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以后,鲁路修拖着断了一个车轴的轮椅出现在院子里。
憋红了一整张脸的鲁路修听到朱雀站着不腰疼的一句:“鲁路修还真是天生的贵族。”无奈他已经连瞪人的力气都用干净了,不然他一定会飞出一记白多紫少的眼刀。正打算吸口气继续用龟速往前挪动,好歹只是一厘米也好歹能挺直腰板的告诉朱雀——看到没?它动了!
他没来得及把这预想付诸行动,就被人拍了拍肩头。
朱雀只说了一个名字:“娜娜莉……”
没有悬念的,鲁路修丢了轮椅光速冲到了娜娜莉身边,却发现娜娜莉除了脸色红润了睡的更熟了脸上带笑了之外真么别的异样……
“你这家伙……”还没咆哮完就发现朱雀以他三倍的速度拖着轮椅进了杂物间。
他喃喃:“体力白痴也不过如此。”但那个轮椅,真的很重。
朱雀他啊,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朱雀扭了扭酸痛的臂膀,伸着懒腰舒活着筋骨朝这边走了过来。
鲁路修向前走了一步,分神之下一脚踩空倒栽葱的落在灌木丛里。
看着两条腿朝天奋力蹬着的鲁路修,朱雀没忍住笑,并顺手就出了差点被树枝闷死的体力零皇子,不消停的吐槽:“这算是感谢的特别节目吗?”
鲁路修冷冽的目光一直激光一样扫过朱雀脸上的每一个部件,但对于阻止朱雀恣意四散的清朗笑声毫无疑问收效胜微。
娜娜莉的一声梦呓打断了一切,少女惶然的呼唤:“哥哥……”
倔强的黑发少年感到一些湿热的液体开始蚕食他的眼球并逐渐蔓延,酸涩和疼痛让他几乎骂出声,鼻腔里有辛辣的东西冲上去顶住眼睛,心脏中央被什么东西不客气的拧了一把。最终这些感官接受的迫害都化为一声哽咽的低喃:“……娜娜莉……”
他并不想在朱雀面前表露出丝毫的软弱,特别是哭鼻子掉眼泪这种没出息的事情。
可是从母亲死亡,兄妹两被布里塔尼亚逐出沦落到日本成为人质以来,他忍耐了太长也太久,终于临界到极限。
“该死。”他咒骂一声。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在手背上。
他以为他哭了。
“娜娜莉和鲁路修实在是太可怜了……但是,这不是,鲁路修的错……对不起……这不是鲁路修的错……对不起……对不起……但是,这不是鲁路修的错。”朱雀重复着这几句,不停不停的掉着眼泪偶尔因抽泣间断的重复。
明明是,最普通的完全没有说服力的安慰措辞。但从枢木朱雀口中说出,却染上了让人无法拒绝无法抵抗没人可以做到的魔力。
还在眼中打转的泪水被光线切割出无数个自己,那双祖母绿的眼睛里只装着自己。
只注视着自己。
那双眼睛让鲁路修脑海中“嗡”的一响,浮现出一个俗气的词:“摄人心魄。”
他发现自己产生这种想法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揪着头发痛苦的想自己真是脑子不好使了。
但是他没办法欺骗自己,欺骗自己刚才和朱雀对视的无数个电光火石间,胸腔里隐约鼓动着的,名为平静和满足的情绪没有存在过。
“鲁路修没有再哭了吧。”怯怯的,欲言又止的口吻很不像朱雀。
“废话!”鲁路修承认自己已经堕落为标准的小市民了,居然还能觉得这个时候不占便宜等于吃亏!“哭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你吧!笨蛋!”
朱雀难得没有跳脚,只是颇为不好意思的揉了下眼睛:“哦……娜娜莉已经没事了,所以……鲁路修千万不要再责怪自己。”
鲁路修失神了片刻,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个家伙那么熟了?
好像一切不过是几个小时的发展速度吧。
他还猛地发现一个除此之外的问题。那就是,肿着眼睛的朱雀其实是很需要人守护的。这样的性格大概一辈子也变不了了。朱雀是个,敏感爱哭感情用事喜欢在别人的故事里投入自己的真心容易意气用事嘴巴不客气但关键时候永远缺根筋就算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到他面前大摇大摆毫无诚意的说一声对不起原谅我吧没准他转过脸就能拉着人家的手毫不介怀地把一切前尘往事忘个一干二净。
或许正是如此的坚信着,到了后来射杀尤菲的时候,鲁路修都保持着某种坚定,只要善良温柔的朱雀一句“这不是鲁路修的错”,那么,成千上万日本人的鲜血,朱雀暗黑人生里第一道光线的覆灭,两个人彻底崩塌的表象和内在,尤菲米娅背负着罪孽与鲜血的死去……一切的一切,全部都会过去。
傻气,执着,倔强,伪装出大人的嘴脸却装不出同样的冷漠和残酷,本质上不存在弱小的存在,相信平等,保持着正义之心……
但是这样的稀世傻瓜,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懂他呢?
如果自己和他成为了朋友,又离开的话,谁还愿意停留匆匆脚步暂时放下漠然的表情来体恤他这颗纤细柔软的心,不扭曲他所有由衷引生的善良?
他想起自己不安定的动荡未来,自嘲一笑:“你对不起个什么劲啊。”
朱雀歪歪脑袋,皱着眉脸上的表情是你真是鸡贼又难搞:“不是你说都是我的错的吗?”鲁路修你玩失忆?
得,又绕回来了。鲁路修很想上吊。于是他再接再厉:“说来说去还是这几句,你烦不烦啊?”
褐发的孩子笑容勾出一个弧度且颇有些撒娇的意味:“鲁路修你不嫌烦不就行了?”
鲁路修吐着血被这句话噎了许久都没能找这个可以反驳的词儿。
从那天起,朱雀在他们面前也不会那么倔强的好强。
鲁路修也得以从这些零星的示弱中感受到朱雀的另一面,另一个喜欢扮大人装出喜欢孤单的却实际怕孤独怕得要死,却命中注定必须孤独,逃避着这一事实的,Suzaku Kururugi。
2010年得光线刺破云层脱落到2018的地面上。
鲁路修眯起眼睛。
或许就如同不列颠的一代伟大帝王与他毕生追求的理想乡一样。
枢木朱雀说不定就是在那天,那个空间,那个表情,用那些语言在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的生命力搭筑起永不被磨损的记忆章节,并且为成为鲁路修.vi.布里塔尼亚毕生追逐的理想乡搭建了第一块固若金汤的板子。
如果理想乡象征着恒久的安宁与平静,那么在完全拥有之前,枢木朱雀带给他的,除了狂躁的疯狂想念以及占有欲之外,别无其他也是在所难免。
除了朱雀,鲁路修不需要天堂的其他入口。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