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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周刊·专题】大时代的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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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是个局,我做局外人
大时代的边上
<<新周刊>>第346期
这个时代鲜花盛放。
关于盛会的流水席,关于国际都会的追求,关于创富升职的成功学,无数人参与其中,成为奇葩或绿叶。
而他们是野草闲花。他们走在少人走的路上,自有暗香。他们是大时代的隐士与幽人,写生人与浅唱者,幻想家与伴奏者,流浪者与走读者。
他们主动与社会潮流保持距离。你可以视其为“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也可以说他们拧巴。但正是有了他们映衬,你更能读懂这个时代。
“名利”不是大时代的奢侈品,“幸福”才是;“成功”不是个人魅力的源泉,“真我”才是。奋力挤进大时代的主流圈子做时代的弄潮儿是一种活法,在大时代边上做一个我自有我梦的自在者是千万种活法。
时代是个局,做个局外人,也不错。


1楼2011-07-10 19:58回复
    【你和时代合唱,我和自己独吟】
    文/黄俊杰
    <<新周刊>>第346期
    时代边上的人与时代中心的人最大的不同,不在所处的位置,而在所持的态度。他们离时代的中心越远,离自己的内心就越近。
    他是拿过3枚金牌的奥运冠军;他是中国96万个千万富翁中的一人;他是微博粉丝超过100万的知道分子;他是超过1亿人收看的电视节目主持人——他活在时代的中心。
    我是每天9点上班的宅男;我是全国排名20位之后大学的毕业生;我是在24岁时解散乐团去当白领的人;我是年近三十依然无房无车的贫下中产——我活在时代的每一处。
    你是到云南开客栈的弃业家;你是隐居山村的博士后;你是外表平凡的民间高手;你是为自我而活的人;你是人满为患的饭局中从来默默无语的一个——你活在时代的边境。
    若然把时代比喻成一场秀,有人愿意登台表演,有人根本不想入场;如果把时代比喻成一个国度,有人活跃在中心的名利场,有人则游荡于精神的边境。直至有一天我们发现,时代边上的人与时代中心的人最大的不同,原来不在位置,而在态度——你不是被挤到时代边缘的人,而是主动选择来到时代边上的人;你离中心越远,离内心就越近。
    大时代边上的人物肖像
    “我很懒,缺乏耐性和毅力。我想减肥增强体质,但我跑步只坚持了两天;我抽烟,我知道这是危害健康的表现,但我戒不了;我任性,父母也拿我没办法;我直来直去,得罪人成了家常便饭;我爱发脾气,不懂得控制情绪,谁学我都会倒霉。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俗人,我自信又自卑,矛盾得要命。”
    王菲的这句话,说的好像是我们自己。我们随时代大流顺流而下,以致变成今日的样子——我们留过分头、爱过港产片、学过席殊、相信过“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迷信过重点大学、参加过公务员考试、焦虑过房子的首期;我们为集体无意识所裹挟,像“每个人”一样生活,直至身躯日渐发福,才为《老男孩》中所唱的一句“未来在哪里平凡”而叹息;我们同样饱尝过生活的不安、痛苦与焦灼,却从未想过离开庸常的生活。
    这样的我们,每天都关注着时代中心的人物。他们努力奋斗、意志坚定、经历坎坷,最终受人拥戴、名利双收,简直就是成功学的范例与人生的最佳意淫对象。但这样的人生并非全无代价,当已身为时代中心人物的季羡林回忆80年来的人生,面对“若让自己重来一次要怎么样”的自问,依然说了反话:“让我的脸皮厚一点,让我的心黑一点,让我考虑自己的利益多一点,让我自知之明少一点。”
    在前往时代中央舞台的路途中,名气大不一定代表才华高、财富多不一定代表活得好、学识高不一定代表不会精神空虚,多数人称颂不一定代表价值大、多数人认同不一定代表讲出真理——他们活得像一部成功学,未必就懂得什么是幸福;他们活得像一句广告,但未必就是真实的自己。
    此刻,我们终于发现还有一种“时代边上的人”。你与他同样追求与众不同的生活,但时代中心的人追求的是比别人更强更好,你追求的却是更像一个人本身;你与他同样拥有自己的原则,但时代中心的人有着合理、优选、标准、一致的“工业标准”,你只是想活出真实的自己。
    人有不同的追求,这种追求构成不同的自己。大时代边上的人,内心强大,甘于静止,自得其乐,不涉主流;不刻意与别人一致,也不故意与别人不同;能忽视他人目光而自持,放弃追随主流价值而自省,远离名利场而自新;还有着如同加缪在《局外人》中赋予默尔索的美德——“不会耍花招”、“拒绝说谎”、“坦诚、光明正大、拒绝矫饰自己的感情”。
