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11.08.09][完结]夜月弯弯（formychangmin）

“昌珉呐。”金俊秀合上手机，叫住刚刚送完蛋糕的沈昌珉。
“恩？”沈昌珉停下来，看见金俊秀正在收拾东西，“要走了么？”
“恩，本来是想今天陪你一起的，但是我哥刚才发短信叫我去帮他买个东西，说什么十万火急，还要我今天就给他快递过去，你知道我哥的，所以我只好先走了。”
“哦，没事。”沈昌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但是，你认不认得路啊。”
“你真当我白痴啊，我好歹有嘴，我不会问路啊，我说了，我只是懒而已。”金俊秀一脸自然的说着，背上背包。
“哼哼。”
“你晚上几点下班，我等你一起好了。”
“十点多，到时候电话吧。我让明叔过来接我们。”
“行。”
送走俊秀后，沈昌珉想着俊秀最后跟他说的话，走向了接待台。
“昌珉呐，做个了结吧。”
他这么说着，眉毛轻轻皱着。
“什么？今天是你最后一天上班了？”郑允浩大吃一惊。
“恩，我已经打电话跟老板说过了，他说工资会过几天打给我。”
“这样啊。”郑允浩小小的失落了一下。
“快开学了，想回去温习一下功课，允浩哥不是下学期要高三了，应该更紧张的么。”
“是这样没错，但是在首尔我是跟着我叔叔住的，就在这后面，平时有空也基本上会呆在这里，挺安静的。”
“恩。”
“昌珉，9号桌来了客人，你去招待一下。”一个员工冲沈昌珉喊道。
“好~”沈昌珉应声道，扭头对郑允浩说：“我先去忙了哦。”
“恩。”
看着沈昌珉走远的身影，郑允浩发现，失落，不止一点点。
就这样工作至照例的十点，跟店里的员工们告别之后，大家渐渐散去，只留下沈昌珉和郑允浩还在做着最后的收拾工作，关灯，锁门。
站在门口，郑允浩搓搓手：“沈昌珉，我们是朋友吧。”
“恩？”沈昌珉套着大衣，衣料的摩擦间，没有听清楚郑允浩讲的话。
郑允浩深吸一口气，吐出去，白白的水雾慢慢的氲开。
“有点舍不得啊。”
沈昌珉眨眨眼，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我可是真心把你当做我的弟弟的，有什么事要记得找我。”郑允浩站在路灯下，使劲的微笑。
“恩。我会常来的。”
郑允浩伸出手想去拍拍沈昌珉的肩膀，突然想起他不喜欢肢体接触，便收回手。
沈昌珉突然觉得气氛有一点压抑。
突然传来一阵跑步的声音，越来越近。
两人抬头，看见渐渐没有多少生气的广场上，一个身影正冲着这边跑来。
郑允浩会意的笑道：“我先走了，要记得常联系我啊。”
说着转身，顿了顿，慢慢走远。
望着渐渐消失在黑暗里郑允浩的身影，沈昌珉忽然发现，原来是真的要告别了。
其实，真的把你当成朋友的。只是有些话，不敢开口。
沈昌珉觉得莫名的惆怅起来，整整表情，扭过头看跑过来的人。
是金在中。
“还好赶到了。”金在中在他面前停下，喘着粗气。
“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今天本来打算过来找你，但是临时有事，忙了一整天，现在才赶过来。”
“还是坐一下吧，你喘得这么厉害。”
“好。”
两个人在广场上的长椅上坐下。十点多的广场以失却了白天的热闹，没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只有广场中心的喷泉还在彩灯的照应下飞舞着。
安安静静的。
“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尴尬的对视着笑了一下。
沈昌珉盘算着要怎么告诉他自己辞职的事情，便说道：“你先说吧。”
金在中挠挠头：“也没什么，只是习惯性的来找你而已。昨天也来了，但是你不在。”
“哦，我听允浩哥说了，我昨天接我朋友去了，他昨天刚刚从国外回来，要住我家的，所以昨天就陪他了。”
“哦。”
沈昌珉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想去包里拿什么东西。
“昌珉。”
“恩？”沈昌珉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去看金在中。
“来，这个给你。”金在中把刚才手里一直抓着的东西递到沈昌珉面前。
“是什么？”
“蛋糕，你不是最喜欢吃么。特地为你做的，我生日那天看你好像很喜欢我做的蛋糕，所以今天特地做了给你送过来，只是在路上被人撞了一下，刚才跑过来，可能有点弄坏了。”


沈昌珉不经意的僵了一下，微笑：“没关系，谢啦。”
“吃吧。就当是夜宵好了。”
“恩？哦，好的。”沈昌珉打开便当盒的盖子，拿出一块蛋糕。
始终不放过沈昌珉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金在中表情暗下来，但是仍然双目带笑的望着沈昌珉。
“我吃了哦。”
咬下一大口，然后开始慢慢咀嚼。
一下，两下。用着非常享受的表情。
却觉得气氛开始有点不对劲。
“好吃么？”
“恩？好吃啊。”
沈昌珉觉得金在中怪怪的，觉得是自己多想，便继续低头吃着蛋糕。
盯着沈昌珉，金在中咬着嘴唇，终于忍不住。
“够了。”
一把抢过沈昌珉手中的蛋糕，连着便当盒一起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沈昌珉微张着嘴唇，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地看着生气的金在中，嘴唇上还沾着些许奶油。
金在中表情冷冷的说：“你不是从来都不吃蛋糕么？不喜欢吃为什么要逼自己吃？为什么要勉强自己？”
沈昌珉敛了笑容，心里明白了金在中的意思：“什么时候知道的。”
“昨天而已。”金在中沉着脸，“为什么瞒我。”
无所谓的伸手抹去嘴角的奶油，沈昌珉继续咀嚼着嘴里的蛋糕，淡淡的说：“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而已。”
金在中被沈昌珉语气里的冷漠怔住了。
“我没有勉强自己。”
“金在中，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沈昌珉面无表情的吞下嘴里的蛋糕，拿出纸巾擦拭嘴角的奶油。
“原谅我尝不太出味道，谢谢你的蛋糕。”
语气冷淡而疏远。
沈昌珉站起来，双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里，耸起肩膀。
“再见。”
路灯随着沈昌珉的身影一晃一晃，渐行渐远。
金在中使劲眨了眨眼睛，可是不管怎么眨，眼前都是满满的水雾。
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手机在口袋里振动起来。
“喂，俊秀。”
“恩，都结束了。”
“等会儿去买点夜宵吃吧，我肚子饿。”
“啊，终于可以睡个懒觉了~”沈昌珉倒在床上，四肢张开。“我要先洗澡，俊秀你先打一会儿游戏吧。”
“行，你快一点。”
沈昌珉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呆了一会儿，然后拿起衣服进了卫生间。
今天决定要泡澡。
躺在巨大的浴缸里，看着热水一点点积满，从光滑的底部一点点积攒着，水波涟漪着。
渐渐地，整个浴缸里都溢满了热腾腾的水，水雾慢慢爬上浴室的玻璃门，小小的世界里，模糊不清。
沈昌珉忽然觉得泡澡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安静着呆着，太容易想东想西。
谎言被揭穿的时候，就都结束了。
有一种人，被人揭了伤疤，就会像个刺猬一样把自己的刺全部竖起来。
先学会抛弃，在被人抛弃之前。
从心底里，忽然冒上来汩汩的悲伤。


八
离了你的我好像变成了空壳
连睁眼都伤感 呼吸都疲惫
平稳运行着的地铁里，没有多少人，明亮的灯光照着空落落的车厢，金在中失落的坐着，双目无光的望着前方。
这已经是金在中第五天没有见到沈昌珉。
生活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规律。他忘记了早餐要给自己做最美味营养的食物，囫囵吞了几口面包，连最爱的牛奶喝起来也索然无味；他忘记了只要出门一定要衣装整齐搭配得当，他打开衣柜随便抓了一件薄长袖套头衣穿上，在寒冷的冬天引来人人侧目，但是他感觉不到寒冷；他忘记优雅忘记礼貌忘记所有的伪装，面无表情的在大街上行走。
侧过脸望着忽明忽暗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的脸，隐约可见的胡渣，无神的眼睛。
金在中想，他把心给丢了。
第一天。他早早去蛋糕店找沈昌珉，他想告诉他他生气只是因为担心只是因为心疼，只是因为埋怨自己的不够细心，因为自责他是沈昌珉勉强自己的原因，是他痛苦的原因。
可是只是被告知，沈昌珉已经辞职。
“昨天是昌珉在这里工作的最后一天了呢。昨晚你们不是碰见了么？我以为他会告诉你的。”
“那你应该有他的手机号吧？能给我一个么？”
