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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香血(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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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帖了啊
我看完了


55楼2006-07-18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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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恐怖的
    吓的俺睡不着了
    可惜没人发信息安慰一下
    唉。。


    56楼2006-07-18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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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风吹来,灌木在风中高低起伏,恍惚间那些坟墓似乎都活动起来。我虽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却仍旧头皮发麻。举目望去,新坟遍地,为了让自己狂跳的心安静下来,我开始点数坟墓的数量,这项工作枯燥乏味,但是也正好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联想。

        没想到这么一数,居然又数出古怪来。

        乍一看来,这些坟墓散落在灌木丛中,似乎毫无规律可循,然而仔细一瞧,就发现它们呈现出一种有序状态,依照这个内在的顺序点下去,便不会出现重复点数的问题。无论什么地方,坟墓多了,墓群都会有一定的排列规律,公墓的尤其整齐,因此这些坟墓排列呈现有序状态,一开始并没有让我觉得突兀,反倒让我十分高兴,自觉可以省时省力,然而数了一阵,猛然发觉这种顺序的形态,不由寒从脚起,全身冰凉,恐惧如毛发在心头悄悄滋长起来。

        这些坟墓的排列,是一环一环的圆形,中间以一座坟墓为中心,第一层圆环上是两座坟,第二层四座,第三层为八座,第四层尚未形成一个完整的圆形,目前只有十一座坟,依照规律来看自然应当是十六座才对--这种形状我曾经在叔父的一本书里看到过,是一种根据五行八卦原理衍生而成的阵法,名唤"八卦破煞阵"。这种阵法,一般坟墓群很少用到,叔父曾经告诉我,这种阵法,对寻常孤魂野鬼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对僵尸却有拘束作用,可是使僵尸起立后,终生困于阵中,不能出阵伤人,坟墓越多,阵势越强。根据叔父的说法,这种阵法,其实毫无根据,完全是二三流的道士编造的玩意,纯粹用来糊弄无知的人,不要说世界上本没有僵尸,就算真有僵尸,这种阵法也是中看不中用的,所以一般道士虽然知道,却很少使用,即使使用,也没有这么大规模的墓地来排布阵列,顶多弄些石头充数罢了。

        让我感到恐惧的,正是这种阵法的独特作用。这里不单有足够多的坟墓形成一个阵,并且这些坟墓都如此新鲜,让我想起叔父跟我说过的一个传说。

        叔父曾经告诉我,民国时期,南方某村曾经盛传出现僵尸,当时人们无法可想,出于对僵尸的恐惧,杀了15对童男童女,以这些无辜孩子的坟墓,形成一个八卦破煞阵,以遏止僵尸行动,结果如何不得而知,叔父也只是当故事来说,我当时也只是当故事来听。

        现在,看到这些孩子的坟墓以八卦破煞阵的形式排列,不能不让我想到,也许这些孩子,就如传说中一般,也是为了布阵而被人杀死的。虽然现在科学昌明,但是在三石村这样偏僻的山村里,人们对于鬼神依旧十分迷信,道士的这套骗术,依旧十分吃香。

        这种想法十分可怕,比真正的僵尸更令人胆寒--僵尸还可以用阵法控制,人心的愚昧和残忍,又有什么办法可以遏止?

        满山灌木起伏,冷风呜咽,在我心里撩拨起无名的悲伤和愤怒。我望着这些尖尖的小坟,仿佛望见无数柔嫩鲜美的小生命。

        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那些被三石村村民残忍杀害的狗,那些狗我从来没有见过,现在却无比鲜活地出现在我脑海里。

      由那些无辜的狗,我又想到了当初在郭德昌的火锅店前看见的那只狗,就是在那只狗身上,我第一次闻到了那种香气。奇怪的是,我到现在才想起它,似乎把它忘记了,又或许是我从来不相信,一只狗会和杀人案件有关,现在看来,我当初有意或无意地忽略那只狗,显然是错了。

        如果继续这样想下去,我或许会联想到很多东西,然而,一个低低的声音打断了我思路。

        "你的棺材很漂亮,比我的漂亮。"是刚才那个孩子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低低地传进我的耳朵里,分明近在身旁,四面一看,却是杳无人迹。

        我再一次被从内心升起的寒冷所包围。

        那个孩子,仿佛幽灵,我感觉到他就在身边,甚至就在我的面前,可是我却看不见他。

        "谁?"我大叫起来。

        我听见一声轻微的悉簌声,仿佛一个人正匆忙地将自己的身体藏起来。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来自地下,来自我面前不远处的一座坟墓!
      