    大时代边上的人,首先是一个“人”。
    与时代相处的方式
    “这部词典将是对人们赞同的一切的历史性颂扬。我将证明多数永远有理,少数永远有错。”世人在福楼拜的遗物中发现了《庸见词典》——但基本上,福楼拜写这个是为了嘲笑“资产者”的愚蠢无知。
    


    2楼2011-07-10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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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时代边上的庸见词典】
      文/黄俊杰
      <<新周刊>>第346期
      当庸见变成偏见、普世价值变成Pussy价值,标榜自我其实是出卖自我,与时俱进有时只是得过且过。
      【钱】钱买不到的东西,你没有钱的时候都有。这一点必须你有了钱后才会发现。
      【关系】最有用的关系是有利益需要而建立的关系,最宝贵的关系是没有利益需要依然维持的关系。
      【忙】忙的目的往往是,享受生活,回报父母,满足爱人,是无私;忙的结果往往是,享受不了生活,疏远了父母,冷落了爱人,是自私。
      【广告】广告不是谎言,它只是不告诉你真相。
      【教育】就是在教育人的地方,却不教你如何成为一个人。
      【房】无房结婚是耍流氓,买房结婚是放高利贷。春晚说房子不是家,有爱才有家,皆因有人为了房子,连爱都不要了。
      【小三】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小三不是第三者,是第三方——她是爱情、婚姻、性欲三权分立的产物。
      【离婚】当离婚变得很容易,结婚就变得很不容易。
      【饭局】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混口饭吃。
      【平常心】平常心不是用来追求成功的,平常心是用来面对失败的。
      【车】买车的目的不是为了堵车,更不是为了养车,而是为了向堵着车或者养不起车的人证明,你买得起车。
      【中产】前有贫下中农,现有贫下中产——他们工作体面,但比包身工还睡得少;他们有房有车,但比大学生还缺零花钱。
      【名】名利于我如浮云。这句话一般成名后才准说。
      


      4楼2011-07-21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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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片】你喜欢将名片递给不在乎你名片的人,正如那些你不在乎的人总是给你递名片一般。
        【愤青】怀才如怀孕,早晚会被人发现。怀才也如怀孕,感到恶心是自然反应。自以为怀才不遇又时常对周遭环境感到恶心的人,就叫愤青。
        【炒作】做了坏事,不要说对不起,要说这只是炒作——那些会心地说一句“一看就是炒作”的聪明人,就是支持你炒作的蠢货——为成功可不择手段的意思是,你做什么都可以用为求成功当挡箭牌。
        【网络红人】网络红人之所以不是名人,皆因他们往往靠“不是人”而成名。
        【首都】最好的城市有一个特征,它能让较好的人过上较差的生活;最差的城市有一个特征,它能让较差的人过较好的生活。首都一般是最好的城市。
        【留学】花钱留学的目的,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但花钱留学的结果,往往不过是证明了留学没有价值。
        【减肥】减肥的动机,是别人认为自己肥。减肥的失败,是你其实没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时间】无端空耗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鲁迅语)。连被人空耗的时间都没有,就是对自己谋财害命,又叫过劳死。
        【百度】百度让你以为什么都知道——其实如果你不问百度,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百度搞错了,你就永远不会对。
        【LV】买的不是Louis Vuitton,是Level。
        【时尚】时尚就是和别人不一样。但时尚女性不这样想——她们最大的努力,就是及时地变得和别人一模一样。
