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艾欧斯走在极北之地的雪地当中。做工精致的皮靴踏在洁白的雪上发出细微的冰渣碎裂声，那是一双用【枭鲨】皮做的靴子。【枭鲨】原本是一种常见的魂兽，但因为其皮毛柔韧且耐寒，而且通体散发出银白色的光彩，有“海中人鱼”之美名。但因为枭鲨性情猛烈，极难捕捞到，因此在几百年前受到上流社会的极大追捧，并以使用枭鲨皮毛制品作为时尚。一些捕鲨者为了牟取巨大的利益而开始泛滥的捕鲨，使得【枭鲨】这个品种在近百年间几近灭绝。而今枭鲨皮制品可以称得上凤毛麟角了。
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那双价格不菲却看起来朴素大方的靴子上仅仅是刻了一些代表吉祥的祥云图案，但是却在雪的反光下从细细的镂痕中反射出晶白色如同碎钻一般的光芒，平添了一份贵气。
风扬起了艾欧斯的披风。这里的风不同于亚斯兰仿佛水抚过的温和，相反的是一种暴烈却又能使人心境安宁的风，就如同风源的天空一样，辽阔又苍凉，却使人感到自由。
就像那个人一样。艾欧斯琥珀色的瞳仁中一丝哀伤滑过。没有什么能禁锢得住他吧。
【北之因德帝国·风津道】
“你来的事情他们知道吗？”铂伊司纤白的手轻轻提起一旁的翡翠冰壶，为艾欧斯倒上一杯风息翡翠。
艾欧斯默默看着碧绿的液体倒入面前剔透的茶盏，散发出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双眼，让铂伊司看不出艾欧斯此时的表情。
“嗯？”
“你明明知道的。”艾欧斯自嘲的笑了一下，“水源冰帝要去找风源一度王爵，这个理由——你认为他们会放我走吗？”
又是一阵沉默。“那么你要在我这儿住多久？等到他们找来？”铂伊司精巧的唇瓣微微勾起，面容上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想你了。”虽然答非所问，但是笑容突然在艾欧斯脸上漾开来，给他俊朗刀刻般的面容平添一份柔和，他仿佛毫不在意的说出这句露骨的话，“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艾欧斯的这个笑容让铂伊司想起了两人初见的时刻，那时的他没有任何伪装，毫不掩饰对自己的依赖。没想到现在艾欧斯对自己还是这样。不由自主地，他嘴角边的弧度扩大了几分。
“足够充分。”他抬眼看向艾欧斯，深色的眸子里流光溢彩，“你呀，怎么还和以前一样，也不……”
“这样不好吗？”艾欧斯打断了他的话，静静地望着他，琥珀色瞳仁里一片平静，眼底里却是不易察觉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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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之因德帝国·风津道·风鸣阁】
艾欧斯站在窗前，落日的余晖洒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挺拔的身姿沐浴在橙黄的暖光中，风姿神采仿若神只。他修长的食指轻轻敲打着窗台，这是他不为人知的小动作之一，代表着他正在思考些什么。岁月把人的棱角磨去，却磨不去心里固若金汤的堡垒。一年又一年，这思念没有被消磨，却仿若毒蔓一般慢慢盘踞了整个心房，思念把他尖利的触角插入脆弱的心脏中，生根发芽，他越是挣扎却缠得越紧，越是痛苦。 “咚咚咚”轻轻的叩门声拉回了艾欧斯的心绪。 “进来。” 漆拉说过，艾欧斯的身体里像是封印着一座巨大的深渊峡谷。这也说明了艾欧斯的魂力之可怖。就连艾欧斯自己也不知道，他的魂力上限在哪里。小时候，服侍自己的宫女仆从都是用恐怖的眼神看着自己呢，在背后悄悄称自己为“这个怪物”。艾欧斯并不是个小气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仅仅是一笑了之。不过……只有漆拉用真正看待平常人的目光看待自己呢。想到这里，艾欧斯的神情微微柔和了些。 “艾欧斯陛下，请用晚膳。”为首的女子轻轻福了福身，接着就开始布菜。这些女子们个个身穿长裙，裙摆仿佛浅粉色的花瓣一般铺散在大理石上，投下一片静谧的颜色。这些人不仅仅是仆从吧……艾欧斯轻轻阖眼，自己竟然感受不到她们一丝的魂力呢。想必个个都是实力深不可测的高手呢。
越来越有趣了，不过铂伊司你还是不信任我呢，找这些人来监视我。艾欧斯琥珀色的美眸里划过一丝哀伤，但在他转身的刹那便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夕阳般柔和的光彩。但是……我们谁信任谁呢？ “请问，铂伊司王爵呢？”他收回自己所有触角一般试探的魂力，礼貌地问。 “回陛下，王爵说他去处理一些事情了，晚上自会回来。” 艾欧斯也知问不出什么，便让她们下去了。夜深了，艾欧斯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已是熟睡。突然，一丝轻得极难察觉到的窸窣在窗外响起，窗外一个人影一晃而过，仿佛鬼魅一般。一晃眼，那个人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排版什么真让人讨厌= =
