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乐下伊人】转 灵珠续 天涯共此时（新修版） 为仙乐

问天的脸色蓦地就沉了下去，“你就快快施法吧，何必说这许多没用的话？”
惜涯也不生气，只从袖间取出我适才交与他的强力丸，转身递到仙乐手里，“吞下它，我们这就开始了。”
当仙乐被万千情丝包裹的时候，脸上不自觉流淌出痛苦的神色，问天和荣狄同时趋前一步，却被我和无道抬手阻住了，“稍安勿躁。”我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叱道，末了，对视一眼，他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开，我的神色却稍稍有些恍惚起来。
在惜涯施法的过程中，他束在脑后的长发随着宽大的青袍一起飘曳，如浪如云，翻涌不绝。
裹住仙乐的透明情丝忽地就绽放出璀璨的银光，齐齐投射到洞顶。
在那里，逐渐凝出淡淡的影像。
就在我们一声惊呼过后，那影像越来越深，越来越深，直到清晰得恍若真的是透过时空漂浮在眼前的情境。
那里，有一条纯白色的小龙。
它缓缓飞行在湛蓝色的天幕下，神态悠然，傲视身下万物。
直到，在那浑黄一片的土地上，出现了几个以叶覆体的人类，他们的形貌看起来极是粗犷，手中俱都握着弓箭。
“我们比试比试，看谁能将它射下来。”其中，一个年纪最轻的男子指着小龙对同伴们道。
“好啊好啊！”那一伙盗匪一样的家伙纷纷举弓表示赞同。
于是，挽弓，搭箭，“嗖嗖”几声过后，终是有一箭正中它的尾部。那一箭贯得极深，它在空中翻转不休，完全丧失了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精疲力竭，它长呤一声，向地面坠去。
就那样直直砸到昏黄的土地上，溅起漫天烟尘。
它痛得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孩童走了过来，尽管也是以叶覆体，形貌却比方才那几个人要清爽得多，甚至可以与问天媲美。
怎么好端端的就联想到问天？我心里“咯噔”一下，匆忙间撤回投向洞顶的目光，落到问天清俊的脸上。
他还在仰首望着那清晰的影像，平静的眼波里骤然翻腾起惊涛骇浪。
“那孩子为何跟我小的时候一模一样？”他口中喃喃。我忽然像是明白到什么，向仙乐看了过去。
她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面露痛苦之色。
“她怎么了？”我放心不下，惴惴不安地向情仙发问。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他竭力吐出这样一句话。
“你怎么……”我想了想，刚要脱口的话又收了回来，再次向上望去，与问天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孩童已经拿草药为小白龙敷好了伤口。
“你怎么受伤了？”他呆呆地看着它，眼睛忽闪忽闪的。
它龙头一偏，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生我的气么？”他有些着急，忙摆手道，“不是我伤你的。”
它仍是不愿意看他一眼，龙头高昂。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这就走。”他终究有些恼了，霍地站起身，作势要走。
它浅吟一声，龙尾一甩，生生打到他腿肚上，他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你！”他回头狠狠地瞪它。
它对他仍是不理不睬，只是这一次，一双晶亮的龙眼对上了他的眼。
那里面所充斥的，是深深的落寞。
他心头一跳，艰难地站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尘土，“你是不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为什么要逃？是因为寂寞吗？我听娘亲说，白色小龙和青色小蛇是女娲娘娘的宠物。整天只对着女娲娘娘和那条蛇，很无趣吧？”
它龙头微点，缓缓向他靠近。
“你想跟我一起玩吗？”他似乎猜到了它的心思，大喜，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两条细缝，“横竖我也没什么事做，正闲得无聊，就带你去我的秘密园地看看吧，听娘亲说，它叫天池湖畔。”
