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歌看着小开严肃的眼神,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明白,他点点头,拉着自己沾满血迹的朝服站起身来,低头看见依旧无神的白雪,他只能把手搭在白雪的肩上,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他倏地一下收回了手,唯恐一丝一毫的刺激再给面前纯洁的女孩沾染卑劣的尘埃。
但是杨歌的触碰却惊醒了白雪,她终于把目光集中起来看着杨歌的时候,她就看到了杨歌担忧到焦急的目光。
“没事了。”白雪突然笑开了,要不是眼底还有那一丝未知的惊恐,杨歌真的以为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白雪用她平时轻快明亮的语调继续说,“你赶快去吧,总不能让皇上等你吧?你放心,我已经没事了……”一边说一边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没想到脚下一个踉跄,还好被眼疾手快的杨歌和小开同时扶住了。
白雪挣脱开杨歌搀着自己的手,把他朝后推了推:“没事了,你快去吧……小开陪着我呢!”杨歌知道自己在呆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向小开眼神示意着让他看好白雪,得到小开肯定的答复后,他才慢慢转深离开了。
“你感觉怎么样?”小开担心着白雪的状况,面对这种血淋淋的场面,白雪毕竟是个女孩子,无论从情感上还是心理上都没有办法很快接受。白雪转头递给一个温暖的笑容,鲜红的血液沾在她雪白的长衫和面颊上都显得十分刺眼:“没事小开,真的。”
小开看着白雪的笑容,明知道面对的就是一个强颜欢笑的笨蛋,但是看着从小看到大的笑容,他仍是一点免疫力都没有。半晌,他只能挫败地叹了口气,挠挠头说:“那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去帮你找个地方洗洗脸,顶着这一张大花脸回去,你肯定是一辈子出不了家门了。走吧。”
白雪笑着仍由小开拉着自己走,经过杨辰的尸体时仍是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她努力不让前面的人发现自己的情绪,但是她的心里始终纠结着杨辰最后似是告诫似是叹息的一句话:
“……命,谁也逃不掉……”
走了没几步,两人就被两个侍女还有两个太监拦下了。两个侍女向白雪行礼说道:“皇后娘娘请白小姐单独到晋宁宫去一趟。”尤其强调了“单独”一词。
皇后娘娘?白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指慧妃娘娘吧?
“有什么事儿吗?我陪她一起去不行么?”小开并不想让白雪又去单独面对这深宫里的一群老狐狸,紧皱着眉头警惕地说道。
没想到两个小太监立马接口:“皇后娘娘请白小姐单独去晋宁宫沐浴更衣,张公子不便跟去。”
“呃……”小开立马没了声响,似乎有点尴尬地摸了摸脑袋。
两个小太监立马接着说:“皇后娘娘安排张公子到太子宫里沐浴更衣,请张公子随我们来。”
“可是慧妃……皇后娘娘的晋宁宫和杨歌的朝歌宫,是在相反的方向吧?”小开有点犹豫,看着白雪:“你一个人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白雪颇有些无奈地解释自己的状况,末了有些促狭地调侃:“不然……你真打算跟着我去?”
“免了……我可打不过老大……”小开刚想调侃回去,没想到看见白雪凶狠的目光只好哑声加了一句,“我是说,我可打不过你爹……”
“行了,走吧。”白雪挥挥手,示意小开真的不用担心自己,而后向两名侍女点头示意,跟着她们一路向晋宁宫走去。
沐浴的地点安置在了晋宁宫里的寝室里。上次白雪化装成送首饰衣物的女工曾经为了追一条红绸曾经掀开过帘子,看见了正对着帘幕的“天朝圣威”,引发了自己的怀疑。
这次白雪倒是很乖巧地跟着侍女们进了寝室里,在层层雕花的屏风后面,摆放着一只深色的木桶,旁边已经有一排的侍女端盘而立,准备侍奉白雪沐浴。虽然白雪是实在不习惯有这么多不熟悉的侍女看着自己沐浴,但是一想到自己身在宫里,还是老实一点好,于是就不再计较了。
褪下了沾着暗红血迹的白色纱衣,在蒸蒸的热水里洗净了浑身打斗的汗渍和沾染的血迹,还“奉皇后娘娘之命”,泡了一会儿的花瓣澡,待身上连血液的味道都消散了一干二净之后,白雪才满意地从木桶里起身,换上了皇后娘娘准备的一套雪白的丝绸单衣,跟着侍女们出来拜见皇后娘娘。
掀开帘子走出寝室,白雪就看见慧妃娘娘,或者现在应该改称为皇后娘娘,仍是坐在上次所坐的上首位置,不过没有斜躺或端坐,而是倾身伏在一旁的文案上写着毛笔字。感觉到白雪的到来,也没有抬头。
白雪来到皇后娘娘对面的下首站着,想了想还是轻巧地跪了下来行礼:“参见皇后娘娘,白雪谢皇后娘娘恩典。”
“不必多礼,起来吧。”皇后仍是头也没抬,专心写着毛笔字。白雪站起来却进不得退不得,一时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一声不响。
“你觉得蝶妃的心计怎么样?”皇后突然开口,问得白雪莫名其妙,只是一天的时间,皇后变成了叛变的蝶妃,慧妃变回了忠贞的皇后,任是聪明的白雪也要好好理解接受这个变化。不过她仍是不动声色地回答道:“白雪愚昧,不敢妄加评论。”
皇后娘娘嗤笑一声:“哼,一个叛军而已,有什么不敢评论的。或者我该问,你觉得本宫和蝶妃比起来哪个更聪明?”
“皇后娘娘英明聪颖,实是他人所不及。”白雪老老实实地回答。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目前最大的赢家的确是皇后娘娘,没有一定的才智和计谋如何可以在十几年的岁月中隐忍痛苦?
“是么?不过本宫觉得你也很聪明,只不过单纯了些。”慧后停下了手中的笔,把手底刚写好的那一张宣纸递给白雪,“你看看。”
白雪从侍女手中接过宣纸一看,顿时一愣,宣纸上面字迹未干,是慧后刚才在自己面前所写,但是上面的字体明明就是杨歌的风格。白雪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纸,突然恍然大悟似的喃喃道:“那封信……是……娘娘写的?”
“是我写的而且让小喜子送过去的。”慧后淡然说道,“我知道你不明白,那就请你听我慢慢讲了。”
望着往日温柔如水与世无争的慧妃娘娘一下子突然变成眼前那嘴角噙着冷漠笑容的皇后娘娘,白雪的心里早已警铃大作,一种不祥的预感由心而生,混沌的思维中,她只想到很多年以前爹爹在夜半无人私语时的低语: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知道’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