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乐下伊人】转 灵珠续 天涯共此时（新修版） 为仙乐

“可恨！”我迅捷无比地收回业已击出的水袖，与左手的那一道一起，化作两道粉芒，向那密不透风的天网直捣而上。
因贯注于其间的灵力过于强盛，只听“轰”地一声巨响，天网焚烧成灰，纷纷扬扬地落下，因有结界护体，并没有一粒沾到我身上。
“没想到花神果真厉害！”紫仙心服口服地看着我，作了一揖，肃然道，“我姐妹二人今日甘拜下风。”
我再向仙乐那边觑去，但见争斗已止，众人正向这方张望。
心下松出一口气，语气也轻快起来：“你二人既已认输，便自动进入那花蕊珠当中与赤仙会和吧。”
“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橙仙又欲动怒，却被紫仙制止，清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坦然笑道：“横竖是躲不过，与其被人硬封，还不如自己识趣一点吧。”
“说得好，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我言辞间，心念一动，适才坠入河水之中的百蕊珠便“哗”地一声腾空而起，带起万千水花，在它身周，五彩华光兀自流转不休。
回到众人歇脚的地方，见他们个个神态自若，青仙已然不见了踪影。
“人呢？”我心下一紧。
天龙嬉笑着摇了摇手中一块做工精巧的壶形玉佩，扬声道：“无道将她收进这里了。”
我见那玉佩通体莹润，紫光灿灿，并非凡物，不由奇道：“这紫玉壶是什么来头？”
天龙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剑仙素来喜欢饮茶，这个自是他炼造而出的，只不过这壶虽是仙家至宝，却也要看施术者的修为，因而，无道使起来比我要厉害得多。”
雨蝶听了，在一旁笑盈盈地道：“你将它赠与无道可好？”
“这可使不得。”天龙忙将紫玉壶收入袖中，“若是被剑仙知道了，可要跟我翻脸。”
“你再让我多看一眼嘛。”天乐嬉闹着抢至天龙身前，拽着他的衣袖摇啊摇的。
“别摇了，我头晕。”可怜的法师想来是从不近女色，一被年轻姑娘缠就头大，以他这种超然的心性能够守候慕莲十八年，也实为一件极难之事。
慕莲啊慕莲，无道虽舍你不要，你却还有天龙。
而我，什么都没有。
在天庭的时候如此，来到这凡界，亦是如此。
在河边留宿一夜，第二日，我们便动身向前方山上进发。
时值破晓，天色微明。进入山林之中的时候，一股凌烈的妖气豁然间扑面而来，瘆得我身旁的天乐悚然一惊。
“大家当心。”天龙提醒道，手中的黄金禅杖握得更加紧了几分。
这山林郁郁葱葱的，估计连正午时分都极难得有阳光透进来。
树与树之间隐隐缭绕着清幽的雾气，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悄悄地四处蔓延。
“这叫什么山啊？”天乐拿手背擦拭了一下额上的汗，皱着眉头道。
天龙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问天见仙乐的步伐有些沉重，向她递过自己的水壶，低声道：“喝口水吧。”
“谢谢。”仙乐的语声平直无波，接过去饮了一口，重又放回问天手里。
原本有些烦躁的天乐见了这一幕，步伐顿时轻松起来，赶至雨蝶身旁，拉着她的手就要讲笑话。
荣狄的脸色沉了沉，终是什么都没说。
一切显得都跟平常无异。
只是忽然破空而来的一声惨叫瞬间牵住了每个人的心。


六、命中不解缘
我们一众人等循声追寻而去，只见在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之下，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年纪的长发男子正被一群猎户打扮的强壮汉子围殴。
他们肆意撕扯着他的头发，重重的拳脚毫不留情地招呼到他孱弱的身子上。
他却是一声不吭，逮着机会还会抓住某只手臂咬上一口，引起一声凄绝的惨呼。
见这情景，问天侠义心肠顿起，遂一步跨上前去，冲那帮猎户吼道：“你们这许多人欺负那一个青年人，算什么本事？”
听这一声断喝，那几个猎户俱都向我们这方望来，一时疏神，竟叫那被殴男子趁机溜出了他们的包围圈。
几人惊呼一声，不约而同地朝那古树根部看去，一时又都眉开眼笑。
但见那里匍匐着一只个子小巧的赤狐，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显得极为精明，只是身周却渐渐渗出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之物来，想是伤得不轻。
逃出的男子此时正蹲在那赤狐身前，颤抖着手去抚摸它头上的毛发。
那小狐狸也不躲闪，任他摆布着。
猎户当中一个最为高大的人狂笑一声，冲那被殴男子冷声道：“小子，今日你是救不了它的，我们还等着它那身皮毛换晚饭钱呢。”
听他这样一说，我再仔细打量了那小狐狸一眼，方才发觉它的毛发极为柔顺，在这深不见光的地方竟也自发透出一丝亮度来。
被殴男子却倔强地看向他们，咬牙道：“今日，我是救定了！”
“你找死！”高大汉子趋前一步，蓄势待发，却被冲出的问天抬手阻住。
“你这长着角的怪物，莫非也想来自寻死路？”那汉子完全不将身形清瘦的问天放在眼里，话音刚落，便一掌击向他的胸胁处。
问天也不躲闪，任他打在身上。
那一击在凡人看来煞是沉重，在他看来，却似乎如微风拂过，不痛不痒。
他的身子甚至没有动一下，面上渐渐凝起一丝微笑来。
“你……”那猎户呆了半晌，惨叫一声，掉头就跑。
“妖怪啊！”其余同党亦是惨呼连连，狼狈不堪地紧跟着去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问天脸上的微笑渐渐转化为苦笑：“我有那么可怕么？”
“一点都不可怕。”天乐第一个冲上前去，亲热地攥住那条半龙的手，“爸爸简直帅呆了！”
“帅还能呆了？”问天皱眉道。
“这是我们那个年代的话，”天乐一脸嬉笑，“就是很帅很帅的意思。”
“原来如此。”问天看起来心情大好。
我走到那蹲在狐前的男子身旁，轻声问道：“为了救这只狐狸，你被一群人打成这样，值得么？”
他头也不抬，毫不犹豫地道：“不知为何，我觉得这小家伙格外亲切，今日便是为了救它而被打死，也是值得的。”
“你叫什么名字？”不知何时，无道居然到了我身旁，冷冰冰地向那男子发问。
我的心不易察觉地猛跳了一下。
那男子依然没有抬头，不咸不淡地答道：“我叫风辽。”
“风辽？”无道沉思片刻，忽地一掌向他击了过去。
他犹自未觉。
眼见着救狐之人就要命丧当场，我终是有些不忍，抬手间，已牢牢抓住了无道出掌之手的腕部，胆怯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你放手！”无道冷眼觑了我一下，厉声喝道。
“他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痛下杀手？”我不解地问道，死撑着不放。
“你可知他二十年前叫什么名字？”无道回头看了雨蝶一眼，目中现出沉痛之色。
“我自是不知。”我的心里竟也是一痛。
“他叫卫辽，是害死雨蝶的凶手之一！”
无道最终没能杀死风辽，因为整片山林忽然狂风大作起来。
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问天就近将天乐揽入怀里保护起来。
无道发疯一样地挣开我的手，冲到雨蝶身前将她紧紧护住。
荣狄几乎自身难保，却还是拼死为仙乐做了盾牌。
天龙惊呼一声：“好重的妖气！”手中禅杖已兀自震荡不已。
我再看向那树根处的一狐一人，他们却仿佛根本没有受到惊扰，飞沙也好，走石也罢，完全近不了他们的身。
难道那叫“风辽”的人，竟是一只道行高深的妖？


