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
|文| 歆亦倾

3L正文：
楔子、
       夜深了，静谧把所有悲伤都完整地隐藏起来，箫声透过纷扬的思绪直入心底。
       微风拂过，扬起的面纱，轻悠的发丝，颤动的音符，就如此一闪而过，不留痕迹。
       停歇，黎明将至。


引、
    “怎么？”门外清晰地叩响。
    微侧头，默然。犹豫了一会儿，起身，开门。
    “早点休息，明天会有要紧的事做。”我没有请她进门，只是微微点头。
    她不再说什么，转身。我默默地注视她离去，屋内的灯光掠过我的头顶，在她身后拼凑出若隐若现的影子。她还是没有打灯，或许是承受过真正孤单的人，才会适应夜晚的黑暗吧。命中注定的坎坷，终究必将承受。关门，阻隔屋内的室光，我闭上眼，强迫自己熟睡，可是，那窗外的箫声仍旧无情地穿过耳膜，无奈。
    总是会在阳光照入屋内的前一秒醒来，伴随阳光射入屋内的弧线将冰冷的双脚伸入冰凉的艾薇鞋内，寒意就此碰撞，我苦笑了一下：自从她离开后，双脚就再未温暖过。起身，用左手轻点衣物，于是便随手腕的摇摆幅度而都自动穿戴好。走到镜子前，坐下，眼前透明得映出我清晰地面容，围上面纱，试着上扬了下嘴角，只是镜中的我毫无反应。
    天色还在渐渐明亮。手不受思维控制地伸向最底的那层抽屉，缓缓、拉开，我的眼里：一个白色的手镯。彷徨，只剩黑白依旧。


独、
    我一直有一种感觉，我是一个失忆的孩子，或许事实就是如此。我没有任何关于亲人的记忆，我从来没有拥有过亲情，只因没有记忆。
    从我记事起，我就是一个人，孤独至始至终伴随着我，但久而久之也就淡忘了。
    我是一个女孩，我叫自己：夜未泯。   夜还未离去的意思，夜晚，或许就是我心灵的归宿吧。
    在我的左手臂，有一块印记，形似碟，色是淡紫，就那么不深不浅地存在于那，从未褪去。这或许隐藏着我的身世，淡目前我还不知如何去破解它的含义。
    我生活在燕国。
   
    残阳映天，遥不可及的鸟鸣，我独自坐在河边，望不到任何边际。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女孩，她拥有我见过的最美的容貌，她对我微笑。
       “你......”我还未说出第二个字，她将纤细的食指树立，放在唇边，示意我别发声。
       “别出声。”她抚了一下散落于额前的发丝，“让我来陪伴你，好么？”
       “什么？”我不解，此时远处的群山吞没了夕阳，迎来了黑夜。
       她对我微笑：“夜很美，但你需要迎来黎明。”说完，她伸手划破长夜，强烈的阳光刺伤了我的眼。
       “.....”
       我醒了，有些恍惚，还是只有一个人呢，怅然后，我打算去市上走走。
       一片嘈杂。我边走边仔细听着人们所议论的事情，现在七国早已形成混路的局面，也不知最后会形成怎样的情形，对于未来，我从未敢想。
       遗憾的是，走了很久也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有些疲倦，突然眼前一亮，清风带动林前一簇紫色花朵，脆弱的花瓣随风摇曳。是什么花？我走过去，蹲下来仔细查看。
       “嗯？”身边忽然出现愈来愈深的黑影，正慢慢缩短，什么人？我本能的回头，却呆住了......怎么会......


