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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仙]七夕作者:慧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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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
天河像一条带子,正南正北的悬在天上。老人们都说:“牛郎在河东,织女在河西,今年七月见一面,再等来年七月七。”

七月七过去了,正南正北的天河改了方向。老人们又说:“天河掉角了!天河掉角,棉裤棉袄。”就是说天快要凉了。

我是个孤儿,跟着唯一的姨娘、姨丈长大。
可村里的孩子从没人敢欺负我,不是我太强而是因为村里的大人都向着我,或者说是愧对我更合适一点。

因为我的爹是整个村子的救命恩人,我出生那年夏天一直下大雨,村民们都没办法出去,只好呆在家里看孩子或者和老婆行房事。
那天的雨尤其大,村里各家早早的就熄了灯,个干自己的事,谁都没想到灭顶灾难——山洪爆发——就要来了。

母亲生我时难产死了,父亲是村里的私塾先生,略懂一点阴阳八卦天文地理之术,那天他让姨娘抱着刚出生的我往山上跑,自己和姨丈挨家挨户的敲门通知大家逃命,可大家根本就不信也听不进去父亲的解释,被人打搅了好事的村民非常愤怒,况且这么大的雨干吗放着暖被窝不睡偏要淋个透心凉的往山上跑?

父亲敲了很多家,但大家都是敷衍之后关门继续睡觉。父亲没办法,只好敲开门后就往屋里冲,抢了孩子递给姨丈让姨丈抱着孩子满村跑,一边跑一边喊:“私塾先生疯了!自己老婆死了还生了个女儿没儿子,他要抢别人的儿子了!”

村里人平时没事做就东家长李家短的乱嚼舌头,这次听到有人公然抢儿子,便都出来看热闹,看到一个男人披着蓑衣抱着孩子往山上拼命的跑,后面还有一堆哭天抢地哭着的人追,便起了好奇之心一路追着看。

父亲等大部队“转移”之后,一个人挨家挨户地找没去的人,轰着那些人往山上走,父亲在村里一向温和软弱,可那天他像野兽一样疯狂的“追逐”村民,村民都被父亲狰狞的神情吓住了,觉得他快要吃人了便发疯的往山上跑。

所有的村民都已经上了山,可父亲不知道,还在不停的找,不停的叫……山洪下来时,纤弱的父亲脱力的倒在地上,没有一点往上走的力气了,就这样咆哮的山洪带走了这世界上最后一个最疼爱我的人,出生三天后我就成了孤儿。

我对村民说不上爱也谈不上恨,但是每当别的孩子偎依在父母身边撒娇时,我会非常恨父亲,恨他为了别人的命,断送了我一生的快乐!

他当时如果自私一点,如果能想到我的幸福,如果能抱着我的话,我是可以留住他的,我会拼命的哭,哭到他心软,哭到他不离开我半步!

每当想到这里我就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哭更大声呢!为什么没让他听到呢!

在这种深深的怨恨和自责当中,我开始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自己的声音,当年没留住他的声音今生我再不想听到了!

就这样我成了村里的哑女,绝望的长大着,住在重新盖的私塾里,在那里我遇到了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人。

他来的那天天空很晴朗,我站在山顶看到姨丈和一个落拓的人走进了学堂。
我知道他是来这里教书的。
父亲死后,姨丈教了一段时间,但姨丈跟父亲的水平差的太远,除了教孩子们《三字经》之外,他是什么也讲不出来的,村里从几岁到十几岁的孩子每天都在念一样的文章。
他怕耽误了孩子的学业,外出了好几次想找个象样的老师来教。

可是我们村太偏,给的钱又少,没人愿意来。
这次这个人肯来,肯定是没什么本事或者是穷怕了。我冷冷的想,这样的一个村子除了父亲那个傻瓜还有谁会是来真正教书呢!过不了几天他就会离开的,可怜姨丈又要外出找人了!

从他来了以后,我就不再去学堂,逃避着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所以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他,已经是很多天后,那是个温暖的春日,我去桃园帮姨娘折桃花,看到村里的孩子围成圈坐着,中间站了一个人。那人穿了件白色的长衫很旧不过洗的很干净,那片雪白之后是一望无际热烈着开放的桃花。

他微笑着看着孩子们,温和而沉静,眉角眼睛嘴唇都随着微笑展出好看的弧度,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笑可以让人的心尖都暖起来。



1楼2006-07-03 21:44回复
    我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仿佛听到心脏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他抬头看到我后,便向我招手示意让我过去。
    在他那样的笑容里我落荒而逃。

    后来孩子们告诉我他那天讲的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自嘲的想他真的是让我逃之夭夭了!
    后来我经常在村里碰到孩子们拉着他袖子邀请他去自己家吃饭,他总是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笑着婉言拒绝。有时发现我就笑着微微点点头,我则总是对他熟视无睹的快步走开,他越被孩子们喜欢,我就越讨厌他!
    他把孩子们教得越好我就越无视他,我恨不得他马上离开村子!永远不要再回来!

    因为那些是我可怜的父亲留给村人唯一的回忆,那是他活着时做的唯一有价值的事。
    可他将这所有的一切剥夺的干干净净。所以我恨他,更恨那个无能的父亲!

    这种恨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以沉重起来,重的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初夏我们这里总是下小雨,那天我坐在屋门口倚着房门看飘落的细雨被风卷带着在空中乱舞,想着自己就像这如丝的细雨,渺茫得会让所有人遗忘。

    天空如我的人生一样是灰蒙蒙的一片,身旁姨娘默默的绣着花,世界安静的只能听到顺房檐落下的雨水滴到石板上时发出的声音,我想我最后可能连这雨水都不如,它们消失前还有声响,而我离开时定会如我活着时一样默默无声。
    突然我发现院门外出现一抹蓝色,这个颜色在这灰色的天地间是如此的耀眼,是他的伞!是他!

