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楼颜清，是一户好人家的闺女。上有哥哥已成家事，便从家中搬出，与嫂子居住外地。 

　　极少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因为母亲教过———“闺名启能随口告人？” 

　　我很听父母的话，自打小时候懂事开始，我就觉得，孝敬父母就是要听从父母的教导，长大后嫁人生子————最好嫁个好丈夫，一生便足矣。至于其他的事，我很少动脑筋去思考也从来没想过要去思考。 
　　 
　　父亲对我要求严厉，记得以前，父亲语重心长的问我：“清儿啊，这琴棋书画，爹不要你样样精通。” 
　　随即他又转了转语气，强硬道：“但是你必得选一样。” 

　　 
　　其实我知道，爹爹本来是让我都学的。可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于是，爹的想法才只得作罢。 

　　而我却有一丝庆幸，那时的我暗自摇了摇头。提醒自己：‘这么想是不对的，爹爹也是为了你好。’ 

　　最后，我告诉爹：“女儿愿学画。” 
　　 
　　爹满意的笑，拈了拈胡须。

所以，在后面的日子里。我一直待在书房里，练习画画，爹还为我特地请了先生。 

　　其实，我家并不富裕，我也算不上什么千金小姐。母亲平日只管理家务，而父亲在地方上当了一个小官，赚钱养家。有饭吃有地方住，我也能学画。至于一些奢侈的东西，我们家也买不起。 

　　先生一见我就赞叹：“这女娃好，是块料。您二老放心，我会带她学好画的。” 

　　爹听先生这么一说，立刻眉开眼笑，娘去沏了壶茶————听说那是前几日哥哥捎回的上等茶叶呢。 

　　爹与先生谈了一会，我在一旁站着听。只见他们说着说着就乐了，我也不敢打扰，现在插嘴是没有礼貌的。 

　　爹小时候也是读书人家的子弟，家境良好。成年离开家后就到了这个小地方。爹以前的家，好像是京城呢。 

　　京城，那是我向往的一个地方。隔这里很远。听娘说：“那是一个繁华的地方。” 

　　于是我问娘究竟是多么繁华，娘却不再说了。 

　　我日渐长大，画艺也越来越精湛。从开始的一些简单的临摹到后来的‘九凤朝阳图’、‘墨竹迎风图’以及最后的‘仕女图’我都能画的栩栩如生。拿给旁人看了，也能教他们赞不绝口。 

　　母亲溺爱的对我说说：“我家清儿真厉害，以后一定能嫁好人家。”

很多年以后，父亲因病亡故，而我的画在当时也已经好到“精通”的地步。 

　　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同意让我抛头露脸到节上去卖画。其实我除了对爹死的悲痛以外，我还多了种侥幸的喜悦。———因为我一开始如果选择“琴”的话没准要去大街卖艺讨生活了。而且我的画还值些钱。 
 
　　邻居便是因为没钱而把女儿送入青楼。我暗想：自己的命也很不错嘛。 

　　父亲虽死，我还是听很听母亲的话，母亲辞去了教画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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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岁那年，母亲改嫁了。一般来说，到了这个年龄的女人是嫁不出去的。如若不然，就是家里还有很些钱当嫁妆，所以，母亲自然是漂亮。 

　　她在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大笔银子，我却并不想要————这不是娘赚来的而是他嫁的人给的。 

　　但我最后还是收下了，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母亲慌张的眼神，她说：“我告诉他我没有女儿，所以…………” 

　　“我知道了。”她口中说的‘他’就是我的‘继父’。我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怕她再说一句话我就会哭出来————这么多年，她居然到最后不愿意认我做女儿，如果换作以前，我会觉得这很荒诞。没想到居然还是发生了。我努力装出镇静：“我不说出去。”突然发现母亲跟虚假，这和往日的温和截然不同。

从那以后，我仍然每天作画卖画，日子也过得不错。 

　　母亲就只在对面的院子里，那家院落很大，很有气派，我却从未拜访过。门上有一块匾，写着三个苍劲的大字：“端木府”。 

　　我苦涩的想：‘母亲若嫁入那里，也算是嫁了个好人家吧。’ 
　 
　　令我惊奇的是————母亲不是以妾的身份进的那个门，她是正室！不管母亲多么美丽，但是她已经老了，双鬓留下了挡不住的风霜，如今能攀得如此地位。真走运。 

