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尽莫无琊吧 关注:23贴子:3,545

回复:『ャ白墨。无琊 メ゛』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第十一章
元宝说:"王正和长老们议事,不得空。"
澜渊站在朱红的门前从门缝里往里看,刻着百狐图的照壁挡住了里头的情形:"怎么?是哪家和狐族过不去了?从前不过半个月来一回,最近怎么天天来议事?什么事议了快十多天了还没议完?"
元宝干笑道:"王要办的事儿怎么能让小的们知道?要不,小的跟您进去通报一声?"
澜渊说:"不必了,先去花园逛逛也是一样。"
抬手作势要元宝让开好让他进门,可元宝硬是拦在了门口:
"二太子,您就当可怜可怜小的吧。王绝不是王不想见您,可实在是抽不开身。那几个长老都在这儿住了十多天了,从早议到晚,除了篱落少主和小的们几个,府里再不许有外人。要是让长老们知道是小的放您进去的,非宰了小的不可。前些天小的还是趁进去送水的时候才得了个空给您通报的,这不,王就让小的在这门口等着您。叫您先回去吧,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议完。"
"哦?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澜渊好奇。
"王和长老都关在书房里,议事时,小的们只许在庭院外侯着,说什么还真不知道。"元宝压低了声音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好端端的就把长老们全召来了。小的们进去时,长老一个个把脸板得...忒吓人了。那几个老人说,当年老狐王带着狐后走时也没见过这阵势。"
"这样..."澜渊掂着扇子沉思,"长老们就没个休息的时候?这么大把年纪了,身子骨还这么经得起折腾?"
"哪能啊?到了三更长老们必得回房。不过书房里的灯是一夜点到天亮的,王一个人在里头接着忙..."
"三更?"墨蓝的眼亮了起来,澜渊展了扇子放到胸前徐徐地摇,"还够忙的。"
意识到自己多了嘴,元宝赶紧补充道,"太子爷,您可别为难小的。不是小的不放,是小的不能啊。您开开恩吧...再说,王他是真的忙..."
"我知道。"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子送到元宝面前,澜渊笑得和蔼,"我什么时候为难过你了?"
话是这么说,仰头看一眼狐王府高耸的墙头,扇子在手里摇得越发的悠闲。
到了三更,灯罩里的烛火都快燃尽,长老们都疲惫地起身离开了,篱清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还维持着方才议事时的姿态。
"主子,厨房刚做的宵夜小的给您端来了。"元宝站在门外问。
"不必了。"
门外就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听在耳里,远得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57楼2011-07-31 14:13
回复
    长老们临走前说:"王放心,一切老臣们都会安排妥当。您好好休息,莫太过思虑。"
    可还是放不下来,非要亲历亲为一一亲眼过目,亲口过问过才罢休。
    烛火将灭将熄地挣扎了一会儿,终还是油尽灯枯了,室内就归于一片黑暗。思绪也跟着陷入黑暗里,连着十多天不停歇地忙碌,充斥了太多要想要做的事情,都快塞满堆出来。在灯灭的一刻,终于停止了各种情绪,所有事务都彻底乱哄哄地搅成了一团再快速消失让心里和脑海里都只剩下茫然。
    桌上还摆着成山的文书,胡乱地摆了满满一桌子,有些还掉在了地上,也懒得去捡。被篱落看到了,那小孩一定会撇着嘴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上回还说我不会收拾呢,先看看你自个儿吧。"
    重重地叹了口气,狐族高傲威严的王坐在黑暗的书房里艰难地执起笔打算继续批阅文书。
    想叫元宝过来再续一盏灯,书房的门却悄无声息地开了,一点晕黄飘进来,整个书房便都染上了一点暖意。
    "不是说一刻不停地忙着么?黑灯瞎火的你能忙什么?"烛光照出一双墨蓝的眸,流光闪耀,里头是一片柔情。
    "..."篱清不答,看着他手执一盏琉璃灯缓缓走来,紫金冠、织锦袍、翡翠玉带、描金扇,可惜冠戴斜了,袍子破了,玉带上一道道刺目的划痕,扇子倒是好的,只是拿扇的手被擦破了皮,"你是二太子么?"
    "你说呢?"澜渊把灯放下,站到篱清面前倾身拥住他,"这样该确定了吧?"
    "嗯。"篱清抵住他的胸膛后退,扫视他一身的狼狈,"你抢了犬族的王后?"
    "我抢了狐族的王。"澜渊捉起篱清的手拉到嘴边亲吻,舌尖一指一指细细舔过,最后把食指含在口中吮吸,话语低哑而模糊,"可惜狐王府的墙头高了些。"
    "你爬墙?"金眸一闪,篱清从未想过这个二太子会荒唐到这个地步。
    "不然如何?狐王不是专程派了人在门前拦我么?"放开食指,又去啄手背,一下一下,蜻蜓点水般不厌其烦地轻吻。
    "用术法跃过就是了。"
    手背被吻得发痒,想把手抽回来,他却握得更紧,一个使劲,人就被他拉了过去。澜渊再一个转身,手臂一环,人往椅上一坐,篱清就被他锁牢牢进了怀里。边说话边往他耳后吹气,怀里的身体开始敏感地轻颤起来:"用术法就不叫爬墙了,也没了那份意思在里头。"
    "晚上还有事要忙。"肘部往后一击,乘势拉开些距离能不受他影响,篱清冷声道。
    澜渊箍紧了手臂贴上他的背,把头搁在他肩上闭起眼:"你忙你的,我不烦你。"
    琉璃灯里的烛火幽幽地燃着,照了一室昏黄的光。
    从文书里转回头,一双墨蓝的眼正一瞬不瞬地对着他,见他回头就眨一眨,满满的笑快要漫出来:"口渴了?还是饿了?"
    "天亮了。"
    "是要赶我走了?"澜渊转过篱清的身子,让他正面贴着自己,眼对着眼,鼻尖顶着鼻尖。
    "长老们要来议事。"不习惯这么近的距离,篱清后退,却被背后的桌沿抵住了。
    "是么?"澜渊笑着凑过去,依旧眼对眼,鼻尖顶着鼻尖,伸出舌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触碰篱清的唇,"好。不过..."
    墨蓝的眼一眨,唇就立刻贴了过去,勾了篱清的舌过来戏弄完了才笑着退开:"今晚我再来,等我。"
    扇子一开一合,人就凭空没了踪影。