“对不起啊，不行。昌珉叮嘱过，绝对不可以把他的手机号码什么的透露给别人，我问为什么还不肯告诉我。”
“这样啊。”
“是啊，对不起。要不这样，你留下手机号给我，我给昌珉打电话问问看，能不能给你他的联系方式，好不好？”
“好，谢谢。”
也只能这样了。
沈昌珉，我要拿你怎么办。
第二天，他整夜失眠，守着电话到天亮。没有思想只是发呆的愣愣的盯着手机，看着它静静地躺在床头，紧着呼吸。
直到它打破死一般的寂静，响起优美的歌唱。
“不能相遇的时候 我也在想着你哦~”
金在中一下子跳起来，一把抓起手机，掀开机盖。
充满欣喜和期待的双眼慢慢暗下去，冰冷在脸上将微笑冻结，金在中把手机扔到一边，躺下来闭上充满血丝的眼睛。
这个房子，从来没有觉得它这么空过。
金在中皱紧眉头，头一歪，沉沉睡去。
一睡就是一整天，醒来时已是晚上，金在中睁开眼，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有一旁扔着的手机。
亮亮的屏幕散着幽冷的蓝光，三个字静静地躺在那里，悄无声息。
“对不起。”
金在中抓起手机，用力往墙上砸去，听见手机在黑暗里发出刺耳的碎裂的声音，金在中露出欣慰的微笑，重新闭上眼睛。
我愿意一直睡的。
第三天，金在中一个人跑去吃日本料理，一直一直吃，一直到餐厅关门。最后被餐厅里的人赶出来以后，金在中站在店门前，望着黑漆漆的玻璃上映着的自己的脸，长长的刘海。想起上次在这里沈昌珉就那么近的坐在他的面前，忍不住扁了扁嘴。
想念他。
他大口大口的开心的吃着寿司的样子，不好意思的笑着的样子，站在风里听自己说“我们是朋友”的样子，背着昏黄的路灯望着自己跑远的样子。
微微笑的样子。
虽然说男孩子哭真的很丢脸，金在中还是很不争气的靠着玻璃窗滑坐到地上，觉得鼻子发酸。
沈昌珉。你到底算什么。
第四天，金在中被胃痛疼醒，不得已爬起来到医院去挂吊针。听着医生啰啰嗦嗦的唠叨的时候金在中想，如果沈昌珉在这里就好了。肯定会皱着眉头叫自己好好听医生讲话，然后为自己的不听话跟医生说抱歉。也肯定会捧着一本书在旁边陪自己打长达两个小时的吊针。
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却很贴心的沈昌珉。
金在中这么想着，一个人对着空空的车厢笑起来。
一下，两下，扯动嘴角僵硬许久的肌肉的动作。
每一下都那么无力。
金在中忽然觉得，沈昌珉是一种毒。悄无声息的，却让人刻骨铭心。
这样想着，地铁忽然间停下来，又到了一站，对面的地铁也从相反的方向急速的奔来，在这里放下一批，然后毫不疲倦的启程。金在中一直觉得这就像人生一样，一直向前。
沈昌珉，你也只是暂时的停留吗？然后就一句话都不说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在中眼神飘忽的望着窗外，对面的地铁里零星的有几个人下车，却也没有自己这边的空旷。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天忙碌的疲倦和麻木。
已经是最后一班地铁了。
金在中今天来来回回不知坐了多少回的地铁。连自己也数不清，只是不停地随着人潮的涌动上车，坐在人群里发呆，然后在终点站下车，买票，踏上另一辆。
如此而已。
面前晃过无数的人脸，带着各异的表情，就是没有你。
目光那么飘荡着，居无定所。
忽然间却定下来了。
是沈昌珉。
坐在对面地铁里，跟一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坐在一起，开心的谈笑。
他的笑容清新美好地在明亮的白炽灯里闪耀。
金在中即刻站起来向最近的车门奔去，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门在他的面前慢慢的合上。
地铁开始启动，在飞快的奔走的景物里，沈昌珉的笑容慢慢隐去。
金在中在车厢里面奔跑，追逐着开往相反方向的地铁，一直到列车的尽头，然后绝望的望着它毫不留恋的消失。
金在中蹲下来，重重的喘气，可是不管怎么喘，却还是透不过起来。
呼吸好沉重。
沈昌珉，我要怎么样才能找到你。
不要错过你。
“怎么样，感觉怎么样？”地铁里，金俊秀兴奋地对着沈昌珉说，“我就说嘛，最后一班的地铁已经很少的人了，你不用怕的。”
“恩？”
“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没什么，只是觉得刚才好像有人盯我看来着。”沈昌珉跳一下眉毛，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这里人这么少，你以为谁会花痴盯你看啊。”金俊秀顶顶沈昌珉的肩膀，嬉笑着，“真看不出你这么自恋嘛~”
“滚，我哪里自恋了~”
“还说没自恋~”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被人追逐着，却永远也看到对方的感觉。
像是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灯孤零零的晃着的感觉。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沈昌珉总觉得这个寒假过得太快，心里还没有做好准备，却已经开始收拾书包准备上学。总觉得记忆还停留在那个温馨的蛋糕店里，弥漫在那些蛋糕奶油的浓郁香味里，总以为抬起头还能在某个特定的角度看到那个每天坐在这里，时不时的跟自己搭话的金在中。
那天接到允浩的电话时沈昌珉就猜到一定跟金在中有关。冥冥之中就觉得金在中一定会回来蛋糕店找他，沈昌珉觉得自己很好笑。
“昌珉呐，今天那个金在中过来找你了。”
“恩？哦。”沈昌珉愣了一愣。
“我以为你跟他说你辞职了的。”
“哦，发生了一些事，没有来得及说。”
“对了，他想要你的电话号码，但是你跟我说过不能给别人，所以我打给你问问。”
“还是不要给吧。”
“好的。”郑允浩应着。沉默了一会儿，却不挂电话。
“还有事么。”
“虽然我觉得我不应该过问，但是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好像昨晚一夜没睡的样子。”
“恩。”
“昌珉呐——”郑允浩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担心，电话这头的沈昌珉却打断他的话。
“允浩哥。”
“恩？”
“有些事，决定要放手的，就要果断一些。”
郑允浩好一会儿没说话，才又应道：“好吧。”
“那我挂了允浩哥。”
“恩，再见。”
听见电话里断线的嘟嘟声，沈昌珉愣愣的抓着手机，忘了放手。
虽然明明知道不是他的错，虽然知道明明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沈昌珉却觉得害怕了。
害怕被人揭开伤口，害怕被人看穿的我，是此等的懦夫。
所以我选择了逃开。
我想平平淡淡的生活。
走路，吃饭，学习，都不要有这样的牵挂。
高二的生活很快就开始。在父亲的安排下，沈昌珉还是跟金俊秀搬到了一个宿舍。所以沈昌珉有时候会恍惚觉得时间会有一些忽然间片段的消失和空白。他常常躺在床上，将手靠在脖颈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这回是白白的天花板，不再有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各式蛋糕。那些可爱的海报在搬宿舍的那天被沈昌珉丢弃在路边已经泛了锈的垃圾桶里。
沈昌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决绝的人。所以连头也没有回，脚步也不曾停留，只是把想要伸出去拿回那些东西的手握紧而已。
紧得骨节发白而已。
生活还是一样过的，沈昌珉。
金俊秀依然睡在他的下铺，一回到寝室就会脱掉厚厚的棉袄，穿着百年不变的工字背心捧着PSP沉浸在自己的游戏世界里。偶尔上来跟自己打闹，偶尔跟他的有天打电话，然后心情大好的爬上来跟自己念叨。
班上的人换了一些，对沈昌珉来说却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生面孔，都是见面都不会打招呼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新来的同学还会偶尔跟自己搭搭话，但是在自己的躲避和冷淡之下，加上老同学的闲言闲语，很快的就会归到那些对自己避而远之的阵营里去。
“你听我说啊，那个沈昌珉是个怪人，你还是少接近他为妙。”
“为什么？我觉得他很文静一个男生啊。”
“他很不合群的，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看起来很可爱想去接近他，有个女生不小心把汤洒在他的衣服上，想去帮他擦，结果他跟躲瘟疫一样躲开了。”
“不是吧。”
“他从来不跟任何人接触，除了后来那个金俊秀。”
“就是跟他坐一起那个很秀气的男生？”
“是啊，都是怪人，呵呵。”