七、夺命九弦琴
我们一众人等方才进了那处村落，就见当头一棵大榕树下立着几个人，三男三女，俱都年岁已高，正痴痴地向着进村的小道上张望，眉心都微微蹙着。
仙乐见了不忍，走上前去与他们说话。
“大伯大婶，你们在这里迎风站着作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黄昏时分的风又猛了起来，将她的白裙吹得翩然起舞，竟是美到极处。
那些荒僻村落里的人想是从未想过世间还有如此养眼的人物，一双双昏暗的眸子霎时被点亮了。
其中一个年岁最长的老汉悲戚戚地诉道：“我们的孩子们今日一早去村后那座山上打猎，到这个时辰了，却还不见归来，这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不免叫人心忧。”
“猎户？”不知为何，我当即联想到群殴风辽的那几个壮汉，心里悚然一惊，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只柔声安慰那些长者道：“这月亮才刚刚升起来，再等片刻，想必就会回来了。”
“但愿如此。”他们嘴里虽这样说着，眼中的忧色却更甚了几分。
我隐隐地觉到，那些猎户是不会回来了，重伤了狐王的小女儿，那些狐妖又怎会放过他们？
正自寻思间，忽听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老妇蔼声问道：“几位看样子是来歇脚的路人吧？”
“正是。”荣狄作了一揖，恭声道，“还求觅得个住处。”
青衣老妇一看就是一副面慈心善的样子，当即便热情邀道：“我那房子倒是宽敞得紧，只是内设简陋了些，若是几位不嫌弃，可以现下就去歇歇脚。”
荣狄的脸上漾起温煦的笑意，“那就多谢这位大婶了。”
青衣老妇瞧了同伴们几眼，殷殷地嘱咐道：“一会看我家大庆回了，麻烦转告他一声，叫他快些回家。”
那几人应了，青衣老妇便再不做停留，领着我们去了。
青衣老妇家的房子果然比村里其他人家的要大，她领着我们进了最中间的厅堂。
果然如她所言，室内仅有的陈设便是一张木制的方桌和几条朱漆剥落的凳子。“你们先各自歇着，我去倒茶。”她恭声说了这样一句，便转过一个侧门，不见了踪影。
问天这次终于先了荣狄一步，拉出一条凳子，殷切地扶仙乐在上面坐了，温言道：“如今你失了法力，便与常人无异，一路上，辛苦了。”
仙乐的眼圈一红，心怀愧疚地道：“本就是因了我这事害大家舟车劳顿，我又有什么辛苦的？倒是连累大家了。”
荣狄即刻插道：“快别说这样的话，我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也上前执了仙乐的手，含笑看着她，心想着要缓解一下气氛，便打趣道：“那剑仙若是瞧了你这副模样，定是心疼死了，强力丸还不马上双手奉上？所以说，我们此行并无凶险，你也无须自责。”
“心疼？”问天的眼光霎时向我扫射过来，急道，“剑仙为何要心疼？难道他……”
“暗恋仙乐已久。”我冲他嫣然一笑。
一旁的天龙也忽地笑开去，恍然大悟地道：“原来如此！难怪十八年前我求他修复南越国宝九星轮的时候，刚开始怎么说他都不答应，后来了解到我是因了对慕莲的一番深情，才肯助我的。这个自诩为世间最逍遥之人的剑仙，居然也是有心上人的啊？”
“何止是有，简直是情根深种啊！”我添油加醋地道。
问天和荣狄全都变了脸色。
仙乐却是将我的手紧了紧，嗔道：“又在这里胡说了！”
“是不是胡说，等见了那位俊逸非凡的上仙大人，一切自有定夺。”我冲她眨眨眼，娇笑道。
问天和荣狄的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一旁，天乐的嘴唇动了动，刚待说些什么，又停住了。
我转身看去，但见那个青衣老妇从里间屋里出来了，手里捧了个破旧的木制托盘，上面摆了八只形貌各异的茶杯，都满满地斟了碧绿色的茶水。
“有劳大婶了。”仙乐礼貌地对她作了一揖。
她面上微微一笑，颤巍巍地走到木桌前，将那托盘放下，蔼声道：“这乡下地方没有什么好茶，大家将就着用些吧。”
天乐想是口渴已久，抓起一只纯白色的杯子，将里间的茶水一饮而尽。末了，笑道：“很是甘甜，真好喝。”
雨蝶听她这样一说，忙捧了一只褐色的杯子，奉到无道面前，嬉笑道：“你也喝一杯。”


居然连凤凰公主都出动了！我心叫不妙，回首去看仙乐，房里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只有那床边墙上破出一个大洞来，兀自有呼呼的大风不停地往里灌。
我心下大骇，立时冲廊间四个男人喊道：“仙乐、雨蝶和天乐都被人掳走了！你们在此等着，我去带了她们回来！”话音刚落，也不等他们回答，便疾速冲出了那破洞。
瞬间，屋外的月光洒了我一脸一身。
仙乐身上清新的气息我素来熟悉得紧，现下，便顺了那气息一路追踪下去。
不一会，便出了村子，到得一处密林内。
越是追得久了，我的心里越是纳罕，按理说凤凰公主正与无道、天龙相斗，她手下那帮杂碎应该没有这样好的脚力才对，为何我竟迟迟追之不到？
难道，另有高手？
我心下一凉，足下愈发拼了命般地发力。
再追了数里，方才见前方现出仙乐、雨蝶二人的身影来。
竟是没有旁人。
我心里的凉意更甚，嘴里已喊道：“仙乐、雨蝶，你们快快停下来！”
月光透过枝叶之间的缝隙透进林里来，仙乐想是听到了我的声音，蓦地转过头，一脸凄然。
“你怎么了？”我疑心更甚，不由定睛一看，却见竟是雨蝶在牵引着她向前狂奔，听了我的喊声，那速度不减反增。
雨蝶定然有问题！我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判断，当下再不犹疑，两道水袖迎风抛出，向她二人席卷而去。
“找死！”雨蝶怒斥一声，抛下仙乐，转身来应对我的攻击。
只见她纵身一跃，单足已如蜻蜓点水一般立到我的水袖之上，单手再一招，不知从何处飞来一个长条的物事，乖乖落入她手中。
在月华的映照下，那东西青光大盛，它所散发出来的幽冥之音如万千蛛丝，缕缕不绝。
“九弦琴？”我惊惧交集，声音都微微地有些发颤，“你不是雨蝶，你是腾蛇！”
雨蝶的脸上凝起一丝怪异的微笑，叹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惜颜，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真没看出那青衣老妇就是凤凰公主么？”
我回想起天乐和雨蝶都饮了那老妇的茶水，心里登时透凉一片，厉声问道：“那茶里掺杂了什么东西？”
雨蝶腾出的那只手往那九弦琴的琴弦上一拂，刹那间，一道强劲的声波夹杂着青光向我破空而来。
若是被击中，定然会被重创！我心神一凛，慌忙中撤回水袖，身子急急向旁一侧，那声波便擦着我的耳畔掠了过去，砸到一棵大树上，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那树已整个被炸成无数木屑。
“那茶里……”雨蝶脚下没了水袖立足，翩然一个翻身之后，稳稳落到地上，“加了我的移魂咒。”
“你还是那么狠毒，”我恨得咬牙切齿，“蛇就是蛇！”
“放肆！”她再一拂琴弦，又是一道夹杂着青芒的声波向我袭来，这一次，似乎更为迅捷。
我慌忙在身前祭起五彩仙剑。
那声波撞上仙剑，发出比方才更为震撼的声响，摇得整片林子都震颤不休。
随着那青芒愈来愈盛，仙剑渐渐抵挡不住，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嘴里却仍是急道；“你占用了雨蝶的身子，她的灵魂去哪里了？”
若是雨蝶死了，无道会伤心的吧？
我怎么能让无道伤心？
占用了雨蝶身子的腾蛇狂笑一声，轻蔑地道：“惜颜，你现在连自身都难保了，还有闲心去关心那个小丫头吗？”
我的身体渐渐无法承受那强大的灵力，喉间更是有一股血腥之气直往上窜。
难道，真的要输了么？
腾蛇，果然是一个可怕的对手。
可是，我不能输，我怎么能输？
