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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浊、黯淡的目光刺痛了许永生清亮的眼眸。
“贤重……”明知道他并未清醒,还是忍不住开口,“睡吧,我在这里。”
找不到焦距的眼珠迟钝地转动了一下,像在等待什麽。
许永生低下头,在金贤重的眼角印下一个吻。
疲惫的眼帘瞬间垂下,一动不动,仿佛不曾睁开。
“睡吧,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柔的声音绕著浴室内氤氲的水汽,润湿了金贤重的皮肤。
许永生用毛巾仔细擦拭金贤重的脸,满意地看著那僵硬的线条渐渐柔和下来。
整整花了两个小时,许永生才在不妨碍输液的情况下,把金贤重的身体彻底清洗干净,金布满黑色污垢的指甲缝都刷得雪白雪白。
当商群再次踏进病房时,终於敢肯定自己看见的真的是金贤重。而此时的许永生,早已是一身狼狈。
“让老王送你回家换件衣服,顺便带些洗漱用品过来。我想你会愿意代金家人照顾他。”商群说。
感激地看了商群一眼,许永生穿上外套,掩去一身交错的水渍与污痕之后,马不停蹄地往家中赶去。
夕阳自垂直百叶窗帘的间隙中钻进了病房,在金贤重的身上留下整齐的光栅。
商群移动著步子,站到金贤重的床前,挡住了那些光线。
倾身向前,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金贤重。那张素来高傲的脸,历劫之后仍不见脆弱,而是转换成平静与安稳,看起来毫无防备。
“是因为许永生守著你吗?”商群自言自语著,平淡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的运气不错。”
金贤重是他的敌人,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他就明白地告知他这一点。他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能轻易左右他的人生;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是依仗妻子的庇佑才得到今日的一切;他总是在诋毁他,破坏别人对他的信任。
谁能想到,今日的商群能有机会这般俯视金贤重。他承认自己有小人心理,他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尤其对象是金贤重的时候。
商群站直身体,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贤重!”金晋东一边喊一边冲进儿子的病房,苍老的身体因动作过快而有些不稳。
商群金忙迎了上去,搀住金晋东,“爸,您别急。贤重没事。”一边安抚老岳父,一边将他带到儿子的病床前。
金晋东在碰到儿子脸颊的一刹那,终於忍不住老泪纵横。这两个月来,一直生活在惊恐、忧虑之中的老人总算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开始放任自己的情绪。
“爸,别太激动了,小心身体。”商群抚著岳父肩膀,不由有些伤感。
自从与家里断绝关系,他就视金晋东为亲生父亲,而金晋东也待他极好。虽然商群与金贤重不对盘,但是看到金晋东如此难过,他的心里还是不太好受。
“我没事。”良久,金晋东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些,问:“贤重的身体状况怎麽样?”
“医生说没什麽大碍,会这样主要是饿的。他身体底子好,很快就能恢复。”
“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一定要找到那些绑架贤重的人。不能就这麽轻易放过他们。”儿子被如此对待,让金晋东极度窝火。他好歹也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多年,岂肯对此事轻易罢休。
商群很少见到金晋东如此愤怒,不由微微一怔。
这时,从家中返回的许永生正好推门而入。
“董事……长。”一路跑过来,他有些喘。
“你来啦。”金晋东以为许永生也是刚收到消息赶过来的,但见他手中的旅行袋,有些疑惑,“你要出门吗?”
“不是。”许永生一时不知如何解释。
“是我让许永生过来照顾贤重的。”商群及时为他解了围,“我晚上要去看芙蓉,贤重这边还是交给他比较放心。”
金晋东想想觉得也是,於是说:“那就辛苦你了。”
“应该的。”
金晋东点点头,又把目光放到了儿子身上,问:“医生有没有说,贤重什麽时候会醒?” 最近他总是在等一双儿女清醒过来,金晋东忍不住苦笑。
“他只是睡著了,明天体力恢复了就会醒了。”商群回答。
抓住儿子削瘦的手腕,金晋东再次红了眼眶。不过这次有外人在,他还是极力控制了下来。许永生不比商群,始终只是下属而已,他不想在他面前暴露太多情绪。
调整好自己的,金晋东对女婿说:“我们一起去看芙蓉,这里就交给许永生吧。”
商群扶著岳父,对许永生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们明天再过来。”
许永生应了声“好”,目送二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