        【苹果】iPad、iPhone、iPod是孤独者的玩具,也是电视的敌人——世人说新媒体将打败电视,却忘记了电视是集体活动,是公共空间,是家。
        


        5楼2011-07-21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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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台下黄粱梦熟
          苏家桥乃80届大学生,晚我两届,算我学弟。我们同长于山城利川,父辈即是剿匪时的搭档。因是,我们可谓世交。80年代初的民族高校,尚武之风犹存;十几个利川来的世交子弟聚于一校,诗酒过从,自然容易成为帮派恶少。那时吾辈顽劣野蛮,出入袖刃,几年大学生涯,记忆中不乏刀光剑影。大小数战,伤人亦自伤,于今想来,唯余惭愧。
          我先毕业分回故乡教局,两年后这帮兄弟又都发配回来。苏兄的去处,便在团堡乡镇中学。我在教局督学,经常下乡巡视。他初去该校未久,便已成为师生谈资。那时的乡校多为木楼,卧室板壁相间,全不隔音。据老师投诉,他每夜必然的三部曲是——喝酒诵诗恸哭,酒尽后撒尿入瓶(因厕所太远),然后半夜投掷尿瓶于屋后窗下,一声爆响之后,左右的同事才能安歇。
          他的语文课讲得极好,却不是一个尽职守则的老师。多数时候钟声已久尚在酣卧,学生干部只好来敲门,他遂起身也不洗脸就赶去。到了教室,低声问学生:我昨天讲到哪里了?偶尔宿醉未醒,便叫学生自习,自己则伏在讲台上酣睡。一日,学生听见鼾声,抬眼却未发现老师,上台检视,原来苏老师已经滑到讲台下黄粱梦熟。
          1984年,我们给他在州府恩施,介绍了一贤惠女友。就是这位后来的妻子,当时辗转乘车来到乡下对相,进屋一看床单漆黑,难以下榻,顺手揭开要洗。
          哪知揭开一层,下面另有一层同样污脏,又揭下,再揭下,总共竟然翻出五张床单,皆是双面狼藉。他自个一边傻乐,那年代的女人真是不俗,竟然没有因此嫌弃,反而就在那稻草垫底终于染上阳光香味的床上订下终身。
          


          8楼2011-07-21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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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馆式教学
            周作人曾经形容弟子废名,说他长得像个螳螂。我看过废名旧照,似乎找不到那种感觉。倒是吾友苏家桥,确确乎身形面貌,皆近似蚱蜢——我们乡下唤作跳鸡子。也就是说,手长脚长,头颅细小,眼珠凸出。他要是取下从小就戴的眼镜,活脱一个冯巩的再版。按他自己的调侃则是——敝体向称瘦峭,柔如飞絮;贱齿还算锋利,粲若编贝。身有模特之高,形同电杆之细。骨轻似燕,可秀纤掌之舞;发密如云,曾苦肥虱之锥。
            其人好读书,尤擅于旧学;初时痴迷于魏晋,故言行风度颇类于竹林人物。既有拔剑四顾的自雄,也多穷途而哭的绝望。然则哭笑歌行之内,却是心底的悲悯和温良恭让。某夜深雪覆盖寂寂小城,除夕将至,我与他醺然还家,路遇一老丐蜷缩某机关门前。他拉着我上前询问,老丐曰当年水灾,其家颗粒无存,只好年关进城行乞;言毕泣下。老翁勾起我们各自童年颠沛的记忆,顿时三人抱头痛哭于当街;我们倾尽囊中散银,再三拱手揖别。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中国,社会恍惚还残存这样一点古风。
            就在那时,他的授课已然别具一格。当年教材,多是刘白羽魏巍杨朔文章充斥;他每讲到这些,便抛开教科书大谈这些课文的拙劣,然后从怀中掏出我们诗社的地下油印诗刊《剥枣》,给孩子们开讲其中的佳妙。他的课堂,我称之为“茶馆式教学”;经常组织孩子们自由讨论,他只负责启发思路并偶尔参与评判。最初校长颇为忧虑,不免有些讽谏之词;哪知年年期末会考,他的科目却往往拔得头筹。再后来,则谁也不敢不刮目相视了。
            山中无日,我们这群狂热于诗歌的泼皮,那些年多在昏天黑地的酒乡书梦中,愤世嫉俗地挥霍着青春。每到周末,乡下教书的同人都要进城晏聚;我们刻蜡版油印地下诗刊,各自谈每周读书心得,相互辩难,恍有稷下之风。夏日深夜,一轮好月照临烟火寂寥的孤城,街肆浑无人迹。酒酣的苏家桥提议,何不裸体上街“行散”——行散是指魏晋中人服下五石散之类药物后,燥热难当,必须裸身奔走以便发散药力的意思——于是我们也就寸纱不沾地上街漫步。几个白花花的醉躯晃荡在寻常巷陌,偶尔窥见的人必定惊骇地以为,土家赶尸的队伍竟然再现于当世。