这种时候沈昌珉总是会笑笑，然后看看旁边无所谓的听着歌的金俊秀。
真的无所谓吧。
“诶昌珉，等会儿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金俊秀把课本扔进书包，拉上拉链，甩到肩上。
“干嘛，你寝室里不是还有一大包零食嘛。”沈昌珉慢条斯理的收拾着，顺带甩了一个白眼给金俊秀。
“我突然想喝酸奶了嘛。”金俊秀突然弯下腰，对着沈昌珉的耳朵说悄悄话，“我买了一个迷你冰箱，所以打算过去超市买点储备粮，以后减少出门啊~”
“你这白痴，被发现怎么办，大冬天的哪个正常人吃冰的。”沈昌珉压低声音，看了看还有一两个女生的教室。


因为人群都陆续出来，所以两个人在抄了一条很少人走的小路。
“你不想问我一些什么吗？”沈昌珉背着手，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看它们一下子滚进旁边的黑暗里去，不复出现。
“我以为你会告诉我。”金俊秀口气淡淡的。
“一个认识的人而已。”
“不止这么简单吧”微弱的光线里，金俊秀的眼睛闪烁着，“是他对吧。那天你在浴室里提到的那个人对吧。”
“恩。”沉默半响，沈昌珉声音闷闷的回答。
“你打算怎么办？”
“只是有些矛盾而已。无所谓。”
金俊秀屏住气不说话。两个人都默默走着。
“昌珉呐。”
“恩？”
“不只是朋友吧。”
“不是朋友，什么都不是。”
冬天夜晚的潮气沾湿了沈昌珉低低的声音，爬上了他长长的睫毛。
“我要去一趟超市。”沈昌珉停下来说道。
金俊秀不放心的望着他。
沈昌珉笑了：“放心，这次是真的要去超市。你这白痴，我们在超市逛了半天，就是没有买你说的酸奶——”
“啊！”金俊秀一拍自己的脑袋，“我这脑袋！那你去吧，我先回去把我们买的东西处理一下。”
“处理？”沈昌珉挑眉，“你不要又把它们一下子吃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处理是什么意思。我回去以前你要是敢把那些给吃了，你小心你的冰箱。”
“好啦好啦。我保证不偷吃就是了。”金俊秀讨好的推攮着沈昌珉，“去吧去吧，记得多买一点。”
沈昌珉没辙的笑笑，穿过黑暗向着远处那片明亮的白色走去。
金俊秀站在原地，敛了笑容。
沈昌珉，你是不懂，还是不想懂？
不是朋友，还是，不只是朋友？
一路发呆着进了超市，沈昌珉笔直的向着目标走去，打开冰柜，往篮子里一瓶一瓶的放着酸奶。
“草莓味？金俊秀那个白痴应该喜欢——恩，我要芦荟味的——红枣的也不错。”沈昌珉一边挑选着，一边自言自语。
目光里突然出现一只手，抓住自己本来要去拿的酸奶。
沈昌珉翻翻白眼，直起腰来：“金俊秀你怎么良心大发过来了——”
声音骤然停止。
金在中穿着刚才的球衣，手里拿着酸奶瓶，眼睛亮亮的望着他。


九
冷冽风中 谁为你高歌 谁为你低吟
谁为你 摧心断肠
“好久不见。”沈昌珉怔了一下，淡淡的说着，便重新扭头去拿酸奶。
金在中不禁苦笑。
我在睡梦中，清醒中，无数次的想过你我重逢的模样。
我想象过你我会相对微笑，我想象过你会对我冷嘲热讽。
可是我没想象过，这样的重逢。
有人说，最伤害的不是责骂不是拒绝，而是形同陌路。
我就站在你的身边呐，沈昌珉。
“你为什么不问我怎么会在这里？”自我平抚着，金在中把手里的酸奶放到沈昌珉的购物篮里。
沈昌珉皱了下眉头，重又把酸奶拿出来放回冰柜里：“我不吃这个口味。”
金在中指着购物篮里其他的几瓶酸奶：“不是一个口味么——”
“那是给我朋友买的，已经够了。”沈昌珉连头也不抬的随意答着，又随手拿了几瓶，站起身来。
“请让一下。”沈昌珉直视站在他面前的金在中，黑色的眸子里没有温度。
金在中咬咬嘴唇，侧过身让沈昌珉过去。
沈昌珉一言不发的站在人群里排队。
金在中一言不发的站在后面望着他。
才一个多星期不见，你就好像变了很多。你好像高了，你好像瘦了，你好像不认识我了。
过去的那些天里绵长的纠缠不断的思念，在此刻却在人潮拥挤里慢慢被吞噬着。
隐形眼镜干涩得金在中不停眨眼。
想要看清楚你，我连日来寝食难安思念的模样。
沈昌珉。
金在中就那么一直愣愣的，没有发现沈昌珉背对着自己，僵直了的脊背。
直到沈昌珉结完帐提着一大袋的酸奶出去。
连忙跟了上去：“你难道没有什么话要问我的吗？”
“没有。”
“你不想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吗？”
“我没有兴趣。”
“沈昌珉，你为什么一下子变成这样？”金在中伸手去拉沈昌珉的衣袖，被沈昌珉一下子甩开，睁着双眼瞪着自己。
“如果你是因为那天晚上蛋糕的事生气，我道歉。我只是自责，我只是在跟自己生气而已。”
沈昌珉微微侧身：“无所谓，跟我无关。”
“你生气可以骂我，可以跟我打一架——”
沈昌珉扭头，冷冷的看着金在中：“我说了，我没生气。”
“你——”
“跟我没关系的人，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生气。”
看着沈昌珉面无表情地张合着嘴巴，金在中忽然觉得很无力。
“不要介入我的生活，金在中。”
说罢，沈昌珉把购物袋换到另一只手上，朝着宿舍的方向继续前行。
“我不会放弃的！”后面传来一阵呐喊。
沈昌珉的身影顿了顿：“随便你。”
金在中微微喘着气，看着沈昌珉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眼睛里只看得见暗黑的树影，和心事重重的灯光。
温柔又无奈地苦笑，沈昌珉，这就是我们的重逢呢。
“我回来了。”沈昌珉打开宿舍的门，把重重的袋子放到桌上。
“恩？回来啦？”金俊秀放下手里的PSP，穿着黑色的小背心屁颠颠的跑过来，“辛苦啦~”
沈昌珉无奈的看眼金俊秀：“你把它们放冰箱里吧，我去洗个澡，累死了。”
“辛苦啦~去吧去吧~”嬉笑着，俊秀把沈昌珉往浴室推，“放心，我绝对没有偷吃哦~”
沈昌珉关上门，打开水龙头。
摊开手掌心，汩汩的流水下，重重的淤痕伸展着。
其实不是不知道金在中在后面一直望着自己。
如同芒刺在背的感觉，让自己无法直起身来，僵硬着，全身的细胞都屏住了呼吸。手心不自觉的抓紧，生硬的塑料铬着，留下了浓重的淤痕。
这些都是疼痛，无法言语，只能忍耐的疼痛。
金在中，我要拿你如何是好。
第二天沈昌珉早早的就爬起来，看下铺的金俊秀睡的正香，便随便套了一件长袖出去跑步。
这所高中建在首尔市区，所以没有建在郊区的学校那样环境清幽，空气里总是翻滚着细小的尘屑，悠闲地在每一处游荡。不过绿化很好，所以早晨的空气还算清新。
沈昌珉轻喘着气，慢慢的绕着学校跑着。
总是集中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能够让自己暂时忘却很多烦恼，脑袋里是空的，眼睛里是不停变换的风景，陌生却又熟悉。路上三三两两的读书散步的人，也变成了空气一样的存在。


将污秽与嘈杂缓缓地吐出，听见身体里的细胞平稳的呼吸。
沈昌珉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淡淡的，没有波澜的生活。
可惜生活总是不能够顺着人们所意愿的方向行走，总是磕碰着些什么，遇上了什么。
当沈昌珉回到宿舍，看到站在自己寝室门前的金在中的时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打乱了。
“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金在中穿着烫得平平整整的校服，转过身来,，看见了穿着一身素色运动服的沈昌珉。
咧嘴一笑：“我给你送早餐来啊。”
“不必了。”沈昌珉说着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钥匙，脸色变了一变。
居然忘记带钥匙。
伸手去拍门：“俊秀——俊秀——”
半天没有动静。
“看来你的舍友还没起床，要不你先吃点早餐吧。我亲手做的皮蛋瘦肉粥哦。”金在中笑眯眯的递过一个保温饭盒过来。
沈昌珉瞟了一眼饭盒，不理睬金在中，抬起手继续拍门：“俊秀——金俊秀——俊秀，开门呐——”
终于听到里面有了一点动静，紧接着是一阵拖鞋噼里啪啦加金俊秀独特碎碎念的声音。
“沈昌珉你要死啊，自己有钥匙不会开门啊——”金俊秀穿着万年不变的黑色背心，眼睛半睁半眯的打开门，却一眼瞥见一脸微笑的站在沈昌珉旁边的金在中，干笑了一声：“很冷的好不好。”
说罢咬牙切齿的微笑着看没事人一样的沈昌珉：“你不会告诉我你没带钥匙吧——”
“是啊。”沈昌珉一脸理所当然的要进门去。
“昌珉——”金在中急忙把饭盒递过去。
“这个——是谁啊？”金俊秀作势搓了搓手臂，一边打量金在中。
“不认识。”沈昌珉说着自顾自进了寝室，留下金在中捧着个饭盒不知如何是好。
金俊秀也呆了一阵。
“金俊秀，你站在门口想被冻死啊，快点关门啦。”从房间里传出沈昌珉的声音。
“哦，哦。”金俊秀应着，作势要关门，却被金在中一下子抓住门边。
“那个——”金在中把饭盒递过去，“这是我给昌珉做的粥，能拜托你给他么。”
金俊秀瞅了瞅饭盒，伸手接过来：“他会不会吃就不知道了——”
金在中放下心的一笑：“谢谢你了~”说着便转身便走。