    58楼2011-07-31 14:13
    回复
      元宝在门外道:"王,长老们来了。"
      "好。"狐王端坐在椅上,银发金眼白衣,冰封万年的无悲无喜。
      以后澜渊又来过几次,隔个五六天来一回。时刻倒是拿捏得很准,三更一过,长老们刚走开,小厮们也散了,他就执了一盏琉璃灯推门进来,不早也不晚。
      "晚来一刻,你不就少见了我一刻?"他歪着头说得理所当然。
      来时会带些酒菜糕点,篱清忙着看文书,他就亲手喂到嘴边,有时舌尖会触到他的指,他就笑着把指收回,舌尖一卷,眼睛闪闪地看着篱清。
      "在忙什么?怎么忙到这个地步?"他有时看得不耐,硬是转过篱清的脸来问。
      "没什么。最近事多。"篱清道。
      "是么?"他狐疑。
      篱清低下头继续看,再不肯搭理他。
      澜渊无奈,抿了一口酒在口中,勾过他的下巴用嘴渡过他,趁机纠缠,直到他灿金的瞳中升起怒火:"好喝么?喝一口解解乏。"
      篱清转过身不答,他贴过去挨着他的耳根说:"这叫‘春风笑',酒仙刚送来的。我料你该喜欢,怎么样?若喜欢,我下次多带些过来。"
      篱清依旧无言,澜渊就伸手夺了他手里的文书,一手在他的腰际摸索:"如何?嗯?不说可不放过你。"
      篱清扭身要挣脱,奈何被他困着,不由皱起眉:"放手。"
      "不放。"澜渊往前压住他,死死不肯退让,"只说一句,好还是不好?"
      灿金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篱清偏过头就是不开口。
      两人僵持良久,澜渊只得把文书放回桌上,脸蹭进篱清的颈窝,口气也放软了下来:"特地带来给你的,就要你一句喜欢还是不喜欢。嗯?也好叫我放心不是?"
      篱清见他如此,便松了口:"好。"
      "呵呵...喜欢就好。"澜渊抬起头,墨蓝的眼亮过屋中的灯火,"好,我下回多带些来。知道么?这里边放了合欢草,喝多了催情的,这次饶了你,下回可要好好地...嗯..."
      篱清不出声,原本靠着澜渊的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往前移了一些。
      "呵呵..."澜渊笑着往前跟进几分,始终贴着他。
      手在篱清的身上摸索,在胸口处忽然碰到什么东西,就伸进他的领口中拿出来看,却是一小块玉佩。碧绿的颜色,纹路里夹杂着些褐黄,对着烛火一照,就显出淡金的颜色来。这才想起来,欢爱时总见篱清戴着它,当时疑惑,只是后来就忘了,现在看见了就不由疑惑它的来历:"什么好东西?"
      "没什么,从前去人间时买的。"篱清看着文书,心不在焉地答道。
      "给了我吧。"玉他是看不上,不过一想到是篱清贴身戴着的心里就起了别的心思,直觉地想要过来。
      "..."篱清却是一怔,转过身来仔细地看着他墨蓝的眼,"你要?"
      "嗯。狐王不肯割爱么?"澜渊也看着篱清,灿金的一双眸快炫花了旁人的眼。
      "不肯。"篱清不假思索地拒绝。
      "绝情。"靠过去抱住他,墙上的两个影子就融在了一起,"那就算了。本太子也不希罕。"
      "以后就别来了。"临走时篱清忽然道。
      "嗯?"澜渊倏地旋过身,扇子"啪--"地一下跌在地上。


      59楼2011-07-31 14:14
      回复
        "我要闭关,一年。"篱清解释。
        "好,那我一年后来。"弯腰拾起扇子"唰--"地展开,澜渊又是那个斯文从容的二太子,方才一刹那的失神仿佛不曾出现过。