            这样行散之时,往往残醉犹在。那时的我辈,每多促狭放诞之举;路遇一些机关门前挂着的名称木牌,苏家桥与我便去愤愤摘下,两人抬着一路狂奔,再寻一角落扔下。某次扔后他才发现,木牌上赫然大书的是人民法院。他朗声大笑曰:这个惹不得。于是,我们又只好嘿咻嘿咻地抬回去挂上。
            那时我们要坐三天长途汽车,才能抵达省城。我们与山外的唯一联系,是读书。如饥似渴地阅读,使我们与渐次开放的时代保持着同步的成长。于是知道我们这个深山僻野的诗社,事实上也在呼应着山外的新文学社团运动。其时,我们曾多么渴望走出那群山的包围。
            1988年,我再次毕业分到海南。回山辞别,那时他也调到了州府某中专任教。他从利川送我到恩施,过家门而不入,又陪我坐货车到武汉。想到旅途迢遥,孤乘无趣,他遂陪我火车到湛江。还是不忍看我独行远引,又颠沛到海安;最后干脆一帆渡海,万里相送到了海口,次日才又独自踏上漫长归途。那时我们都是囊无余钱的人,这样的友道深情,不啻于桃花千尺矣。
            


            9楼2011-07-21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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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愤源自家世
              苏家桥的孤愤同样源自其家世。苏父与家严同为小地主之子,同时在恩施易帜之后投身“革大”第一期,同届结业分往利川,在文沙场剿匪;苏父是区长,家严任书记。“文革”年间,苏父是人民银行行长,苏母是食品公司干部。就像当年的诸多家庭悲剧一样,父亲成为走资派被打倒批斗下放之时,母亲却成为造反派站在了对立的一方。
              政治路线的人为划界,使得这个家庭濒临分裂。他的哥哥姐姐皆已下乡,几岁的他不得不每天面对父母彼此的唇枪舌剑和轮番被批斗。
              母亲革命去了,落魄而嗜酒的父亲就带着他度日。郁闷的父亲借酒浇愁之际,竟不忘给十岁的他也斟上对酌;于是很早开始,他就已经深得酒中旨趣。父亲复位了,无暇顾及他,他又只能跟随下放的母亲到农村生活。父母分居而不离异,皆因不忍撇下他这个孩子。
              他就这样在离乱时代中沉默成长。他无法鉴别长辈立场的是非,却渐渐看清社会的善恶。在他工作之后,他曾努力企图弥合双亲的历史缝隙;两个都已退休的老人,在子女的劝说之下,终于住到了一个屋檐下,但是仍旧终年分居,老死不相言语。
              未几,其母在抑郁一生之后悄然萎去,其父却患上了间歇性的老年痴呆。半生尊严现在却不时失忆的父亲,每天拉着他惊慌地祈求抑或咆哮:他们又抓我来了,快带我躲一躲吧。
              那时的苏家桥已经调到了州银行工作,成家育子的他,不得不同时还要照料老父的生活。痴呆的老人竟如弱智的孩子,随时在家里和他单位院子就地便溺。他常常对我感叹,老去若不能尊严有质量地活着,则一定自决。后来,偶尔清醒的父亲独自回到利川,独自在其衰朽残年,最后尊严地跳进了清江……
              其父一如吾父,至死也未告诉过他——关于他们家族的来历;至死也未回过故乡。
              待他如母的姐姐,曾经是利川的美女,早早就嫁给了一个武汉知青。知青最终返城,留下一个儿子在山里;姐姐再嫁工人,工厂倒闭,夫妻下岗。姐姐在某个冬天的炉前,毫无知觉地死于煤气中毒。姐姐的长子,那个在我们训诫下长大的老实孩子,却在我们这一代老去之后,成为了利川新一代古惑仔,在一场复仇之战后,身负命案而入狱。
              


              10楼2011-07-21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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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人无事不出门
                许多年来,我曾经为他扼腕而惜,总认为以他的才华品性,埋没深山是一种浪费。现在,我开始慢慢领会他那种生活的自适了。
                他在旁人眼里,像一个非正常人一样地特立独行着。故乡三百万人,可与言者几近于无。只有零星几个山外老友归去时,才是他终夜纵酒击壶高谈的节日。平素里,则每天早晚要在山城踽踽独步,每一个大街小巷老屋民居都在他苍茫视线里,一点点消逝——他残忍地见证着儿时巷陌的远去,无可奈何地在嘈杂俗艳的市声里,像一个丢魂落魄的人一样,试图找回一些曾经的亲爱。
                苏轼诗云“幽人无事不出门,偶逐东风转良夜”。而他,却是天天要独行到田野的——自前年漫步两次摔折左右两腿之后,开始迷恋上了自行车郊游。除了上班应卯之外,其全部生活几乎不是在车上,就是在樽边。他和我一样,一直保持着独酌的习惯,常常一个人把自己灌醉。醉到半夜醒来,荷戟彷徨,只好再小酌低唱一番又睡去。朋友们调侃问他究竟还有什么理想,他则戏答曰——只要科长不天天吼我即可。其实,在他的世界里,人人皆在私下保持着对他一份应有的尊敬。
