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要怎样结束自己的生命。
登上楼顶后便如同脱离了世间的一切华灯光芒一样,四面全部是不可触及的黑暗。现在我能感到雨水不断地从上方砸下来,眼前是模糊不清的混沌一片。
我扒着楼顶的栏杆将上半身倾斜出去,一只脚蹬着地面不断地将自己的身体往外送,直到最后整个人的重心不堪重负地掉到另一边,同时我也不受控制地从楼顶倒下。
我承认我内心是无比恐惧的。生下来就携带着的本能告诉我,掉下去会痛,会流血,严重的话也许头颅会在强烈的冲击下裂开;总之,会死。
但是心里的冲动恐怕是什么也无法阻挡的了罢。
这种死相难看的方法原本是我不喜欢的,但是这种死法既迅速又直接,而且可以在死前体验彻底自由落体的感觉,哪怕只是瞬间快感我也认了。
在空中疾速下降的时候我甚至依旧自我安慰式的这样想着。冲破空气时的疼痛也无暇顾及。
衣服湿透了,一块块黏在身体上。我想象着明天早上,也许会有起得早的老大爷,经过这栋楼房的时候,看到一具很安静的尸体,也许会很难看,血液和满地的雨水混在一起,整个人没有了生气,就像脱离人世的一切牵绊。
想着想着我几乎就要笑出来。
盘算着大概就要砸到地上了,我心中突然就一片坦荡。
旋即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接触到了什么东西,由于下落速度太快所以我实在无法判断——但是至少我可以肯定,那不是地面。
靠!我心里一个震惊,难道我在楼顶上来回转悠扒着栏杆晃晃悠悠的装逼样子都被人看到了?然后又报了警?结果现在就是那些废物警官往我跳楼的下面铺了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垫子?
紧接着我的身子落到了平面上,身下却是一片柔软的触感。
我惊慌地睁开眼睛,但由于环境太过阴暗,我实在无法辨认眼前的任何轮廓。
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是被什么人接住了。
——好吧,说是“接住”实在太对不起那个人了——准确地说,他的确是摆出了一副要把我从空中cos天空之城的造型接住的样子,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的重力加速度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于是这位就这样被我压在了身下。
“啧、痛痛痛痛……。”
不等我从现在的状况反应过来,那个当了我肉垫的家伙率先爬起来捂着头开口了。
我呆愣着看着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将我从鬼门关硬生生挡回去的家伙,黑暗之中只能看出他头发是一片很好看的灰蓝色,即使是这样的黑夜也熠熠地泛着流光。
狼牙山五壮士无疑是坚定地要去赴死的,但那种悲壮的心情明显与我不符。
就像是一个伟大的壮举被突然打断一样,眼前的情况让我真诚地感到对不起那个家伙同时真诚地失望。因为从楼顶跳下来这件事应该是我一生中做过的最勇敢的一件事了,然而他却让我的目的未达成。
雨点依旧噼噼啪啪地往下掉,我有点想哭地望着他,他也那么直勾勾地望着我。
在这个时刻我无比地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但雨水就那么毫无忌惮地打在我眼中,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脑此时就完全叫嚣着不适,我张张口便发现自己几乎一个字也说不出。
“你……”
我吐出这个字之后,就感到头部一阵钻心的疼。与此同时眼前便涌上一片晦暗。
[二]
我敢说我现在绝对不是在对着天花板送秋波。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当一个人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应该先是从床上惊叫一声坐起来,接着要掀开被子看看自己衣物是否完整,最后掏掏兜看看钱包还在不在,接下来说不定就会有个狗血的真命天子打开房门走进来。
我没打算要那么做,因为我早就注意到那个可能是把我捡回家的家伙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