        60楼2011-07-31 14:14
        回复
          第十二章
          一年,于仙家而言,不过是在棋盘上摆下一颗棋子的刹那光阴。于澜渊而言,一夜纵欢再揉开眼,春夏秋冬已然一个轮回。
          一年后,狐王府的大门朱红依旧,画着百狐图的照壁仍牢牢地遮挡住府中的一切情形。只是堂上凭空多了许多人,闹闹哄哄地,狐王若听到了,脸上的冰雪怕要再积起十分。澜渊留神听了一听,各族的都有,全是来找篱清的,偏偏狐王避而不见,只把狐王府的小厮们忙得脚不沾地,暗地里叫苦不迭。
          跟着元宝往里走,路过书房时往格窗里望了一眼。他带来的琉璃灯还放在案头,满桌满地的文书全都整整齐齐地码在书架上,沉沉地占了整个架子,感觉再叠一些,架子就会被压塌了似的。书桌上摆了两个酒盅,杯沿碰着杯沿,是一年前两人喝完酒后摆成的样子,现在再看,都分不出哪个是那时他用过的。那时候说过要多带些"春风笑"来,他一闭关,他也就忘了,看到这酒盅便又想了起来。
          继续往里走,七弯八绕地在花园里转悠了一阵,穿过一片柳林后,视线顿时豁然开朗。入眼竟是一片粼粼的湖水,湖上四散着几株莲花,橙黄暗紫,莲叶田田。不远处是一个八角清凉亭,孤单单地伫立在湖中央,这边过去既无桥无舟也无路。仔细再一看,亭中站了一个人,白衣赛雪,衣袂飘飘,仿佛遗世独立的仙者。
          描金扇在手中闲闲地摇,就见澜渊足尖一点,踏着湖水凌空朝亭中掠去。
          "原来是在这里躲清静。"落地无声,他踏浪而来却不沾半点微尘。
          篱清缓缓回过身,湖面清风吹起银发三千:"你来了。"
          "长别一载,君别来无恙。"去握他飘起的发,牵引着一步步走近,直到呼吸可闻,"想我不曾?"
          "你亦无变。"墨蓝的眼近在咫尺,斯文不改,温雅不改,满目的柔情亦是如同往昔,如同初见之时。有人天生就能眉目含情。
          "恭喜狐王破关而出。"双手一环,满满抱一个满怀,笑意连同温柔一同飘荡在风里,"平安就好。"
          "嗯。"
          篱清也伸出手来拥住澜渊,身躯贴得更紧。湖光山色都及不上亭中这一派安逸温情。
          "来时看到堂上聚了不少人,有事?"唇贴着他的耳垂,声音也是低低的,"要不要我帮忙?"
          "没事。都是来告状的。"灿金的眼看着远处的山峦起叠嶂,一起一伏仿佛没有尽头。
          狐王闭关时,狐王的亲弟也没闲着。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年头到年尾累积起来就足够让所有被戏弄被欺负的苦主们一起把清静的狐王府搅翻天。
          "呵呵,我道是什么事。"澜渊好笑,难以想象篱清这样的人会有个篱落这样的弟弟,也难怪他要躲到这里,堂堂狐王被人要债般揪着告状实在是有损王族的面子,"来杯‘春风笑'解愁如何?"
          "好。"
          远山如黛,平湖如镜,酒醉人,人亦醉人。


          61楼2011-07-31 14:15
          回复
            其实,一个月前便满了一年,便已出关。一天不差,一刻不差。距今,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后的今日,信誓旦旦说"一年后再来"的他欢笑着来说:"恭喜。"
            他在他怀中平静地答:"同喜。"
            皆大欢喜。
            鼠王忽然托了墨啸来邀澜渊去赴宴,帖子不算,还送来了诸多礼物,酒器、玩物、配饰...尽对这他的心思来,还是一色黄澄澄的金色,一打开箱子快照亮了大半的天空。
            "他还真是有心,不过顺便提了句你最近偏爱金色,就全弄成了这个样子。"墨啸看着一地的箱子嘻笑。
            "这是什么意思?我又和他不熟。"澜渊拿着帖子莫名地问墨啸。
            "这是拜帖礼,等你去了,还有更多宝贝等着当面送你呢。"嘻笑转成了嘲笑,墨啸的眉宇间颇有些鄙薄的意味,"我是来传话的,去还是不去?你给句准话。"
            "去。既然还有礼,怎么能不去?"澜渊答道。
            顺手拈起一颗金琉璃珠,灿金的颜色,金光闪闪,照得人都快睁不开眼睛。
            果然,一去就被推上了首席,好酒好菜,缓歌慢舞地招待,又弄了五六个漂亮的少年来倒酒,甜甜地道一句"二太子安好",就嘴中含了酒过来"斟"。
            鼠王的年纪在众王中不算大,有一双滴溜溜转得灵活的小眼睛,挺着一只仿佛怀孕六月的大肚子。摇晃着脑袋对澜渊把所有能夸能说的好话都说了个遍,最后又让人抬了几箱子东西上来,打开一看,还是赤足的金色,越发映得那张酒气熏天的脸上一层厚腻的油:"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还望二太子不要嫌弃。"
            澜渊不置可否,挥挥扇子算是告辞。他客气地一路弯着腰跟在后头送出了快百里。
            谁知有了一回就有第二、第三回,鼠族特意做的烫金的贴子隔三差五地送过来,想想没什么意思就拒绝了。那边就一次次地抬了礼品来孝敬,连人带东西一担一担地挑来,最后干脆连女儿都送来了。
            "你现在就是开口要他那个王后,他也一定咧了嘴亲自抬着花轿给你送来。"墨啸笑着说。
            "难不成我父皇明天退位与我了还是怎么着了?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值得巴结?"澜渊也隐隐觉得奇怪,"既然是你来起的头,那你总要跟我说个明白吧?"
            "他看上的不是你,是你身上的那个金刚罩。"墨啸见他问起,就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妖族五百年一次天劫,旁人能躲,族王却要以一己之身生受,以示王之威武,这是妖界的规矩。再过几年就轮上他的天劫了,他想借你的金刚罩来挡天雷保命。"
            "他怎么也是个王,上千年的修行,还能被个天雷打死?"澜渊半信半疑。
            "打死倒不至于。不过元气大伤是一定的,以族王的修行,功力再深厚,承受了一次天劫后没有百年的静养是补不回来的。放在别的族也不会怎么样,提早把事儿交代完好好修养就成了。偏偏他们鼠族这时候正乱着,底下的几个长老并几个少主都盘算着当一回王,这大好的机会当然不会错过。趁王刚挨过天雷,身受重伤的时候捅他一刀也不是从前其它族里没有的事。所以他才着急着想要借你的金刚罩。"墨啸顿了顿,继续说道,"如果能毫发无伤地捱过来,族里服他的人也会多些,他的王位也能坐得安稳些。"
            "难怪。"对这些事澜渊一向没什么兴趣,听完了也没什么感触,只是斟酌着词句道,"金刚罩这样的法器你也知道,俱荣俱损的,它承了多少力,我身上或多或少总是要受一些。若是你要借用,我没有二话。不过换了别人..."
            "我明白。"墨啸接过话,知晓了澜渊的意思,"我也就是个传话的,他要不是在我门口嚎了三天,我也懒得理他。现在也正好让他死了这个心。"
            "你把人和东西也都给我还回去。这满屋满院的,要是传了出去,太白金星那群老东西指不定在我父皇面前说成个什么样子。"澜渊不屑地瞥了堂下的礼担一眼,忽又想起了什么,起身走过去取出一颗金琉璃托在掌中看,"就拿他一颗珠子,不打紧吧?"
            "你要的东西,谁敢说半个不字?"看着他嘱咐小厮把珠子包了给谁送去,澜渊无奈地摇头,"人家要的不是你一颗珠子。"