                想想家山万里,真正有趣的人生实在不多。苏家桥独自在深山与时俱进地冷眼旁观着这个喧嚷畸形的盛世,独享着自己的不屑——他对这世上的诸多荣华,真是有一种彻底的不屑。
                他也每天上微博,仿佛和这个世界还保持着有一搭无一搭的联系,然而我深知,他的心已经很远很远,似乎在一个遥不可及的地方独自嘲笑着我们。他最近的一条微博这样写着——今日微晴,单车赴郊外。遥望远岑,云雾弥漫。诵晋陶弘景诗赠博友: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东坡词谓: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每念及此,我就想起他那时隐时现在故乡人丛中,无人曾识的面容。
                


                11楼2011-07-21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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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时代边上的流浪者
                  【行者 先有独立自由的思想,后有特立独行的人生】
                  文/春树
                  <<新周刊>>第346期
                  他走自己的人生之路,不想为任何人和任何利益而改变自己。他早就下定决心,“可以默默无闻,可以潦倒四方,但是决不把自己作为交换的商物”。
                  行者穿着汉服,穿过北京最繁华、游客最多的南锣鼓巷,穿过游客和胡同居民好奇打量他的目光,来到我的寓所和我聊天。
                  我们算起来见面的频率不算低,上一次见面是几个月前,在他自己租的中央美院附近的房间,他给我吹了尺八,我们喝茶、聊天。这次他给我带了两盒茶,一盒是绿茶,一盒是他的朋友从英国寄来的红茶。因他知道我最近想喝点茶,说自己对茶有着些许的了解。他现在潜心研究中国文化,自然对茶也有涉及,这或是件相辅相成的事。
                  我们是多年朋友,对于对方的成长与成熟都看在眼里,那些痛苦和迷惘自然也逃不过对方的视线。但即使作为他多年的朋友,我依然对他的成长深感兴趣,因为他身上有太多传奇之处,有太多值得书写之处,早在几年前,我就为他写过一首诗。
                  那是2005年,我们作为诗友第一次见面,他那时并不叫“行者”,而是叫另一个笔名。那天他穿着简单干净的蓝色衬衫和一条已经磨得粗糙的牛仔裤,在阳光下笑着向我走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时他是一个行走各地的少年诗人,经常在不同的地方写诗,像所有的年轻诗人一样轻狂、叛逆、特立独行和冲动,也有着死死不肯放手的执着历程。
                  然而,与其他诗人不同的是,他还是独自流浪过大半个中国的少年。
                  


                  12楼2011-07-21 1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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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浪的“行者”
                    他跟我讲述过流浪的经历,那时他仅仅是一个不到17岁的男孩,只是要到处走,他做各种的工作谋生,睡过街头、坟墓边、废弃的工厂、客栈、夜晚的森林;足迹遍布大半个中国,甚至去到尼泊尔、越南。
                    他那时长期用各地便宜的小饭馆里的快餐充饥,饿极了就偷别人门前橘子树上的小橘子和庙里供奉的水果来果腹,甚至也吃沼泽地的树叶和无人区的野果。在途中,他交各种各样的朋友,喝各地各种的酒,四处奔波,四处逃离,肆意挥霍。
                    他讲述着深夜里独自行走在未知的地方,饿着肚子在建筑工地拉砖,从“猪笼车”中跳下来逃跑,看到过大海雪山沙漠草原湖泊,注视过来来往往的过客与自己擦肩而过……我被他单纯而黑白分明的眼睛所吸引,更好奇于他的这种生活经历,这与我所经历的城市残酷青春多么不同!同样是残酷,但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上的生活。