它龙头点得更厉害了，龙尾得意忘形地甩来甩去，一不小心砸到地上，伤口处痛得钻心。它尖利地长吟一声，目中渗出泪来。
“你真调皮，这下可好，伤口裂得更开了。”他嗔怪地道，也跟着眼圈一红，“我再去帮你采些草药来，你只管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走开哦。”
我在心里浅笑一声，看向身旁的问天，猛然间，只见他唇角一沉，眸中现出几点泪光来。
“怎么了？”我低声问道。


他恍若未闻，只直着眼盯着那洞顶的影像，怔怔地出神。
我承认适才抬首抬得久了，脖子有些酸痛，却到底没能控制住疯长的好奇心，咬牙，又一次仰起头。
那影像不知什么时候转到南越古墓里，一身白衣的仙乐端坐于简陋的石床上，在她身前，摆着一张几案，置于那案上的，是一只通体渗出幽碧色光芒的玉瓶。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镇妖瓶？终于得见其庐山真面目了，我心里一喜，然而瞬间又是一沉，因为，忽然有一只手探过去，紧紧攥住了它。
之后，那只手的主人拔腿就是一通狂奔。
终于现出他的脸来，这一次，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成年后的问天。
死半龙，居然龌龊到去偷镇妖瓶！我在心里不齿了一番，就见仙乐紧闭的双眼蓦地一睁，厉声喝道：“何人敢偷取镇妖瓶？”
她追了他三天三夜。
最后，她夺回了镇妖瓶，却将心输给了他。
他们相偎在天池湖畔，约定要一起归隐山林。
原来，仙乐之前在凡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难怪，她忘不了问天。
若换作是我，也定然是忘不了的吧？
一念及此，我脑中又现出无道冰冷的影子，下意识地向他看去，却见他正看着问天，眉心微锁，眼波里不易察觉地流淌出一丝哀怜之意。
他是在心疼弟弟么？
原来，在他冰冷的外表下，也有一颗平常人的心。
我正自感叹间，却听天乐忽地失声叫道：“情仙怎么了？”
惜涯？我心里一紧，直直向他望过去，但见他高大的身躯不知在何时已萎顿下去，浑身犹自颤个不停。
我想喊他的名字，喉咙却被哽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得勉力纵身一跃，到得他身旁，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触上之后，只觉冰凉透骨，更甚的是，一个大男人的腕，居然跟女子的一样细！
我平生第一次理解到，什么叫“皮包骨头”。
我努力地想要拽起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跌坐在地上的身子还在战栗着，宛若被寒风包裹的树叶。
我的眼泪早已似那决堤之水。
“惜涯！”终于喊出声来，我紧紧地抱住了他。
好瘦！我从来就不知道，他是这样的瘦。
一直以来，他都喜欢穿着宽大的袍子，给人一种他很高大的错觉。
现如今，那个“高大”的男人被我紧紧搂在怀里，奄奄一息。
“惜涯，为什么会这样？”我艰难地问道，泪水无休无止地流着，将他的前襟打得透湿。
他勉强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颤声道：“白矖的神力过于……强横，通过与我相连的情丝冲破了我事先在身周设下的……结界。”
原来问题出在仙乐身上，她为什么要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是白矖的错……在恢复神力的……那一刹那，她根本就……控制不了。”
“为什么不早说？”我狠狠咬了一下下唇，一股腥甜之气扑鼻而来，“你事先就应该知道白矖的神力强过你，不是吗？”
“知道，”他的声音细若蚊蝇，“可是……我必须助她恢复神力，因为，这是……你所希望的……”他的眼睛无声无息地阖了起来。
“不要！不要！”我连呼两声，偏头向众人看去，急道，“天泉圣水现在在谁的身上？”
天乐最先回过神来，一脸焦虑地道：“情仙为了给你疗伤，已经用完了！”
怎么会？没有了灵药，拿什么来拯救惜涯？
我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惜颜，别急，”仙乐的声音从我耳畔传来，“我这里有漠风赠的一颗还魂丹，正好可以解这燃眉之急。”
服下还魂丹后，惜涯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我感激地看向一旁的仙乐，哑着嗓子道：“这次多亏你了！”