            62楼2011-07-31 14:15
            回复
              狐王的书房总是安静得仿佛没有人烟。
              元宝捧着个盒子跑进来:"王,这是二太子刚让人送来的。"
              "嗯。"篱清点头示意他打开。
              "赫--"盒子一打开就蹦出满屋金光,惊得元宝后退一步,险些把盒子掉在地上,"什么东西?这么亮!"
              "合上吧。"目光复又回到手中的书上。
              元宝抬头看了一眼,狐王坐在窗旁,冷漠的面孔依旧看不出悲喜。阳光照进来,一头银发隐隐生光。
              "知道去篱落少主哪儿了吗?"篱清忽然问道。
              "王说要少主禁足一年,小的们谁也没敢放他出去。"
              "嗯。"篱清点点头,"去看看。"
              起身就走了出去。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里头的吵闹声,房门洞开着,白衣的少年斜靠在椅上,一脚踩着矮凳,一脚高高翘起,手里拿了枝笔,另一手拿了张纸快贴到地下跪着的铜钱脸上:"看看,写得好不好?"
              "好,好,少主写的字没得挑。小的从没见过把字写得这么好看的。"铜钱不敢怠慢,满口称赞。
              "嗯..."歪着头想了想,又问道,"那是我大哥写得好看,还是我写得好看?"
              "这个..."铜钱踌躇。
              淡金色的眼睛一闪,笔"唰--"地一下在铜钱脸上画了一道:"说!"
              "当然是少主写得好。"铜钱只得擦着脸道。
              "这才像话。"篱落满意地点点头,淡金色的眼中满是自得,"我就说。"
              "王..."元宝见篱清站在门前止步不前,便低身唤道。
              "回去吧。"又向屋子里看了一眼,篱清回身向书房走去,"把刚才送来的东西送去给少主,就说是奖赏他字写得好看的。"
              不见悲喜的脸上,终于泛起一点笑意,淡淡的,淡到看不见。


              63楼2011-07-31 14:19
              回复
                第十三章
                西方极乐世界有三千年一度的菩提法会,广邀各路仙家尊者齐聚一堂辩经说法参禅,乃佛门中一大极盛之事。
                我佛如来遣了金翎大鹏口衔一朵清香白莲来邀,澜渊焚香净手方才敢自鹏嘴中接过莲花:"晚辈浅薄,见识鄙陋,不敢在真佛面前卖弄,更恐污言秽语扰了圣听,辜负佛祖一番美意。"
                金鹏昂首嘶鸣,振翅飞走。
                不日就有玄衣沙弥口颂佛号,呈上如来亲赐佛经真言百卷。澜渊一一虔诚接过,亲手郑重置于案头,言必潜心诵读,盼早日于佛祖莲座下亲耳聆听教诲。
                "亏得你有自知之明。"跟虎王闲话时说起这事,擎威一脸鄙夷,"若让你这污浊的孽世魔障去了,我佛清圣气象岂不是荡然无存?也是出家人诚心,被你甜言蜜语地骗了过去,还真当你有多少的佛骨呢。还如来亲赐的经卷,你要能看进去一个字,忘川水少说也得退下一半深。"
                澜渊不语,摇着扇子任他取笑:"又不是我不愿去,可它一个一本正经的斋宴,连杯水酒都没有,有个什么意思?况且,已经有一个玄苍过去了,我去不去也没什么要紧。墨啸近来也忙得很,只有你这儿还能来说说话。"
                "哟,我好大的福气。"擎威张大了口,故作受宠若惊,"难不成那个狐王篱清也不理你了?"
                "他忙。"说起这事,澜渊就有些气闷。
                "不是刚出了关么?"
                "嗯。"澜渊合起扇子,拿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沿,"本来就事多,现在又三天两头的要静修,要斋戒,要修习。问什么也不答,他那个人,跟他说半天也不会回你三句的。"
                又抬起头拿眼看擎威:"你怎么就这么闲?"
                "我?"擎威却笑了,指着四壁的悬挂着的红绸道,"瞧瞧这个,我也正忙着呢。"
                澜渊这才注意到虎王府里原先的装饰全换,红艳艳的一片喜色:"怎么?有喜事?"
                "嗯。"拿出两封请柬送到澜渊面前,擎威的脸上却看不出有多么欢喜,"娶亲。另一张给篱清。墨啸他们的我都给了,就他前两天众王议事的时候没来。你总比我容易见他,替我送了吧。"
                "你?"澜渊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一起花天酒地多年的酒友,"娶亲?"
                "王么,总要有个子嗣的。"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被底下的长老们天天抓着唠叨也实在头疼,虎王也有被逼无奈的时候,"老头子们着急了,我也没办法。反正早晚要娶,早一天娶早一天叫他们闭嘴。真的让他们在我房门口不吃不喝地跪死了,我也没法跟族人交代。"
                "采铃人美,性子也好,娶到她也是你的福气。"澜渊勉强收起惊讶,衷心祝福。
                兽族中的三大美人,蛇族的冥姬刚烈,狐族的红霓火辣,唯有虎族的采铃贤淑良善。
                "即便今后你再在外头怎么胡来,想来她也能容忍。"
                "那是。"擎威笑着端起酒杯,"不然我如何甘心?"
                "你呀..."澜渊把请柬放进袖中,看着这满屋的红绸面露怜色,"可惜了好好一个美人,叫你白白糟蹋了。"
                "这句话别人说还成,从你二太子澜渊的嘴里说出来可就不叫人信服了。"擎威不客气地揭穿他的伪善,"再如何,我可没乱到你这个地步。"
                澜渊就不搭话了,笑笑地打开扇子摇,算是认了。


