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跟在佐助身后,走在多年不曾有人走过的路上。
她抬头,碧绿的眸子映出院墙上的砖瓦。
如今她越过了宇智波大宅高高的院墙,却不知自己是否能同样越过一堵看不见摸不着的心墙。
两人在一幢房子前停下。樱猜测这里便是佐助从前的家。后者沉默地走进院子,推开拉门。
拉门因为年久失修的关系,已经不太灵活,佐助费了些劲才推开。光线进入玄关,满室的尘埃飞扬起来,刺激得眼睛鼻子一阵难受。午后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木质地板上,长长的阴影伸向室内,仿佛指着回忆的方向。
“进去吧。”他回头说道。
樱点了点头。
室内的空气多年不流通,充斥着灰尘的味道,脚下的地板不时发出吱呀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房间里的布置没有动过,一如十五年前,只不过家具上都布满了灰尘,散发着年代久远的霉味。
佐助人生中唯一属于他的七年便在此度过。
十三岁离开木叶后他再没回来过,每每夜深人静或是一人独处陷入回忆里的时候,在这幢房子里发生的事情总是一波波地涌现,他能清晰地看到母亲的笑脸,听到父亲严厉的话语,能准确地记得是哪一年的哪一天,他缠着哥哥陪他练习忍术却又被戳了额头……
什么都能记得。愉快的不愉快的,伤心的难过的,都能记得。因为七年的回忆实在太少,靠着这些度过尔后漫长又漫长的岁月,只能靠一遍遍回想,一遍遍铭记。
回忆在反复闪现的过程中被孤独感不断篡改不断翻新,渐渐也就变得不真切了。于是,当宇智波佐助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突然有种分不清现实与回忆的感觉。
他仿佛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似乎还有电视的声音,妈妈在说,佐助,快去洗手,要开饭了。他转过头,父亲和哥哥走进门,接着有人从他身边跑过,他听到那个人喊着“欢迎回来”,喊声如回音一般不断撞击耳膜,连带着脉搏也一声强过一声。
他闭上眼,再睁开,黑眸对上另一双黑眸。
是七岁的自己。
欢迎回来。
他对自己说。
樱跟着佐助来到院子里。野草这几年来疯长,走动变得很不便当。佐助环视院子一周,然后径直走向庭院里的一棵银杏树。
这是一棵树龄大概只有二十年左右的银杏,樱目测下来它的直径不过也二十来公分,高度四五米的样子,这个季节刚发了新芽。这么多年没人打理,竟是顽强地存活了下来。
佐助伸手拍拍树干,说道:“这棵树是我出生的时候种下的。”
“哎?!”
他在树跟前蹲下,指了指压在旁边的一块石头。石头很大很重,两个人合力将它搬开。
樱拍拍手。
“这石头也是佐助君小时候放上去的吗?很重哎。”
佐助摇了摇头。
“不,是我和鼬一起放上去的。”
樱沉默了片刻。她拿了一把石头下的土掂了掂。
“是在石头下面埋了什么东西吗?”
“嗯。”
佐助从身后的忍具包里拿出两支手里剑,递给樱一把。两个人蹲下来,挖开树根旁的土。很多年没人浇过水,虽说是靠近树根,土壤还是比较硬,两人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手里剑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是一只盒子。
樱把它拿起来,拍掉上面的泥土。盒子不大,就半只手掌大小,盒盖上有浅浅的刻纹,她拿起来,借着光线的反射,看到似乎是两个名字。
イタチ。サスケ。
哥哥。弟弟。
她突然觉得有些拿不稳这只小小的盒子。
佐助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两张折起的纸条,纸条的外侧一面分别写着两个人的名字。把纸条拿出来,他将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张递给樱。樱微微有些惊讶。她看了一眼丈夫,后者示意她打开纸条。
她将纸条展开。纸上的笔迹幼稚,一看便知是孩子所写。她将上面的一行字默默读了两遍,鼻子酸涩,眼眶湿润。
——我想要成为像哥哥一样温柔的人。
那是宇智波佐助七岁时候的理想。
佐助盯着另一张纸条上鼬的名字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展开。纸条一共对折了两次,他在第二次展开之前便已经猜到了哥哥的答案。
果然。
那是一张白纸。
——佐助,我们来定个约定吧。
——什么约定?
——我们分别在纸上写下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然后放在盒子里,埋到那颗银杏树下面。
——好麻烦……
——以后要是你突然想不起来曾经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就把盒子挖出来,看一看自己亲手写下的答案,这样就不会忘记了。
——哥哥也一起写吗?
——嗯,当然。
他将纸条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鼬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未来会发生什么。他不怕将要背负的骂名,不怕被手刃族人的痛苦缠绕的梦魇,唯一担心的,只是弟弟在突然改变的命运之中如何活下去。
佐助抬起右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哥哥,到最后你还是没能遵守约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