    那把伞的底色是大雨过后天空所特有的净蓝,又有几缕纯白的印痕像是天空中时而滑过的流云,在这阴冷沉迷的时节里,他撑着一片晴空踏雨而来。

    姨娘看到他后,忙叫姨丈,姨丈带着斗笠连蓑衣都没披就跑了出去,他连忙快走了几步将姨丈拉入伞内,姨丈似乎想让他进屋,但他轻摇着头态度很坚决,姨丈没办法就和他在门外聊起来。

    姨娘看着他说:“你姨丈真是给村里找了个好先生啊!久远先生不仅学问好,人品也很好呢!”
    听姨娘也夸奖他,我心中的愤恨之情更重了,直直的瞪着他看,姨娘看到我的神情,疑惑的问道:“你不喜欢他?”
    我默默低下头,姨娘见我并不反驳叹声说道“水菡,你……他是多么像你父亲啊!”

    我猛地抬头看着姨娘,姨娘摸着我头笑着说“一样的受人爱戴,一样的喜欢学生,甚至一样的向村民温和的微笑!水菡你儿时不是总问我你父亲什么样子吗?感觉上就是久远先生这个样子,对什么都是满怀着爱意的,只是他更年轻更俊朗也更拘谨罢了!”

    我幽幽的看着他,父亲吗?那个我恨了十几年的父亲?他……也是这样微笑?

    也是在桃花盛开时带学生到桃园讲“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也会一走入村子就会被学生抢着拉回家吃饭?

    我的父亲真的是这样被人敬重着爱戴着吗?

    那么父亲他……想到这里,初见他时已裂开的东西如今彻底崩塌了,里面的东西一泻千里,我才明白那是被我冰冻了十几年的情感,那是十几年来我无数次希冀得到的爱!

    我在心中用捕捉来的任何一个有关父亲的讯息为父亲画着像,可这个像却一直处在一团迷雾当中,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都不能让他清晰起来反而越来越模糊了。

    今天这个在霏霏细雨中撑着晴空来的男子终于让自己看到了父亲的样子,我的父亲原来是如此温柔温暖的一个人,因为温暖他才会置自己性命于不顾的救人吧!

    原来我看轻了我的父亲!原来我也看轻了我自己!

    凝于心中的水雾终于化为咸咸的液体留下了,合着初夏的小雨一起流出了我脆弱而孤独的心间。

    我慢慢的开始说话,开始和别人交谈,开始微笑,开始和同村的姑娘讲悄悄话,开始经常往学堂里跑,见到他也不再躲闪,开始在他的笑容里脸红,开始向他请教诗词歌赋,我觉得我已经离不开这个如暮春三月一样温暖的男子了!

    和他越亲近我就越不安,他并不如我想的那么单纯那么温暖,他的眼神有时飘得很远让我觉得一瞬间他就会不见,我总是紧张的看着他眨都不眨一下眼,他回过神来时总是笑着说“水菡,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紧张啊!”我总是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下定决心要多抽空陪陪他,问问他的过去,问问他,他这么好的学问怎么不参加科考啊!
    


    2楼2006-07-03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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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今天是他生日,想家了吧!怪不得刚才那么忧伤。我有点可怜他便坐下来。他微微舒了口气。
      “你七月七出生啊!”
      “是啊!”
      “好日子!你很幸运!”
      “是吗?”他望着悠远的星空,嘴角的笑凄凉得让人心碎
      “你想家了?”我轻声问道
      “家?”他很自嘲的笑着说“我有家吗?”
      我愕然的看着他,今天我见到了太多平时见不到的表情,他看来真的是有太多的往事。
      我的好奇心再次被钓起,他抚摸着那把雨伞温柔的说道:“水菡,觉得这雨伞漂亮吗!”
      我很疑惑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要说雨伞但还是诚实的说道:“嗯!很漂亮,下雨时看到它像看到晴空一样!很特别。”

      他很得意的说道:“那当然了,这是当年我爹为我娘精心制作的!水菡你想听才子佳人的故事吗?”
      我点了点头。
      他把伞放在怀里无比珍惜的看着,他当时的幸福表情我记了一辈子,但我老年回忆起来时却是满心的伤感。

      “我唯一的家在苏州,我娘是苏州出了名的美人,很多官宦子弟,富家少爷都向我外公提亲送了很多聘礼还有许多都是奇珍异宝,可娘连看都不看一眼。外公宠爱女儿就问女儿到底想嫁什么样的人?

      娘说她讨厌梅雨时节连绵不断的雨,谁能让她在下雨时随时看到晴天,她就嫁给谁!外公说你这不是说笑话吗?哪有能让天不下雨的!女儿你想嫁给龙王啊!改个条件,你要什么珍奇异宝都行!娘却说什么都不肯。”

      说到这里时以光的眼中满是快乐,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宝物似的“后来所有向我娘求婚的人都闻风而动,可是人怎么能控制老天呢!大家茫然不知,什么方法都想过,居然还有人跟道士学法术呢!”

      我也轻轻的笑了,以光的娘还真是会出难题,怎么能在下雨时说想看到晴天就能看到呢!

      “到了娘说定的那个日子,那天下着绵绵的细雨,所有的富家公子都来了,有看热闹的,有来骂街的,也真有来做法的。做法的把外公家弄得乌烟瘴气,外公大怒,把那些人都轰走了,娘也很失望,正在娘觉得自己今生是再也嫁不出去时,我爹就撑着这把雨伞来了!”以光很狡黠的笑道“娘在楼上看到了这把伞就愣住了!这把伞制作的太像朗朗晴空了,可不就是能在梅雨时节随时能看到天晴吗!”