如果我输了，仙乐怎么办？雨蝶怎么办？还有失踪的天乐怎么办？
“呀——”我竭力激发出自身所有的灵力，“百蕊珠！”
袖间的五彩念珠“嗖”地一声腾到半空当中，五彩光华几乎映亮了整片夜空。
“你想封印我？”腾蛇冷哼一声，连连拂那琴弦，登时，乐声大作，大片青光骤然间将空中的百蕊珠包裹，那五彩仙光竟是连一丝都透不出来。
“我倒要看看，”腾蛇的声音如千年寒冰一般冰冷，“你还能耍出什么伎俩！”
就在我彻底绝望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紧接着，问天从我身旁急掠而过。


只有它闪耀出莹莹的白色光芒。
“原来如此！”我心里一喜，嘴里已是脱口而出。
雨蝶和荣狄听我这一说，不由齐声问道：“原来怎样？”
我含笑看向雨蝶，柔声道：“原来，你和天乐的灵魂都被移到了这九弦琴的琴弦上，腾蛇控制了你的身体，至于天乐的身体，却是不知被谁控制了。适才腾蛇的灵魂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脱离你的身子逃走了，还将这九弦琴遗了下来，因而，你的灵魂才得以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
“原是这样的，”雨蝶扫了仙乐、问天一眼，颇不好意思地问道，“是腾蛇利用我的身体打伤他们的吗？”
“正是。”我说话间，已为问天疗好伤，“不过事情既已过去，你也无须自责。”
“我们现在怎么办？”雨蝶觑了一眼那根闪着白光的琴弦，六神无主地问道。
“先回去同大家会合。”我当机立断。
荣狄背了仙乐，我和雨蝶搀了问天，沿原路返回。腾蛇的九弦琴如今被我抱在怀里，除了那闪着光的琴弦散发出一丝热度，其余地方都似寒冰一样沁凉入骨。
我们回到住处时，凤凰公主已经不知去向，只余无道、天龙二人靠墙坐着，看起来伤得不轻。
“凤凰公主呢？”我心急火燎地问道。
天龙的声音微弱无力：“被我们重创，逃走了。”
“你们怎么样？撑得住么？”我瞟向无道，却见他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雨蝶身上，嘴唇颤了几颤，却没说出话来。
“他比我伤得重，是他……一直都在护着我。”耳畔，天龙的语声似在梦呓。
我忙掏出盛有天泉圣水的瓷瓶。
等到为两人治好伤，仙乐也醒了过来，见自己的双手被荣狄紧紧握着，不由浑身一凛，忙不迭地缩回手去。
荣狄自知失态，面色一红，敛袖道：“方才心焦，所以失礼了，还望见谅。”
仙乐勉强撑起一丝笑意来，微微颔了颔首。
问天伤势过重，经我救治，虽说性命无碍，一时半会却仍是昏昏沉沉，不能全醒。
仙乐见了，难得浮现在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尽，视线往我这边扫了扫，肃声问：“问天怎么了？”
“方才为了救你，被腾蛇重创。”我答得毫不含混。
“腾蛇？”天龙的神色变得异常凝重，“没想到连她也出动了。”旋即，他又似想起什么，一脸疑惑地看向我，“传闻她重列仙班后，求女娲娘娘断了自己的情根，不再被情所困，只一味潜心修炼，如今神力高深莫测，与她交手，你没有受伤？”
“我本也不是她的敌手。”打开这话匣子，我便再也按捺不住，将适才从墙洞追出去之后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众人皆是惊诧不已。
仙乐的目光更是似粘在问天身上了，眸光凄怜，却不由自主透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来。
无道终究撑不住，温柔地执了雨蝶的手，懊恼地道：“都怪我，没有及时阻止你去饮那杯茶水。”
“这又怎么能怪得了你呢？”雨蝶面露窘态，垂目，“原是我自己贪喝。”
只有天龙惦着天乐的事，向我伸手道：“将那九弦琴拿与我看看。”
我也不迟疑，径自捧到他面前。
只见那琴弦上的白光还在兀自流转不休。
天龙的眉头蹙了起来，忧心忡忡地道：“如今凤凰公主逃走了，那腾蛇也不知什么原因去了，天乐的身体现在何处，倒似成了一个不解之谜。”
“逃走并不代表死了，只要我们待在此处，她定会再回来。”我伸手触了触那根闪着白芒的琴弦，但觉融融暖意直沁心头，“我一定会还问天一个完整的天乐！”
凭他今夜拼死保护仙乐，我也要还他一个毫发未损的女儿。
天龙呆了半晌，道：“只是那腾蛇的行径着实古怪了点，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我沉吟片刻，再觑了一眼守在仙乐身旁的荣狄，忽地像是明了了几分，忙冲众人问道：“腾蛇为何要求女娲娘娘为她斩断情根？”
无道、雨蝶的视线登时投到荣狄身上。
荣狄深深看了仙乐一眼，长叹一声，惋惜地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难怪她在看见你的时候会喊心痛。”恍然间，我似乎触到了真相的影子，“可是既已斩断情根，依照常理，她应该会忘了你才对，可为什么……”我脑中不可遏止地浮现出五彩仙剑的影子。


溅满我鲜血的五彩仙剑。
那一刻，它是那样夺目，刺得人眼睛生痛。
“难道是他？”我惊呼出声。唬得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我身上。
真的是他吗？我不自觉地又在心里问了一句……
“从今往后，你就叫惜颜，因为我叫惜涯。”
“这把仙剑送给你，算是你的第一件武器，另外，若是遇到绝境的时候，只要你的血液沾染上它，我就会出现，为你排除万难。”
“你去天庭吧，你是属于那里的。我闲散惯了，不甘于受天条的束缚，所以，只好待在这恋恋红尘之中了。我们……就此别过。”
“我是情仙，情之一物，只在这凡界才多见，所以，我离不开这里，就好像你离不开天庭。”
……
“是谁？”众人的问话打乱了我一瞬间纷扰的思绪。
“情仙惜涯。”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道。
我被逼至绝境的那一刻，他依约出现了，一定是的！
是他为腾蛇缠上了情丝，所以，在看见荣狄的时候，那个女子的心才会那么痛，才会以那样歇斯底里的方式败走。
情之一物，既可以令人怡然抒怀，又可以化为穿肠毒药，成为情仙在瞬间绝杀的武器。
众人听了我的猜测，尽自哗然。
“如此说来，这个情仙倒是挺容易就能寻到的。”无道的语声一如既往的淡漠如掺着冰的水。
“应该是这样的。”我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天龙，“所以，能否找到剑仙，是关键所在。”
“找剑仙的事暂且放一放，”仙乐的声音在我耳畔不远处响起，“现下当务之急，是要夺回天乐的身体。”
问天醒转后，听我们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登时之间腾身而起，“我这就去找那腾蛇、凤凰公主算账，夺回天乐来！”
“说得好听，你知她们现在何处吗？”我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去，他怔了怔，旋即又道：“那也不能在这里干等！”
“谁说干等了？无道、天龙已然出去查探了。”我将手重重拍到他的肩上，“你伤势较重，需留守家中，好好养着。”
“那是我的女儿，我如何坐得住？”他怒极，不容分说地抬手将我的手打落至一旁。
“若是在你身体完好的情况下，我也就放你去了，可是现在你能打得过谁？”我神色一肃，厉声说着，仍是倔强地拦在他身前。
“让开！”他双目通红，看上去那怒火是完全灼了起来。
“不让！”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扬手待打，却听屋外忽地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那声音之轻，就好似风扫上去的。
