“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旁边的水面又起了变化:那个少年一夜后发现角又长了出来,而且更大、更美丽,仿佛嘲笑着他的无用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