“喂——”金俊秀无语的看着快速消失的金在中，“真是——”
关上门，金俊秀不住的打量着饭盒，一边往床边走：“那个金在中居然这么早就给你做早餐过来了，啧啧，真有心。”
沈昌珉白他一眼，拿了条毛巾要去冲澡。
“诶你刚才干嘛说不认识他。”
“你不也装作没见过他。”
“我是没见过他，那天那么远我怎么看得清楚。”
“你少来，就你那自以为豪的视力你会看不清。”沈昌珉打开卫生间的门，歪着头看金俊秀，“而且，他刚才好像没说，他叫金在中。”
金俊秀一阵窘迫，刚想拿起拖鞋扔过去，沈昌珉已在上一秒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哗哗的流水声，金俊秀看了看时间，把自己重新扔回床上，抓过被子。
心里的担心越来越重。
沈昌珉，你从来没有忘记带钥匙，唯独这次。


沈昌珉越来越沉默。
课间的时候，沈昌珉站起来准备自己去办公室交作业。
金俊秀看着他，高高瘦瘦的，微微的驼着背，心疼的无以复加。
沈昌珉手里紧捏着自己的作业本，脚步轻轻的走着。
突然从前面伸出一只脚来。
下一秒金俊秀就已经冲出去，一把拽住沈昌珉。这才没有被绊倒。
沈昌珉不明就里的，只是被金俊秀吓得呆呆的。
“俊—俊秀，你干嘛——”
金俊秀不回答，只是站到沈昌珉面前，冲着那只脚的主人，挑了挑眉，脸色阴阴的：“我倒是想知道，你伸出你的贵腿是想干嘛。”
那个女生站起来，冷笑：“你说我想干嘛——”
“我劝你，不要做得太过分，我们不是好惹的。”金俊秀咬牙切齿。
“哼，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倒是你身后的那位，到底要不要脸——”
“啪——”话还没说完，金俊秀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女生捂着被打的脸恨恨的看金俊秀。
金俊秀阴笑，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人群：“我觉得你们最好搞清楚，你们喜欢金在中是你们的事，金在中喜欢谁也是他自己的事，跟沈昌珉无关。嫉妒的话你们就直说，还是你们心疼金在中，看不惯他只是一头热？以后藏起别人的作业，倒水，装作不小心绊倒别人，故意使些小伎俩的事情还是最好不要做。否则最后死的很难看的，会是你们。”
拉起沈昌珉的手：“昌珉，我们走。”
沈昌珉苍白着脸，被金俊秀拉着，离开了教室。
一直来到操场的空地上。
“俊秀，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的。”沈昌珉坐下来，抱住自己的腿。
“难道要我就这样看着你一直这样被他们欺负么？沈昌珉，你就这么懦弱么？”
“可是你这样又能怎么样呢？能改变现状么？”
“也许的确是我太懦弱，可是像你这样强出头，我们的状况只会变得更糟糕而已。”
沈昌珉这么喃喃着，一直望着远方，空阔的天，飘渺的云。
眼神迷离。
金俊秀突然觉得无能为力，无奈与悲伤混交在一起，爬满全身的每一处细胞。
下午放学后。
“俊秀，你先去吃饭吧，我觉得我有必要跟金在中谈谈。”
“好。”
“金在中。”
金在中照例靠在墙边，书包被随意的甩在他的肩头，听到连日来沈昌珉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喜形于色的抬起头。
沈昌珉瞄了一眼四周走过，不停注视这边的人群，沉下气：“我想跟你谈谈。”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沈昌珉停住脚步，背对着金在中说。
“为什么？”金在中走上前，站在沈昌珉面前，“你不肯理我是你的事，但是你也不能阻止我做我想做的事情，不是吗？”
“你以为你每天这样给我送早餐，每天等着我跟着我就是对我好吗？”沈昌珉的语气也硬起来，直直的盯着金在中，“你什么都不懂，金在中。”
金在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这样子只是把我的处境弄得更加糟糕而已。”沈昌珉半眯起眼，眼眸深邃得像黑夜一样，“我本来就已经被班级甚至学校的人排挤了，因为你的存在，大家更加的讨厌我，背着我做小动作，说坏话。我受够了。”
金在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怎么会——”
“我说过，你根本就不了解我。”
“我不想的，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金在中自责的说着。
沈昌珉冷笑着，眼睛里露出危险的狡黠：“你喜欢我，是么？”
“你——”你怎么知道。
金在中吃惊的瞪大眼睛。
“我又不是傻瓜。”沈昌珉停下来，斜着嘴角，“但是你的表达方式太幼稚了，我没想过你居然这么不懂事，这么冲动，一点也不知道为别人考虑。”
金在中脸色苍白，咬着嘴唇。我从来没想过会给你带来任何的伤害的，真的没有。
“如果你喜欢我的话，就应该多为我想一些不是么？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么？看到我被所有人排挤？”
“不是的——”
“我想说的只有这么多，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沈昌珉走了一步，又停下，“还有，我想我的意思也已经表示的很明白，你不要再在我身上废任何心思了。你给我带来的只有困扰而已。”
金在中咬着嘴唇，已经有隐隐的血荫冒出来：“那你要我怎么做才满意，沈昌珉。”
沈昌珉的背影顿了顿，声音低沉：“不要再喜欢我。”
慢慢的走远，与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混为一体。
金在中站在原地，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手紧紧攥着，要溢出血来。
疼痛不可抑制。
他们都疼痛决绝的太投入，没有注意周边的一切，更没有想到后来会陷入更深的囫囵中。
邪恶的黑夜暗笑着，张开血口，把同样伤心的两人，慢慢吞噬。


沈昌珉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全班一片嘘声。
“你们够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出现，细细的却带着怒气，“他有什么错！你们凭什么这么对待他！”
所有人都扭过头，看教室另一个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女生战战栗栗的站起来，脸上露着胆怯，却带着异常的坚定，“你们太过分了！”
离她比较近的一个女生抱着双手，慢慢走近她，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就你这副尊容。我拜托你先照照镜子再说话。我们过分？我们哪里过分？”
女生被捏着下巴，死死地瞪着面前的女生。
另外一个女生也帮腔道：“我们只是为了我们正当的人身安全考虑，我们不能容忍一个怪物跟我们在同一间教室上课，在同一个食堂吃饭。”表情夸张地，“啧啧，真是连想想，都毛骨悚然啊~”
全班一起哄笑。
“放开她。”
沈昌珉的声音像冷冷的冰雪划破了长空，一字一顿的响彻在空阔的教室。
“你这种人，哦，不对，不知道是不是人呢。”冷笑着，女生把那张纸拍在沈昌珉的桌上，“跟你讲话我都觉得好害怕呀，你不会一下子露出本性把我给杀了吧？天哪我好害怕~”
“我说，放开她。”沈昌珉面无表情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吐着，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女生。
“好啊。”女生突然笑得一脸灿烂，“要我们放开她可以。你从这个教室里出去，我们就放开她。”
沈昌珉猛的抬起眼，放在身侧的双手僵硬的颤抖着。
“怎么样？虽然说为了一个素昧平生而且长相一般的女生——”
“我会走。”
沈昌珉抬起头来，眼睛发亮，歪起嘴角，邪魅的笑着：“但是，我只是因为觉得跟你们一起坐在这里很恶心。记住，你们总有一天会后悔，今天你们对我所做的一切。”
“你——”
沈昌珉一把抓起书包，甩在肩上，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向教室门口走去。
“站住！你这是在威胁我么？”一个气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沈昌珉停住，转过身来，眼神里透着不屑：“你觉得呢？”
“你——”女生气愤羞辱的脸庞几近扭曲。
沈昌珉冷笑一声，转过身。
一脸担心气愤的金俊秀站在他面前。
沈昌珉垂下眼，瞧见了在金俊秀手里紧紧拽着的同样的纸张。
无奈的抽动嘴角：“这东西在整个学校传遍了么？”
金俊秀皱着眉头，张嘴刚想说什么，却被沈昌珉一下子打断。