我心下一凛，连呼吸都屏住了，同时，示意屋里的问天、仙乐、雨蝶三人不要作声。他们微微点了头，我便再不迟疑，蹑手蹑脚地向那紧闭着的大门而去了。
谁知，手还没碰上去，它就“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谁在外面？”我一脚跨出了那高高的门槛，举目四望，却哪里见到半个人影。心里正自纳罕，忽而眼角余光瞟到一处白色的物体，再定睛往那墙根处细看，登时，到抽一口凉气。
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不是一身白裙的天乐，又是何人？
“天乐！”我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那墙根处，伸手触了触她的身子，透凉透凉的，几与死人无异。
此时，问天、仙乐、雨蝶也已夺门而出。
“天乐！”问天的语声颤得厉害，几步抢至我身旁，也将手搭到她身上，想是瘮得不轻，只听他连声惊问道，“她怎么了？她怎么了？”
“九弦琴！”我急喊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接过身后雨蝶捧着的九弦琴，置于天乐身旁。
事有蹊跷，天乐的身体不可能自己跑回来了！
我心里想着，蹲下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弹起，再一次将四围一切仔仔细细扫视了一通。
蛛丝马迹没有寻着，却望见无道从村子东头远远地朝这边走来，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看不出悲喜。
“你可见到了什么可疑之人？”我问话间，已向他奔了过去。
“没有。”他冷冷地答了一声，不再多言。
“你留下来保护大家，我去去就回。”对他交代完这一句，我头也不回地向着东边去了。
昨夜闯进的那片林子位于村子西边，今日，我便偏偏要去东边看看。
直觉告诉我，这样做是有必要的。
从东边出了村子，便是一片杳无人迹的荒原，此时，头顶的日头正烈，晒得人发昏。
我踏着枯黄的野草，走得越久，心里越是焦躁。
可是，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走下去。
似乎前方有着什么重要的人或事，等待着我去探寻。
这样奇怪的感觉，自下凡界后，是从未有过的。
荒原上没有什么遮蔽物，那风刮得愈发起劲，将我一尘不染的五彩仙衣吹得猎猎作响。
然而，我还是听见了掩藏在这响声当中的花开之声。
可以沁入人内心深处的花开之声，正从前方十来丈远的地方袅袅地飘来。
我来不及多想，已翩然而起，眨眼间，那朵几乎被荒草掩埋的君子兰已被我捧在手心，刺目的阳光下，它竭尽所能地吐露着炫目的五彩光华。
这大概是世间最美的一朵君子兰吧。
我轻笑一声，将它举至耳畔——
“惜颜，丁天乐的身体被凤凰公主座下风神所占，昨夜，腾蛇带了仙乐往西而去，风神则是往东。今日，我赠与你的礼物如何？还满意吧？就当是此次重聚的见面礼吧。”
那样熟悉的声音，即便是千世万世之后，又怎么忘得了？
只是，为什么只有声音？难道，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见我一面么？
我怔怔地望向远处的天之尽头，泪水，落得无声无息。
惜涯，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八、暮合空相对
情仙出手，击退了腾蛇，救回了天乐。
我们一行人再不敢在那小村落里多做停留，等虚弱的天乐稍微调息了一下，便再度踏上了征程。
因担心后有追兵，我们几乎是日夜兼程，也不再去陌生人家里投宿，累了困了就在荒郊野地里就地歇脚。
眼见着距离昆仑山越来越近了。
这一日，自晨起差不多行了三十里路，天乐又叫嚷着口渴，打发了问天去附近取水。我也便趁此机会坐于一棵形貌古怪的参天大树下补眠。
这树的枝叶是极盛的，遮天蔽日，树下一片漆黑的影子，凉风阵阵，吹在身上甚是舒爽。
无道与雨蝶也在树下背靠背坐了，荣狄扶着仙乐靠到粗壮的树干上，自己只站在一旁同她说着话，天龙干脆躺倒了最为繁茂的那片树荫里，呼吸均匀，睡得很是香甜。
只有天乐不大安分，先是同雨蝶、无道讨论了半晌，之后又兴致勃勃地冲到荣狄、仙乐那边，笑盈盈地说了会话，再才慢悠悠地荡到我身旁，也席地坐了。
“找我有事？”我的眼睛依然半闭着，漫不经心地问道。
天乐莞尔一笑，颇为神秘地道：“我听他们将遭遇腾蛇、凤凰公主的事都仔细说了。”
“那一战，你是最轻松的，只在九弦琴里睡了一觉，就结束了。”我故意逗她。
“重点不是这个，”她双眼里渗出兴奋的光亮，“重点是我爸爸和仙乐的事。另外，还有你的事。”
“这又与我有何干系？”我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她的面上又浮起一层笑意来，只是这一次，竟透了几分诡异，“那个情仙惜涯，是什么人？”
我的胸口忽然有点闷，郁郁地不想说话。
她没有看出来，见我许久无语，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好大的本事，实在太帅了！可是，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难道，你们是老情人？”
“老情人？”炎炎夏日里，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你在胡说什么啊？我一直只将他视作兄长，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原来如此。”天乐恍然大悟地道，“这就是电视剧里经常演的纯洁的兄妹之情咯。”
“电视剧？”我在漫长的生命里第一次听说这个字眼。
“这个就不要深究了，还是我们那个年代的话。”她摆手道。
“哦。”我淡漠地吐出这个字。
她的热情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絮絮叨叨地又开始问起我与腾蛇之战的情况来。
“要具体的，”她的笑容甚是妩媚，“尤其是我爸爸救仙乐的那一段。”
我无可奈何地叹口气，开始对她娓娓道来。
正要讲到问天救仙乐的时候，耳旁蓦地传来一声愤怒的干咳。
我即刻停了嘴，抬眼看去，原是问天回来了。
这条半龙正恼怒地看着我，将盛满水的水壶往天乐面前一扔，责备道：“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行么？”
“为什么不准提？”天乐仰脸看向他，嘴角不易察觉地沉了沉。
“很简单，”问天答得很是干脆，“当时就算换了是惜颜、雨蝶，我也会拼死去救的。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爸爸！”天乐的眼圈泛红，几欲流下泪来，“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
我转脸看向仙乐，她正怔怔地凝视着问天，那漆黑的眸子里满盛的，不知是悲凉还是落寞。
业已掉头就走的问天，却什么都没看见。
原来，那不能代表任何事情。
是真的么？
是真的么？
我只觉心底泛起一丝苦楚。倘若情仙此时在场就好了，就可以通过他的情丝，了解到问天真实的内心。
之后的几日，情况变得微妙起来。
问天和天乐之间不再有对话，这父女俩闹起别扭来，是谁也劝不住的。
所幸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很久，我们已到得昆仑山脚下。
巍峨的一座圣山，隐藏在缭绕不绝的云雾里，显得清雅而幽僻。
“那个密洞在何处？”我转头看向天龙。
他微一沉吟，沉着地道：“大家跟我来吧。”