二
【北之因德帝国·风津道·风津阁】
装饰华美的大殿，梁柱上雕刻着因德帝国世代瞻仰的圣女。她的身子在石柱中若隐若现，身上只批一件薄纱，完美的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仔细看的话你甚至都能窥见她修长的大腿，以及薄纱下浑圆的**。但是就算是这样，你根本不会从中看出任何色情的痕迹。只会感叹造物主的巧夺天工。她的脸微微扬起，尊贵而美好。让人甘愿臣服在她脚下，亲吻她圣洁的脚趾。
乳白色的大理石光滑干净，就像被冰冻着的牛奶。
铂伊司斜倚在软榻上，手中一杯风息翡翠，他轻轻摇晃着，碧绿色的液体在晶莹剔透的茶盏里折射出令人眩幻的光芒，如同琼浆一般。他的眼睛有些迷离，似是在欣赏又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这不是酒。”一个声音从门外的长廊上传来，清朗如同松林中的微风，回荡在偌大的空间中。 “你来了。”铂伊司站起身，笑意慢慢从他的眼底浮现出，用银丝刺绣的袖摆拂过软榻，随着主人的动作垂在一边。
“铂。”艾欧斯走到离他还有十米处就停了下来，望着他。
铂伊司隐藏在袖管下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这个称呼……多少年了，艾欧斯没有这么呼唤过自己了？
艾欧斯直截了当地说出前来的目的：“我想先离开一阵子。”
茶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倾倒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声。铂伊司呆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茶盏翻倒，半晌才抬起头来，脸上却是惨白的笑容：“你还是要离开吗？”
“铂！”艾欧斯皱着眉看见他难得一见的失态，颇有些担心的问，“你没事吧？我真的只是离开一会儿。”
“你……”他的语气里是近乎哀求的挽留，“一定要走吗？”
“我……”
下一秒，铂伊司却不等他回答，便突然把只手撑在案台上向艾欧斯大吼：“不用向我解释！”
“咣当！”与铂伊司的怒吼相伴的是碧绿的茶壶瞬间被炸成碎片的爆破声，汹涌的魂力如同失控的雄狮在偌大的宫殿里横冲直撞，竟然让艾欧斯的鼓膜微微阵痛！
“铂……”艾欧斯英俊的眉宇间划过一丝惊慌，“你这是怎么了？”
“对啊，我、我这是怎么了……”他抓着自己的领口，很痛苦地跌坐在软榻上，双眼呆呆地望着面前被打翻的碧绿色液体，半晌惨然一笑：“你要走便走吧……对不起，刚刚我失态了。”
他把失控的魂力收起，空间里又恢复了平静。
艾欧斯只觉得心口一痛，他不明白铂伊斯之前还是挽留自己的神态，下一个瞬间却暴怒。
“那……再见。”艾欧斯的脸色比铂伊司还要来的惨然，可惜铂伊司低着头没有发觉他的反常。艾欧斯转过身，长袍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带起一阵风，但是隐藏在长袍下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西之亚斯蓝帝国·冰帝寝宫】
艾欧斯其实是迫不得已才回到这里的。这个冰冷，充满束缚的宫殿。他多么想摔下那众人景仰的宝石王冠，去做一个普通人。这个王冠带来太多的灾难，血腥，如同一个沉沉的负担压在自己肩膀上。每当自己实在扛不住的时候，就会暂且躲到风津道一阵子。那个人温暖的笑容是自己最大的慰藉。
那天晚上，漆拉做了枚棋子，派密使送给艾欧斯。因为，只有漆拉知道自己在哪里。若不是真的遇到紧急情况，他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来送信和棋子的。
信上只有四个字：事变，速回。
艾欧斯感到事态严重，便匆匆回了亚斯兰，纵然心里是割舍不了的痛，但是……毕竟身为帝王，国家是第一位的。
艾欧斯靠在柔软的鹿皮靠枕上，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门外响起冰帝使低低的恭顺声音：“三度王爵漆拉请求拜见。”
“传。”
繁复的大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入，艾欧斯不知怎的竟觉得有些冷，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长袍。
所有的仆从都下去了，宫殿里只剩下他和漆拉两个人。烛火的光芒跳跃着投射在漆拉精致的脸上，但是漆拉此时的表情却是沉重的，薄薄的嘴唇抿起，眼睛隐藏在阴影之中，竟像是覆了一层寒霜。
“你告诉我的都是真的吗？”艾欧斯的话语里透着浓浓的疲倦。
“是真的。”漆拉的眼帘垂下，浓密而柔软的睫毛遮住了他此时眼睛里翻滚着的剧烈情绪。
“唉……”他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悲凉之极，唇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人人都道帝王好，却不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我的苦楚……用鲜血堆积起来的王座，必定要用鲜血来偿还……身为帝王，看来想拥有一个安静的晚年都很难啊，要么就是在征战沙场时死去，流芳千古；要么是被篡位，死无全尸；要么……就是在无尽的悲凉和孤独之中死去……
