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许明达支撑着灌了铅似的腿艰难地挪动着。
他吃过苦。他从小就吃惯了苦的。
可是,他不想让她吃苦。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他们会不顾一切地维护自己想要维护的东西。
“哥……”
许明达听见妹妹许明薇的声音,连忙小跑过去,“薇儿,怎么了?”
“哥,我怕……”
许明达怕许明薇的声音扰乱了他继续走下去的信心,就安抚地拍了拍许明薇,“不怕,有你哥呢。我们一起走。”
一起走。
我也不知道我们可以走多久。可至少,至少。曾经走过。
至少曾经走过。
曾经走过。
曾经。
曾经的一切,都很美好。
他不甘心……
下雨了。
许明达怕许明薇淋到雨,就把她头顶上的一片空间用自己的衣服挡着。
做完这一切后,许明达对许明薇低低地说,“薇儿,我去找妹。你等着我。”
许明薇点点头。
她知道,许明达自然不会用妹这个生分的字来叫她。
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是什么词都形容不了的了。
虽然说,他们的语文老师说过,“中[]华[]民[]族的语言是博大精深的。”
但是,比这更精深的语言,就是无言的感情,不是吗。
许明达指的其实是秦柔晰。
那个午后晴空的下午,许明达开玩笑地要秦柔晰叫她一声哥,那个羞涩的小姑娘还真叫了他一声哥,于是所有人都笑了。
然而如今,物事人非。
“柔晰她……应该……。”
不许胡说。许明达想这么说,可是当他动了一下嘴唇时,却发现这话竟然是那么地苍白无力。
七彩的梦想,在苍白无力的现实面前,烟云飘散。
的确,现在,谁又能保证谁是安全的呢?
曾经我们有自己的梦想,可在现实面前,却发现那是多么苍白无力啊。
世界对他们这么残酷。
那么他们,就要在残酷中活出自己的梦想。
但是或者,他们等不到奇迹的到来?
大逃杀中,从来都没有奇迹。
历年大逃杀中,从来都有这么一种人:他/她有足够的资本生存下去,但是在不得已杀了同伴之后承受不了空虚而被自己给折磨至死。
不,一定会的。许明达想。因为我们都姓许,是兄妹。
许明达一边想,一边看了看天。
地上很潮湿,这样的状况对他们很不利。
“达~薇儿~”
姚雨?许明达想,却不敢叫出。
若那人并非姚雨怎么办?若姚雨只是引诱,其实是想杀了他们,那该怎么办?
许明达想都不敢想可能发生的结局。
他只有这一个妹妹。他没有这个资本赌。
“薇儿!我是小雨啊!”
“小……”许明薇刚想叫,却被许明达一把捂住嘴。
刚刚见到熟人的欣喜被许明达的举动弄得无影无踪,许明薇疑惑地看着许明达,虽然没有声音,可是她的眼神,分明是在问,怎么了?
许明达想说什么,却骨鲠在喉。
他说不出。
他说不出自己有多自私,即使这一切的自私都是为了眼前那个在无声质问他的女生。
“薇儿。她不是姚雨。”
许明达良久才说,也凭借此安慰自己,掩饰自己的懦弱。
她不会是姚雨的……
那边呼喊的声音,渐渐地低了。
许明薇觉得不对劲,却被许明达拦住而无法去察看。
许明达的耳边,久久回荡着自己说过的话。
“她不是姚雨。”
所以……不救,也没什么要紧的吧。她不是姚雨。不是。
雨更大了。
那儿却静了。
是死寂一般地寂静。
“哥……小雨她……”许明薇终于忍不住,轻轻地说。
“她不是……不许去救……”许明达忍住眼眶中的泪水,一边抱住许明薇一边想,不管你是姚雨还是别的什么人,别怪我自私,我真的赌不起。
那里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是另外一个人的,而且充满了杀气。
如果我不去救,她会死的……
许明达终于忍受不住良心的煎熬,冲了出去。
“雨!我是明达啊!我和薇儿都在!你没出事吧!”
却毫无动静。
许明达咬牙,他知道出事了。
出事了。都是我的错。
愧疚之情翻涌过来,但是——许明达并不后悔。没有什么后悔的,不是吗?反正,许明薇没有出事。
他让许明薇先留在那里,自己一步步走过去,之间姚雨倒在那里,秦柔晰抚着尸体,眉目哀伤。
许明达大吃了一惊。
秦柔晰……居然是你……
他不相信。
他再也不敢看下去,生怕秦柔晰要对面前姚雨的尸体再做些什么毁尸灭迹的伤天害理之事。
不过在这个游戏中,有什么伤天害理之说呢?为的,不都是自己吗?
可是,许明达总也相信不了他的眼睛。
许明达还怕秦柔晰发现了他和许明薇,要伤害许明薇,就连忙奔回去,拉着许明薇就跑。
秦柔晰。我没想到你如此狠毒,连姚雨这么无辜的人都杀。为了姚雨。为了所有无辜的人。我必须杀了你。我们从此恩断义绝。
许明薇向他走过去。那明亮的眸子似乎洞穿了他的心事。
“我自然不会拦你。”
“不过,真要去救她的话,你是不会输给秦柔晰的,不是吗。”
“所以,真正杀她的人,其实是你啊,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