      60楼2006-07-19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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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略微怔了怔,我便朝发出声音的那座坟墓跑过去。

          那座坟看上去和其他坟没什么区别,尖尖的一堆土,潮湿的新土上翻着些草根树皮,并无奇特之处。只是在坟堆之上有个洞。

          那是一个圆形的小洞,靠近坟堆底座,大约一尺来宽,洞口堆着一小堆土,似乎是才挖出来的洞。我蹲下身,俯身朝洞内观望,却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一股幽凉的泥土气息扑鼻而来。

          洞内又传来悉簌之声,仿佛还可听见有谁在重浊地呼吸。

          我的衣服被冷汗湿透了,刹那间产生了无穷的想象--坟墓里突然发出了人声音,这种事情,可以有无数的解释,但是任何一种解释,都肯定是不同寻常的。获得真相最直接的途径,就是进入这座坟墓,看个究竟。我望了望这座新坟,想了想,到底不敢从洞里钻进去,那么就只有挖坟了。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望着那堆潮湿的泥土,我踌躇半晌,还是没有动手。

          似乎也不需要我动手。在我踌躇的这片刻之间,坟内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似乎是在移动什么重物,有似乎是有人在扣击木板,持续不断地响着,渐渐地响声朝洞口移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警惕地望着洞口。

          一双小手扒在洞口上,红泥与白手相映照,越发显出手的白与泥的红。

          我感觉到自己胸腔内的最后一丝温暖也在瞬间变得冰凉了,不自禁又后退了一步。

          那双小手显然是在使劲攀登,不一会,一个孩子的头露出来,朝四周看看,猛然看见我,他蓦然呆住了,停止了攀登的动作,宛如一只被捕兽套套出的小兽,一半身体在洞外,一半身体在洞内,保持着这样古怪的姿势,震惊地看着我,苍白的小脸上一派惊恐。

          如果当时有第三个人在场,他一定会发现我和那孩子的表情惊人的相似。我感到自己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摆出惊恐的形态,而嘴角的一小团肌肉,不知是冷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开始微微地抽搐起来。

          我们圆瞪着双眼互相对望了许久,谁也没有动。

          在冷风中维持静止的姿势是很不舒服的事情,很快,我就感到自己的关节仿佛要被冻僵了。这样下去显然是不行的。那孩子看来也有些维持不住,犹豫地看看我,看看四周,又回头看看洞内,看来是在考虑是否缩回去。

          这是一个大约7、8岁的孩子,脸上被风吹得十分粗糙,有的地方表皮已经破裂了,脸色十分苍白,没有普通孩子正常的红,一双眼睛却幽黑异常,定定地望着我,乌光闪烁。他长得既不漂亮也不难看,如果不是从坟墓里爬出来,这样的孩子丝毫不会引起我的注意。

          但是他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

          在我与他相对视的这段时间里,我始终在想,这孩子究竟是不是坟墓里的尸体复活过来了?从他身上的衣着来看,虽然不新,倒也不破旧,而且也不是死人穿的衣服,这倒没什么可怀疑的。然而刚才我分明听见他在跟别人说话,这就意味着,在那坟墓里,至少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又是谁呢?