                64楼2011-07-31 14:19
                回复
                  告别了擎威就直奔狐王府,已经许久不曾见他了。篱清自从出关之更为忙碌,来了几次,或是说在议事,或是如何,总不得见,澜渊起先不在意,寻了新欢厮混一阵后再来,依旧如此。即便半夜爬了墙头摸进去,篱清亦是埋头做事,无暇来应付他。澜渊奇怪狐族这一阵怎么有这么多事,篱清只说是惯例,再过几个月就好,其它就不愿多说。澜渊也就没放在心上。
                  这一次倒是顺利,正逢狐王和长老们议完事,刚好得空。
                  澜渊就拉着他去湖中的清凉亭中喝茶,那地方景色好,又清净,做什么也不怕人看见,正合澜渊的心思。
                  篱清看着澜渊递过来的大红请柬,也不惊讶:"是该到这个时候了。"
                  澜渊心中一动,脱口问道:"最近这么忙,你不会也是在被逼婚吧?"
                  话一问出口,连自己也觉得可笑,怎么就想到了这个?偏偏心里却在意着他的答案。
                  "不是。"篱清平静地答道,"长老们现下还没有提。"
                  "若提了呢?"心中一紧,不由抓着他的手继续追问。见他惊异,自己也觉得别扭,就别开脸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繁衍子息也是王的要务。"篱清沉默了一会儿,答道。
                  眸光一暗,澜渊心下烦躁,不想再继续,只得另扯开话题,说起鼠王来借金刚罩的事。不知为何,墨啸说他偏好金色这一节按下了没说。
                  讲到兽王要以己身受天雷时,看着面前的篱清,澜渊忽然问他:"你的天劫是什么时候?"
                  "..."篱清一怔,脸上有什么快速地闪过,许久方开口,"还早。"
                  "哦。"澜渊点头,走过去拥住他,脸贴着脸低语,"若是到了时候记得跟我拿金刚罩。别人我不肯,对你,我还能不肯么?"
                  "好。"怀中的声音淡淡的,似有若无,不仔细听几乎要错过。
                  即便如此,心中仍有什么盘着挥之不去,连跟文舒聊天时,澜渊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二太子有心事?"细心的文舒察觉了他的走神,出言问道。
                  "没、没有。"澜渊回过神,忙展了扇子掩饰,"我能有什么事?"
                  "嗯。"文舒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虽然人还是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可脸上的神色却比先前多了几分活气,"二太子许久没来了,倒是很想听听人间的事物呢。"
                  "好。"澜渊颔首,说起同篱清一起去凡间的见闻时,不觉心中敞然,说话的兴头也高了不少。一路从景物谈到人物,谈到后山脚下那个小村庄,虽是匆匆低头瞥了一眼,但仍有不少印象。竹篱茅舍,小桥流水,庄中一棵华盖荫荫的大槐树,阡陌纵横,鸡犬相闻,"虽是个山野村庄,但也不失野趣与风雅。"
                  "确实是个自在的地方。"文舒听着,眼中不禁生了向往,"有时候,做个无欲无求的凡人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好。"
                  临走时,文舒拿出一坛琼花露赠他:"最近身体不好,怕以后都做不得了。这一坛就算是给二太子留个念想。"
                  澜渊接过了,嘱咐他好好保重,别胡思乱想,有什么要吃要用的只管差人去宸安殿拿。文舒皆是淡笑着点头,硬是撑着将他送到了天崇宫的宫门外,澜渊再三要他留步,他也不听。


                  65楼2011-07-31 14:20
                  回复
                    第十四章
                    耳边是隆隆作响的雷声,极目是流散的云烟与刺眼的光亮,带着余温的焦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在鼻间流窜。一直急速向前的步伐却在眼前的迷雾慢慢散去,逐渐露出一片暗黑色的土地时陡然放缓了下来。
                    葱郁的树林仿佛是被突然剜去了一大块般被天雷圈出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林木尽摧,万物俱毁,暗黑的天空,暗黑的土地,入眼只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黑。狂怒的雷声逐渐趋于平静,只是在天际低低地嘶吼,一声一声,压在心上仿佛千斤巨石,脚步也越发沉重。白色的影子出现在前方,在一片黑色中分外醒目,直直扎进眼里,痛就一路刺进心底。每靠近一步呼吸就凝滞一分,下一步就迈得更迟缓,这种心情竟是叫做恐惧,即使恐惧得发抖,脚步却依旧执着地想要往前,靠近他,触摸他,然后,质问他。
                    "王正在调息,请二太子留步。"
                    有人挡在他的前方。谁?看不清面目亦不想去看。手腕一挽,描金的扇子如同长剑般平送了出去,不要命的打法。趁对方侧身避让时,宝蓝色的衣袖轻轻在他面上一拂,手中结一个法印点在他的额头,人就被定在了原地。
                    手指交错,挥舞的扇"唰--"地展开,金漆玉骨,重山飞瀑。嘴角一勾,挥手一扬,扇子如蝴蝶般飘落。
                    眼睛却仍只看着眼前的那个人,那个正拄着断剑挺立在黑色土地上的狐王。
                    就这样痴痴地走到他的面前,他也抬起脸来看向他:
                    "你来了。"
                    平静的声音,平静的面容,只有那双灿金色的眼睛里稍稍流露出一些困顿,似乎他从未想过他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澜渊无语,抬起袖子去擦他嘴角边溢出的红色液体,不断地擦去又不断地冒出来,蓝色的袖子很快被染成了一种混沌的暗色,却仍紧抿着唇不肯停下擦拭的动作。
                    "不必了。"篱清略向后仰避开他的动作。
                    手就停在了半空,好一会儿才缓慢地放下,墨蓝色的眼怔怔地对上那双灿金色的眸,一直看进去,想要一直看进他那颗始终看不透的心:"不是说还早吗?为什么?"
                    "..."篱清不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这双眼睛,这样的眼神,与初次相遇时又有什么分别?
                    澜渊蓦然后退一步,意兴飞扬的眼降下一片惨淡:"你根本没打算告诉我。"
                    "是。"血,顺着嘴角滑落,落在白色的衣衫上就晕成一朵红花,红得生生刺瞎了人的双眼。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一瞬间抽光,澜渊咬紧牙盯着篱清不动如山的脸庞:"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抑或,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
                    话音渐低,说到最后一个字几乎成了一声叹息,伸出手颤抖着去握他拄着剑柄的手,掌心贴着他的手背,冷得仿佛是万年的寒冰,无论如何去温暖也感受不到温度。