      “所以你娘就嫁给你爹了,后来就有了你!”我笑着说道

      “嗯!”以光也笑着点了点头“这把伞是我爹亲手制作的,这个雨过天晴色他调了好久才调出来!”

      那天的以光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直很炫耀的给我讲他爹娘的故事。
      “知道吗?我外公不喜欢我爹,可娘非嫁爹不可!他们父女关系闹僵后,爹带着娘住在乡下,邻居是个养花的画匠,娘也跟着画匠学种花,不为卖只是为了好看好玩。可娘总是种不好,生气得不得了,爹就瞒着娘每天半夜起来重新再种!”

      以光的眼神又飘远了,仿佛看到了那一畦绿水萦绕的乡间小屋,看到了纸窗竹榻,看到了他娘挂在回廊里的风铃……眼神远得让我害怕起来,我急急打断了他的思路

      “你娘都养了什么花啊!说来听听吗!”我轻摇他问道

      他回过神来望着被流云阻断的银河悠然念道:“梅令人高,兰令人幽,菊令人野,莲令人淡,牡丹令人豪,春海棠令人艳,秋海棠令人媚,焦与竹令人韵。”

      我们这里很偏僻,以光说的很多花我都没见过,只是在文章里看文人骚客描写过。
      “这么多啊!”我感慨的说
      “是啊,娘总想把所有的花都种到我家附近,她要一年四季见到鲜花盛开”
      “那怎么连竹子、芭蕉也种啊!”我好奇的问
      “呵呵,竹子是本来就有的,说到种芭蕉我记得我娘和我爹还有一段趣事呢?”
      “什么?说来听听!”我好奇的问道
      “我娘种的芭蕉叶大成荫时,荫蔽帘幕,秋来风雨滴沥,爹躺在床上听雨打芭蕉叶,听的心都碎了,总是睡不好。有一天就戏题断句到芭蕉叶上
      ‘是谁多事种芭蕉?
      早也潇潇!
      晚也潇潇!‘
      第二天就看到叶子上又续了几行
      ‘是君心绪太无聊!
      种了芭蕉!
      又怨芭蕉!‘
      字体柔媚一看就是娘的戏笔之作!其实娘是知道爹帮她种花的事,只是不说,我想娘心里肯定高兴死了!”
      


      4楼2006-07-03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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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里我的心咯噔了一下,想起上次只是一点伤风他就病了好几天,这次恐怕……,但想到那天的事,我的恨意又起来了!担心他做什么,病死才好呢!

        我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根本不与外界联系,到吃饭时姨娘敲开门我端过饭就关上门,一句也不说就关了门,吃完了匆匆把碗还回去又回屋,直到那天我听到姨娘说:“真……真的!!怎么会这样呢!你找最好的郎中了吗!久远先生那么好的人怎么……不就是淋了点雨吗!怎么这么严重啊!”

        我听到这里拉开门就出去了,姨丈姨娘看到我都愣了,我一步冲到姨丈旁,急急问道:“怎么了!以光怎么了!”

        姨丈看着我哽咽的说道:“水菡,快去赶着看久远先生最……最后一面吧!他快……快不行了!”

        姨丈没说完我就飞奔向学堂,怎么会这样呢!不就是淋了点雨吗!以光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这样就……就……往下我是说什么也不敢在想了!

        还没到学堂我就看到很多孩子已经哭成一片,村里的老老少少都聚在那里,我心里越来越害怕,冲进以光房间时,只有郎中在。

        他已经立在床边放弃所有的努力了,我终于看到以光了,他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了,脸色苍白至极,嘴唇也不见一点血色,眼睛深深的陷了下去,我轻轻叫着他的名字,他似乎一点也听不到了,沉静的一点生气也没有了。

        我猛的起身拉住郎中的衣服厉声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淋雨伤风吗!这么会变成这样!”

        郎中也被我吓住了断断续续的说:“他……他小时候受过一次大风寒留下了病根,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好像后来又反复过,而且……而且他的体质很差,这次淋雨的时间又长,淋过之后又没及时保暖,这……这几项加一起他……他就……”

        我颓然松开郎中跌坐在床边,怎么会这样呢?以光是因为我……才会死的吗!我看着床上那个转瞬即逝的生命,这真的是那个一直温柔的久远以光吗!

        我紧紧握住他那双骨瘦嶙嶙的手,我能拉住他吗!我抢得过阎王的索命鬼吗!我……我再也想不下去了!

        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他的手上,我的任性害死你了!以光,以光你醒醒啊!以光我求求你,别这样,我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求求你,以光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心里一遍一遍的祈求着,嗓子却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只是紧紧的抓住以光的手。

        可是以光脸上的死亡的气息越来越重!我已经彻底绝望了,扑向以光大哭起来“别离开我啊!以光,以光,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我乖,我再不惹你生气了!我不去爱你好不好!以光……”

        这时,突然有个人闯了进来,他冲到以光床前,拽起哭倒的我,急急的抱起以光,将一个白色的药丸硬塞到以光的嘴里,并把另一张纸给郎中叫郎中打开,郎中匆匆打开后,发现是一张人体图,上面表明了几个穴位,郎中的眼睛亮起来,慌忙找出针,按图开始针灸!

        我也不哭了直愣愣的看着他们,突然以光一口血喷出!我忙推开那人扶住以光颤抖着厉声喊道“你这是哪里来的药!怎么会吐血呢!你什么居心!!”