          我看着眼前卡在洞口的孩子,越来越感觉到三石村的古怪。

          冷风吹得我禁不住颤抖起来,看那孩子也似乎不禁寒冷,小脸上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我蓦然醒悟,面前这个孩子,倘若他的确不是死人复活,那么,这么冷的天,以这样的姿势,呆得太久,显然是对身体极为有害的。

          "你怎么从坟墓里钻出来了?"我尽量显得轻松地问他。

          他听见我说话,似乎松了一口气,略一迟疑,双手发力,从洞口钻了出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泥土,一边畏缩地道:"我在里面玩呢。"

          这话说得我又是心寒又是好笑:在坟墓里玩?真是恶趣味。

          "你不害怕吗?"我问。其实我真正想问的是,他究竟是死是活,只是这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毕竟对方只是个孩子而已。

          那孩子摇摇头,望着我的眼神有些微的警惕,又似乎有些惆怅:"不怕啊。"他带着农村孩子常有的那种拘谨而羞怯的神情,脖子缩在棉衣的厚领子里,惆怅地看看我,又看看那座坟,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玩什么呢?"我问。

          他迟疑了一下:"跟我弟弟玩。"说完他使劲吸了一下被风吹出来的清鼻涕,又道,"你不会进去吧?"他不放心地回头看看坟墓,"别告诉我爹,不然我要挨打的。"

          "你告诉我你弟弟跟你玩什么,我就不告诉你爹。"

          "没玩什么啊,我就是告诉他家里吃些什么,看他冷不冷。"

          "你弟弟不跟你们住在一起吗?你们为什么要在坟墓里玩?不怕吗?"

          "他当然不跟我们住在一起,他死了啊,怎么能住在家里?"

          这孩子的话让我吃了一惊,虽然坟墓里住着死人是很正常的,但是我万万料不到这孩子居然会和一个死人玩耍,看他的表情不象是说假话。先前他刚钻出来时,我还曾经怀疑是诈尸了,现在看来,或许事情跟我想象的不一样,也许更加匪夷所思。

          "这个洞是你挖的?"我问他。

          他摇摇头:"本来就有,我没干坏事啊,我也没跟别人玩,也没靠近别人。"他紧张地看着我,似乎是害怕我告诉他爹。

          "本来就有?"我怀疑地看着他,再看看那座坟墓。那个洞黑糊糊地对着我,仿佛一只不曾瞑目的眼睛。

          孩子见我不相信他的话,着急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眼珠转了转,露出一丝狡黠的神情:"你不是我们村里的。"

          "我是记者。"我说。

          "你晓得我住在什么地方?"他突然这样问。这个问题与眼前的场景完全搭不上关系,让我愣住了。

          他看出我不知道他家在什么地方,很放心地笑了,突然转身跑开。他身体轻小,这一跑,仿佛一只被棉布包裹的小球,在灌木丛中弹跳。我慌忙追去,却只见他在林中一拐一闪,灌木在他身边分开又合上,很快便将他小小的身体淹没在植物的海洋中,再也找不到了。眼前一片草木摇动,那个孩子倏忽来去,让我一时无法分辨,他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过。

          太阳依旧灿烂,而林中却越发阴暗了。

          那孩子的行为和言语,无一处不让人心惊。我一边回想他所说过的每一句话,一边缓缓走到那座坟墓前。

        这个洞,是真的本来就有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又是为什么?为什么本应是密封的坟墓上,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洞?

          我看了好一阵,依旧无法理清混乱的思绪。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从洞里下去,弄清楚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然而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有这样的勇气。

          那个阴冷而黑暗的洞,仿佛坟墓的一只眼睛,幽幽地看着我。


        61楼2006-07-19 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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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一幕,所有的恐惧和慌乱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一种感觉,无比清晰地印在脑海里,以至于所有听我复述这一经历的人都得出这样结论--冬天的夜晚,睡在山里的地上,是很容易感冒的。

            这看起来很滑稽,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当时我被尸体人砸了一闷块,当场昏倒,中间醒来过一次,睁眼望了望四周,翻个身,居然又睡着了--的确是很冷。我没有冻死是个奇迹,或者也可以说是人为,因为在那之后不久,村长就带着人来将我提了回去。据说当时村长皱着眉头看着我,眼睛里丝毫没有流露出任何同情,冷冷地将我朝床上一扔,仿佛扔一件包裹或者其他物品--这些都是赵春山后来告诉我的。当时我半昏迷半沉睡,一动也不动,将赵春山吓了个半死。

            "希望他明天能够自己走出去,真是麻烦。"赵春山告诉我村长临走的时候扔下这么一句话。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才只六点多钟,我头疼欲裂,全身都酸痛无力。赵春山强行将我摇醒,将以上内容转告我之后,便要我跟他一起出村。我试着坐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赵春山皱着眉头探了探我的额头,确定我在发高烧。

            "能走吗?"他问。

            我正要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村长是如何知道我在那里的?这件事相当可疑,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而且尸体人昨夜突然出现,是不是表示,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离开三石村?