                    67楼2011-07-31 14:34
                    回复
                      "王,您有伤,宜尽快回府修养。"狐族的长老们都跪在不远处不敢上前。
                      金色的眼平静地看着他,从里头甚至能看到自己比他更苍白的面容:"多谢二太子关心。"
                      手自他的掌中抽出,澜渊看着他转身蹒跚地离去,想要去扶,那勉力挺直的背脊却明白无误地显示出拒绝。
                      "篱清,你对我...可曾有过半点真心?"喃喃地问出口,明明知晓了答案却犹不死心。
                      离去的身影站住了,银色的发在风里飞扬:"二太子予我所需,我予二太子所需,不够吗?"
                      猛然追过去拽回他的身子,他高挑起眉梢,金色的眼瞳波光流转,带血的唇边噙一抹冷冷的艳色:"二太子你以何来要我篱清的真心?"
                      紧抓着他手臂的指不由松了,唇却弯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仰天长笑惊起远处无数飞鸟,直笑到眼中酸涩再直不起腰,才抬起眼看着这狐族尊贵孤傲的王:"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你不曾有真心,我不曾有真心...你我皆不会相思,那么,谁会了相思?又是谁害了相思?嗯?我绝色无双的狐王?"
                      直起了身子笑看着他,自上而下看到他手中低垂的断剑,便是那一日,剑尖抵着咽喉,再近一寸就能害了性命:"如若...如若我说我是真心呢?"
                      "..."篱清默然转身。
                      "如若...如若我说,我对他人皆是逢场作戏,只有对你认真呢?"澜渊站在原地继续诉说。
                      "二太子,散场吧。"篱清渐行渐远。
                      "你不信?"高声问出口,心中已是紧缩成一团,疼痛难当。
                      篱清停下脚步却不回头:"那一日,我在屏风之后。"
                      "..."身体终于支撑不住滑落,"呵呵...我怎能说你不像狐呢?你确实是狐啊。"
                      确实是狡诈的狐呵,狡诈的旁人不奉上真心就绝不托付的狐,狐族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
                      "呵呵..."空无一人的焦土上,澜渊独自一人低笑。
                      雨落下来,笑声被雨声覆盖,嘴角仍开心地翘起着,任凭雨水打湿了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站了一个人,油纸伞为他挡去风吹雨打。
                      澜渊抬起头,黑衣黑发的狼王正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
                      "你说对了,他可是狐王。"


                      68楼2011-07-31 14:34
                      回复
                        "我是来看笑话的。"狼王继续自上俯视着他,声调一派悠闲。
                        "他从未把我放在心上。"澜渊不理会他的嘲弄,席地而坐,看着伞外的瓢泼大雨,"什么议事,什么闭关...他早就开始为今天做准备。他的心里除了狐族就是他那个弟弟,其它的什么都没有...他需要静养百年吧?百年一过他是不是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问我凭什么要他的真心...哈哈哈哈...凭什么?"转过头来看着墨啸,墨蓝色的眼中满是笑意,"你说我凭什么?嗯?西天如来佛祖尚敬我二太子澜渊三分,他却问我凭什么..."
                        墨啸皱起眉头看他嗤笑。
                        "知道吗?文舒说,不是真心就莫要去讨别人的真心。"垂下眼,宝蓝色的袍子上血渍、水渍和污泥交混在一起,从未如此狼狈,"如今即使我把真心剖开捧到他跟前,他也不屑看一眼吧?"
                        "他那个人..."墨啸想说什么,却被澜渊打断,
                        "他那个人,当真是只狐。"
                        说罢站起身,举步走进雨中。
                        "去哪儿?"墨啸举着伞追上来。
                        "狐王府。"
                        狐王府是再不让进了,陌生的小厮把在门口一词一句说得恭敬有礼却摆明了不让进。
                        "我王伤势未愈,不便见客,请二位日后再来。"
                        墨啸还想再同他理论,澜渊却悄然踱到僻静处纵身翻过了墙头。
                        "依旧是爬墙么?"篱清挥退了左右,半倚在榻上打量着面前发丝凌乱浑身湿透的澜渊。
                        "是。"澜渊立在榻前,目光触到他白得透明的脸色心中就是一痛。
                        "何必?"轻轻叹息一声,灿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我说过我是真心。"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窗外一枝杏花露华正浓。
                        篱清的目光回到澜渊的脸上,神色古怪:"我亦说过我不信。"
                        慢慢走到他的榻前,单膝点地,双眼正好同他灿金的眼平视:"告诉我,你在花灯上写了什么?"
                        金色的眼中立时盛满愕然,旋即又平复:"你何必执着?"
                        "你又何必躲避?"澜渊不放过,执意要问出答案。
                        "..."篱清闭上眼睛不再答话。
                        澜渊又凝视了他许久,才起身离开。跨出门时,雨已经停了,天际一道七色彩虹。
                        "是我的错。"
                        紧闭的眼睁开,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怅然长叹一声后,又再合上。
                        "意料之中。"狼王与虎王说起雨中那一幕,擎威不以为然,"我还道篱清会乖顺到何时。"
                        "只是没料到会是这么个局面。"墨啸道,"以后还不定怎么着。"
                        "终不是你我能插手的事,你担心什么。"
                        "倒不是担心,只是感叹世事无常罢了,跟他相交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见过堂堂二太子被弄成这个样子?"墨啸瞥眼看到壁上的大红喜字,不由扭头对着擎威笑道,"那就说一件你我能插手的事,你就打算这般轻易地束手就擒了?"
                        "不然又如何?"擎威回瞪墨啸一眼,"你早晚也有这一天。"
                        "话是这么说,可我至少要挑个我真心喜欢的才肯呐。"
                        "呵...真心喜欢..."擎威的笑却淡了,只看着杯中的酒发呆,"也得寻得到啊。"
                        正各自闷声饮酒的当儿,门外飞来一只黑羽红喙的炙鸟,收翅立于梁上,一开口却是澜渊一贯温雅斯文的语调:
                        "有些许事物烦请转赠狐王府。"
                        二王相顾苦笑:"谁说这事你我只有作壁上观的份?


