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生命犯桃花,却注定无伴终老。”张牧之十岁时,遇见的一个云游四方的江湖士如是说,命理术数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他自是不信,冥冥中却把这句话记住了。术士见他聪慧伶俐,便想把他化为徒弟,留在这万丈红尘也没用,注定伤人伤己,他自然不肯,红尘滚滚如何能抛弃。
当银色月华挥洒,梨花零落,他凭栏伫立,迷蒙中那男子立在一旁,清雅依旧,弥漫着等待了此生的孤寂苍凉,一生命犯桃花,无伴终老。。。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他呢喃,那人浅笑,眉目如画,西风凛冽,吹乱了韶华轻逝,转身看,原来,他的身边已没了他,没了他。。。
雪花零落,多熟悉的一个场景,如今想起,与那人一起最多的,该是雪花落的场景吧,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花飞雪飘,瓣瓣零落在檐下雪衣男子的青丝上,衣襟上,恰如画上的水墨风,遗世静好,深情缱绻。
“牧之,还记得我们初见那时吗,当初我们初遇应该也是在雪花飘落的季节吧。”
“哈哈,是吗,不记得了。”是啊,这些零星小事,那人都会记得,点点滴滴都不会忘记,痴儿。
张牧之初初遇见到马邦德,是在他十七岁那时。新年都未有芳华, 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三月的飞雪总是美的,清冷,凄艳。
初春的茶馆未有几人停留,煮一壶花茶,虽未有碧螺春清香幽雅,亦未有雨前龙井的幽香淡雅,但胜在提神醒脑、清除睡意,助于散发寒冬郁积于体内的寒邪,正适合初春时节饮用。
是谁说,侠酒隐茶。张牧之自认并非隐士,闲来无事便喜欢流连茶馆,煮上一壶茶,独饮至茶凉,享受独自一人的安静祥和。张牧之也并非什么正经人家,加上生意上的往来,勾栏小院自是经常出入,男女也是不混,风流场上自是留下了不少的名声,张家大公子风流不羁,却从未有人见过他为一人逗留。
如果真要扯,也可以扯上命犯桃花,只是这样也算是桃花的话。
张牧之有时会想,自己到底算是酒侠呢,还是茶隐居士呢?该是无聊透了,才会想这种问题。
窗外又开始飘雪,初春就是这样,一阵一阵地下,雪势不是很大,闲来看雪飘自然觉得很美,恰如柳絮随风起,满城江南烟雨的温润,只是苦了行人,须找个地方躲雪,不然,雪花融化在身上的丝丝冰寒冻彻心扉,平添不美。
张牧之的心思一闲下来亦会乱想,雪既已落,自有人躲雪,未知是否会有一场美好的邂逅,呵,自己倒是风流,尽胡思乱想。
顷刻间,只见一男子行色匆匆地走近茶馆,雪花瓣瓣零落在檐下雪衣男子的青丝上,衣襟上,眼睑半敛,清冷如雪。男子未着锦衣华服,身上亦未佩戴名贵首饰,身穿的亦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雪色衣衫,一看便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却弥漫着江南烟雨的温润,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未知是冥冥中的安排,抑或是其他,每每说起此事,张牧之均称之为缘分,如今想起,该是劫吧,于那人,于自己。
“这位兄弟,雪弥而难止,不如入内歇息一会。”张牧之从不知自己是如此古道热肠,会相邀一陌人共煮一壶清茶,只是那气韵风华,云淡风轻便飘然入心,让人淬不及防。
一如烟花三月的邂逅,惊鸿一瞥如我心难挥别,浮生渐乱。
雪夜,重回旧时明月路,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成环,夕夕皆成玦。脉脉的年华如水,如今识尽相思滋味,碧落黄泉,两处难寻,方知这么多年,那人相思之苦,心有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夜又深,月边满树梨花零落,雪白的雪花飘落脸上,冰凉冰凉的,隐约中,是谁在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那人低声轻笑,只是望向远方,未置一言。
那人就是这样,总是眼睑半敛,什么事都不放在心里,像是所有事都无关重要,静水流深;那人总是只顾着手上的那把琴,细细碎碎,袅袅绕绕,张牧之便在一旁看着他的手在每一次弹转中幽暗明灭,似是多情,又似无情。
与那人一起,所有事总是他去做,却从未在那人的身上找到一丝爱的蛛丝马迹,或许,这就是那术士所说的注定无伴终老,又或是他欠别人的太多,天才会让马邦德来收拾他。
张牧之事事迁就那人,他想要一把良琴,他便千方百计觅得焦尾,听那人一曲《高山流水》;他想远离权利烽烟,他便不再纠结自己该是喜欢酒,或是喜欢茶,找个郊区,便过上隐士般的生活。却从未在那人口中听得一句,喜欢,或是,爱。。。
闲阶小立,满彻落花红冷,往事历历尘封,转瞬又展现眼前,烛火明灭间,谁又在拨动琴弦,那旋律未曾改变,《高山流水》,旋律如山间迷雾,飘浮未定,又如扬扬流水行云,淙淙铮铮,大音过后,恰如轻舟已过,势就倘佯,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宫、商、角、徵、羽旋即复起,洋洋乎,诚古调之希声者乎。
高山流水,呵,高山流水,自己是如何的痴傻,那人手中弹转的一直是《高山流水》,自己竟不识那人心意,那人视已如知音,如一生双手紧握之人,奈何自己一直苛求那人的一句“爱”,现今想起,那人不说,该是以为自己知道。
断袖分桃,该是人世荒唐,一男子如若不爱,缘何会为另一男子掩饰一身光芒,只道当时是寻常。
烛火一曳,老大不小了,人过了年轻就是容易犯困,也好,没了他的年若隔世,但愿长醉不复醒。
画面一男子坐在茶馆煮一壶花茶,一男子立在屋檐下躲雪,缱绻静好,惊鸿照映,碧水连天。
“这位兄弟,雪弥而难止,不如入内歇息一会。”
于是檐下的雪衣少年红了红脸,“邦德,我叫马邦德。”
邦德,邦德... ...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