“留下了芳名又如何？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带不走的……这个位置有太多的禁锢，有太多的人觊觎着。可是得到了又如何？得到了就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吗？”艾欧斯似是在问漆拉，又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漆拉看见他这个样子不免有些心疼，但又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能默默倾听。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呀，看着本热爱自由的他一点点被牵绊，内心一点点被残蚀，却又无能为力……
“联姻的事情怎么样了？”艾欧斯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
“海茵家族那边没有问题。只是陛下您……”漆拉担忧的看向他。
“我没事。”艾欧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就是联姻吗？只要有个皇子，不就行了吗……
“呵呵，那个孩子一定会让他们吓一跳吧……”艾欧斯苍白的脸上露出苦涩却又让人心悸的笑容。漆拉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艾欧斯！
“你……真的要这么做？”
“难道还要让他们的计划得逞吗？”艾欧斯反问道。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想去看看他……”他的语气一变，仿佛在谈论着什么珍贵的东西，口气柔软而又小心翼翼，脸上露出叫人心疼的表情，“就当做是最后的诀别吧……因为他，不可能原谅我。”
漆拉看着这样的艾欧斯，只觉眼角一阵酸痛，有什么东西想要流出来。即使把自己的幸福葬送掉，也要来报复白银祭司吗？艾欧斯你说你不是个好帝王，但又为什么为这个国家付出这么大的牺牲？
艾欧斯的语气瞬间变得强硬：“把消息封锁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祭祀们知道！”
“明白！” 漆拉跪下，行了君臣之间的大礼。
艾欧斯，你要知道，无论如何我都站在你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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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北之因德帝国·风津道】
艾欧斯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抱着再见他一面的初衷，迎来的却是这个结果。
他本想自嘲地笑一下的，却发现连嘴角都被打破，扯一下便生生的疼。真是够狼狈的。他在心里暗暗笑着。堂堂冰帝沦落到这个下场……自己还真是厉害呢。
用精纯的风元素魂力打造而成的锁链固若金汤，而且锁链内侧还装有倒钩，越是挣扎对自己的伤害越大。更重要的是，关押艾欧斯的屋子周围的环境好像被真空了一般，他竟然一点黄金魂雾都感受不到！
所以，没有魂力的保护，艾欧斯遍体鳞伤。他感觉胸口有些闷，便微微把脖子仰起轻轻喘着气，汗水就沿着姣好的脖颈往下滑。
现在就连铂伊司的影子都看不到，艾欧斯心想着。琥珀色的眸子里还是依旧冷静，如果在这个时候乱了方寸的话，想必活着回去都很难吧。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细细打量着这个关押自己的房间。四周全是用坚硬的墙壁围成，像是经过了什么特殊的处理，使得它拥有良好的隔音效果。整个房间里只有东北方向开了一扇狭长的窗户，光线透过那里洒进来，落在地上。就像教堂里那样的窗户，用红、蓝，紫等颜色的小块彩色玻璃镶嵌拼成巧夺天工的图案，圣洁的阳光折射出灿烂的光辉。
说实话，这根本不像一个囚室。应该是一个废弃的房间吧。因为地上甚至还铺着老旧的天鹅绒地毯，虽然已经被磨损的看不清楚本身的图案，但是勾边等等都处理得十分精细，也没有多余的线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因为长久没有通风而特有的霉味。被粉刷过的墙壁还看得出某些地方有一些暗暗的阴影，因为那里曾经挂过一两副壁画。
头顶上是高高的穹顶，就像一般贵族家里最常见的那种。穹顶上还依稀辨认得出彩色的壁画，只是因为太过于久远有些干裂脱落。支撑房子的柱子顶端和尾部还刻出各种神话人物。
艾欧斯有些不舒服的挪动了一下身子，长时间的坐在地上使得他尾椎处有些发麻。
也许我知道他们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了。他想。而不是别的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