                        69楼2011-07-31 14:35
                        回复
                          有暴戾无为的帝王,生前鱼肉一方百姓,纵一己之私欲,逞一世之极乐,死后必受刀山火海之刑,肉身于阴间受苦,怨念却缠绕于此,在眼前幻成一张穷凶极恶的可憎面目;有身世凄苦的女子,自幼被卖于青楼,千人骑万人骂,悲苦只诉与一个进京才子听,他流落街头时甚至将血汗积蓄相赠。待得他高中之时,却有押差来将她捉拿,无端端一桩灭门杀人案扣在她头上,临死方知,驸马的过往无需旁人知晓。冤死的怒气化成尖利风声,"我冤呐..."哭声萦萦在耳边回荡,一路寒凉到心底;更有诸多面色诡异的婴孩,或胎死腹中或生来未睁眼便夭折,鲜血淋漓地趴在脚下睁大无神的乌黑眼睛逼问:"为什么不要我?"...
                          所有凄厉怨念缠住四肢身躯使劲将他逼往命盘边缘,回首下望,底下就是滚滚凡尘,再退一步就要失足落下,灰飞烟灭。耳边传来"桀桀"怪笑,所有冤魂恶鬼咧开血盆大嘴嘲弄他的下场,"下来吧,下来吧..."云烟化为万千手掌来捉他的脚踝,要将他拖往末路。
                          "放肆!"澜渊回神,手结伽蓝法印,口颂咒文,身上的金刚罩法器光芒大盛,身遭仿若金佛护身光灿灿一身金光刺眼。
                          缠身怨念立时在光芒下散于无形,所到之处,蔽目黑烟急走消散。四下张望,终于见命盘中央有微光闪耀,走近细看,正是一枚金色密钥静静卧于盘上。俯身将它拾起收入掌中。命盘中央骤失密钥,感应般颤然一震。
                          澜渊嘴角勾起,足下一点,仗着佛光护身,一路冲破烟雾直上高台。
                          高台之上依旧没有人烟,远方天空却逐渐暗沉下来,期间闪电隐隐,雷声轰然,正是天帝震怒的前兆。
                          心知天帝已经知悉,立刻会有天兵天将来拿,澜渊事不宜迟急忙行到高台东侧,将金色密钥抛入湛蓝虚空。
                          眼前景物微晃,天空破碎,露出隐藏的又一空间,脚下白玉石板延伸,内里白色石桌之上正放了一面黄铜古镜。
                          举起镜子仔细端详,周边镂了一圈异草花卉并祥云如意的纹样,既无宝石镶嵌也无金银镀边,平整的镜面上映出一张温雅面孔,细长眼中一双墨中透蓝的眸。
                          篱清、篱清、篱清...心中一直暗念这个名字,镜面泛起波纹,复归平静时内中就照出一间装饰古朴的卧房,房中木椅木桌青蓝纱帐,贵妃木榻上趴卧一只银白雪狐,狐族重伤的王正闭目调息。
                          便再移不开眼,想要进入那房中,即便只能在一边静静看着也好。可天际轰鸣的雷声却分明预示着时间无多,只得敛起心神,墨蓝的眼仿佛又看到了满街花灯快映红了泰半夜空。
                          镜面又起波澜,一圈一圈涟漪漾开,心神就被吸了进去,脚下无数场景变换,或是那日湖心亭中饮酒望月,或是那夜书房中你侬我侬,直至客栈中彻夜迷乱。