昆仑山山路陡峭，普通人类是很难攀爬上去的，于是我携了仙乐，无道背了雨蝶，天龙挽了荣狄，问天刚刚牵了天乐的手，却被她甩开了。
“我不要你帮忙！”她恼怒地看着他，额上还闪着晶亮的汗珠。


这半龙，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我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剑阁之内宽敞明亮，除正中置着闪耀出莹莹碧光的风心鼎外，便空无一物。
剑仙漠风指着那鼎，肃声道：“从今日开始，我将用这神鼎炼制强力丸，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自当炼成。”
“四十九天？”问天面含愠色，“你要将我们留这么久？”
漠风冷哼一声，反问道：“你有意见么？”
“我……”问天刚待发作，却被仙乐阻住了，只见她向漠风盈盈一拜，恭谨地道：“那就有劳上仙了。”
自此以后，我们也就只得安心地守在昆仑剑阁附近，虽说是风餐露宿，却因人多，又是共同经历过磨难的，倒也相处得甚是融洽。
这一日，我一觉醒来，身边居然只余天乐一人。
她坐在距我不远的地方，一双漆黑的眸子里氤氲着飘渺的雾气，看样子，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你怎么了？”我起身问道。
“啊？”她一惊，方才回过神来，“我……适才我看见漠风跟仙乐说了几句话，她就随他去了。”
“那你爸爸呢？”我想都不想地脱口而出。
“他说他去山林里捡柴。”
“荣狄呢？”
“他说他去小溪边取水。”
我“噗”地一下笑出声来，之后，故作神秘地道：“我们也去捡柴、取水，外加看戏吧。”
时间隔得久了点，仙乐途径之处遗留下来的清新气息想是被山风吹散了，我全然感知不到。
领着天乐在山林里转悠了半晌，她有些不耐地看着我，沮丧地道：“你不会是真带我来捡柴的吧？”
“自然不是。”我含笑答道。
“可是走了这么久，也不见他们的影子啊。”她鬓角的碎发被风拂得凌乱不堪。我伸手去边整理边道：“不要急，总能找到的。”
“……”
昆仑山不愧为一处世间罕见的圣地，山中空气清爽，不时还掺杂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雅幽香，直钻进人的灵魂深处去。
又走了不少山路，我们竟然出了林子，到得一个小溪边。
溪水淙淙，清可见底，在这清朗夏日，悠悠地倒映出艳阳的光辉。
在那清溪两侧，更是生长着各类野花，五光十色地铺了一地。
“真漂亮！”天乐轻叹一声。
我忙抬手掩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你朝西边望上一眼。”
她瞟过一眼之后，脸上的神情顿时僵住了，忿忿不平地道：“他们看起来似乎挺要好嘛。”
我微笑着摇摇头，全神贯注地向距我们不过十来丈远的那两人望去。
一个是仙乐，一个是漠风。
如果说仙乐一身白衣似雪若云，那么，剑仙漠风那身蓝色的袍子就恰似那碧蓝的海水、高远的天空了。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起，世间万物见了，只怕都只有汗颜的份了。
二人言谈自若，眼底也都凝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二人的衣袂飘举，不知不觉地纠结在一起。
“他们……”天乐气得咬牙切齿。
“你先别说话，仔细着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对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驯服地点了点头。
仙乐的声音很轻，却还是字字清晰地传进我耳中。
身为神人，耳目比凡人灵敏，也是必然的。
只听仙乐道：“你不去剑阁炼药也没有关系么？”
剑仙爽朗地一笑，声音不大不小，想必天乐也能听得见——
“如果炼药的时候得是我本人坐在旁边看着，你觉得那丹药还炼得出来么？”
“那倒也是，你素来就是个没什么耐性的人。”仙乐毫不留情地批判道。
剑仙的面色平和，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让傀儡在那里看着，有一部分原因的确是为图省事，还有一部分原因却更为重要。”
“是什么？”仙乐沉静如水的眸子里忽地起了一丝波澜。
“虽说天庭中人不会料到你们竟会来到这昆仑山自投罗网，但是，万事却也是说不准的，所以，我这真身必须日日御剑帮你们巡山。”剑仙言辞恳切。
我的心里一暖。
却听仙乐说道：“若是果真遇上天兵，你打算怎么做？”
“自是骗他们离开。”漠风不假思索地答道，旋即，面色一肃，“你又何必岔开话题，不肯正视我之前的问话么？”
他们之前谈过什么话题，我自然是不知道的，也就愈发好奇心起，听得更为专注。


仙乐征了片刻，方才温言道：“答案与在天庭之时你问我的那次一样。”她神情淡然，眸光沉定，落在那漠风面上，却叫他不由自主地将头偏到了一侧。
“为什么？”他的语声里含着深深的隐痛。
“因为，在我漫长的生命里，只爱过一个人，那个人，不是你。”仙乐的语声，一如既往地波澜不兴。
只爱问天么？
真的不可以接受其他的人？
我一时蒙怔，忽地，耳旁，天乐极小声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我勉强勾起一抹笑容，同样小声道：“仙乐说她爱的人只有你的父亲。”
天乐听了，想是心有所感，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此时，剑仙强笑一声，叹道：“到头来，你终是无情，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你的心意。”
“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仙乐的目光落在剑仙的面上，却又不似在看着他，而是穿透了浩如烟海的时空，凝注在令她悸动的那一须臾的容颜上。
剑仙漠风的脸色沉了下去，眸中神采飞扬的波荡逐渐化为一泓死水，“我明白了。只是，最后还有一个请求。”
“什么？”仙乐的神思有些恍惚。
“求拥佳人入怀。”漠风的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空气仿佛凝滞了。直到，从对面林中传来一声暴喝——
“你别做梦了！”
问天的声音。
紧接着，从林中跃出的，却是问天、荣狄两个人。
在轻柔山风的包裹中，二人的神色俱是震怒不已。
剑仙回过头去，轻蔑地觑了他们一眼，不以为意地道：“是你们？你们在那林子里，所为何事？”
“先不论这个！”问天拉了荣狄一起，纵身一跃，便到得漠风身前，铁青着脸道：“你想对仙乐做什么？你这个猥琐的男人！上次我去父亲陵墓的途中被你截住，那个时候你是什么样子的，现在你又是什么样子的？伪装成老精怪很好玩吗？”
“老精怪？”漠风静静地吸了口气，“我看你年纪尚幼，不与你计较，不过，下次说话注意一点。”
“难道我说错了么？”半龙的怒火燃起了就很难灭去，“你那个时候很羞于以真面目示人么？”
剑仙一时怔住了。
良久，他才平静地道：“你想多了，我去凡界的时候，一直都是化身成那个样子。”
“你该不会想说自己是在故意捉弄凡人吧？你的品行还真不怎么样！”问天一路穷追猛打，仿佛想要一口气在仙乐面前揭开漠风虚伪的表皮。
剑仙的脸色终于白了白，之后，悲凉地叹了口气，缓声道：“事情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
“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那日若不是我出手相救，那女子会怎么样，你我心知肚明！”问天说得正气凛然。
