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早有预感，敖追和我只怕孽缘深重。
半个月后西海龙宫传来消息，允姐姐回宫省亲，家里开始大肆张灯结彩。我是最笨的人，开口就是错，所以我什么都不说，等别人来告诉我。那段时间父王躲着我，而母后和我说话时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但，有什么好纠结呢？西海三太子看得上我，乃至不惜屈尊承诺长住万圣宫，这是多大的荣耀。井河江湖海，有多少水脉就有多少龙族，敖追肯将我从尘埃里甄选出来，是我上辈子积了许多德。
既然那么多人能凑合着过一世，想必我们也可以。我只是错觉那一晚的雨一直下一直下，淅淅沥沥的。那天清早母后来我房里时，我甚至下意识问了句：“雨还没停吗？”
母后端坐在我身后，十分诧异：“雨？好久没下雨了。”
我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示意帮我梳头的疏荷站正——她举小花镜的手在抖，我正面的菱花铜镜里本该映出脑后的发髻，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那翡翠排钗不要插了，小家子气。”母后自然而然地起身上前，接过疏荷手中的梳篦，从妆盒里挑出枚金丝五尾团凤，给我戴上。
我从铜镜里窥视她的神色，可她只是笑，很高兴的样子，她要装得不愧疚。“妃儿……”母后讨好似的说，“你也不小了，王母娘娘也挂心。”
“是的，母后。”我指指凤钗口衔的流苏，“太长了些，碍事。”
“你姐姐嫁在西海，传信说那边三太子极看重你，参加完蟠桃宴就催人来提亲。你可愿意么？”母后小心翼翼地将凤钗往我发根处推了推。
“王母怎么说？”
“正是娘娘传了口谕来呢，你们这一辈里，也就你们两个得她的心。你不是见过他了？”
天恩似海，天威如狱，敖追神通广大到能说动王母，我还有什么话可说？王母娘娘对我很好，可是还没好到忘了她是堂堂王母，我是区区龙女。
“我很喜欢敖追。”我低着头，米珠流苏从耳边“哗”一下荡过去。
“那再好也没有了。”母后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由衷的笑，只差额手称庆，还不忘嘱咐我，“快去玖音那儿吧，总听他说你不用心。”
“我这就去。”我笑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多说了一句，“母后，您肯来问我是否愿意，我已感激不尽。”我不想看见母后落泪，说完就加快脚步走了出去。我很少做无意义的事，所以我不哭，主动放弃挣扎，大家的脸面才能保全。脸面是至关重要的，前阵子泾河龙王为保全自己的脸面而伤了玉帝的脸面，结局如何？活在这世上，就该步步小心才是。
一路走来，玉栏上缠了锦，明珠上洒了金，喜庆得我都快认不出来，这里还是万圣宫吗？
来往的宫人看见我，都嘻嘻哈哈地上前见礼，我一一谢过他们的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