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喜欢漂浮于单一的汪洋大海，宁可在空空的山谷与百合的根须融合。没有任何备注，音讯全无最好。

曾经你试图费力推翻头顶的海水，现在你缓慢沉沦在一条大河之中，跟随它走过千丘万壑。这般风景看完，已不知何时与自己道了再见。

完一本书，即使觉得好，日后也常常想不起其中句子，因此也不会使用或摆弄。那么它对我的好，作用在哪里。也许阅读它，如同喝下的一杯清水，不过是维持日常生存。每一天，定时清扫内心，让它干净，呈现柔和有序的条理，整理和收纳明暗对半的情感，越过小小障碍。也是如此

十个小时以上的漫长飞机航行，适合读书，尤其适合阅读一本繁体竖排密密麻麻费解难懂的书。在一个有限的被停顿的时段里，人被迫专注。因此，一些对我来说重要的书，基本都是在飞机上读完。

埋葬完毕的旧躯壳，生发出一片绿意盈盈的森林。你说，继续等。微微打个瞌睡，人生就翻开了新一页。

彼此都太用力了，以至于到了末尾内心萧瑟。这是贪婪以及缺乏清和中正的缘故

有些话可以不必说出，也许这只是你认为的真实。有些事情可以不要求分辨，也许这只是你认为的合理。但这不意味着你放弃自己的标准。做个适时懂得缄默而始终持有骨架的人，有其必要。

十年后我们还会在一起吗。你说，应该会。你没有说一定会。此般谨慎长远又是为何。如果换我，我不提问，不回答，并且警觉不起这样的念头。当下每一刻，不起疑心，没有贪念，它的美其实直指尽头。

他听见空姐过来对乘客说，我们现在无法降落，也不能确定飞机是否需要飞去另一个地方。他觉得好像没有什么恐慌，也没有悲喜。只是无法证实这是做过的梦，还是现实。醒来后，飞机降落于云雾阴沉暴雨即至的机场。他对世界的疑问，正在归纳于逐渐单纯起来的唯一边界。

“……我们衣袍湿透，但莲花瓣上却无滴雨停驻。”这是你摘抄在笔记本里的句子。如今看到人亲手写的字迹，就如同看见他的心。有一种无法承当对应般的强烈。

早晨他见到自己与她一起去了辟雍。开阔殿堂里尚没有游客，河道里的荷花稀少，还没有盛开。古老而不知年份的树木，夏日闪耀的阳光，她穿一双布鞋，鞋面绣着金鱼和花枝。他撑起一把伞，举过她头顶，心想，我愿与你这样一起老去，孤僻自持，清欢淡足，忘却门楼外的尘世和流年。就这样度过一生。


原谅一切，不是无视，而是真正的容纳，忘却，彼此消融。这是一个意味不明但含蓄幽长的微笑。晚安。

日影飞去，字入水中。

种种知见、心绪、洞察、提炼，只能按照既定的步履前往。单纯混沌中有美，剧烈偏执中有美，百无禁忌中有美，谦卑克制中也有美。这些原本属于人对自身生命的处理和完善。微小人类的言论不足道，由凡人创作的文字作品也多有缺漏不足。一个作者写下的文字，最终不过是与自己的生命相关。【文集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