                          71楼2011-07-31 14:36
                          回复
                            "告诉我,那个花灯...那个花灯上写的是谁?"
                            "你...啊...你不是看见了吗?"
                            "我没看清。"
                            "呵呵呵呵...那你便猜吧..."
                            当日对话一字一句入耳,心情确实截然两番天地。我的狐王,即使是如此时刻你也半点不肯给我哪怕一丝一毫的柔情与真心,当真狡诈,当真冷情。
                            心下大痛,脚下的场景却不再转移。抬眼四望,河水悠悠,点点莲花灯在河中摇曳。喧腾声四起,正是当日他放灯的时刻。
                            对岸有人银发白衣,一双金瞳灿过十里花灯。就这么隔着人群贪婪地看,看他接过花灯,看他提笔书写,看他将灯慢慢放入河中。
                            河水粼粼,慢慢载着那花灯往这里飘,极目去看,烛火朦胧,照得灯壁上黑黑两团小小的黑影。
                            "钩那个!"
                            身旁有人伸着竹竿去拽,无端刮来一阵风,驱散河面上无数明灯,独独吹着那一朵往远处移。
                            等的就是这一刻。
                            身形腾空而起,踩着河上花灯往风里追去,凡胎俗眼看不见他这逆天而来的狂妄太子,只当是风过余波。
                            那灯就在前方,触手可及。
                            "胆大妄为的孽障!"天空中显出天帝怒容,声若惊雷,怒目圆睁,恨不得将他剔骨剥皮。
                            澜渊却仿佛不曾听见看见,只顾着将花灯托到眼前仔细看。
                            澜渊。
                            一笔一画写得工整分明,火光明灭,那字仿佛是跟着烛火在一起跳动,心如擂鼓,一起一落,也是这般的节奏。
                            "哈哈哈哈..."将灯环在胸前仰天大笑,"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我的狐王,你还敢说你不是真心!不是真心!"
                            笑声转为凄苦:"只是如今呢?篱清..."
                            声音淹没在雷声里。
                            "速将这孽障拿来!"天帝在云层后愤而下令。
                            天际便降下耀眼光团正冲着他而来,澜渊一概不管,只抱着花灯痴笑。
                            再回神,他已跪在灵霄宝殿之上,殿下文官武将俱都看着他,同情、叹息或是冷漠,甚至幸灾乐祸,兴奋得都快将心思漫出了眼角。
                            花灯还好好的托在他手里,一低头就能看到灯壁上清楚无误的"澜渊"两字,嘴角就勾了起来,眉梢微挑,仿佛还是那个醉卧花丛的浪荡纨绔子。
                            "无知孽障!你可知你犯下多大过错!只因你一时兴起,稍有不慎就将打乱人世定数,引来湿处久雨成灾,旱地烈阳不落,天下苍生尽毁你手!你何德何能来担这个罪过,你又如何来向三界交代!"天帝于御座上震怒异常,满殿仙众皆不敢抬头出声,"平日便四处游荡不务正业,朕处处纵容于你,却不想纵出你这么个为祸人间的祸害!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一掌将你打死,也好过今日你如此任意妄为来贻害众生!朕有你如此这般的孽子,你叫朕如何面对满殿仙家,如何面对三界众生,更如何面对万千黎民!"
                            殿上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寂静中却见澜渊抬起头,一双墨蓝眼瞳平静无绪:"我的罪业,我来担。"
                            眉眼梢弯,唇边绽开夺目笑容,于抽气声中再一字一顿重复一遍:"我的罪业,我来担。"


                            72楼2011-07-31 14:37
                            回复
                              第十六章
                              狐王府前的礼担快铺到三里外,一担一担地用红布头盖了排列整齐,狼王墨啸站在队列最前头苦笑,什么叫些许事物,若再用红绸扎个同心结挂上,别人还当他墨啸来跟狐王提亲呢。还有那个擎威也好没义气,说什么"我是快娶妻的人,这么浩浩荡荡地过去,那几个老家伙定是以为我要娶红霓,这等的齐人之福我可无福消受。"便独独让他一个人来丢丑。齐人之福,他倒是想得美!
                              暗暗在心里啐一口,墨啸的脸上又黑了一层。
                              出来迎接的是元宝,一边指挥着几个小厮往里搬东西,一边领着墨啸往堂上坐:"王正静养着,不便见客。长老们又不在,狼王您千万别见怪。再说,您和王是熟人,怎么还送这么多东西,又这么贵重,王知道了定要说您见外。小的先在这儿替王谢过了。"
                              "无妨。"墨啸摆手辩解,"我不过是个跑腿的。谁能有这么大的手笔,你们主子心里应该明白。他现在伤重,送来的都是疗伤补身子的圣品,你们也别请示不请示了,先给他用着就是了,横竖他现在自己也作不了主,等到他能作主的时候他要是觉得不痛快,就让他亲自来找我墨啸说话。"
                              元宝连连称是,偷偷回身随手掀开一块红布来看,赫然是一株从未见过的仙草,小人般的形状,五官四肢俱都栩栩如生,通身奶白,还散出淡淡的荧光。知必是极罕见贵重的东西,不禁暗自咋舌。
                              "药草之类的无所谓,只是这十多坛酒你可收好了,世上通共也没多少,我都没这个福份享。人家指明是要你家主子亲启的,到时候可一滴都不能少。篱清要怎么着是他的事,在他有吩咐前,你可给我看仔细了。尤其是你家那个小主子,千万别让他瞧见。"墨啸指着一旁的礼担郑重吩咐。
                              "小的明白,狼王您放心。"元宝虽觉奇怪,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急忙亲手接过一坛小心察看。
                              "其它也没什么,要是东西不够就跟我说一声。"墨啸又指着最后几个箱子道,"这是给你们的,好好照顾着你家的王,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也说不了这个人情。"
                              "是是是是是..."瞧着这沉甸甸的箱子,一众小厮都忙不迭地点头许诺,"您放心,小的们一定把王伺候得好好的,您尽管放心!"
                              手脚也不由更麻利了些,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好叫堂上的狼王看看自己对狐王是如阿的忠心。
                              "嗯...那就好好地伺候着吧。"见把澜渊吩咐的事办得差不多了,墨啸便要起身告辞。
                              出屋时,朝天空看了一眼,却是乌云满天,遮去方才还大好的艳阳,沉沉的,压得人浑身不舒服。
                              这是?
                              正奇怪着,就见擎威匆匆往这边而来:"哟,这是来娶红霓了?"
                              "你倒还有心思玩笑。"擎威满脸凝重,走到墨啸面前低声道,"澜渊出事了。"
                              天宫的水牢阴森而寒冷,只借着壁上几盏摇曳的长明灯来看清里外事物的轮廓。问狱卒讨来一截短短的蜡烛点燃花灯灯芯,略带些粉色的光芒竟能带来几缕暖意,便托在手中细看,灯上的"澜渊"两字快刻进了心里。
                              "你这是何苦?"玄苍站在牢外叹气,面相忠厚的大太子只能远远站在水池外探视。
                              "你不明白。"目光依旧不离花灯,话语轻松,昔日每一次闯祸时,面对百思不得其解的玄苍他都是这样简单地回答。


                              73楼2011-07-31 14:3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