                    青春再残酷也有美好的一面,写作便是他的抒情或是理想。当时,他在广州和东莞工厂里看到的现实的残酷及无情,让他产生了反思,他像小时候读《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这本书时发出了一样的疑问: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世界?!工人们一天干十几个小时,往往加班到深夜,工资却只有300多块钱。他工作的地方有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怀孕后自己到厕所生产,最后经理把她开除了。他去找经理据理力争,希望把女孩留下,结果经理奚落道:“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这段经历被他写在他的半自传体小说《天上大风》中。
                    “我那时才开始真正了解这个世界。”行者边喝着茶边对我说,“当时我一直思索,为什么这个世界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我们活得这么苦?”
                    “离开南方后,我去了青海,想一直走,走遍全国。那时我开始认为文化中的真善美可以改变人。必须要有真正的文明的教化,才能够改变这个社会。但后来我到了北京,见了几个有名的前辈诗人和作家,我发觉自己的想法并不十分可行。”
                    “为什么?”我问。
                    “因为他们也还解决不了自己人生的诸多问题,只是专注于那种所谓的文化成就。但那却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流浪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只是很想重新回到内心的纯净,并找到人生中美好的价值,与更多的人分享。自立立人,并非只为博取一些孤独的江湖虚名。”
                    2006年,这位年轻的诗人离开北京,来到石家庄的一个村子,自学哲学和社会学,决定要再度找到人生的意义。在这个过程中,他踟蹰了大半年,依然未能解决,直到后来意外地读到一本关于佛学的书,忽然意识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
                    2007年,他去了太湖边的一个寺院,开始借住在那里,一边吹奏尺八,学习中国传统文化,一边跟着寺院里的僧人上早晚课。同时寺院中的老法师给他取了一个法名“妙德”。我去寺里看他,短住一个星期,也得了一个法名“妙霁”。我们的关系已由诗友变成了师兄妹。
                    年末,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行者”,从此便用了这个名字,作为自己的志向,他把之前写过的数百首诗,只删剩下了四句:“天地山水,疗我伤痕,给我音风,渡我隐忍。”
                    


                    13楼2011-07-21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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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了城市,那曾经的人还是我吗?
                      2008年,已经成为“行者”的他又陆续去了许多地方游历,并最终在云南束河古镇的正福草堂停留了下来,跟随他的两个师友继续潜学中国传统文化。在束河隐住的时光里,他最常做的事就是背诵古诗词、喝茶和练习尺八。夜晚的青龙桥上、九鼎龙潭边、河边的吊桥上、石莲寺、松云村竖着高大木架的晒粮场,时常会有他的足迹。我曾去看望他,我们彼此称呼对方“妙德”和“妙霁”。
                      2009年后,他重新回到城市。为了生计,在朋友的介绍下,他去过一家地理旅行类的杂志社工作。他向我说起第一次去编辑部面试时,由于很少生活在城市,他居然用了二十分钟都不懂怎么乘坐写字楼的新式电梯,直到其后跟随着别人,才上了电梯。那段时间他常问自己:“那孑然一身选择流浪全世界的自己,做到了流浪中国又想成为一个诗人的自己,退出了诗歌圈去寻求终极真理、接触佛学又开始学习传统文化的自己,赤脚单衣初识尺八借住在寺院的自己,辗转到正福草堂着汉服喝岩茶听友人抚琴同师父习养传统文化的自己,行走于四面八方,聆听于天地山水,如今回到了城市,那曾经的人还是我吗?”