友、
    在向日葵遍及的山野，我奔跑着，心情从来没有那么舒畅过，仿佛要超越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所积累的极限。累了，我一下子躺在花丛间，阳光热情的照射于万物间，飞扬起的沙砾在阳光下起浮，纷纷扬扬。
    天亮了。我揉着朦胧的睡眼，抿嘴遐思，真是个好梦呢......从未有过，是不是有什么奇妙的事情会发生呢？
    出门，我打算去昨天的林前找她。
    真是一个难逢的好天气，湖水清澈倒映出天边的云彩，微泛起的涟漪折射出太阳的光辉，茵草无际，空气中飘散着草木特有的芳香。自然地一切在今天看来，都令我陶醉。湖边坐着一个女孩，垂落的长长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素手沾点湖水，微波四起。我走过去，轻声呼唤：“......雪呓。”
    女孩随即转头，笑意在她的眼里沉沉浮浮，阳光再多也化不开的灿烂：“泯儿......给你个好东西！”
    “什么呢？”好奇心驱使我向前，在她身边坐下。
    “瞧！”她像变戏法般从背后伸出手来，灿烂的桔色映衬进眼，我不禁叫出了声：“向日葵！”
    “每朵花都像蝴蝶一样纯洁美丽，”她抚过发丝，“这是我送你的一束阳光。”
    我的夜晚照衬出几束温暖的阳光，其实找一个人来陪伴确实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向日葵迎接阳光的弧度与我上扬的嘴角不谋而合，明知阳光没有分量，抬头的时候却还是被阳光压得眯起了眼。
    “哎。”看我一脸沉醉，呓拍了拍我的手臂。
    “啊？”我连忙收神。
    “嘘——”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眼神停留在手中的那束向日葵花，一只拥有金色羽翼的蝶正徘徊于此，“好美......”她眯缝着眼，不自觉地将手向蝶伸去，我屏住了呼吸。奇迹的是，蝶在空中翻舞，却舍弃了花朵，停靠在她的指尖，她惊异的说不出话来，我窃窃地笑，她本来就如蝶那样清丽秀美。蝶的翅膀在她的指尖挥动了三下，然后又轻盈一跃，飞向远方。她似乎过了很久才恢复神智，充满遗憾地望着远方，喃喃道：“每一只蝴蝶都是一朵花的轮回。”看她一脸怅然，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瞥，竟看见左手臂那块不深不浅的印记，有些茫然......


境、
    其实，与呓就这样过平淡而安逸幸福的生活，何尝不是件好事，而这样触手可及的快乐注定被乱世赋予坎坷。
    天气转凉时，我梦呓般遇见了境，那个介于憧憬与灾难的男子。
    只是在街市上偶然相识，那天，我买了一大堆食物打算下厨为呓做美食，不料当我捧着一大堆东西回去时被石子绊住了脚，好不容易稳住自己，可东西却撒了一地，路人不约而同地朝我这看来，我羞愧地满脸通红，连忙蹲下捡物。
    “我帮你吧！”很好听的男声。
    “恩，谢谢。”我心头一颤，是哪位好心人？抬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大脑中搜寻了无数华丽的词凿，最终发现没有比“无法形容”更适合形容他好看的侧脸了，我默然盯着他看，十多秒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立马转头，捡物。
    “拿着，要小心，别再撒了。”他转头，起身。
    “真是谢谢你了......”我也起身，却不敢转头去看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却分明感到他正盯着我看，我的脸颊迅速升温，短短十几秒的沉寂，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漫长得让我窒息。
    “唔......”他终于开口了。“我叫仲长境。”
     我尽力使自己保持淡定：“我叫......夜......未泯。”
     “呵，”他露出笑容，“未泯，后会有期。”
    “是，后会有期。”我感觉自己已经快语无伦次。
    他离开了，至始至终我都不敢多看他几眼，唯独回头望着他的背影，久久站立原地，细细咀嚼他的名字......
    在后来的几天里，也许是有缘，我总是可以遇到他，看到他无法形容好看到极致的模样。
    “未泯。”他这样叫我。
    “恩。”我应。
    “你希望天下太平吗？”没头没脑的问题。
    “当然。”
    “那么必然会有一位君主要灭六国了。”
    “是。”
    “那么，你希望是谁？”
    “嗯？”我不懂军事，仔细思忖了一下，答道，“都行吧，但只要不是秦国。”
    “啊？”他别过头，“为什么。”
    我毫无反应，许久我起身，说：“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转身。
    “别走！”他迅速起来，一把拉住我。我一惊，停下脚步。
    “为什么？”他问，无奈，我缓缓回头：“因为......呓的父母死在秦军的手上。”
    “呓？是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子么？”
    我点点头，说：“她叫雪呓，是秦军毁了她的家庭，你懂吗？”
    回过头，泪湿了我的双眸。
    他不会懂，呓已经融入我的生命，我真的很珍惜这个生命中唯一的朋友，如果不是她，或许我会拒绝这整个世界。