“俊秀，什么都别说，我真的累了。我回寝室睡一觉，帮我请假吧。”
说罢从金俊秀的身侧走过，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望着沈昌珉直挺着走出去，金俊秀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正在看热闹的众人，拳头不禁握紧。
“瞪什么瞪？”那个女生蹬着高跟鞋走过来，冷笑着，“你跟他那么亲密，你不会也是个怪物吧？啧啧，对了，想起来了，我记得听说过你以前也是别人不碰就皱眉头的，该不会——”女生张扬而恶毒的笑起来。
“啪——”金俊秀想都没想就扇了那个女生一巴掌。
“你——”女生瞪大画着浓重眼影的眼睛，捂着自己的左半边脸。
“别以为我不敢碰你，”金俊秀眼里露出危险的光，“这一巴掌和上次一样，是你应得的。”说完目不斜视的甩了甩书包，刚刚巧砸到那个女生，满意的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女生气的浑身发抖。
“铃——”老师走进了教室。
风雨暂暂停歇了。
而一个人在校园里漫游的沈昌珉，一直那么僵直着手指和脊背，直到他在学校的角落找到一片没有人迹的花园。
骨节好像失去了连接一样，一节节的折叠，一直到沈昌珉靠着树干坐下来。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全部软下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一下子都抽走了。
是啊，在刚才强装强势的时候，已经全部都用光了。
又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沈昌珉一直都不知道在这个充斥着所谓正常人的社会，他这个异类该要如何自处，到底是要事事顺从隐忍还是要强硬的把所有的流言蜚语都甩开，沈昌珉一直不明白。
伪装好像是很累的，虽然凡事尽量低调温顺，却仍然免不了闲言闲语，但是真正的被暴露在众人的眼光之下，视作异类视作怪物，这也是沈昌珉不想看到的。
虽然它已经如此发生了。
伤口被狠狠地揭开，任众人欣赏咀嚼它的血肉模糊，看它丑陋的扭曲着，像是自己原来正常的轨道被扭曲了一样。
生存一直是件如此累人的事情。
沈昌珉闭上眼睛，试图把所有的烦恼暂时都抛开。
暂时忘记，一刻也好。


金在中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看到那张纸时的震惊。
白色的纸上印着沈昌珉一张明显是偷拍的生活照，旁边是一个大篇幅的说明，每一个字都在轻蔑地微笑。
一瞬间脸变得煞白。
出了这样的事，你要怎么办？
纸张在手里被紧紧攥成一团，往地上狠狠一扔，金在中抬脚就要冲出教室。
“金在中，马上就要上课了，你要干什么都等下课再说啦。”同桌拉住已经一脸气愤的金在中。
“别管我。”金在中扯掉同桌的手。
正逢铃声响起，老师捧着一叠刚印好的试卷走进教室：“金在中，模拟测试要上就要开始了，你赶紧坐下。”
金在中吸一口气，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老师，对不起。”
说着急急地冲出教室。
教室里一片惊讶的哗声，身后传来老师的喊叫：“金在中你给我回来！”
金在中只是不停地奔跑着。
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到他的身边去。
虽然也许我做不了什么，可是我必须陪在他身边。
气喘吁吁的跑到沈昌珉的教室窗边，金在中透过玻璃焦急地寻找着，却只看到金俊秀旁边的座位上，空空如也。
眉头整个的揪在一起，连同心一起。
沈昌珉，你在哪里？
教室的窗口突然打开，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来。
金在中不明就里的捡起啦，看看教室里。发现靠窗角落里一个女生冲他做了做鬼脸。
“在中学长，刚才大家一起欺负沈昌珉，沈昌珉被逼着出去了。你去找找他吧。^¬_^”
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金在中转身又开始奔跑。
食堂，艺术楼，图书馆，湖边，综合餐厅，金在中满心焦急地奔跑着，不停地寻找沈昌珉的身影。
沈昌珉，让我找到你，让我找到你。
可是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校园的每一幢建筑物上都贴着同样的写着沈昌珉的所谓秘密的纸，金在中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右手紧紧抓着胸口的衬衫。
在满目都是这样的恶意中伤的世界里，你该去哪里？你会去哪里？
难道？
偏远的校园一角，静谧没有人生，金在中放轻了脚步，眼神不停地在交错的树木中寻找那个令他焦急难安的身影。
最后在最里面的那棵树下看到了沈昌珉。
屏住了呼吸。
温和的闭着眼睛，表情柔和，却微皱着眉，紧紧地抿着嘴，歪着头靠在有些硌硬的树干上，短短的碎发因为这么随意靠着而有些凌乱。
金在中突然觉得安下心来。
没有什么比看到你在这里，这么安静平和的在这里更让我安心的了。
金在中一动不动的站着，生怕发出什么声音吵醒沈昌珉，只是安安静静的凝望着眼前的人儿。
不知过了多久，沈昌珉皱一皱眉头，缩了缩鼻子，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在一米开外站得直挺挺的金在中。
金在中微微一笑：“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沈昌珉移了移坐的姿势，眼神看向别处：“你怎么来了。”
“这是学校的地方，为什么我不能来？”金在中咧开嘴，走到沈昌珉身边，靠着树干的另一侧坐下，“我开学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这个地方，位置偏僻，很安静，很适合一个人静一静。”
“既然你都说适合一个人，你不觉得你现在不应该待在这里吗？”
金在中扭头瞧瞧沈昌珉，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沈昌珉眯上眼睛，继续靠着树干：“如果你是因为那张发遍全校的布告来的话，我劝你最好还是回去。”
金在中耸耸肩：“对于那个，我确实有话想说。”
“那请你走，否则我走。”沈昌珉冷淡的说。
“照片很好看。”
沈昌珉不可置信的扭头看满脸笑容的金在中。
“虽然那个文字也是在是太差太没有素质，内容也实在是恶毒的要死，但是照片拍得很好看。”金在中睁着圆圆的眼睛，侧过身对着沈昌珉，露出委屈的表情，“我都还没有你那么好看的照片呢，嫉妒死了。”
沈昌珉看着眼睛亮亮地眨巴眨巴着的金在中，愣了愣，重新闭上眼睛，把头靠回树干上去。
金在中瞄了眼沈昌珉，这么近的距离中望见的他轻轻发颤的长睫毛，金在中突然觉得心里涌上来满满的幸福感。
调整了下姿势重新坐好。
“你愿意听我讲讲吗？”
沈昌珉没有答话，继续闭着眼。
金在中看看预料中没有吱声的沈昌珉，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从小我就是一个人长大的，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伙伴。所以很多平常人该学的东西我都没有学会。细心，贴心，温柔，看出别人的难处，发现别人的不对，为别人着想。这些我统统没有学会。”
沈昌珉的睫毛轻轻颤着。
“虽然上学的时候开始就有很多人跟在我后面说要跟我做朋友，但是我有不得已的原因，只能离他们远一点。所以一直都是一个人。也许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的方式很幼稚我的行为很幼稚，我不懂得为他人着想，我不懂得怎么样照顾你的感受，不懂得怎么保护你。”
“但是我会学的，沈昌珉。我会试试看的。”
我会学，我会试试看。
沈昌珉轻轻动了动眉头。
金在中看看手表，站起来：“好了，我要回去了，刚才翘了模拟考试，等会儿是我们班那个很恐怖的女老师的课，我如果被她发现逃课肯定会死的很惨。你在这里待会儿就回去吧，这儿虽然安静没人打扰，毕竟现在还是冬天，你穿这么少，会很容易受凉的。”
拍拍身上沾上的落叶，笑着说：“以后这里算不算我们两个的秘密基地呢？呵呵。”自顾自的想着，金在中慢慢走远。
一直到金在中的脚步声一点也听不见，沈昌珉也不肯睁开眼。
如此倔强。


在全校下课之前在食堂囫囵的吃了些饭，沈昌珉回到寝室，把自己甩在床上睡了个昏天暗地。待到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渐黑，化成幽谧的深蓝色，把没有开灯的寝室也照得幽幽然。
突然一阵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
随着一个开关按动的声音，光亮一下子充满整个房间，沈昌珉一时难以适应的眯上了眼。