            一想问题就头疼,我摸了摸头,上面缠着一圈绷带。

            "是你帮我包好的吗?谢谢你。"我对赵春山说。

            他摇摇头:"昨天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包好了,可把我吓了一跳。"他已经穿好衣服,一点简单的东西都提在手里:"走吧?"

            我虽然发着烧,身体也不是很舒服,但是要走也是没有问题的,然而刚才想到的那些,让我决心留下来--这个三石村,已经越来越让我怀疑了,与其盲目追踪尸体人,倒不如在这里寻找线索--昨天尸体人之所以袭击我,或许正是因为我的到来威胁到了他以及三石村的安全……我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直到赵春山不耐烦地连连推我,我才回过神来。

            "我没力气走路。"我故意作出很虚弱的样子,这并不困难,头疼乏力是客观存在的。

            赵春山这个质朴的汉子为难地看着我,连连搓手:"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他显然是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恐惧的地方,然而以他憨厚的个性,又不好意思扔下我独自在这里。

            "没关系,你先走吧,我身上有符。"我瞎诌了一通关于福气运气五行之类自己也不太明白的鬼话,将他听得一愣一愣,不过好歹是明白我留在这里绝对没有危险,他也就顺水推舟地跟我告辞了,临走时不忘叮嘱我一声"小心",我一笑。

            赵春山走后,我将被子卷好,准备再睡一觉。刚刚睡着,又被人摇醒,睁眼一看,村长虎着脸站在我面前。

            "你自己能走吗?要不我找辆拖拉机送送你?"他问。

            我越发地"虚弱"起来,声音微弱地道:"起不了床,头晕。"他怀疑地盯着我,似乎是要从我脸上看出破绽来,我索性闭上眼睛,让他独自观察去。从眼皮缝里可以看见他的表情十分为难,又似乎有几分担心,不知道是担心我死在这里不好交代,还是担心我会发现他们的秘密--恐怕是后者居多。

            他独自站了一阵,终于叹了口气:"要不,我送你上医院?"

            我呻吟着摇了摇头:"只是发烧,躺躺就好了。"

            他再也没有办法,正准备离开,我又叫住了他:"村长,谢谢你昨天送我回来--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他怔了怔,笑道:"不用谢,我哪里会晓得你出事了,只是恰好经过那里。"

            "哦,那你来得真及时啊。"我"不清醒"地嘟囔一句,翻身"睡着了",村长又站了一小会,便离开了。我闷在被窝里暗自好笑,但是头却真的晕起来,不多时,便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作,一线微白从窗口投射进来。我起了床,精神振奋许多,只是还有一点头晕。不知道是几点钟了?我慢慢踱出房间,穿过重重的房屋,到了金叔的小房子里。他正俯身在火炉上烤红薯,见我起来,热情地问我是否要吃点。我肚子正饿,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看看他床头的闹钟,竟然已经九点多,这一觉睡得也颇为沉实。
          


          62楼2006-07-19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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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吃的时候,金叔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我,并且关切地问:"怎么样?好点没有?"我正要说没事,却忽然想起昨夜的事情,想到他拦阻我出门查看,又想到赵春山告诉我的那些事情,暗暗多了个心眼,摇摇头:"头疼,全身都疼,走不得几步,胸口就发闷。"

              "那就在房子里歇着,别到处乱走,外头冷。"金叔好象是相信了我的话,叮嘱道。

              我没有做声。

              他越是叫我不要到处乱走,我越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恨不得立即出门查个水落石出。然而我表面上仍旧是不露声色,慢慢地啃着红薯,时不时皱皱眉头显示我的"痛苦",甚至厚着脸皮央求他帮我倒一杯热水,身体也可笑地缩起来--惭愧,幸好这副窝囊的样子没被江阔天那厮看到,不然他一定要笑掉大牙。想到江阔天,我赶忙向金叔打听附近什么地方有电话可打,他摇摇头,表示这村里都没有电话。