“是漠风，”她的神色如常，“他在交给我这颗还魂丹的时候，我本是不想收的，只是他强调了一句日后自有大的用途，我才勉强接受了他的恩惠。”
“没想到他竟能料事如神。”我话音犹未落尽，就见惜涯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心中倏然间一喜，即刻唤道：“惜涯，你醒醒！”
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迷离，“我……不是死了么？”


“快别说这样的话，”我颊上的泪痕还没干，脸上已露出几分笑意，“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死。”
惜涯的嘴唇动了动，刚要说些什么，却被问天打断了——
“你为仙乐恢复神力的时候，那洞顶所显现出的第一个影像是怎么回事？那条小白龙自是仙乐没错，可是那个小孩是谁？”
惜涯叹了口气，答非所问地道：“你可知情丝为何可以助白矖恢复神力？”
“你那些伎俩，我自是不知。”问天想也不想地道。
“情之一物，可以激发人无穷的力量啊。”惜涯一时感慨万千，“那些情丝折射而出的，是白矖尚为龙身和化身为人后的两段情缘的伊始，巧合的是，也可以将它看做一段，因为，救小白龙的孩童，就是问天——你的前世。”
“我的前世？”问天一时怔住了，半晌无语。
“不管你怎样逃避，”惜涯死死盯住那条半龙的双眼，似乎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事实是不可改变的，你和白矖爱来爱去，却自始至终，都是爱的同一个灵魂。”
“你知道瑶瑶的事？”问天一惊，警觉地看向惜涯。
“方才用情丝缠住白矖的时候，我已了解了有关她的所有情事，包括她的转世丁瑶。”惜涯说着，唇角忽地现出一抹微笑来，扭头看向仙乐，“而且，此时的白矖，已经恢复了身为仙乐时的所有记忆吧？”
“是的。”仙乐微微颔首，语气不温不火，脸上表情不悲不喜，“该记起的，不该记起的，都记起了。”
“那就好。”惜涯说话间，身子动了动，挣扎着站了起来，我也随之起身，与他并立。
他的身形还是那么高挑，我必须仰起头才能看见他黑白分明的面部。
“现如今……”他犹疑片刻，终究说道，“白矖的神力已然恢复，你们打算去往何处？”
众人一时默然。
我想了半晌，方道：“天龙法师一路为我们护法，劳累不堪，此时也不知有否抵达南越王宫。横竖我和仙乐也没什么别的去处，我二人就去南越王宫瞧瞧那对新婚夫妇吧。”
仙乐在一旁点头不语。
荣狄见状，即刻表态道：“我是南越前任国君，除了那里，也是没什么地方好去的。”
“你便与我们同往吧。”我含笑向他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焦虑之色瞬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霁然一喜。
天乐的脸色眼见着就阴了下来，赶忙扯了扯问天的衣襟，大声道：“慕莲、天龙大婚，我们还没好好地为他们庆祝呢。”
“这倒也是，”问天佯装着眉头一皱，叹道，“我们若是不去为他们补上，也太不够意思了。”
“如此说来，你也想与我同行咯？”我似笑非笑地觑了半龙一眼，他的面色当即一红，狡辩道：“我只是说要带天乐去一趟南越王宫，你哪只耳朵听见我想与你同往的？”
“你们也别再起争执了，”仙乐见我还想说些什么，即刻插口道，“既然目的地一致，同行也未为不可，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二人呢？”她扭头看向无道和雨蝶。
无道不假思索地道：“如今你已恢复神力，沿途也就不需要我来庇护。几位，”他抬手抱拳，“就此别过了。”
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分别的这一刻，终于还是到了么？
我的目光凝注在龙族殿下的脸上，心中哀恸，语声也就微微地有些发颤：“告辞。”
他与我对视片刻，眸中的波光流转不定，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化为一句：“惜颜，你对雨蝶好，我是知道的，这段时日，谢谢你了。”
雨蝶，永远都是他面对我时，无法规避的一个名字。
我凄然一笑，满心苦水末了只化作一句：“不用谢，日后，望君珍重。”