　　每当夜幕降临时，我总会梦见母亲对我嘲笑，讽刺的目光，娘满头珠宝，身披绸缎。 

　　那时，我真的是有杀了母亲的冲动。 

　　我一直以为母亲改嫁与我无关。但是，从我心底却认为这是对父亲的背叛，任何人都受不了背叛的，何况我很尊敬我的父亲。 

　　来我这里买画的，基本上都是常客。风流才子，千金美人。 
　　来得最多的就是‘式’小姐，渐渐熟识了，我才叫她‘小式’，就像她也叫我‘清儿’ 

　　说个大实话，我很久没听到有人叫我‘清儿’了，其实我没有告诉她我的名字，只是说我叫‘清’，还是因为母亲那句‘女孩子的闺名岂能随便告人？’ 

　　小式虽对人冷淡，但是想必我还是比较讨她喜欢的，闲来无事在买画卖画之余我们偶尔了聊聊天，我也是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的。 

　　式小姐往往买一些清雅的画，后来，我送了一幅画给她———— 
　　 
　　一条江，江水并不浑浊也不清澈，一个女子长发披肩，素色衣衫，红菱抹胸。蹲身往江里放一只纸鸳鸯。 

　　连我自己都觉得画得很成功，就送给她了。还在上面题字：‘江畔棹纸鸳’。

我在卖画时还见了很多奇怪的人，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一个黑蓝眸子的少年。我不是很看重长相的，但他精致的面容让我吓了一跳，我当时就想：‘这样的眼睛一定是哪个贵族的吧，在街上走也不怕有人议论，真是………’ 

　　他要画的内容是‘凤凰树’，其实我早已画好。却不想给他，再次细细打量了一下他，仔细想了想，‘若是不给他的话，恐怕有些说不过去’。于是我说：“公子要的画，三天后再来取罢。” 

　　他展颜一笑，拂了拂蓝白色的袖子：“正好，在下也不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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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算把画好好修改一番，改日再给他。 

　　由于夜夜作画，导致我的眼睛视力渐渐变差，几乎一到晚上就辨认不清颜色。交画的最后一晚，我本想为花再添一层艳色，没想到一个失神，竟把红的的花瓣勾成了黑色。 

　　画错了也不能改，我索性把花都画成墨色。泄气的想：‘明天他来爱要不要。反正我已经画了，他还能不买下不成？’ 

　　黑色的瓣朵，在纸上勒出诡异的图案，被灯微弱的光芒拢着，倒也是别致。 

　　再看了一眼我的画，满意的点点头。“呼，”我自言自语：“该去睡了，以后晚上少画点，知道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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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那位公子果然准时取画，他接过卷着的画，纤细的手指打开了画轴，看画时波澜不惊的的目光也微微闪了闪。然后转头对我说：“谢谢姑娘了，我买下。” 

　　没想到我还真卖出去了，而且卖价很高，这笔钱足够我歇息一两个月。

照例，今天式小姐会来买画，我记住了这一时间。 

　　书桌上摆着一幅《梅花笑雪图》： 

　　红色的梅花，在凛冽的风中摇摆，一边散发出让人致命的香。白雪泼洒，让原本轮廓分明的地面模糊不清，染上了一层白霜。 

　　这时梅花调笑的讥笑雪：“再美丽又有何用，永远不及我香罢。” 
　　而雪却有礼的反驳：“那么，你的颜色有我的纯净吗？” 

这是我在一本书上偶然翻到的，觉得颇富情趣，于是就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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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式小姐在我预定的时间来了，我从远远就看到了她扑来的影子。奇怪，这一次，她不知怎么拼命向前奔跑。待她快跑到我这里时，我喊了句：“式小姐，今天要画吗？” 

　　她却不理睬我，甚至看都不看我一眼，直径向前。 

　　旁边的一些商贩听见了我的声音，都莫名的看了看我————我喊得并不大声，但现在是夏天的正午后，人人都午睡去了，只有少数人还在外。如此宁静，声音也自然显得大了几分。 

　　我被周围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哪有心思再叫她？ 

旁边的商贩们无趣的交谈： 

　　“哎，听说端木家出事了。” 
　　“是啊，贪污受贿，这可是不一般的大罪呢。” 
　　“要抄家了吧，难怪刚才那女娃跑得那么快。” 

