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对了,我有点口渴,可以去打点开水吗?」
话题转换得太快,他愣愣地点着头说好,之后拎着热水瓶走出病房才反应过来,在走廊中央大叫着新一你太过分了。
竟然被忽悠着出门打水,他匆匆赶回去果然看到那个人半摊在床上,手紧紧地攥着被单。隔着门缝,是不可能看清那苍白的手背上是不是有可怖的青筋露出险恶的姿态,但他可以想象背对着他的人,迎着阳光的脸上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因为疼痛而留下的汗想必会顺着额角流过脸颊,再描绘着下巴光滑的曲线滴落在因为剧烈动作而扯开的领口处,在带上锁骨的热度的时候就已经在汇聚不成一滴了吧。
拎着热水瓶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直到工藤颤抖的背终于放松地重新靠回立在床头的枕头上,他才扯开抹笑容。
笨蛋,这种时候都不忘背开身去,就那么不想别人看到你难受的样子。可是啊,我果然还是不敢挑战你的骄傲。黑羽想,既然如此。
黑羽去探望工藤的新一的时候其实很少碰到其他和他抱着同样目的的人。
上次会遇到白马完全是意外。周末的早上闲着没事,他随便溜达着,该说是不知怎么的就晃到了米花医院里。然后就遇到白马那个家伙,被死活拉着上去。正在房间里休息的工藤看到他抽搐着嘴角说新一我来看你的时候还露出一脸奇怪的表情,虽然在白马从他身后走出来的时候就换上平常平淡的表情说原来是你啊。
他赌着气坐在一边,任两个侦探没什么谈话重点地聊着天,话题从日本的天气跳跃到阿加莎某个列车事件表。他装出全神贯注的神情看着白色薄窗帘在午后的风中发出夏天的阵响,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等到回过神来,房间里只剩下工藤和他,靠坐在床头的人安静地翻着书,注意到他的目光才抬眼看了他一眼。
新一。
……嗯?
偶尔也会撞上给工藤送营养午餐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两个女生。总是他像往常那样拉开房门的时候,一句新一都还没喊完,就看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的少女和双手抱胸站在旁边的女生齐齐转头看向他。他搔着头脑勺嘿嘿笑着时,毛利也笑了,热情地说黑羽君你又来看新一了吗真是谢谢你了。
他继续嘿嘿地笑着说兰小姐才是呢。悄悄朝工藤撇了一眼,对方却没什么反应,仍是不咸不淡地吃着青梅竹马亲手做的便当。毛利问黑羽君吃过了吗,脸上稍稍带出点难色,估计是想到如果他真没吃午餐而她又只带了给新一的午餐,因此正为难着。聪明如他当然是摆着手说当然吃过了啦。吃过学校的午餐,是趁着午休跑过来的。黑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扯出这样的谎。
铃木园子是大小姐的脾气,向来不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当即怀疑地看着他说午休的话不是很快就要回去了吗?所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甚至还翻了个白眼。
园子。毛利当然也是不会任她的朋友做出无礼的事,她看了铃木一眼,对着她歉意地笑笑说黑羽君请不要介意。
「耶?这种事情没什么的啦,兰小姐不必如此才是。」
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那个时候工藤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他正露着普通高中生才有的灿烂笑容,转不开脸去面对那双眼睛。
但更多的时候是他走进那间会落满夕晖的病房时,工藤仍旧是那么安静地翻着小说或漫画。洁白的被单和床单,还有工藤苍白的脸。床头柜上慰问品还是那么多,他站在门口看过去,两大堆分列左右很像是某种守卫。
那个时间点,总是茜色布满天空的时刻。倦鸟归巢,流云待归。而他则靠着暗色玻璃窗缩在地铁列车里向着这间病房所在的地方前进。
工藤喜欢沉浸在夕阳中悠哉悠哉地翻看着他喜欢的侦探小说。被说光线昏暗对视力不好也冷淡地嗯了一声依旧故我。于是黑羽便坐在一边絮絮叨叨地讲起这天学校里发生的趣事,大部分是和他新发明的小魔术扯上关系的,小部分就是和他被青子怎么样怎么样有关。太阳在似乎会一直持续的讲叙中慢慢地平线以下。他咬着刚从夹在一大篮红扑扑的苹果和一堆薯片(究竟是谁拿那种当作给病人的慰问品的啊)之间的袋装小蛋糕,回头正巧看到最后一抹夕光从工藤头顶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