        那人被我推的后退几步,站稳后看我瞪着他支支吾吾的也说不清楚。

        郎中忙解释道:“能把这口淤血吐出来,他就还有生的可能!”

        “真的?”我兴奋的问道

        “真的!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张图,我做这么多年郎中从来没见过如此大胆的针灸方式,还有那颗药丸哪里来的?”

        那人吞吞吐吐的说道:“我找一位……前辈要的!,他医术很好的!”

        我当时已经顾不上再和他多说话了,一门心思都在以光身上,帮他擦了嘴角的血迹,现在看他觉得什么都好起来了,好像脸上不再有死亡的气息,我也能感觉到他细微的呼吸了!我热切的望着以光,完全忽视了那个救以光的人,他默默的看着我,也不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郎中说是药方,说完又看了我一眼就匆匆离开了!

        后来我知道他叫虎雏也是村里的村民,十岁死了爹后就一个人住在山半腰,靠打猎为生!

        我本想登门道谢的,但以光的身体刚开始恢复有时有反复的情况,我几乎寸步不离他身边。
        


        6楼2006-07-03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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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愤然告诉以光教他的情景,以光听得瞠目结舌,一边笑一边摇头,对我的埋怨一句评价也没有,我恼了对着以光喊道:“笑什么?你教他,他也这样!自己收了个笨徒儿,却让别人教!”

          “哈哈哈哈,好好别生气了,其实我教虎雏时,他挺聪明的。可能他从没和女孩子说过话,看到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紧张吧!好好了,我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来教他吧!”

          虽然我心里不太乐意让以光劳累,可是想到我教虎雏时,他那一副要死的样子我也不忍心再折磨他,就勉强同意让以光每天教他一个时辰。

          天空开始飘雪时,以光可以下床行走了,他要开始教孩子们读书,我让他再休养一段时间,他不同意说会误了孩子们的学业。

          满天飞雪,整个世界都白了,我来到学堂门外听到朗朗的读书声,抬手捉住飞舞的雪花,六角的形状,慢慢在手里融化,冰冰凉凉的滑过手心,很幸福的感觉。

          虎雏现在见到我虽然还是不敢说话,不过已经不再紧张得出冷汗了,只会在那里看着我傻笑!

          我偷偷骂他“笨蛋”被以光听到了,很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的脸红,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他支着头到处乱看,似乎根本没注意我眼中汹汹的烈火。

          他在我面前总是夸虎雏有多温顺多细心多忠厚,我知道他什么意思,可是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他那么害怕我爱上他?还有他的父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身上有太多的迷题,我在等着机会的到来——我想解开!

          那天虎雏陪姨丈外出置办过年的东西,以光看孩子们心都在堆雪人上不停的向外张望,也早早的下了课,回自己的屋子里读书。

          以光读书很有特点,以春夏秋冬四季为界,他每季读不同的书。
          问为什么他说:“读经宜冬,其神专;读史宜夏,其时久;读诸子宜秋,其致别;读集宜春,其机畅。”

          想来也是,他教孩子们也是如此的,只是另外加上了描写四季的经典诗词。
          不过我进他屋子时,他并没看什么儒家的传世之作,他正在抄佛经,从他来我们村开始,他都一直坚持每天抄佛经。即使是病刚有起色的那几天,他连坐都不稳,还是执意要抄佛经,没办法我就是扶着他,让他只抄一小段。问他为什么他就笑着说是祈福!

          看我走进来,他停了笔,对我笑了笑,继续抄他的《法华经》我问他姨丈什么时候回来,他笑道:“和你的‘笨蛋’一起回来!”我瞪了他一眼,他吐了吐舌头,继续埋头抄。

          阳光射入斗室里,可以看到空气中悬浮的尘埃,因为位置的关系,他的脸一半明媚一半隐晦,明媚处是完全的透明,隐晦处是完全的黑暗,就像他的性格。

          突然间一个强烈的念头冲击了我,我非常想知道他所有的一切,所以我做出了我人生中最大胆的行为,我走到他身旁俯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我喜欢,不,我爱的是你!”

          他身子当时僵住了,笔也掉了。我缓缓的离开他,转到正面看着他,他还在震惊之中,眼睛里起伏着不明所以的情绪。我有点心疼了,轻轻的拉他的手,他连忙躲开。我们都默然不说话。他先打破了静寂“水菡,虎雏很喜欢你的!”
          “……”
          “你……跟着我不会有幸福的!……”
          “……”
          “我……虎雏他……”他也说不出什么来了低头看着书桌上的佛经。

          我冷冷的说道:“你说过让我不要爱上你,可是感情不是自己管的了的,你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你外面有妻子?”
          他摇头
          “有已经订婚的小姐?”
          他又摇头
          “那我为什么不能爱你!”
          “水菡,你是个好姑娘,爱上我……只会给你带来不幸的!虎雏他……”
          我忙打断:“这是我和你的事情和他没关系!别牵扯到别人,那样害的人更多!”
          听到这里他愣了一下转而苦笑道:“是啊!我怎么总在做伤害别人的事,总把一些不相干的人卷进来呢!”说着他低下头把手指插入头发里紧紧攥着头发,全身都抖的厉害,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过我很害怕我觉得好像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崩溃了,他马上就要坍塌了,我连忙拉下他的手说道:“以光,你看着我,我是个讲理的人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就会知难而退的!其实我……我对虎雏也是有点好印象的!以光,以光你看着我!”最后我都大叫起来了
          


          8楼2006-07-03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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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光慢慢的抬起头,我看到他的脸后,心疼的快呼吸不过来了,我紧紧的抱着他的头柔声说道:“以光,你难过什么说出来好吗?你说出来了会好过一点的,告诉我为什么!你说出来了,我就不爱你了!真的!说出来我就不爱你了!以光,以光,以光……”我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就一遍一遍的叫他的名字。