该放手的时候，即便是痛彻心扉，也要放的吧？爱上他之后，我一直都喜欢揣测一个问题——当初，他先遇见的若是我，而不是雨蝶，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只是如今，这个问题已经无需揣测。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遇见了就是遇见了，没遇见就是没遇见，任何人力神力，都无可逆转。
情丝早相牵，天缘不可逆。


十、庙空邪魅生
青水河畔，问情涯上，繁花似锦，如梦如幻。
我举目向那延绵不绝的深碧色河水望去，但觉碧波万顷，如硕大的光晕流转的翡翠玉石，美不胜收。
“他走了，你怎么连他的背影都不望上一眼？”耳畔，天乐闷声问道。
我俯身拾起一块石子，蓦地朝那河中心投去，荡起一圈圈晃荡不休的涟漪。“该走的总是要走，与其巴巴地盯着他的背影，还不如也转身，留给他一个洒脱的背影。”
“你真的可以做到？”她犹自不信。
“我相信我可以。”坦然地展颜一笑，偏头，当先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天乐，而是一双带有几分湿气的温润眼眸，一如许多许多年以前。
一时间，我怔在当场。
“你怎么了？”天乐的声音顿了顿，“哈，原来是在盯着情仙发呆呢。”
惜涯向我走过来，步伐很慢，宽大的青袍随风飘曳不息。
“路上要当心。”他的眼睛慢慢弯起。
别离之时当有的千愁万绪在我心中逐渐滋生，咬牙道：“你当真不愿与我们同行？”
“我不去了。”他的笑容被阳光映照着，无论是与常人无异的那一边脸，还是黑如墨玉的那一边，都熠熠生辉。
我心中一悲，哽咽道：“那，如果五彩仙剑上溅了我的血，就算当时我没有遇到危险，你也要出现在我面前，好不好？”
他迟疑片刻，声音低了下去：“我可能做不到。”
“为什么？”我语声萧然，“还是不肯说么？”
“我不能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痛苦的事情，面上的笑容刹那间僵住了。
“不想言明便不要言明，”一旁，仙乐忽然插口道，“等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做法并不对的时候，再对她说吧。”
向惜涯挥手告别的那一刻，我心痛如绞。
走出几里地后，仙乐忽地低声对我道：“你在乎惜涯么？”
“为何突然问这个？”我一惊，即刻问道，直觉告诉我，她定是有些话要对我说。
“其实，在他用情丝替我恢复神力的时候，不单单只有他了解了我的内心，我也一样看透了他的想法。”仙乐幽幽地说着，我的心却不易察觉地缩了一下，“他有什么想法？莫非，他有喜欢的女子了，所以，不希望我这个妹妹经常去打扰？”
仙乐呆了片刻，叹了口气，“你当真一点都不知情？”
不知为何，我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鼻翼一酸，便欲落下泪来，“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什么样的女子？”仙乐玉石一样莹洁的面上渐渐凝起一丝清浅的笑意，“怎么说才好呢？这个女子，曾被天帝称赞为天庭最美丽的神女，这个女子，最喜欢花啊草的，还喜欢穿一身五彩仙衣，拿手绝活是会酿制百花神酿，爱哭，也爱笑，有时候多愁善感，看见秋叶飘落都会泫然欲泣，有时候又疯疯癫癫，喜欢捉弄人……”
不等她说完，我的眼泪已然落了下来，“那个女子……不是我么？”
“正是你呀，因为是你，所以他才将感情埋在心底，如论如何，都不肯透露。”仙乐说完这句话，下意识地瞟了问天一眼。
我却无心去关注那条半龙此时的举动，只怔怔想着自己的心事。
惜涯对我产生了爱情？
怎么可能？
他不是我最敬爱的兄长么？
“你在想什么？”冷不防，仙乐的声音再度在耳旁响起。
“他既然……喜欢我，又为何不说呢？而且，既然喜欢，又为何不愿见我？”不是我不愿意相信她的话，只是，这一切都太难解释。
“因为他天生长着一张阴阳脸，”仙乐的眉宇间流淌出静静的哀怜，“为此，他一直都很自卑，这也是他不愿在人前抛头露面的原因。在他看来，你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努力地想要扼制住疯狂滋长的爱情，却做不到。尤其是在面对你的时候，那份爱强烈到渗入骨髓，他害怕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对你说出来，所以，才会一再地躲着你。”
“即便是说出来，又怎样？”我不知是在问身旁的仙乐，还是在问已不知漂往了何处的惜涯。
我只是隐隐感觉到，有一股暖意悄无声息地在心底缓缓蔓延。