              "怎么会呢?"我感到奇怪。

              "电话线坏了,政府一直没来修。"他闷闷地说。说完就靠在门边晒太阳,不时瞟我一眼,我装做没看见,只埋头对付红薯。他以为我真没发现,那眼神变得相当犀利,且充满敌意,但是我一和他对视,他便立即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让我暗暗心惊。

              吃完红薯,我"艰难"地站起身来,扶着墙壁,朝外面挪去。金叔霍然站起来,身子挡在门口,有意无意地拦着我:"外面风大,你到哪去?"

              "我想晒晒太阳。"我有气无力地道。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双瞳孔直直地盯着我:"屋子里有火烤,比太阳暖和。"

              "我想晒太阳。"我坚持说,不停脚步地朝外走。他没有办法,只得让开来。

              阳光瞬间落在身上,我叹了口气。貂儿曾经告诉我,无论有多么伤心难过,看见阳光依旧灿烂,就觉得这世界上还有希望。我其实并无任何伤心难过的事情,只是莫名地感到,有一团冰冷的黑色,笼罩在整个村庄,连头顶这光辉灿烂的太阳,也无法穿透。

              我忽然感到很孤独。昨夜有赵春山与我共同面对这个古怪的地方,还不怎样觉得,现在,只剩我一个人,金叔虽然离我很近,然而他离我越近,我越孤单。我真想快点回南城,快点见到貂儿,见到江阔天,那些我熟悉的人们,那个正常的世界。

              我又叹了一口气。

              走出了祠堂,第一次看清了三石村的全貌。这是一个非常清秀宁静的山村,四面环山,山间一块不大不小的土地,分布着田地和房屋。祠堂位于一座小山的脚下,,几级水泥台阶铺出一个独立的地带,一排重重叠叠的土砖房子被粉刷一新。面前是一大块空地,几块田从空地四周延伸开去,与山接壤。一些村民在靠山的小道和田地之间行走着,有的在挑柴,有的在摘菜,看上去颇为宁静。

              我朝其中一个村民走过去,还只走下台阶,一直注意着我的金叔便走过来,问我要到哪里去。

            "到处走走。"我说。

              "你不是病着吗?好好休息,不要劳神了。"他笑着说。

              "我忽然觉得好了。"我也笑着说。我虽然身体仍旧有些不适,但是称不上是病,高烧的额头被屋外的凉风一吹,似乎清醒了许多。

              金叔见我如此说,有些慌乱,似乎不知如何是好,伸着一条穿得肥厚的胳膊拦住我。我笑了笑,轻轻推开他的手臂--之前因为听了赵春山的话,我对这个村子也产生了些微恐惧,故而不敢直接与他们对抗,现在看了村里的情景,也无非是普通的农村,谅他们总不至于强行将我赶出去,装病反而显得可笑了。推开了金叔,不顾他的阻拦,我径直朝靠我最近的那个村民走去。金叔见拦我不住,便飞也似的走开了。我知道他是去叫村长,笑了笑,不去管他。

              那个村民正专心在他的菜地里用菜刀砍着白菜,那些菜长得十分水灵,齐根被砍下来,放在篮子里,白的与绿的交叠在一起,十分好看。我走近他,打声招呼。他听得有人说话,蓦然一惊,抬起头来,看见我,神色惊疑不定:"你是什么人?"

              "我是记者……"我话音未落,他已经连连摇头,飞快地收拾好地上的东西,匆匆地走开了。我困惑不已,在后面跟了几步,倒似乎吓到了他,他走得越发快,不觉就撞上了迎面来的一个年轻人。两人撞在一起,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便匆忙分开,互相看一眼,各自不发一言,错开身,继续各走各的。
            


            63楼2006-07-19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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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情景让我深感困惑。据我对农村的了解,同一个村子里的人,互相之间都是烂熟的,见面了开个玩笑、打个招呼是很平常的,若是毫不交谈,那必然是有意见了。何况两人撞在一起,依照我们这地方人的脾性,不说吵架,说两句是一定有的,哪有这样轻易就分开的道理?更让我不解的是,那个村民看见我,怎么好象看见了鬼一般,那样慌张?