局、
    “燕国......必灭......必灭......”遥远的回声，占据我整个耳畔，黑暗笼罩四周，我慌张地奔跑，却望不到任何边缘，猛一抬头，秦国的大旗赫然引入眼帘。
    “啊！不要！”猛然，我睁开了眼，迅速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窗外一片漆黑，靠窗床上的呓睡的很熟，肩随着均匀的呼吸一起一伏。我冷静下来，仔细回味着刚才那个梦，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侧卧，却难以入眠，思绪被无限空间拉长拉远，我想关于过去和将来，关于生存与毁灭，关于呓和我，同时，也关于境，我自己也不敢告诉自己，对于境，心里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几个星期后，燕国遭遇了大劫,街市开始骚动，不详的预感实现，短短几天里，街市里总会有一些戴着铁面具的士兵行走于道路间，他们拿着长矛大刀，举着一面大旗，旗面上大大地写着一个字：秦。我和呓最不愿看到的事发生了。
    “燕国，是要被秦所......所灭了吗？”呓这样问我，眼里闪着泪光，泛起清澈的哀愁。
    我别过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沉寂后，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呓，相信我，不会的。”呓笑了，是那么美丽。可事实上，我心里也和呓一样，丝毫没底。
    “燕国，是要被......被秦所灭了嘛？”我这样问境，我执着地盯着他深邃的眼睛，微微咬住唇。
    他别过头去，没有直视我的眼睛，沉默后，他只是皱起眉宇：“未泯，或许吧，不好说。”为什么，境要这样回答我，眼眶再也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汹涌而出，再也无法止住。境慌了：“未泯，别这样。”在我眼里，他被我的泪浸得越来越模糊，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用力摇晃着脑袋，我多希望，这些都只是一场噩梦，梦醒后，一切能幸福如初。


结、
    没有人能阻止强势吞噬弱者，当大批大批的秦军出现在街市上欺凌百姓的时候，我明白，一切都将结束。呓的脆弱彰显得愈加强烈，天天以泪洗面，我的心如刀绞，却没有任何办法。
    “呓，别难过好不好。”此时，除了无谓的安慰，我不知道怎样开口对呓说话。
    “别难过？泯儿，告诉我，让我怎么面对这样的事实！”
    我拭去眼角的泪，努力挤出微笑：“呓，出去走走吧，或许情况会有所好转呢？”
    她啜泣了一会，点了点头。
    出门后，我怎么也没想到，随之而来的是灾难。一大批秦军迎面走来，呓厌恶地把头扭到一边，我本也想低头，却发现，在秦军中骑着马，披着战甲，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男子，好像......好像是......境！？身边同样骑着马的女子，虽身着戎装，却无法掩盖住她精致眉宇间透出的傲慢气势，看来她应该是秦国的贵族了吧？可是，境为什么会在秦军的队伍中呢？
    想罢，我竟奋不顾身地冲到那一大批的秦军面前，企图拦住他们的去路，呓尖叫起来：“泯儿，你疯了吗？快回来！”领路的铁面人咆哮起来：“娘的，你小子不要命是不是？”说着拿起长矛。“不——”耳畔是呓带着哭腔的呐喊。我努力镇住自己，拼尽全力，大喊道：“仲长境！”铁面人愣了一下，放下长矛，回头，呓停止啜泣，用目光搜寻着什么，当她看到境时，她安静下来，走到我身边，拉住了我的手。
    “未泯？”境满脸惊慌，跳下马走到我面前，“你这样很危险。”我看到那女子也跳下马，脸部的表情由惊奇到疑惑。
    我盯着他，眼眶有些湿润：“你怎么会在秦军的队伍里？”
    “这......"境不自然地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感觉呓握我的手在颤抖，让我无法冷静，我们是那么相信境，不料他竟然是秦国的人，我不由分说地抬起手，就如此响亮，如此干脆地给了境一巴掌：“PA!”只觉天昏地暗，还有久久的回声，众人皆惊。
    呓抖得更厉害了，从眼角的余光中，我看到呓捂住了她的嘴，看到那女子的表情由疑惑变为愤怒，双眼似要喷射出火光。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打仲长公子！”铁面人在楞了数十秒后，大叫起来，纷纷举起了长矛，向我们扑过来，我慌得很，但表面上还装作很镇定，一心想着如何让呓逃出去。
    “放肆！”境突然喊道，铁面人也争先恐后地大叫起来：“对对！真放肆！”我开始颤抖，难道我和呓真得要死在这些人的手中吗？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我是说你们放肆！”境的喊叫变成了咆哮。
    “啊？”铁面人们不知所措。
    “还不快退下！”境的一声命令下，铁面人们开始慢慢后退。
    我冷笑，真得很好笑，境在想什么？身边的呓一直安静地低着头，但我却能感觉到她的害怕。
    “你们......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境似乎酝酿了很久才说出这句话。
    我望着天，努力不让泪水从眼角滑落，努力装出一股强势的语气：“呓，我们走！”我握紧呓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回走，也随之听到秦军调头离开的声音，境的叹息也随之而远，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啊！对，是那个女子，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正纳闷，忽听见背后有拉弓的声音，不好！我连忙转身欲躲避，但还是晚了一步，随着呓的轻身尖叫，她摔倒在地，那个女子在队伍的最末尾，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然后立刻走远了......