说也奇巧，一路之上，居然还是连一个天庭的人都没有遇上。


这日，我们终于到得南越国境内。
虽说只是一个边陲小镇，倒也热闹得紧。大街上，车马如龙，过往的人群更是似那奔流不息的河水，连绵不绝。
行了大半日路，大家俱都饿了。
经过一家小酒馆的时候，问天终是忍耐不住，一拍胸脯豪气地道：“进去吃点东西吧，我做东。”
酒馆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摆着十来张简陋的木桌，每张桌旁都围着四条凳子。仙乐走在最前面，挑了个靠窗的位坐了。
荣狄忙不迭地抢上前去，坐在了她身旁。
“这里可不许坐！”天乐的眉心皱了起来，伸手就去拽他，“她和惜颜最为亲厚，这个位子只有惜颜能坐。”
荣狄的眉毛挑了挑，刚待开口争辩，却被仙乐阻住了，“就按天乐安排的来吧。”
直到我们坐定，店小二才小跑着过来了。
仙乐随便点了几道菜。
在这片刻工夫，我的注意力却被隔壁桌旁的几个人吸引了过去。
他们正在激烈讨论的，是有关剑仙庙的话题。
只听其中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瓮声瓮气地道：“也不知这段时日是怎么了，那剑仙庙附近居然连连惊现附近居民的尸体，大家可要当心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一个中年汉子当即附和道，“我还听说，那些人的死状很是凄惨，像是被吸干了浑身血液，变得干巴巴的，实为可怜。”
“如此说来，”坐于老者对面的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若有所思地道，“杀人的绝非人类咯。”
另外二人皆是一惊，面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那年轻公子见状，也就不再说下去了，只低头安静地用膳。
剑仙庙？
尸体？
这两个字眼唬得我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耳旁响起天乐欢快的叫声：“这菜总算是上上来了，我的肚子都快饿瘪了！”
是夜，月凉如水。
仙乐和天乐已然睡下了，唯有我独自站在窗前，凝神注视着已上中天的那弯新月。
剑仙庙附近的尸体，始终带给我一种不好的预感。
南越国的这座边陲小镇，因得剑仙庇佑，始终人畜兴旺，生机勃勃，过往商旅不绝，眼下却在神庙附近发生无故惨死的案例，着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剑仙已不能保此地百姓和乐安康？
在剑仙漠风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来，不去探探，今夜我是无法入眠了。
白茫茫的月光如练，裹到我的五彩仙衣上，使之愈发飘渺动人，只是，我的内心，却比眼前这深沉的夜还要萧肃。
回首瞟了一眼雕花木床上的仙乐和天乐，终是没有勇气搅乱她们看似香甜的沉酣。
于是，再不多想，轻轻拉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地迈了出去。
过道上，影影绰绰的灯火晃来荡去，隔壁问天和荣狄安歇的房间门扉紧掩。我本也没有打算邀他们同往，目光只是在那深棕色的房门上扫了扫，便径自加快脚步下楼去了。
夜，已经很深了，客栈的大门已被店家细心地锁好，只是这难不倒我，只祭出五彩仙剑轻轻一挑，那涂有朱漆的木门便登时大开了。
“你在做什么？”身后，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骤然响起。
我缓缓回过头，视线毫不迟疑地投到他脸上，大概三十来岁的一个汉子，面色黝黑，满脸凶煞之气掩也掩不住。
“怎么？”我轻蔑地冷哼一声，笑道，“你这客栈还有这客人夜间不许出门的规定？”
“姑娘严重了，”他拱手作了一揖，不慌不忙地道，“在下也是为您的安全着想。”
“哦？那就怪了，”我佯装惊讶状，奇道，“我素闻这一带有剑仙漠风庇佑，很是和乐，又怎生有不安全之说？”
“姑娘有所不知，”他浓眉一挑，正色道，“就在那剑仙庙附近，已经发现七八具死尸了。”
我的脸上现出惊骇之色，讶道：“发生如此凄惨之事，那守护神庙的巫女也没有给大伙一个交代么？”
“巫女？”他冷笑一声，脸上煞气更甚，“那小**早在一个月以前就失踪了，至今不知去向。”
