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人莫要为难属下。”暗一低首。
“不,我不为难你。转告你们主子,过些日子我会入宫去见他的。只是我希望,这段日子不再有旁的人出现,”他微微一笑,“毕竟,在自己曾经的家里,连出个门都有个把尾巴的味道不是那么好的。”
“是,属下一定转达。”
“你回吧。”
“是。”
厢房里依旧是自己熟悉的摆设,所谓的水墨书法倒确实是有些年头未曾触碰了。心里念的是自己早已是半个草莽之人,再碰这些高雅的东西反倒是有些不伦不类了。其实,还是不敢触碰吧。他在那堆书画中随意抽|出了一卷展开,顿时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那是一卷尚未完成的“小楼听雨”图。这楼,啊,是当年常去的城郊的一家小酒楼:边界模糊的情感,远望朔方的怅然,贩夫走卒们的当街叫骂吆喝,带着醉意的自己牵马而归,展开画卷、研着笔墨在一片淅沥的春雨中,生出几分不该有的缠绵之思。可是,可是——天子的诏命仿佛一柄利剑,硬生生将自己劈成两半:沉迷于过去的自己、只欲挣脱往事囹圄的自己。可笑而又可悲呢,没有了过去的自己是怎样的浑浑噩噩,没有了未来的自己又是怎样的哀戚无望?从那时开始的吧,或者更早以前,与那个人,已然失去了牵绊的理由。违背伦常的相爱——姑且认为是相爱吧——本来就不会有任何结局。
此际我已身为客,但请君设宴、煮酒,对月叹旧年。
(完)2011/7/28
拾伍:赋别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古诗十九首》
——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
——你是君王、我乃庶民。我本不该来的。
——可是你来了,难道在后悔么?
——是。美人美酒美景,我从未看够。我的确在后悔。
极静的宫室骤然响起衣袂破空之声,烛火明灭,依稀可辨。
——留下来。
——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的呢?已经没有必要了,陛下。
——留下来。
——不… …唔。
我只记得你戏谑的细微笑纹,我只记得你情动的眉眼旖旎。除了你,教我如何看得进别处之景?
——呵,陛下,我父兄受苦受难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迫离都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最失意潦倒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命垂一线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是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的呢?圣明伟大的陛下。
——可是陛下,我又理解你。权臣势大又恰有世仇,先主帝王心术,陛下顺水推舟,只怪我父兄时运不济;不得族灭还余一支人脉,先主恐终成患,陛下并不知情,只怪我风流自命未曾尽信与人心。
——陛下,我信我是你唯一。只是江山面前,这唯一又是第几?
缱绻情丝被侵染上丝丝入骨冷意,鸳鸯锦衾掩不住分飞之意。夹带太沉重的死生之债,你我背负不来。始于蒙昧,止于纠缠,占据生命泰半的彼此,终于、还是要失去?
——一定要走?
——是。
——即便为我?
——不敢愿。
似乎是多少年前温暖的和风,隔着一去不可追的流年,于日渐僵冷的心中,吹皱一池碧水,而又有杳无踪迹。世间万景万物,又有什么比得到复又失去更为残忍而痛苦?我知,斩断即血肉模糊。可即便抓住,又能何若?
——我走了。
——可会回来?
——或许会,或许永远不。
(全文完)2011/7/15
附:年份一览
老四小三少2岁,花下醉、浦上愁、燕歌行是老四15岁(出塞);日将暮是三少18岁(沉香案);夜归鸿、欲断琴、共登临是老四17岁;章台柳是老四20岁(自燕山回都城);燎沉香是三少23岁(距沉香案5年);红药是三少28岁(五年之约到期);南风意在五年之约之后;莫还乡、客京华、赋别是多年以后。
此文可以看作类似流仙同人的存在,当然也可以不。
感谢阅读。也算是一次新尝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