仙乐难以置信地看了漠风一眼，这让他的眸光瞬间冷了下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对问天道：“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永远不要乱说话！”
“你想编造一个什么样的真相？”问天冷笑一声，蔑声道。
“既是真相，就不会是编造出来的。你若一味当着白矖的面对我苦苦相逼，那么……”剑仙宽大的袍袖一甩，一颗青光流转的透明珠子便从其间飞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哗”地一声，深深没入那清凌凌的溪水中。
“这些都是被我从脑中抽离出来的惨痛记忆，你们自己慢慢看吧。”他抛下这么一句，转身拂袖而去。
徒留下那映着艳阳光辉的溪面波光潋滟，渐渐呈现出碎裂的影像，过得片刻，那影像越来越完整，直到再不见一道波纹。
出现在那溪面上的，是一个少女凄婉而单薄的身影。
她斜倚在一根涂有朱漆的廊柱上，也不知面朝何处，哀期的眼神几乎是“望穿秋水”这四个字最真实的写照。
她在盼着什么人吧？
只是，那个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旋即，平静的水面再起涟漪，等到再度恢复平静的时候，上面的廊柱、少女已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广的殿宇。
女娲与剑仙漠风相对而立。
“你可知，已是第五个凡界女子因你郁郁而终了。”女娲掩饰不住的焦虑之色溢于言表。
“第五个？”漠风狠狠咬了一下下唇，“难道之前还有？”
“唉——”她深深叹了口气，“你不欲害人，那几个如花性命却是因你而殒灭。”


“我……我只要看到他幸福的样子，就已经很开心了，加快脚步并不是在逃跑，而是，我并不想带给他困扰。”我抬首看向被枝叶遮去大半的碧蓝色的天空，在那里，惜涯急速离去的身影隐隐若现。
“惜颜，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好了，再见。”
说是再见，自那以后，却再未见过。
一时间，我怔怔地出了神。
午饭的时间一到，众人都自觉回到了昆仑剑阁旁边的空地上。
仙乐、荣狄的神色如常，问天却是一脸的不忿，想是适才得受那二人的“开解”，心里窝着一团无名之火，原也是他的错，便不好发作。
无道、雨蝶看起来都是一脸怡然自得的模样，颇叫人羡慕。
天乐忙不迭地凑到问天身旁，笑道：“老爸，怎么了？”
“没怎么，吃饭！”他眉毛一挑，冷冰冰地道。
她吐了吐舌头，偷觑我一眼。
我忙垂下眼睑，假装没看见。
就在我们七人默默就餐的当口，漠风回来了，依然是御剑而行，湛蓝色的袍子，片尘不染。
只是这一次，在他身后，静静躺着一个女子，一身红衣，娇艳若血。
剑仙落到我们面前，长袍随风翻涌，飘然出尘。
那红衣女子被他安置在地上侧身躺着，比阳光还要明艳的脸庞映入我们一众人等的眼帘。
正是那偷了漠风玉佩的少女。
“她怎么了？”我放下手里的野果，迎上前去。
漠风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对我深深一揖，恭声道：“她是守护凡界剑仙庙的巫女，伤重不愈，奄奄一息，还望上仙施救。”
“怎么就受伤了？”我惋惜地看了那少女一眼，她紧闭双目，对身周一切浑然不觉。
“本仙适才巡山的时候，见她躺在一处断崖之下，想是攀爬的过程中不慎坠落的。”漠风的语声平直，只是不知心里是否已是波澜壮阔。
“所幸她穿的是大红色的衣服，不然，也就不会那么醒目，而被你发现了。”我悠然叹了一句，上前去检查那少女的伤势。
果然如剑仙所言，只剩了最后一口气。
“我的天泉圣水！”我哀叹一声，将手缓缓探入袖中。
直到暮色四合的时候，明艳少女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悠悠醒转。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缓慢地逐一扫过，最后，粘到了剑仙漠风的脸上，“是你……咳咳，”她拿袖掩了嘴，“救了我？”
“是惜颜。”漠风淡然道，伸手指向我。
少女熠熠生辉的眸子瞬息黯淡了下去，末了，勉强冲我挤出一丝笑意，“谢谢你，你叫惜颜？”
“嗯，花神惜颜。”我冲她粲然一笑，“你叫什么？”
“芊殇。”她简洁地答了，忽而疑道，“这昆仑山上，为何会有你们这许多人？”
我刚待开口，剑仙却抢先叱道：“才刚好了，哪来这么多的问题？赶紧歇着养伤，等完全痊愈了，我送你下山。”
芊殇乖顺地缄默了。当晚，我们再找她说话，她只是但笑不语。
芊殇的伤没几日就好了。在这期间，无道和雨蝶仍是喜欢避开众人，享受两人独处的时光。
剑仙时不时地会来找仙乐说说话，每每这个时候，问天、荣狄和芊殇就会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俩。
虽说我和天乐也会盯着，但是心境大为不同，我们只当是在欣赏世间绝佳的风景，别无它意。
芊殇的伤势完全痊愈的时候，剑仙像是忘了要求她下山的那通训斥，仍是经常不露声色地来找仙乐说话，对明艳的红衣少女，却是视而不见。
就在众人以为剑仙已然默许芊殇留在昆仑山上的时候，一个残阳似血的黄昏，他却不容分说地走到她面前，用一种淡漠的口吻道：“你的伤既已痊愈，就走吧。”
“为什么？”她绝望地看着他，我甚至听见了她心碎的声音，“为什么我不能留下来？”
“因为，”他眸光冷凝，不带丝毫热度，“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我爱的是谁，你心知肚明。”
“好，”她凄然一笑，“很好！”
那一刻，我在她墨色的眼眸中，看到了火红的恨意。
她跌跌撞撞地离去了，没有回一次首。
等到她的身影完全被山林掩没，剑仙漠风才缓缓看向仙乐，面无表情地道：“你们也走吧，不过，要从另一个方向。”
谁也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强力丸没有到手，我们不会走。”我沉定地看着他，语声肃然。
“我将它给了你便是。”他微微一笑，从袖间取出一物来，仿若白玉雕琢而成的两根手指稳稳夹着的，赫然是一颗赤光大盛的药丸。
那样炫目的光芒，一时间刺得人睁不开眼。
“不是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炼成么？”仙乐疑道，忽地，山风大作，将她洁白胜雪的衣裙吹得呜呜作响，“这才三七二十一天，为何它就横空出世了？”
“因为，”漠风眷恋地看了仙乐一眼，“本就只需要二十一天。当初声称要四十九天，只是为了与你多呆上一些时日。”
“可是，此时你又为何要告诉我们真相？”仙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仍是不解，眉心不自觉间微微地蹙了起来。
“因为芊殇下山了。”漠风的神色一黯，“她这个人，表面看来毫无恶意，心性却最为可怖。只要是她想得到的东西，就算是不择手段，她也一定要到手。”
“你指的是？”仙乐望向芊殇下山的方向，神情怅然。
“因为我，她对你生了恨意，她一定会向天庭告发你们，所以，这个地方，你们是待不下去了。”漠风的语声平直无波。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问这话的时候，仙乐面含忧色。
漠风的面上忽地就现出一抹粲然的笑容来，“芊殇如论如何都不会害我，这一点，你们无需挂心。”
他的话，我并不全信。
既然明明熟悉芊殇的心性，他又为何要刻意赶她下山？
这种引火自焚的做法，睿智如他，又怎会不慎做出？
只是，时间紧迫，我已来不及多想。
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快逼出情仙！