“你今天可好了，正好逃过了我们那个变态的数学老师的虐待。”金俊秀一边踏进房来，一边脱着厚厚的外套。
沈昌珉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他今天又发脾气了？”
“是啊，今天他又一进来就黑一张脸，叫人回答问题也一副别人欠了他很多钱一样，真是，我从没见过的一个男的还有长的更年期。”金俊秀做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一边把书包甩到床上。
“他没看到我有说什么么？”沈昌珉靠到墙边去，把被子团抱着。
“没，只是问了问，我说你不太舒服回寝室了。你要知道你是众老师的爱徒，他做出了一脸担忧的样子，你要知道那是整节课他最温和的表情了~”俊秀愤愤不平的说。
“好啦好啦。他们都这样。”
下面没有什么回应，沈昌珉以为金俊秀又开始玩PSP了，于是便眼睛放空的发着呆。
忽然从下面传过来木头吱呀的声音，下一秒金俊秀的脑袋已经出现在沈昌珉的床边，沈昌珉吓了一跳，抱着被子往角落里一跳：“你干嘛跟个鬼一样？”
金俊秀白了一眼：“瞧你这胆儿，我平时不经常这样？”说着爬上来坐到沈昌珉旁边来。
“诶，今天没事吧。”俊秀寻找着措辞。
“还好。”昌珉一脸没睡醒的迷糊样。
“但是被发现了，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不过人家只是说我体质异于常人，皮肤冰冷而已。没发现我的身份，不要紧。”
“什么不要紧，那上面写的比这难听的多好伐。”金俊秀白了他一眼，“会不会是今天针对你的那几个女生做的？”
“不知道，应该不是吧。是她们做的，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了。”
“也对。”俊秀思索着，突然想到什么大叫起来，“对了！沈昌珉你今天听说居然跟她们发狠话了？”
沈昌珉苦笑了一下：“是啊。要不然能怎么办，我不那么做，她们会一直不肯善罢甘休的。我自己也就罢了，连累别人还是不好。”
“我看那个女生估计是暗恋你，嘻嘻。”金俊秀嬉皮笑脸道。
“别开玩笑了。”
“不过，这件事情闹得很大，那个布告到处都是，连校长那里听说都有。”金俊秀担忧的说，“班里的那些人也在说绝不会放过你。”
“是啊，”沈昌珉突然皱眉，“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了。”
只是想好好的安安静静的读书，然后毕业，这样都很奢侈么？
没有要求过喜欢，但是至少不要厌恶，这样很难么？
“俊秀，我饿了，你给我带饭了吗？”
“啊！忘记了！我马上去！”金俊秀一下子跳起来，嗖嗖两下爬下床抓着钱包奔出去了。
沈昌珉看看关上的门，沉重的一笑，抱着被子重新躺下。
先想想所可能需要承受的，再来面对吧，这样比较好。
沈昌珉，加油。
第二天沈昌珉跟金俊秀一样慢吞吞的爬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踱着去教室。正好踩着铃声在老师前一步到教室。这样就少了很多直面那些恶毒的嫌恶的眼光和言语的机会吧。
至少沈昌珉是这么以为的。
虽然一路上过来已经接受了来自无数人的打量，无数的闲言闲语就算捂上耳朵也会进入沈昌珉的耳朵，就算耳机的音量开到最大。
尽管一直目不转睛的直视前方，还是能够感受四面八方像利剑一样飞过来的围观凑热闹嫌弃鄙视的眼神，全身的肌肉都僵硬着，面部的表情也无法管理。
这种被所有的人当做敌人的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是连哭都不能够，因为只会因为软弱而被耻笑，却笑不出来的感觉么？
挺起腰板吧，沈昌珉。
“诶，崔庆文呢？她今天怎么没来？”年迈的物理老师扶着眼镜问道。
一个女生的声音响起来：“老师，庆文她进医院了。”
“进医院？”
“是，昨晚回家的时候被一群混混打到骨折，现在只能住院了。”
底下立刻开始议论纷纷，到处有人交头接耳，时不时的往教室的角落瞄。
而那里现在只坐着沈昌珉和金俊秀，如此而已。
金俊秀有不好的预感。
那个女生转过头来，一脸气愤的抬起手：“沈昌珉，一定是你。”
沈昌珉猛的抬起头来，头“嗡”的一声炸开了。
【暴风雨来临的时候 何处安身】


照例的午休时间。
“诶，昌珉呐，我发现你最近性情大变诶。”金俊秀躺在下铺，嘟哝着说。
“有么？”
“是啊，变了好多。你跟那几个女的讲话都好有气场哦。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我知道。”沈昌珉翻个身，望着天花板，呆呆地，“是她们逼我的。”
金俊秀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再软弱的动物在受到无法忍受的欺负的时候，也会狠着心肠逼自己坚强起来吧，让自己更加强大。
毕竟能够依赖的不多，而能拯救的，只有自己。
闭上眼睛，沈昌珉很想沉沉睡去。
午睡的时间总是那么短，转眼又要上课。
沈昌珉有时候会怀疑自己规规矩矩上课的意义所在。
下课铃响以后，沈昌珉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发呆，金俊秀在一旁猛补作业。
“昌珉，你没事吧？”
还是那个女生，娇小的，瘦弱的身躯，朴素的校服，露着怯懦的表情。
“没事，谢谢。”沈昌珉的口气依然平淡，不冷不热。
“呵呵，我们是朋友嘛。”朴素珍局促的站立着，双手交缠在一起，轻声说道。
睫毛不可抑制地颤动了一下，沈昌珉睁开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淡淡地看出去：“对不起，我们不是。”
面前的女生显然一脸震惊。
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友好会换来这样的答案。微微张着嘴，露出一些委屈。
“我只是——”
“不用解释什么。我的朋友只有金俊秀一个。多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只会给我造成更多的麻烦。请你以后不要再找我，也不要帮我说什么话，”沈昌珉直视着女生委屈得要泛泪的眼睛，“谢谢。”
朴素珍瘦薄的双肩轻轻颤抖着，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裙子，一语不发的走了。
沈昌珉低下头看物理老师给的竞赛练习题。
“诶，干嘛那么绝情啊，好不容易有人愿意跟你做朋友的。”金俊秀嬉笑着，拿肩膀顶一顶沈昌珉。
视线一刻也不曾离开练习题，：“跟我这种人做朋友，只会招惹到很多麻烦，何必拉她下水。”
金俊秀扁扁嘴：“你倒是为他人着想啊，那干嘛托我下水啊~”
顿了顿，沈昌珉轻轻地说：“没有你的话，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金俊秀愣了一愣，会心的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人世间的好事好像总是抓也抓不到，坏事却总是接踵而来。
当第二天物理老师再次扶着眼镜点名时，金俊秀这才发现班级里又缺了一个人。
是昨天指责沈昌珉的那个女生。
心里有什么沉沉的吊起来了。
不安像滴入水中的墨水一样迅速的扩散开来。
果不出所料，那个女生同样也遭殴打而进了医院。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沈昌珉。
而成为众之矢地的沈昌珉，只是顶着所有的目光，默默地做着习题。
当已经习惯了承受，当已经不会再有更多恶毒的眼光，沈昌珉想，自己已经开始学会接受，淡然的，就好像生活里本来就是有这些所谓的嫌弃厌恶一样。
再也不会粗喘着气，承受不住来自胸腔的抑郁。再也不会蹲在地上，懦弱的把自己抱住。再也不可以在听着关于自己的各种碎言碎语时悄悄地颤抖。
再也不可以。
这些，都要抛弃。统统抛弃。
沈昌珉，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脱胎换骨。
连自己都不知道，就这样脱胎换骨了。
沈昌珉自认为还没有学会坦然的面对所有的流言蜚语所有不堪的眼神。一个人如何成长，都总是需要一个过程。所以当下课以后，沈昌珉允许自己懦弱一下，带上耳机 ，暂时的逃开周边的纷纷扰扰。
俊秀接到一个电话匆匆出去了，所以也就只剩下沈昌珉一个人了。
跟过去的很多个日子一样，坐在人声嘈杂的食堂里，永远油腻的桌旁。身边不会有人。可以有很多空间，很多时间。
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一边咀嚼的时候，发发呆。
其实根本不清楚耳朵里传过来的是什么歌，怎样的旋律。只是享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感觉。
好在这样的时间不太难熬。也没有听到更多难听的话。
反正也不会更糟糕。
慢吞吞的踱回寝室，把自己扔在床上，关掉音乐。因为天气有点抑郁，还是中午，房间里就暗暗的，窗帘也沉醉在这种安静的气氛里，一动不动。