别、
    呓伤得不轻，那枚箭穿透了呓的左肩，而且尖刃上有毒！我四处寻找郎中，却无济于事。
    “泯儿......别...费心了，我看，我不能...陪你了。”呓说话时大口喘息。
    “不，你会好起来的，你会的！”我早已泣不成声，我后悔自己的冲动，居然敢招惹秦军，秦国的人真是个个阴险狡诈！
    “泯儿，不怪你...要怪就...怪这...乱世......咳..你那一...巴掌...多少...也解了我一点...心头之恨......”我不忍再让呓继续说下去，将指树立，放在唇边。
    相传，在山的顶端，生长着一种仙草，千年才长一株，拥有紫色小巧的花瓣，只要吃了它，包治百病。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核实真假了，我知道，我都得去试试。
    于是，每天一早，安顿好呓后，我便上山寻找仙草，每当我回来时，呓已经睡熟了，望着她一天比一天苍白的脸颊，心中的内疚似澎湃的波涛，将我淹没......
    我还未打算考虑失败的打算，呓却抢先一步离开了。
    那日，当夕阳还未下沉，我便觉得不详，不知为何，心口很闷，却毫无缘由，一惊，难道......顾不得多想，我连忙奔跑回去，但呓的床上却空无一人。我捂住自己的嘴，在心中祈祷：呓你要好好地，要好好地......扭头，突然发现有一排不深不浅的脚印，是呓的脚印！她去哪了，我跟随脚印，一路因紧张而跌跌撞撞。脚印消失了，抬头，是万丈悬崖，脚下，是一张脆弱的纸，折叠得很工整，用一只白色手镯压着。
    我捡起，头脑空白得打开了那张纸，上面短短的几行字足以让我撕心裂肺：
泯儿：
    原谅我，雪呓不能陪你了，千万别以为我是受不了秦国的统治，我只是想寻找一下自由飞翔的感觉。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相信我，暂时的别离，我们会再见面......
    哦，对了。这个白色手镯是我送你的证明物，当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就拿给我看！小秘密呵~
    字迹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是尽力想写端正。泪湿了整整一张纸，白色手镯在阳光下晶莹得剔透，似呓洁白的肌肤，如呓纯净的笑容。我双脚一软，再也经不住自己的体重......


尾、
乱世、从现在起，将与我无关。
我不再叫夜未泯，我的夜晚，无法再迎来黎明。
经过多年在阴阳家的磨练，我的阴阳术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记住，我叫少司命。
多年前，不知亲情、境的欺骗、呓的离去。
我疑惑：人的情是什么？
第一次围上面纱的顷刻，我明白，该与过去来个了断。
有人说过我冷漠无情，事实上，我并不冷漠
只是：我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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