            他在我怀里慢慢平复下来,我也松开了他,转身坐在他对面。
            以光看着我低声问道:“真的要听?”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
            以光点了点头苦笑道:“听了也好,听了就不会……”

            以光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给我讲他的故事

            “水菡我告诉过你我爹娘的事是吗?”
            “嗯讲过一些!他们现在……”我在考虑怎么措辞时以光却平静的说:“他们都死了!”我望着他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七岁那年他们都去世了!神把我一生所有的快乐在七岁之前全塞给我了,我所知道的一切幸福的定义全是他们给的,像那把伞,像那些花,还有很多很多,七岁之后我就一直生活在对幸福的回忆当中了!”

            一个一直愿意生活在回忆中的人,那他真正的生活是……我不敢想象。

            以光停了一会,又说:“水菡再听我说说他们吧!不然我实在是没勇气给你讲后面的事情了!”
            我狠狠的点了点头

            “娘在我的记忆里是个美丽又任性的女子,我记得娘喜欢下棋,而且每次和爹下棋,娘都喜欢赌点什么,比如她的头钗,爹的印章什么的,但娘的棋艺实在是不精,总是把东西输光,然后让我嚷着问爹再要回来,爹不给,她就让我假哭!”

            我微微一笑,以光接着说道“那次娘输的实在是太惨了,连绣花鞋都抵给爹了,爹敲着竹坨戏谑道说:“簸钱斗草已都输,问持底今宵偿我?”娘收完棋子后也悠然说道:“君已吾不能胜耶?请已所佩玉虎为赌!”玉虎是我家的祖传之物,爹一直带在身边,娘开口就要玉虎,爹愕然但也欣然同意。

            又下了数十子,我都看出娘快输了,正哀叹这次娘拿什么还时,娘一手捂着我嘴一手狠狠的掐了我一下,我看娘不断往棋盘使眼色,就知道娘要耍赖了!

            我假装没看到不帮她,她就一直掐我,最后我终于忍不住扑向棋局,整个棋局被我搅了,娘就骂我,说我搅了她的棋局,帮爹不帮她,她不玩了!

            爹拉住娘笑着说他记得所有棋子,他们再摆,娘说她不记得了,说爹会耍诈,爹说儿子过目不忘,要不让儿子摆,娘说儿子向你也不行,爹就揶揄娘说也不知道谁的儿子怕娘输要搅乱棋局的,娘的脸红了。我也忙捋起袖子给爹看,说娘都快把我掐紫了,娘转身追着我满屋跑,爹在一旁笑的岔气!”

            以光每次讲他的父母我都能从他的神情里看出深深的爱意和浓浓的幸福,但爱的越深他们离开他时岂不是让他越痛苦。

            在故事痛苦结局已知晓的情况下,以光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讲幸福呢?我不禁自问,我忽然不想让他在讲下去了,可是好奇心让我默不做声,最终还是让以光在幻梦中重新感觉到了疼痛。

            “爹很爱娘,什么都想给娘最好的,但是爹没什么钱,有的只有爱娘的心和天才的绘画技巧,爹买不起最新花型的绸缎给娘做衣服,爹就咬牙用一副渔归图换了一匹上好的雪缎找人做成他设计的样式,再用去年从梅花上取下来的本来用来饮茶的雪水,调了颜色在新衣服上为娘画了梅花,爹有个善烤色的好友,这把伞的颜色就是他帮爹烤上的,爹让他把梅花烤制到雪锻上,然后爹又用他特制的梅香熏了几天。

            暮春时,我们去苏州城赏花时,娘就穿着这件香雪满身的衣服,翩然尘世间,爹画的梅花太像了,爹制的梅香太袭人了,娘的身边一直都有蝴蝶萦绕,那些贵妇人大家小姐再有钱,也买不来蝴蝶做陪衬的衣服。

            所以我娘才是苏州城里最漂亮最幸福也是最富足的女人,我想对所有人欢呼:“看这个神仙一样的女子是我娘”很傻吧!”以光眼睛波光鳞鳞的,下面所隐藏的是深不见底的情感,我想着那对夫妻的生活,想着他们的爱情。

            以光沉默不语,我还想再听他们那在江南烟雨里的温暖爱情,就问:“后来呢!”
            


            9楼2006-07-03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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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后来他们就……死了!”以光声音平静的让我害怕
              “他们是病死的吗?”我忙问
              “不是!”
              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果他们是死于非命,那么以光他应如何面对!我当时觉得我已经把事情想到最坏了,我问以光是不是什么富家公子看上你娘,硬把你娘带走了,你娘誓死不从后来……死了,你爹为你娘殉情了!

              以光笑的眼泪都下来了,一直都在说“水菡,你真是个慈悲的姑娘啊!神要是有你一半的慈悲心肠那该多好啊!”