沈昌珉翻个身，自觉得这是个很适合睡觉的气氛。
只可惜刚刚入睡，就听见金俊秀独有的脚步声啪啪的走进。然后是按照顺序的钥匙开锁的声音，紧接着开关“啪”的一声。
房间里瞬间明亮。
沈昌珉从床上探出头：“回来啦。”
“恩。”金俊秀一如往常的脱掉身上累赘的大衣，甩在一边，“告诉你一个消息，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什么事？”
“好消息是，你找人打人的嫌疑应该已经没有了。”
“怎么回事？”
“你听我说完嘛。坏消息是，有人指出，曾经看到殴打崔庆文她们的那群小混混跟你家金在中有过接触——诶，沈昌珉，你给个反应啊，发什么呆啊。”
沈昌珉回了神：“没我的事了就好，睡了，我很困了。”
“这个消息出来之后，不知道金在中会碰到什么事咯。本来人气旺盛的学长，啧啧。”金俊秀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看沈昌珉的反应。
而沈昌珉只是吐了口气，躺下去看不见了。
金俊秀无奈的也躺到床上去。
“不过很多人都在谈论说金在中是为了帮你泄气才找人教训她们俩的，你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听着俊秀在下面自言自语，沈昌珉盯着白白的天花板，做了一个深呼吸，好长好长的深呼吸。
突然很想念之前那些蛋糕海报了。
至少没有这么空荡荡的。


“真没想到在中学长是这样的人，太让我失望了。”
“看来又是个像沈昌珉一样徒有其表的人。”
“难怪他们是一对了。”
去教室的路上总是听到这样或者那样难听的话语。沈昌珉很快就明白，金在中现在的处境，比起自己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自己毕竟是那么多年来都生活在别人异样的眼光里的，而金在中——
沈昌珉苦笑，自己干嘛要担心他。
“俊秀,下午放学以后我想回家一趟，我妈今天生日，我明天早上早点过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不行诶，今天中午有天打电话给我说他弟弟要过来这边玩，让我帮他弟弟打点一下，订酒店啊什么的，他弟貌似完全不会讲韩语的样子，头大啊。我忙着呢，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啦。”
“那好。那等会儿放学了我就直接走了，你别等我了。”
“好的。”
放学以后，沈昌珉随意收拾了一些东西，背上他黑色的运动包：“俊秀，我走啦。”
“诶，等等。”金俊秀也急急忙忙的往包里扔东西。
“怎么，又突然想跟我回家蹭白食了？”沈昌珉咧嘴。
“什么呀，是有天给我发短信说他弟弟已经到了，叫我去机场接他。”金俊秀背上包，一边发着牢骚，“见鬼，这么快就到，那就应该早点通知我嘛。这下好。”
“没事，大不了你晚上带他来我家或者带寝室来睡我的床嘛。”
两人走出教室，金俊秀仍然不住的翻白眼。
突然发现了什么。
金俊秀戏谑的努努嘴：“看来那个朴什么的女生对你真不错哦，你要不要放弃金在中，考虑一下她呀？”
沈昌珉顺着俊秀的视线望过去。
角落里，朴素珍正在与一个女生争吵着些什么。
沈昌珉疑惑的看金俊秀：“这跟你说的有什么联系？”
“那个女生我见过的，就是今天说自己见到金在中找人教训人的那个女生。那个朴什么——”
“朴素珍。”
“那个朴素珍肯定是为你和金在中愤愤不平过去跟那女的理论的。啧啧，这样的女生真好啊，你真不考虑一下？”
“你喜欢就你要啊。”沈昌珉白一眼他，扯扯他的衣袖：“走啦。我让明叔先送你去机场。”
金俊秀又瞧了瞧，皱皱眉头想了想，跟着沈昌珉离开了。
当朴有天站在自己面前时，金俊秀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穿着自己陪他去买的帆布鞋，跟自己同一款的牛仔裤，裤脚稍许挽起，身上是他们一起旅游时买的字母T恤。
脸上是自己梦里想过很多遍的微笑，还有弯弯的桃花眼和翘翘的倒睫毛。
金俊秀伸出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瞪大了眼睛瞧面前的朴有天，还是不可置信。
“是我啦，傻瓜。”朴有天温柔的笑着，把被自己的惊喜吓得一愣一愣的金俊秀揽入怀中。
把自己的下巴抵在朴有天的肩膀上。
自己虽与有天一般高，但是却更单薄，每次靠在他的肩头时，总能觉得很安心，万分踏实。
周围有人瞧着他们抱在一起的这一对开始怯怯私语。
金俊秀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来，挣开有天的怀抱。
“你干嘛突然就跑过来啊，我连住处都还没给你找好。”
朴有天笑笑：“我想你了呗~”
金俊秀白他一眼：“肉麻。”
朴有天眯眼咧嘴，露出十六颗小白牙。
朴有天不是个很快能跟人熟起来的人，沈昌珉更不是。所以第二天当沈昌珉大清早回寝室的时候，尴尬是自不必说的。洽时金俊秀刚刚起床正在厕所梳洗，朴有天正躺在金俊秀的床上呼呼大睡。
朴有天有个习惯，睡觉喜欢蒙着头缩成一团。
而沈昌珉有个习惯，早晨起来一定会把喜欢赖床的金俊秀叫起来。
所以当沈昌珉习惯性的看到金俊秀床上鼓鼓的被子时，自然习惯性的就去推攮：“金俊秀，金俊秀，起床啦。”
结果却看到朴有天顶着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眼睛都没睁开地从被子里探出头，皱着眉扁着小嘴，一脸被人吵醒的不高兴。
沈昌珉愣了一愣，想起这应该是俊秀说的朴有天的弟弟，那应该是同类，不必那么紧张。
金俊秀听到沈昌珉的声音，含着牙刷就从卫生间冲出来，恰好看到愣愣的沈昌珉还有一脸迷糊呆呆地抱着被子的朴有天。
“昌珉呐，这是有天。”咕哝着说。
“你不是去接他弟弟的么？”
“他说这是惊喜。”金俊秀一脸无奈的回卫生间把牙膏泡沫吐掉，草草刷了牙出来，推推困得不住点头的朴有天。
“朴有天，这是我跟你经常提起的沈昌珉。”
朴有天继续摇头晃脑意识不清。
“诶诶，你醒醒。”金俊秀伸手要去拍朴有天的脸，被沈昌珉拦下。
“算了，让他睡吧，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应该很累的。”
“他累？”金俊秀瞪圆眼睛，“他是在马来西亚玩够了飞过来的。”
“好啦。”沈昌珉说着，把自己的背包扔到床上去，望着自己的床皱眉头，“金俊秀，你下次睡我的床的时候你再敢带上一堆零食试试看。”
金俊秀吐吐舌。
丢下朴有天在寝室里睡大觉，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去上课。心情都还不错。
“你把你家里人的态度跟他说了吗？”
“还没有。他才刚刚过来，不想让他烦恼这么多。以后再说吧，”金俊秀伸个懒腰，微微一笑：“反正我们还年轻，不是吗？”
“恩。”沈昌珉点点头。
一个早上似乎会平安无事。
也没有听到更多关于对金在中不好的言论。
沈昌珉暗自祈祷，让这场风暴快快过去。
然而第三节课课间，出去买零食出来的同学兴奋地冲进教室：“大新闻！大新闻！”
直觉地觉得会是跟金在中有关，直觉的觉得会是不好的消息。
沈昌珉多希望那一刻能够突然失聪。
然而那些字眼还是一个个蹦到自己的耳朵里。
“昨天说自己见到金在中跟那些打人的地痞流氓有联系的女生昨晚也被人打得住院啦！”
金在中无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沈昌珉低下头，却再也看不进书。


“我早就知道你会来找我。”金在中转过头来，微微一笑。
沈昌珉自觉自己是个很冷静的人，应该也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什么人要用几分感情，要露几分关心，对什么人应该避而远之，有多淡漠。
可是纠结了一个下午之后，沈昌珉还是站到了金在中的教室门前。
记得当初认识的时候，金在中说他跟自己年纪相仿，还跟自己一样是读高二的。现在出现，却成了高自己一年的学长。
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自己却偏偏全信了。
笑着自己的愚蠢，一边拒绝着别人的心意，一边却捺不住自己的疑虑不安。
沈昌珉，你真是个傻瓜。
无可救药的傻瓜。
金在中听到沈昌珉来找自己的时候，心里是十分欣喜的，却一脸平静的走出教室，看到穿着大衣却还是单薄得紧的沈昌珉站在走廊上望着远方发呆。
伸手要去拍他的肩膀，却想起沈昌珉不喜欢别人接触的事，另一方面，他应该也不喜欢这样的亲密，便讪讪收手。
“我们去外面聊吧。”
沈昌珉转过来，黄昏暗黄的夕阳里带了光影的长睫毛，清澈的眼睛里有拼命隐藏的慌乱，短短的碎发随着晚风轻颤。
他轻轻地应着：“好。”
沈昌珉没有想到金在中会带他来到当日他休憩的那片小树林。更没想到他会在渐暗的天色里，停下来转身，冲他微笑。
沈昌珉突然觉得恍如隔世。
站在金在中的教室门前沈昌珉想象过无数种他们对话的场景。
