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在蝶谷养伤的这段日子,洛蝶很知足。看惯了山间朝暮四时寒暑往来,也从未像现在如此动人。不二在她所居住的篱屋外,洒了一圈檀香灰用以驱蝶。不知是生来与蝶有缘,还是名字里注定的天意,洛蝶总隐约觉得自己能帮到那个脱尘少年什么。哪怕是令他暂时忘记这痛苦也好。
“不二,你看我新采的这些花新鲜吗?用来炼你的檀香如何?”
“不二,为什么那些蝴蝶会不敢到竹林里去呢?”
……
“周助,我想……我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不二双瞳一凛,指尖也被锋利的琴角割出了血。那血润色着涅盘凤凰的图案,美的狰狞,美的妖娆。
少女的心思果然最天真。呵呵。不知道从什么日子开始,她变了称呼。可是安姑娘……
“对不起,我一时愚钝了,竟得不出洛蝶妹妹话中深意。天色已晚,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明明是关切的建议,在洛蝶眼中犹如冰冷的托词。有一种叫一厢情愿的苦果,自己种下的,就必须自己来承受。
“赶路?我不明白。我们这是要去哪?”她机械地回应,脑子里还在回想刚才他的回答。那算什么?拒绝吗?不二不可能猜不透她的,没理由啊。除非……他根本不屑于猜。
“不是我们,是你。”不二举起灯笼,透过薄纱火光亮的微弱。“离家多时,想必师太已经十分思念。是时候送你回庙宇了,不是吗?”
好一个一箭双雕。称她为妹妹,很干脆地撇清了两人的关系,又要立即送她走,让这场孽缘不等开始便匆匆结束。不二,正是你的高明之处。
“我不走!我不走!”嚷过之后,又是索然无味。洛蝶气结,赌气要转身回房,不二果断拉住了她。力道不大,但是难以挣脱。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呢,在外面会吃亏的。这是今天的药,也是最后一副了,趁热快喝了罢。”全不理会她的暴躁,把药碗递到她手上。洛蝶错愕之余还是接过了。世间所有的恶意所有的牵绊,在他面前都好似抽刀断水,激不起一丝涟漪。
奇怪。今天的药,为什么苦的浓重。
‘啪!’碗滑落在地摔的粉碎的声音。
不二上前一步接住洛蝶的身体,抱了起来,打算送她回房。可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迟滞了不二的去路。
就这样简单就放手了吗?不二周助,不要再逃避了,成年累月风浪交织都没有淹没你,面对感情,你怎么可以这般懦弱?
每迈一步,不二都在回忆一个片段。洛蝶的笑声,洛蝶的傻傻的稀奇古怪的问题。她会不知藏身哪里突然跳出来溅他一身水又拍掌大笑,她也会在不小心撞到他怀里时害羞地跑开,她更会在他深夜难眠时奉上一盏莲羹,虽然连莲心都没去掉……
落花有意,流水有情。此情非意。月光照在熟睡的洛蝶床榻,一定把她衬得很美,很美。可惜,看不到啊。
一个人住在蝶谷,眼盲带来的最多是生活的困难。自从多了一个她,眼盲还成了他们沟通的屏障,坚如磐石不可摧毁。
俯身吻在她的泪痕上,多想让她一生一世不再悲伤不再流泪。可这样的感情,对她不公平。自己甚至无法记住她的样子。纵使她不在意,他也绝不希望以‘废人’的形态耽误她。
后会无期。
清晨,洛蝶同样是伴着熟悉的鸟鸣醒来。迷药的药性未过,还残留着头痛。顾不得思考其他,她翻身而起。听到动静的师太推门而入,还端着一盆水,“洛蝶,你可算回来了,先洗洗吧。”
什么!回来了?四下环顾,果然是庙内自己那间破旧的偏堂。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差点推翻师太,顾不得道歉,急忙再寻蝶谷的入口。
断壁残垣,万丈深渊,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