              我看着他流着泪也不肯罢休的笑着,心比窗外屋檐下的冰凌还要冷!以光后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我心口插一把冰刀,我听得整个心都被冰冻了,又不时的有滚烫的血流出,这种奇异的冷热让我记忆了一辈子,我始终都不敢想,以光是以怎样的心情讲给我听的。



              我外公因为一个曾经在其门下投宿了几天的人是通敌叛国的叛徒而被官府捉拿,但他对那件事根本完全不知情,甚至官差不问他,他连那个人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他们自然什么也问不出,动了什么样的刑我不知道,但外公被抓进去的第三天就死了。

              他们就又来抓我们,爹知道风声把我和娘藏了起来,官差来时爹一再解释我们已经很久不和外公来往了,外公的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可官差怎么会听一个布衣文人的解释,到处翻箱倒柜的找什么证据,爹和娘珍存多年的字画、诗词都被他们撕了踏在脚下。

              爹怕他们找到我和娘的藏身之处,做了他人生中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违背他人生道义的事,他向那帮人行了贿,行贿的东西就是祖传的那只玉虎。爹求他们求他们放了我家,他们奸笑着说:“求?有你这样的吗?”我那个傲气自负、铁骨铮铮、即使高官求画也不给的父亲,就直直的跪在那群爪牙面前,不停的磕头求他们。

              娘把脸埋在我的后背上紧紧抱住我,不让我冲出去,,我的后背后来全湿。爹是个天真的人一开始就给了他们那么好的玉虎,他们就想家里一定还有别的值钱的东西,只是他们找不到罢了,严刑拷问说不定还能榨更值钱的东西,所以他们带走了爹。

              娘和我望着满屋的狼藉,和院子里被踩的乱七八糟的花,放声痛哭,爹那个善烤色的好友冒死把我们接到他家避难,安慰我们说最多受点苦,他们没证据会放了爹的。

              我和我娘就在他家等爹被释放的消息,谁知等来的却是爹在菜市口被斩头的消息!娘发疯似的要冲出去,谁都拉不住,没办法爹的朋友只好击昏了娘。

              我娘即使昏迷时眼角都一直有泪痕,后来娘不闹了拉着我跪在那人身旁求他想办法把爹的身体和头颅弄回来,娘说爹怕冷不能让他一个人呆在外面,得让他回家!可爹是重刑犯,而且通敌叛国罪是要株连的,爹的朋友不想冒这个险。

              娘也不说话就不停的给那个人磕头,磕的额头鲜血淋淋,那人终于心软了,花了很多钱找人偷回了爹的头颅和身体。

              我看到爹时扑过去号啕大哭,娘看着爹的头颅和身体却一滴泪也没流,平静的问爹的朋友要针线,说不管怎样不能让爹身首异处,爹的头脑和爹的手是永远不能分开的,分开了谁给她调雨过天晴色制伞,谁给她画梅制衣。

              她要亲手把爹的头颅和身子接在一起。娘以前从没做过女工,第一次拿针线居然是缝自己丈夫的尸体!娘的芊芊十指不断的被针扎伤,鲜红的血和爹已经干枯的褐色的血粘在了一起,再也不分离了。

              娘一边缝一边和爹说着话:“相公,你还记得你当年撑伞去我家求亲时,递给我的帖子上写的什么吗?你要是忘记了我可不饶你哦!”

              嗔怪后,娘又微微笑着道:“真是的!你记性那么好怎么会忘记呢!不过你真无礼连称呼都不写,直接就写“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肌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这样就把我拐到你家了!”

              缝完之后,娘用手抚摸这爹的脸轻声说:“相公,阿维不会做女工,缝的不好你不要怪阿维啊!”
              爹在那天晚上就被下葬了,用的是最薄的棺木,埋的是最偏僻的乱坟岗,连名字都不敢留。

              


              10楼2006-07-03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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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我就只好用偷了!我站在药铺门口看着,凡是看到有抓治伤风、退烧药的就目不转睛的盯着看,暗暗记下几味药的摆放地和大体的配量。
                趁药铺人不注意时我溜了进去,藏在一个小角落里,晚上药铺关了门,掌柜伙计都去吃饭的时候我偷了很多药,从他们的后院翻了出去,还摔伤了腿,我一瘸一拐的跑着,想着一定要在城门关之前出城,可是跑到城门前时,城门已经关了!

                我怎么求守城的官兵他们都不肯开门,没办法我就在城门口等了一夜,第二天一开城门,我就飞奔着往山上跑!心里想着娘千万别出事啊!

                到了山上发现娘安安稳稳的坐在洞口对我笑,我长长的舒了口气,走上前去说:“娘,官府澄清我们通敌叛国的罪了!但是……我们现在还是不能出去!!”娘点了点头,我从怀里掏出了药,准备去煎药,娘却拉住我不让我走!

                我迷惑的问:“娘,你怎么了!”娘并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我,缓缓的摊开右手,一只美丽的蝴蝶在娘的手掌上挣扎着, 它是那样的美,它挣扎的是那样的努力,这份垂死的挣扎让它在生命的最后有着玄幻绮丽和令人心碎的美。

                我默默的看着它最后的一点生气也被无情的抽走,它再也飞不起来了!
                我抬头看娘,娘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位亲人就这样离开了。
                完全不明所以。完全悄无声息。


                以光一口气讲到这里,中间没有任何停顿,我觉得以光是害怕,怕一停下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以光靠在椅子上,脸在阴影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想不出任何安慰他的话,长久的沉默。

                光线从纸窗透过来,转了不知多少个角度,以光又开始说话,声音空洞的不像是这个世界上的声音
                “爹曾刻过一对印章,阴文娘拿着,阳文爹拿着,上面同刻着“生当同衾,死当同椁”那是他们生生世世的誓言,可我没办法帮他们完成。爹死在刑场,单薄的棺木,葬在苏州的乱坟岗,娘死在山野间,七岁的我没办法把她带到爹身边。

                我为她洗了澡,换上了那件她至死也不愿被人玷污、香雪满身的衣服。娘已经没有任何首饰了,我采了山野间的最美野花为娘戴上。我把偷来的药全卖了也只能买个棺木的底,但我还是买了,就用它拖着娘,找了个风光好一点的地方,准备葬娘。

                没有铁锨我就用手挖,我听人说死人如果埋的浅了,灵魂会被打扰,所以我挖了一天,挖了好大、好深的一个坑。挖成之后,我又不想把娘放进去了,因为这样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坐在那里一直看着娘,娘的裙脚被风吹起,上面的梅花轻轻的舞着,仿佛活了一样。

                我出生在七夕,爹和娘都很高兴,经常摸着我头说我是为见证他们的爱情而诞生。可是我害了他们!你知道吗?水菡我害了他们!”