                我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与先前那村民相撞的年轻人匆匆朝这边走来,正好路过我身边。我一把拦住他,还未开口问,他已经先自一惊,再看见我,神色越发惊恐,转身便跑。幸好有那村民的先例,我已经防着他这一招,一把抄住他。其实这么做的时候,我心里毫无把握,这年轻人个头虽然不高,但是矮矮壮壮,浑身肌肉十分结实,真要发怒,我未必是他对手。但是他仿佛被吓慌了,我一抓他,他立即站住,小声哀求道:"你别碰我,你放手,你要干什么?"

                我被他那种惶恐的神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想要放开,又怕他跑了,手底下略微松了松,笑道:"你别慌,我只不过是问你点事,跑什么?"

                "问什么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羔羊般地望着我,让我感到自己似乎十分凶恶。

                我苦笑一下:"我不是坏人,我是南城来的记者。"

                "记者?"这个名词似乎让他更加慌张,在我手底下努力地挣扎着,"记者来我们村干什么?我们村又没发生什么事情。"

                他看起来很壮实,挣扎的时候却十分小心,似乎是怕弄伤我,几乎没有使什么力气,这又是个奇怪的地方。赵春山说得对,这个村子,的确是有点奇怪。

                "你们村前段不是发生火灾了吗?"我装做漫不经心地道。

                看起来"火灾"两个字让他慌张到极点,他猛然发力,挣脱了我的手,朝远处跑去。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要去追他。眼见他一溜烟跑没了踪影,我心里的疑惑,如同雪球越滚越大。

                沿着山脚的小路,我在村里随意地走动着,不时有些村民慌张地从我身边闪过,瞟我的眼光都充满了惶惑。我只觉得郁闷难当。

                早晨的太阳是淡淡的,照在田间未消尽的白霜上,那霜便抹上了淡金,一簇簇短小的稻茬,被冻得如针般耸立,尖端处毫光闪耀。山上的枞树依旧是郁郁青青,针壮的叶子油油地亮着,在延绵柔和的山中涂抹出无限生机,那山如同一条长长的绿带,随意挽在村庄周围,上方围出一片碧青的天空,不见一丝云彩。天下笼着一窝格子似的田地,绿边黄里,中间一些小人在活动,倘若从高空俯瞰,俨然一盘巨大的象棋。这种农村景象一向令我心旷神怡,如果不是这村子如此怪异,我一定要好好欣赏欣赏这里景色。然而此时,我却满心烦乱。在村子里行走了一阵,很想找个人问些情况,却始终也没有机会,没有人肯让我靠近,似乎我身上带着可怕的病菌,看见我,他们就远远地绕弯子躲开了,比较起来,金叔的笑容实在可贵。

                正郁闷时,一个高大的青年人朝我走过来。实际上,他已经远远地看了我好一阵。我望着他,不知他是要经过我身边,还是的确是来找我的。

                他笔直地走到我面前,停了下来,这让我有了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在三石村,这是第一个主动来到我面前的人。

                "你是外地人?"他问我。

                我点点头,将我告诉村长的那番话又告诉了他一遍,他边听边点头,等我说完,笑了笑道:"你还是回去吧,我们村没什么事可以让你写的。"

                我看着他:"我不能回去,我必须完成采访任务,不然会被辞退的,我家里很穷。"说这些话时我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个村子的人,都仿佛被看不见的铁幕遮得严严实实,不轻易将他们的内心展示给人看,如果我不这样说,恐怕连一点机会也没有。

                不知是不是我这番话起到了作用,那汉子眯缝了一下眼睛,望了望周围的其他村民,那些人装作不在意地在我们四周走动,但是我注意到他们警惕的眼神,不时从远处瞟过来,仿佛是在监视着我们。

                汉子犹豫一下,正要开口说什么,一个人忽然大声道:"大林,你不去淋菜,在这里说什么空话?懒骨头!"说着便迈步过来,要将大林拉走。
              


              64楼2006-07-19 0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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