我早有预感，今天会出事，原来是这样，但是—— 
　　我凑过去好奇的问：“可不可以告诉我，端木家出事和刚才那个女孩有什么关系呢？” 

　　贩子们看了我一眼，答：“你不知道吧，那孩子是端木家的千金。”又叹息着摇摇头，道：“可怜了那女娃，还没嫁人家就被抄了。” 

　　我只听了前一句就吓了一跳，原来式小姐是端木家的人。她怎么没和我说呢？ 
　　随后又想了想，我也没有问她嘛。 

　　她是不是端木式与我无关，我只是想知道母亲情况怎么样。本来打算继续问他们的，但是好像不合理了点。 

　　母亲既不承认我是她女儿，那我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哒哒哒……”有人在敲我家的门，门已经很旧了，敲上去时声音钝钝的，如果有钱的话我一定换个新的。恩…… 
　　不容我多想，外面的人又敲，“哒哒哒……” 

　　我翻身从床上爬起，披好外套，对着镜子既出一个勉强的笑————说实话我狠他/她这么早来找我。 

　　我开了门，没想到我刚开，那人就猛的一推，差点没夹到我的手指。 

　　她是一个素净的女生，长长的头发随便的扎了一下，松松垮垮的，用红色的璎珞束着。 

　　“不知这位小姐清早来访有何事？”我揉了揉眼睛，才发觉后面还跟了一个看起来年龄大一些的女子。神色宽容，一身鹅黄色薄衣，瞳孔掺了斑驳的暗灰色。我忙改口：“哦，错了，是两位小姐。” 

　　“这个是落岚，至于我…………恩，我叫若凌，就叫我凌吧。”长发女子大方的说，眼睛里呈现出明媚的色彩，清晰的把我倒影在里面。 

　　我没心思关心她们叫什么，说：“到底何事？” 

　　凌吐了吐舌头，落岚接过话，邀请道：“家父看过您的画后，甚是喜爱，不知可否加入我们‘沐桓阁’当画师呢。”又老练的加了一句：“加入本阁之后，您定会享受容华富贵的。” 

　　怕我不答应，凌跟着说：“难得爹喜欢呢，他还说‘画者小小年纪便能作出如此绝画，实在是妙极’。” 

　　“沐桓阁设在京城，离这儿有千里之远，”我满意的说：“那是个好地方，至少比着穷乡僻壤好多，两位小姐难道还担心我不去？” 

　　只见凌和落岚相互使了个眼色，落岚山前一步，道：“颜清姑娘真是爽快，收拾一下东西吧，我门即日就起程回京。” 

　　等等，她们怎么知道我叫颜清?又是怎么把我的画拿给沐桓阁老阁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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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捏…………欢迎砖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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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抵达京城。 

　　路上，我忍不住的打开轿子上的帘幕向外探。我没到过这么繁华的集市，也没看见过这么宽敞的街道。 
　　 
　　正在我出神时，随我一起来京的落岚体贴的问：“是不是想下车休息休息？颜清姑娘，是不是累了？我叫车停一下。” 

　　我为她的关心有所感动，毕竟，从小到大还没有除父母以外这么慰问过我的人呢。 

　　她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默许了，转身就去叫车夫。 

　　我忙拍拍她的背，温和道：“谢谢，不用了，落岚小姐。” 

　　“想要什么就说，”她笑得如同拂过荷溏的月影，“进了我们沐桓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姑娘又何必客气？” 

　　我在心里嘲笑自己，看，人家都把你当一家人了。 

　　一边小憩的若凌也勾起嘴角，倦倦的说：“正好我也累了，颜清姑娘可否陪我下车逛逛？” 

　　分明是为了我，而若凌却这么说，委实让我没有拒绝的法子。 

　　“好啊好啊。”落岚也高声帮若凌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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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车，我由于很长时间待在马车上未动，两脚一阵酸软发麻。陪她们走，一下子就落到了后面。 

　　“快点啊，”落岚在前面用力招手，身影一晃一晃的，冲我喊：“我们到那边去看看。” 

　　算了,实在跟不上还是让它们先走，我跟在后面四处看看————有卖胭脂水粉、金银首饰、绸缎锦绣的。还有各种酒馆、饭馆、茶馆等。就是没有卖画的。 

　　我在心里打着小算盘，要是在这开店生意准好啊。又猛然想起，我已加入沐桓阁，不能在去街上卖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