我们一行七人与剑仙告别后，即刻向昆仑山脚迤逦而行。
行出不过半里地，仙乐终是不忍，驻足，转身，向那高处放眼望去，渐渐的，毫无表情的面上，一丝清浅的笑意氤氲而生。
我循着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与一人目光交接，那人傲然站立在高处，衣袂飘举，片尘不染，与我对视的那一刻，他的眼神仿佛在说：“白矖就托付给你了。”
我正讶于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他的目光重又落回仙乐身上，双唇轻微地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仙乐和漠风，他们二人，在这离别的时刻，站在暮色四合的天地间，犹自空对着，寂然无声。


不是我写的，是转的别人的完结文，最近有点事，明天继续

汗，对不住，昨天太累了，就睡着了，马上补上

问天的脸色蓦地就沉了下去，“你就快快施法吧，何必说这许多没用的话？”
惜涯也不生气，只从袖间取出我适才交与他的强力丸，转身递到仙乐手里，“吞下它，我们这就开始了。”
当仙乐被万千情丝包裹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流淌出痛苦的神色，问天和荣狄同时趋前一步，却被我和无道抬手阻住了，“稍安勿躁。”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叱道，末了，对视一眼，他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开，我的神色却稍稍有些恍惚起来。
在惜涯施法的过程中，他束在脑后的长发随着宽大的青袍一起飘曳，如浪如云，翻涌不绝。
裹住仙乐的透明情丝忽地就绽放出璀璨的银光，齐齐投射到洞顶。
在那里，逐渐凝出淡淡的影像。
就在我们一声惊呼过后，那影像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直到清晰得恍若真的是透过时空漂浮在眼前的情境。
那里，有一条纯白色的小龙。
它缓缓飞行在湛蓝色的天幕下，神态悠然，傲视身下万物。
直到，在那浑黄一片的土地上，出现了几个以叶覆体的人类，他们的形貌看起来极是粗犷，手中俱都握着弓箭。
“我们比试比试，看谁能将它射下来。”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男子指着小龙对同伴们道。
“好啊好啊！”那一伙盗匪一样的家伙纷纷举弓表示赞同。
于是，挽弓，搭箭，“嗖嗖”几声过后，终是有一箭正中它的尾部。那一箭贯得极深，它在空中翻转不休，完全丧失了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精疲力竭，它长呤一声，向地面坠去。
就那样直直砸到昏黄的土地上，溅起漫天烟尘。
它痛得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孩童走了过来，尽管也是以叶覆体，形貌却比方才那几个人要清爽得多，甚至可以与问天媲美。
怎么好端端的就联想到问天？我心里“咯噔”一下，匆忙间撤回投向洞顶的目光，落到问天清俊的脸上。
他还在仰首望着那清晰的影像，平静的眼波里骤然翻腾起惊涛骇浪。
“那孩子为何跟我小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口中喃喃。我忽然像是明白到什么，向仙乐看了过去。
她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面露痛苦之色。
“她怎么了？”我放心不下，惴惴不安地向情仙发问。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他竭力吐出这样一句话。
“你怎么……”我想了想，刚要脱口的话又收了回来，再次向上望去，与问天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童已经拿草药为小白龙敷好了伤口。
“你怎么受伤了？”他呆呆地看着它，眼睛忽闪忽闪的。
它龙头一偏，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生我的气么？”他有些着急，忙摆手道，“不是我伤你的。”
它仍是不愿意看他一眼，龙头高昂。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这就走。”他终究有些恼了，霍地站起身，作势要走。
它浅吟一声，龙尾一甩，生生打到他腿肚上，他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你！”他回头狠狠地瞪它。
它对他仍是不理不睬，只是这一次，一双晶亮的龙眼对上了他的眼。
那里面所充斥的，是深深的落寞。
他心头一跳，艰难地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你是不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为什么要逃？是因为寂寞吗？我听娘亲说，白色小龙和青色小蛇是女娲娘娘的宠物。整天只对着女娲娘娘和那条蛇，很无趣吧？”
它龙头微点，缓缓向他靠近。
“你想跟我一起玩吗？”他似乎猜到了它的心思，大喜，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两条细缝，“横竖我也没什么事做，正闲得无聊，就带你去我的秘密园地看看吧，听娘亲说，它叫天池湖畔。”
它龙头点得更厉害了，龙尾得意忘形地甩来甩去，一不小心砸到地上，伤口处痛得钻心。它尖利地长吟一声，目中渗出泪来。
“你真调皮，这下可好，伤口裂得更开了。”他嗔怪地道，也跟着眼圈一红，“我再去帮你采些草药来，你只管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走开哦。”
我在心里浅笑一声，看向身旁的问天，猛然间，只见他唇角一沉，眸中现出几点泪光来。
“怎么了？”我低声问道。


他恍若未闻，只直着眼盯着那洞顶的影像，怔怔地出神。
我承认适才抬首抬得久了，脖子有些酸痛，却到底没能控制住疯长的好奇心，咬牙，又一次仰起头。
那影像不知什么时候转到南越古墓里，一身白衣的仙乐端坐于简陋的石床上，在她身前，摆着一张几案，置于那案上的，是一只通体渗出幽碧色光芒的玉瓶。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镇妖瓶？终于得见其庐山真面目了，我心里一喜，然而瞬间又是一沉，因为，忽然有一只手探过去，紧紧攥住了它。
之后，那只手的主人拔腿就是一通狂奔。
终于现出他的脸来，这一次，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成年后的问天。
死半龙，居然龌龊到去偷镇妖瓶！我在心里不齿了一番，就见仙乐紧闭的双眼蓦地一睁，厉声喝道：“何人敢偷取镇妖瓶？”
她追了他三天三夜。
最后，她夺回了镇妖瓶，却将心输给了他。
他们相偎在天池湖畔，约定要一起归隐山林。
原来，仙乐之前在凡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难怪，她忘不了问天。
若换作是我，也定然是忘不了的吧？
一念及此，我脑中又现出无道冰冷的影子，下意识地向他看去，却见他正看着问天，眉心微锁，眼波里不易察觉地流淌出一丝哀怜之意。
他是在心疼弟弟么？
原来，在他冰冷的外表下，也有一颗平常人的心。
我正自感叹间，却听天乐忽地失声叫道：“情仙怎么了？”