                      三个月后,他工作的杂志因为金融危机停刊,他发现即使生活节俭,还是交不起一季度房租3000元钱。他继而在不同的机遇下尝试性地做过电视节目主持人、文化讲演、举办尺八演奏会等,甚至被一些人推为提倡中国文化的实践者。
                      实际上,如果他稍知变通或者妥协,生活会好过得多。然而在他看来,现在的一些高端文化,尤其是成功人士所追求的“灵修”或者是“有机生活”,不过是一种变相的奢侈品,无论是否附庸风雅,他自己并不适合去做那样的事情。而像如今流行的“禅”究竟是什么?他认为应该像是禅寺所说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先行做好自己,然后存好心,说好话,做好事,在真实的生活中修行自己。
                      他的生活极其简朴,住处只有书、尺八、古琴、床、两三盆的植物,几乎不需要其他任何的东西。他办尺八的演奏会和讲演,拒绝商业赞助,做主持人则从不问薪酬,终日闭门在房子里读书、写作、练习尺八。
                      陌生的朋友给他汇钱,他交过房租后,依据数年中读过的弘一大师著作,决意去行走弘一大师生平的重要足迹,借以继续积淀和检验自己。所以,在北京住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又离开了北京,用了一个多月时间,行遍五省四十余地,直到在厦门某山寺路边的一块碑刻上,看到一幅弘一大师的书法:“种种恶逆境界,看作真实受用之处。”这句话让他心有所悟,为他的人生再度指明了一个更为博大的方向。
                      


                      14楼2011-07-21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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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汉服,吹尺八,练古琴
                        2010年回到北京后,他将21岁之前流浪全国的生涯整理总结,完成一本写了很久的半自传小说《天上大风》。书里并没有提到他曾在北京的生活,也没有写他那个在澳门的朋友自杀的事情,更没有写到个人的感情纠葛。他依然是一边做好自己,践行自我完善的追求,一边通过行者读经会等提倡身边的人背诵中国的经典。2010年冬,他在朋友的邀请下,在苹果社区22艺术街区帮朋友设置了一个书院。不久,他又拜访名师学习了古琴。
                        时间到了2011年,他在通过对行者读经会的提倡,身边已经聚集了一大批中国文化的爱好者,其中包括书画家、歌手、作家、银行高管、远在美国的华人、英国跨国公司的亚太区副总裁、正在高考的高中生等。他也逐渐对自己的信念和坚持有了更多的信心,准备独立来做一个更为完备的中式书院。当他陆续地接收到更多的邀请,在包括北京大学等地做了多次讲演后,一个二十余岁的男孩,慢慢成长为一个且歌且行的行者。
                        穿汉服、吹尺八、练古琴,这几个关键词放在谁身上都会吸引到好奇的眼光。但被他的外表所吸引的人们很快就会发现,这个身着汉服的英俊男孩并非在哗众取宠,他的身上最可贵的就是他的独立自由的人格和理想主义者的纯粹。行者的许多朋友也是由此而来的。“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上是少有他这样坚持内心,按内心所想所活,没有被饿死、冻死、病死,并且活得自在、逍遥的人,更少有这样年轻就找到自己的路的人。
                        他走自己的人生之路,不想为任何人和任何利益而改变自己。相对于做一个作家或艺术家、旅行家,他更愿意做一个自立立人的行者。他早就下定决心,“可以默默无闻,可以潦倒四方,但是决不把自己作为交换的商物”。
                        “没有独立自由的人格,不可能有独立、自由的思想。先有独立自由的思想和行动,然后才能有特立独行的人生。”我的朋友行者将这句话重复了几遍,他的脸仍像几年前我们刚认识时那么年轻、英俊,只是他的目光中比当年多了坚定,那是多年的历练中形成的冷静的、坚韧的思维。不变的是他一直有颗赤子之心。
                        


                        15楼2011-07-21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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