芊殇下昆仑山后，果真没有回到剑仙庙！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丝毫声色，只转身踏出门去，“听阁下这么一说，今夜我还非得出去转悠一趟不可了。”


就在我想要继续深入探个究竟的时候，屋外，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乐声再次响起。
那千万只蝙蝠似是受了某种召唤，呼啦啦一下全向我涌了过来。“起！”千钧一发之际，我借由仙剑在身周设下了一道无形的结界。
那些蝙蝠撞上结界后，纷纷坠地，可惜数量太多，当前一批坠落后，后一批又紧随而至，而且，即便是落在地上的，过不得片刻工夫，又会振翅飞起，发起新一轮的攻势。
如此下去，势必会没完没了。
见前行已是绝无可能，我忙闪身退了出去。
却不想那些蝙蝠也跟了出来，我到哪里，它们到哪里，竟是如影随形，甩也甩不掉。
这些不死之物，定是被那琴音操纵，想要灭除它们，须得先灭了那琴音，只是，在如此混乱的情况下，想要突破重围找寻到奏琴之人，直比登天还难。
以我为中心，四面八方全是密密麻麻的血蝠，
只要被此物咬上，身体内的血液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入它的体内。
渐渐的，人就不是人了，就会化为一具干尸。
不知过了多久，护持在我身周的结界力量逐渐微弱起来。
我的心顷刻间凉了一大片。
今夜，居然要毙命于此？明日若是变为一具干尸出现在人前，该是何等不堪！这样的死法是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不要！”我催动法诀，想要一跃而起，上方却被层层血蝠阻住，巨大的压力迫得我刚起了数尺，就被压制下来，脚尖再次沾上绵软的青草。
难道，真的无计可施了？
我徒劳地向外甩出水袖，呼呼的风声之中，无数血蝠如同落石一样栽到地上，可是，片刻之后，又精神一振，像没有死过一样，一飞冲天。
冰冷的绝望感瞬息从心底溢出。
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了。
我紧紧地闭上了双目。
那萦绕不绝的琴音越发清晰起来，就在我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另一个方向，熟悉的笛音骤然响起。
我的精神陡然一震，须臾之后，那些不断攻击我的血蝠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方寸大乱起来，一只只一群群恰似那无头苍蝇，在空中乱窜乱撞。
我转头向来时的竹桥上望去，但见凄清的月光下，一个白衣女子迎风而立，横笛而吹，熟悉的旋律如惊涛骇浪般席卷而至，将不知何处传来的潺潺琴音搅成一池乱波。
吹那无忧曲的，不是仙乐，又是何人？
她竟然没有睡熟，而是跟在我后面也出了客栈。
所幸是这样，否则，我今夜甚难逃脱升天。
在这个时候不能扰乱仙乐的神智，必须让她全神贯注抵制那相思琴音的攻势，而我，也得做些什么才行。
既然血蝠受笛音干扰已经暂时丧失了攻击人的能力，我也就无需再惧怕它们，此刻，找到那奏琴之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只是，听那琴音，似远似近，声音又仿若从四面八方而来，实难循音而寻。
正在我凝神静思之时，仙乐的声音从桥头破空而来，那语声柔软，却又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琴音是从剑仙庙内室传出的！”
我毫不怀疑她的判断，以五彩仙剑开路，剑过之处，彩芒大盛。
我沿着那光怪陆离的一脉长线急奔而去，到得门扉大开的剑仙庙堂内，在这里，已然连一只血蝠都不剩了。
我不由冷哼一声，为了攻击我，这奏琴之人倒是慷慨得很，居然不遗余力地驱使她的血蝠们倾巢而出。
借着五彩仙光，我觑见在正堂左侧墙面的偏内处开了一个小小的偏门，通过那里，必定就会到达仙乐所说的内室了。
险些夺我性命的妖孽即将现形，我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再不迟疑，向那偏门急掠而去。
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剑仙庙内室。
琴音戛然而止。
五彩仙剑绽放出来的光芒从来没有这样强盛过，映得整间内室亮如白昼。
在我正前方，一个红衣女子盘膝而坐，赤芒大盛的瑶琴自发悬浮于她身前，那琴弦尽管已未受主人拨弄，却依旧犹自颤个不停。
女子的形貌昳丽，不可方物。