                刚才还很平静的以光突然激动起来,手不停的在抖,我慌忙伸手握住他的手急急的说道:“怎么会因为你呢?害死你爹娘的是官府啊!不是你,以光你不要总把所有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以光摇着头说:“是我!是我!如果娘不是为了保护我怎么会被人玷污,她怎么会杀人,她怎么会一直害怕爹不原谅她,她怎么会病倒,她怎么会有病不能治,她怎么会去世!如果没有我,娘一定可以和爹葬在一起的!全怪我,全怪我!……

                以光这时已经完全不能自抑了,在我怀里不停的哭,紧紧的搂着我,仿佛我是他救命的最后一根芦苇了,所以我加倍的抱紧他,不停的轻拍他的背,让他慢慢平息。

                是啊,我心地太好了!我让他们夫妻殉情实在是太慈悲了。神永远都是最残忍的,给予一切时决不吝啬,收走一切时也决不怜悯!!

                渐渐的以光搂在我腰间的手松开了,我后退一步又坐回到椅子上,以光轻轻的向我道歉,说他刚才太冲动了!我摇摇头并不说什么。以光如果再不发泄出来,我觉得他都活不过今天!

                “后来,你葬你娘了吗!”
                “嗯!”以光稍稍平静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还是把娘葬在那山野烂漫的涧旁了。我陪了娘七天,每天都靠野果为生,七天后我离开了!”
                


                13楼2006-07-03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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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就往门外走,虎雏拉住他不让他走,他拼命的往外挣,声音略带颤抖的说:“虎雏,让孩子再抓一次吧!我不看了,我……有事,我……我不在比较好!”

                  虎雏看着惊慌的以光,也吓住了不停的问:“先生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久远挣开虎雏后,慌乱的走出院子,身子摇摇晃晃的。

                  我给儿子起名为千悠,取自“千载悠然”希望他快乐幸福,字默之,是希望他踏实勤奋。

                  千悠抓周时抓住了久远,后来证明这也许并不是偶然,千悠似乎天生的喜欢久远,小时候一见久远就笑伸着小手让久远抱,久远总是笑着看着他,从不碰他一下。

                  虎雏问久远是不是不喜欢千悠,久远立刻摇头,虎雏又问那为什么不抱抱他,久远温柔的笑着说:“就是太喜欢了,才不能抱啊!”虎雏还想问为什么时,我把他拉走了。

                  尽管久远从不抱千悠,可小家伙还是最喜欢他,每天都坐在学堂门口等久远下课。

                  再大一点就每天都嚷着要进学堂。

                  进了学堂之后,就更加寸步不离久远了。

                  他越喜欢久远,我就越害怕,怕我唯一的儿子被他夺走了灵魂。久远像是了解我的想法似的,从不碰千悠一下,也从不和千悠独处。

                  儿子十岁那年冬天在学堂玩耍时摔伤了腿,鲜血直流,其他的孩子都吓跑了,其中有一个孩子跑到家里告诉了我。

                  我慌忙跑去,刚进学堂门,就看到久远抱着儿子,儿子亲昵的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先生偏心对别的孩子都很爱护,经常逗他们玩,可从来都不碰千悠的,这次千悠要累累先生!”

                  久远笑着说:“谁说的?先生最喜欢千悠了!”

                  我听到这里头一下子就炸了,飞奔过去一把抢过儿子狠狠的推开久远对他喊道:“滚远点!你这个恶心人的伪君子!别碰我儿子!”

                  久远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看着满身恨意的我,张了张口却没说一句话,只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我抱着儿子往门外走,儿子大叫着要下来,我根本不理,儿子哭着喊着:“先生!先生!”

                  我心里更恨了,久远以光我没把你的事情说出来看来是错了!你居然敢引诱我儿子!他才十岁啊!我要让你身败名裂!我要让你永远离开这里!突然我手一痛松开了,千悠居然咬了我!!

                  千悠一被松开就立刻跑向学堂,我在后面追,一进学堂我就看到千悠趴在久远身旁哭着叫先生,久远跪在地上,左手撑着地,右手捂着嘴,指缝里不断有鲜血渗出。

                  我也看呆了!完全不知所错,直到久远不支倒地,我才清醒过来,连忙叫人来。

                  郎中来了,全村的人也来了,久远一直都处在昏迷当中,千悠在一旁不停的哭着抽泣着。

                  郎中说:“好好调养还能再活一阵。”

                  虎雏忙问:“什么叫还能再活一阵?!!”

                  郎中说:“他身体一直都不好,恐怕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吐血了,已经是风雨飘摇,活不久了!”

                  虎雏骂道:“别在这乱嚼舌头!上次你也说他快死了,他不是被我救活了!”

                  郎中收拾好东西说道:“那就请你另请高明吧!反正他我医不好!”说完就走了。

                  虎雏转了几圈说:“算了,我再去找那个大夫,来给久远先生看!”说着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哭道:“现在下这么大的雪,你往那里去找啊!上次你是侥幸碰到,这次还有那么好运吗!你要是出事了,我和千悠怎么办啊!”