也许自己会质问他为什么要买凶打人，然后金在中生气地转身再也不会理睬自己。也许金在中会急切的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他做的都是别人的诬陷栽赃。
只是从没想过，会这样平淡。
“只是因为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所以想来你这里了解真相而已。”
金在中靠着树干坐下来，拍拍旁边的位置冲沈昌珉示意。
沈昌珉找了另一个树干坐下。
“你想了解什么？你觉得是我做的么？”
“我不知道。”沈昌珉的眼睛在越来越暗的光线里晃不清了情绪，“我不确定。”
金在中侧过身对着沈昌珉：“假的。”
“什么？”沈昌珉眼里闪着不易察觉的光芒。
“说我找人打人的消息，是假的。是我让那个女生放出这个消息的。那个女生，其实也没有住院，只是拿了我一大笔钱旅游去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沈昌珉不说话好一会儿，声音有点颤抖。
“这样就可以把大家的目光都从你身上吸引过来，大家都以为是我做的，就不会再有那么多人为难你了呀。”
金在中还以为沈昌珉会说什么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之类的话，结果他却一直一声不响。
沉寂了好久。
沈昌珉的手指在地上紧紧地抠着。
金在中突然有点担心：“昌珉呐。”
“幼稚。”沈昌珉从牙齿里逼出这几个字。
金在中呆住了。
“我以为我上次跟你说过之后你会成熟一点，没有想到你还是这么幼稚。你以为这样毁坏自己的名誉，让自己成为众之矢地就是为我好么？你这样根本就帮不了我。”
金在中呆呆地看着有点生气了的沈昌珉，突然咧嘴一笑：“我可以理解你是因为关心我而生气么？”
愣了愣，沈昌珉偏过头：“你想多了。”
把沈昌珉的行为理解成是闹别扭，金在中笑了笑，抱起腿坐好。
扭头看旁边的沈昌珉。路灯也离得远，光线暗暗的，却还是轮廓分明的。
“也许你觉得我这样做很幼稚，但是我有这样做的理由。以后我会向你证明的。我并不幼稚。”
沈昌珉看着暗月光投下的斑驳，默默地不说话。
金在中温柔地笑着，轻轻的说：“也许我不算聪明不算成熟，也许我像你所说的那样有时候很幼稚。最重要的是，我一直想让你明白。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我都希望和你一起扛。”
【无论是多大的风雨，我都想和你一起承受】


十二
黑色的夜里 最怕忆起你
想让你安心 想让你确定
沈昌珉好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
冬日冰冷的晚风轻轻地拂过，昏暗的小树林里，枯枝落叶沙沙地响。
天色完全变成深蓝，沉沉的盖下来。
金在中侧脸望沈昌珉，黑暗里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我不是女生，你这种甜言蜜语对我不管用。”
沈昌珉站起来，拍拍裤子：“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你不要再插手，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脚步踏在落叶上碎裂的声音。
金在中急急地站起来：“沈昌珉，这不是甜言蜜语。你心里明明明白的。”
沈昌珉只是继续走远。
一刻不停留。
沈昌珉，你绝对不能回头。
身体却止不住的打晃。
金在中站在原地，看沈昌珉从黑暗中，慢慢走向光亮。
他瘦长的身影在小径上慢慢远去。路灯微弱的光亮像碎银片洒在他的身上。
金在中抬起头，弯弯的月牙儿透过树影，安静地待着，不声不响。
“就是说，这些都是金在中安排的？只是为了帮你分担那些责难？”金俊秀听着沈昌珉的话，一惊一乍。
“虽然我对这件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是看得出来，他对你很用心呐。”朴有天伸手按住活蹦乱跳的金俊秀，努努嘴示意他看坐在旁边凳子上的沈昌珉，双手搭着椅背，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样，波澜不兴。
金俊秀的眼神一下子沉稳下来。他从床上乱七八糟的被子中起来，蹲到沈昌珉的面前去：“你是怎么想的。”
“他似乎还另有目的。”沈昌珉继续平淡的说着。
“另有目的？”金俊秀歪着头挠脑瓜，一边冲朴有天使眼色，希望他能拯救一下此刻的气氛。
眼珠咕噜咕噜转了一会儿，朴有天深思道：“难道他想借此打乱真正的幕后黑手的计划？以此逼他现形？”
“我也是这么想的。”沈昌珉转了个姿势，半蹲在椅子上。
金俊秀做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
朴有天和沈昌珉一齐甩给他一个白眼。
金俊秀甩了白眼回去，嬉笑着说：“别想这个了，我们一起出去吃夜宵吧，就当是给有天接风啦。我请客哦~”
朴有天嘟嘴，一脸不乐意：“金俊秀你真小气，就夜宵也当接风啊。”
金俊秀瞪眼：“本大爷难得请客，你不去算了！”伸手大咧咧的搭上沈昌珉的肩膀，“昌珉，走，有人不乐意，我们自己去吃~走~”
沈昌珉笑道：“算了有天哥，俊秀平时都是以能蹭我多少是多少为宗旨，他会请客已经相当不易了，夜宵咱们也能好好地剥削他的~”
朴有天哼哼，半不情愿地跟上来。
“诶，还赌气啊。”沈昌珉一脸好笑地看着对面两个。
“谁跟他赌气啊。我才不跟食物过不去呢，”金俊秀哼哼，大咬了一口泡菜饼。
沈昌珉转过视线看朴有天，对方无奈的摊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
真是一对活冤家。
沈昌珉笑着摇摇头，低头吃东西。
金俊秀干完手里的泡菜饼，又伸手想去拿沈昌珉那边的辣年糕，一双手出现帮他夹了过来。
金俊秀转头，如预料的看到朴有天讨好的笑容。
心里暗笑。
一点也不客气的一口气吃掉年糕，干咳两声：“对了，你怎么会突然跑韩国来了？不是在美国待得好好的么？”
沈昌珉看到朴有天的脸色似乎僵了一下，但是再一眨眼，朴有天的神色又一如往常，便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没什么啊，觉得在美国待得无聊，想你了，所以就过来玩玩嘛。”朴有天吃了一口辣年糕，一脸欣喜，“哇，好吃诶~”
金俊秀趁机白眼：“废话，也不看是谁挑的地点，不像某个白痴，还挑三拣四。”
“有天哥不是韩国人么，没吃过这些么？”
“我是韩国人，不过很小就搬去美国了，所以这些很少吃到的。”
“不要岔开话题，你现在高三了，学业应该也很紧张才对，我才不信你是想我了无聊了就千里迢迢跑过来嘞。”金俊秀一边吃着，一边说。
突然僵了一下，想到了什么。
脸色严肃的放下叉子，转向朴有天：“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因为我的事？”
朴有天打哈哈：“没有啦，你知道我家里很开放的。不过我倒是知道你跟家里人吵架了。”
金俊秀呆了一下，沈昌珉担心地看着他。
温柔的说着：“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不是说了都会一起面对的么？”
愣了愣，金俊秀转过去闷声吃东西。
朴有天搀住金俊秀的肩膀：“放心，会没事的，我在这儿呢。”
金俊秀沉默了一会儿，插了一块年糕塞到朴有天的嘴巴里：“吃东西，话那么多。你再不吃就被对面那死小子吃光啦。”
沈昌珉赶紧低下头猛吃。
朴有天笑了笑，抓住金俊秀的左手，然后开始吃东西。
虽然跟有天见面才一天的时间，可能是因为是同种人的关系，所以心里也没有那么防备。这样短短的时间处下来，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和贴心。
所以才会这么快亲近。
当然，沈昌珉抬头看其乐融融的两人，这跟金俊秀也有关系。
他们会幸福的吧。
这样就好。
“金俊秀，你睡相差得要死，你不准跟我睡。”朴有天抱着枕头一脸认真的对着从浴室里刚刚出来，身上还冒着热气的金俊秀说。
“哼，你一睡觉就蜷成一团，跟沈昌珉一个德性，还会把被子全都抢走。这床这么小，才懒得跟你们挤，”金俊秀从柜子里搬出一套半新的床褥，“我委屈委屈，打地铺。”
朴有天嬉笑着，心里却一阵感动。
“不要被他蒙蔽了，有天哥，俊秀经常一个人打地铺，因为他睡相最差，那个床不够他翻，在地上就很自由。你不用感动。”沈昌珉坐在床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吐槽说。
“呦沈昌珉，平时也没看你这么多话呀，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金俊秀在下面龇牙咧嘴。
沈昌珉从床沿探头，吐舌：“我乐意~”
金俊秀气结。
气氛吵吵闹闹也算融洽，一直到金俊秀关灯。
“晚安。”
“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