惜涯？我心里一紧，直直向他望过去，但见他高大的身躯不知在何时已萎顿下去，浑身犹自颤个不停。
我想喊他的名字，喉咙却被哽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得勉力纵身一跃，到得他身旁，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触上之后，只觉冰凉透骨，更甚的是，一个大男人的腕，居然跟女子的一样细！
我平生第一次理解到，什么叫“皮包骨头”。
我努力地想要拽起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跌坐在地上的身子还在战栗着，宛若被寒风包裹的树叶。
我的眼泪早已似那决堤之水。
“惜涯！”终于喊出声来，我紧紧地抱住了他。
好瘦！我从来就不知道，他是这样的瘦。
一直以来，他都喜欢穿着宽大的袍子，给人一种他很高大的错觉。
现如今，那个“高大”的男人被我紧紧搂在怀里，奄奄一息。
“惜涯，为什么会这样？”我艰难地问道，泪水无休无止地流着，将他的前襟打得透湿。
他勉强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颤声道：“白矖的神力过于……强横，通过与我相连的情丝冲破了我事先在身周设下的……结界。”
原来问题出在仙乐身上，她为什么要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白矖的错……在恢复神力的……那一刹那，她根本就……控制不了。”
“为什么不早说？”我狠狠咬了一下下唇，一股腥甜之气扑鼻而来，“你事先就应该知道白矖的神力强过你，不是吗？”
“知道，”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可是……我必须助她恢复神力，因为，这是……你所希望的……”他的眼睛无声无息地阖了起来。
“不要！不要！”我连呼两声，偏头向众人看去，急道，“天泉圣水现在在谁的身上？”
天乐最先回过神来，一脸焦虑地道：“情仙为了给你疗伤，已经用完了！”
怎么会？没有了灵药，拿什么来拯救惜涯？
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惜颜，别急，”仙乐的声音从我耳畔传来，“我这里有漠风赠的一颗还魂丹，正好可以解这燃眉之急。”
服下还魂丹后，惜涯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我感激地看向一旁的仙乐，哑着嗓子道：“这次多亏你了！”
“是漠风，”她的神色如常，“他在交给我这颗还魂丹的时候，我本是不想收的，只是他强调了一句日后自有大的用途，我才勉强接受了他的恩惠。”
“没想到他竟能料事如神。”我话音犹未落尽，就见惜涯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心中倏然间一喜，即刻唤道：“惜涯，你醒醒！”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迷离，“我……不是死了么？”


“快别说这样的话，”我颊上的泪痕还没干，脸上已露出几分笑意，“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死。”
惜涯的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问天打断了——
“你为仙乐恢复神力的时候，那洞顶所显现出的第一个影像是怎么回事？那条小白龙自是仙乐没错，可是那个小孩是谁？”
惜涯叹了口气，答非所问地道：“你可知情丝为何可以助白矖恢复神力？”
“你那些伎俩，我自是不知。”问天想也不想地道。
“情之一物，可以激发人无穷的力量啊。”惜涯一时感慨万千，“那些情丝折射而出的，是白矖尚为龙身和化身为人后的两段情缘的伊始，巧合的是，也可以将它看做一段，因为，救小白龙的孩童，就是问天——你的前世。”
“我的前世？”问天一时怔住了，半晌无语。
“不管你怎样逃避，”惜涯死死盯住那条半龙的双眼，似乎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事实是不可改变的，你和白矖爱来爱去，却自始至终，都是爱的同一个灵魂。”
“你知道瑶瑶的事？”问天一惊，警觉地看向惜涯。
“方才用情丝缠住白矖的时候，我已了解了有关她的所有情事，包括她的转世丁瑶。”惜涯说着，唇角忽地现出一抹微笑来，扭头看向仙乐，“而且，此时的白矖，已经恢复了身为仙乐时的所有记忆吧？”
“是的。”仙乐微微颔首，语气不温不火，脸上表情不悲不喜，“该记起的，不该记起的，都记起了。”
“那就好。”惜涯说话间，身子动了动，挣扎着站了起来，我也随之起身，与他并立。
他的身形还是那么高挑，我必须仰起头才能看见他黑白分明的面部。
“现如今……”他犹疑片刻，终究说道，“白矖的神力已然恢复，你们打算去往何处？”
众人一时默然。
我想了半晌，方道：“天龙法师一路为我们护法，劳累不堪，此时也不知有否抵达南越王宫。横竖我和仙乐也没什么别的去处，我二人就去南越王宫瞧瞧那对新婚夫妇吧。”
仙乐在一旁点头不语。
荣狄见状，即刻表态道：“我是南越前任国君，除了那里，也是没什么地方好去的。”
“你便与我们同往吧。”我含笑向他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焦虑之色瞬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霁然一喜。
天乐的脸色眼见着就阴了下来，赶忙扯了扯问天的衣襟，大声道：“慕莲、天龙大婚，我们还没好好地为他们庆祝呢。”
“这倒也是，”问天佯装着眉头一皱，叹道，“我们若是不去为他们补上，也太不够意思了。”
“如此说来，你也想与我同行咯？”我似笑非笑地觑了半龙一眼，他的面色当即一红，狡辩道：“我只是说要带天乐去一趟南越王宫，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想与你同往的？”
“你们也别再起争执了，”仙乐见我还想说些什么，即刻插口道，“既然目的地一致，同行也未为不可，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二人呢？”她扭头看向无道和雨蝶。
无道不假思索地道：“如今你已恢复神力，沿途也就不需要我来庇护。几位，”他抬手抱拳，“就此别过了。”
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分别的这一刻，终于还是到了么？
我的目光凝注在龙族殿下的脸上，心中哀恸，语声也就微微地有些发颤：“告辞。”
他与我对视片刻，眸中的波光流转不定，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化为一句：“惜颜，你对雨蝶好，我是知道的，这段时日，谢谢你了。”
雨蝶，永远都是他面对我时，无法规避的一个名字。
我凄然一笑，满心苦水末了只化作一句：“不用谢，日后，望君珍重。”
该放手的时候，即便是痛彻心扉，也要放的吧？爱上他之后，我一直都喜欢揣测一个问题——当初，他先遇见的若是我，而不是雨蝶，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只是如今，这个问题已经无需揣测。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遇见了就是遇见了，没遇见就是没遇见，任何人力神力，都无可逆转。
情丝早相牵，天缘不可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