                  我狠命的拽住虎雏我不能让他冒这个险,尤其是为了这个男人。

                  虎雏被我哭的心也软了,长叹了口气蹲在地上。这时久远醒了,千悠忙叫先生,我和虎雏赶过去,他眼睛转了几圈才落到我们身上,然后笑着虚弱的对我说:“水菡,我快要见到我爹娘了!”我听到这里心不由的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别哭,我都等了24年了!我现在很……很高兴呢!”

                  尽管久远这样说,但村民为了救他还是拼劲了全力,所有的村里有的名贵药材都送来了。千悠天天在他面前背错文章,念错诗,然后哭着求久远一定要养好病,等病好了再骂他!打他!教他!以光总是笑,并不说什么话。

                  新年时,各家都祈福请诸神都保佑久远先生让他长命百岁。
                  


                  19楼2006-07-03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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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天我为他擦脸时,发现他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我停了下来,他笑着说:“早就有了,我来这里已经十二年了!”

                    是啊,十二年了!已经十二年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在阴雨天撑着伞漫步乡间小路的年轻人了!

                    我觉得鼻子酸酸的,准备离开时,久远突然说:“谢谢!”

                    我回头看他,他很诚恳的说道:“谢谢你,水菡,谢谢你给我这里的一切!”

                    我明白他是在谢我没把他的事说出来,我点点头,他又说:“千悠是个好孩子。我……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没……没……”他还没说出来,我就点头了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也闭口了。

                    他已经非常消瘦了,面色苍白,咳嗽时会泛起红晕。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笑,他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吗!还是真像他说的那样他已经等死等了24年了!

                    我替他掖好被子说:“你快点好起来吧!大家都为你祈福呢!别让大家失望!”

                    他轻轻的笑道:“我一病,别人就对我特别好,所以我小时最希望有病,因为我总想把幸福都抓在手里,留在身旁。呵呵,是不是太贪心了,所以幸福才都跑了呢!”他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天真。

                    他真的是很挣扎的活过了寒冷的冬天,没让任何人失望,虎雏很高兴的说春天来了,他要出去给久远找那个大夫,治好久远的病,临行前他对久远说:“一定要等到我回来啊!你好了,我结婚时欠你的钱就算还清了!”久远笑着点点头。

                    那时我才知道我结婚时那么大的场面用的既不是姨娘姨丈的钱也不是虎雏的钱,而是久远的!

                    虎雏走后,他经常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糊涂的时候老觉得自己好像才七岁,到处找他娘。
                    再后来他经常昏睡不醒,千悠不停的叫他,怕他先生一睡着就在醒不过来了!

                    那天他醒了后问千悠春天来了吗?千悠说早来了。他很高兴对千悠说他刚来村里也是春天,村里的桃花开的特别漂亮,他想看村里的桃花,催着让千悠去采!

                    千悠看他的久远先生难得对什么那么有兴趣,就慌忙跑去采了。

                    碰到我后告诉我说久远先生让他摘桃花,我想起第一次见到久远就是在桃花盛开时,他在桃林里给孩子们讲“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那时久远温柔的微笑又浮现在我眼前,我突然心情好了起来,拉着千悠满林子的跑着找开的最艳的花。

                    我们抱了一大捧桃花,高高兴兴的回到学堂来,千悠叫:“先生,先生你要的桃花来了,我和娘把村里最好看的桃花全摘来了,你看看!多漂亮啊!”千悠快乐的喊着,可久远却一直没有反应,睡的很熟。

                    我的心突然紧张的跳起来,走过去拉住久远的手,已经凉了。我摇他晃他,他还是紧闭着眼睛。千悠也慌了,扔了花扑过来不停的喊他叫他,可他却再也听不见了!

                    他的神态很安详,没有痛苦,也没有笑容,平静的让我觉得他只是睡过去再不会醒来而已。

                    千悠哭着闹着说先生骗他。说他把花带回来了,先生却不看了!说先生不是个好先生居然骗弟子!

                    千悠的哭声,惊动了村民,大家都来到学堂。我平静的告诉大家,久远以光先生已经去世了。

                    孩子们都大哭着冲了进来,有的村民也偷偷的抹眼泪。
                    我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总觉得还有什么没完,但是又不知道是什么!

                    虎雏被村民叫了回来,他在久远的灵前哭了很久,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都是深深的自责和对久远的埋怨。

                    久远的葬礼全村人都参加了,我们把他葬在山顶,能俯瞰整个村子。陪葬的只有一把伞,虎雏把村里开的最好的一株桃花移栽到久远的坟前。

                    风从山林中吹来,带着树叶哗哗的声响,盘绕山顶后滑向天际。如雪洗过一样的蓝,几道流云划痕,整个天空仿佛随时会裂成碎片似的。晴空美的令人想哭。

                    虎雏和姨丈外出找新的教书先生,我负责收拾久远的遗物,在整理久远的书桌时我发现了一封信,很厚的样子,上面写着“水菡亲启”是久远的字。我很好奇的打开了。

                    水菡: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离开人世了。
                    最近我晚上经常睡不好,不到一个时辰就醒一次,每次都是因为心口疼的原因。今天我抄佛经时咳出血来了,我想我大概活不久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把一些事情告诉你,因为这关系到千悠的将来,所以请你一定要把这封信看下去。
                    


                    20楼2006-07-03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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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唉…


                      26楼2007-08-10 16:33
                      回复
                        • 202.125.220.*
                        唉……唉……唉…


                        27楼2007-09-24 02:53
                        回复
                          这是我看过最郁闷的牧仙文,想起一次就难过一


                          28楼2007-10-24 2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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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回首向来萧瑟处……忧愁依


                            29楼2007-12-24 2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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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心了。。。
                              仙仙。。。呜。。


                              30楼2008-05-09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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