在邪魅之中竟有此等人物，是我闻所未闻的。
她慵懒地瞟了我一眼，颇为不齿地道：“须得借由他人之力才能来到这里，算什么本事？”
“你是何人？”我紧紧盯住她业已垂于地面的双手。


“死人是没有必要知道我的名姓的。”她微微一笑，飘然而起，过膝长发连带着红裙无风自动了一下，一个绝色佳人就这样面对着我盈盈而立。
“你有杀我的把握？”言犹未尽，我已将手探入袖中，牢牢握住了百蕊珠。
“本仙愿意一试！”她娇声厉喝一声，也不见有什么行动，漫天血雾就那样凭空现形，向我倾洒而至。
“这雾有毒！”身后，仙乐的声音颇合时宜地响起。
我抛出百蕊珠，双袖一翻，两只水袖在一瞬间曲折盘绕，于我身前设下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五彩屏障。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将血雾严严实实挡在了屏障之外，半点浸透不入。
“好本事！”红衣女子拍手赞道，神态自若。就在我以为她会发起下一轮攻势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但见她一跃而起，踏上赤色瑶琴，转身破墙而出。
“她想逃！”仙乐语音刚毕，便从我身旁擦过，穿过那墙洞追了出去。
“等等我！”我狠狠咬了一下下唇，收回百蕊珠和五彩仙剑，紧随仙乐飘忽不定的白色影子而去了。
红衣女子御琴飞得并不高，几乎是擦着河面向对岸而去。
“仙乐！”我一挥右手，那水袖随风暴长，紧随御琴女子身后不放。
仙乐回头冲我颔了颔首，翻身上了五彩水袖，脚尖轻点，刷刷几下，眼见着距离前方的御琴女子越来越近。
一红一白两道人影顷刻间已到了河心。
“找死！”红衣女子清叱间，反手一掷，几道赤芒便如流星一般向仙乐急窜而去。白衣神女衣带飘举，不慌不忙，握玉笛的那只手在身前轻巧地一划，便凌空设出一道结界来，那红芒撞上，连响声都没有发出，就齐齐跌入下面幽深的河水当中了。
“果然不愧为仙乐大祭司！”红衣女子赞了一句，御琴的速度更快，眨眼之间，就到了河对岸。
我心念一动，催动水袖也瞬息激长，仙乐不等它攀至对岸，已然一跃而起，轻巧地落到那绵软的青草地上，也没见她怎么稳住身形，已然飘忽不定地继续前行，看情形是不追上那红衣女子誓不罢休。
“着！”随着我一声轻念，窜至对岸的水袖蓦地紧紧缠绕到一棵粗壮的树干上。
“收！”又是一声，那水袖倏忽间收短，我整个人也随着那股拉力向对岸疾撞而去，眼见着距那树干越来越近。
“挡！”五彩仙剑及时一出，在我身前设下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只听“嘭”地一声巨响，那屏障与那树干相撞，生生将整棵树身逼得折倒在地。
我的身子也被巨大的反弹之力震得晃了几晃，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向前方望去，仙乐已经停住了。
我心下纳罕，脚不沾尘地一路上前，在距仙乐二十来丈远的地方才发现，那红衣女子此时正隐于一棵大树繁茂的枝叶间与她默然对峙。
不对，在那个红衣女子身旁还有一个黄衣女子，似是受了要挟，面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惧色，单薄的身形也兀自轻颤不休。
仙乐不敢轻易上前，必是因了那黄衣女子。我心中焦虑，刷刷几下窜上前去，到得仙乐身旁，低声问道：“她们是什么人？”
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只牢牢盯住树上的那两人，简洁地答道：“红衣服的是血姬，百年前被剑仙封印在剑仙庙，黄衣服的则是守护圣母庙的巫女，不知姓甚名谁。”
“血姬？”我的目光在那红衣女子妖艳的面庞上扫了扫，颇为不屑地道，“原来是个妖女，方才还自诩为仙呢。”
“你给我住嘴！”血姬的柳眉一竖，嘴里已厉声喝道，“手下败将，有何颜面说三道四？”
“你！”我迈开步子就待上前，却被仙乐抬手一挡，低声呵斥道：“我们必须保住那巫女的性命！”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还是被那妖女听了去，她斜睨一眼身旁的黄衣女子，面上不由霁然色喜，高声道：“仙乐大祭司，今日，你若肯放过我，这巫女定不会少一根头发。”
仙乐沉吟片刻，淡然道：“你说话可算数？”
“本仙向来说一不二，至于堂堂仙乐大祭司，一定也绝非言而不信之人吧？”血姬倒是聪明得紧，此话一激，若她当真肯放过黄衣巫女，仙乐也就不能将她怎么样了。
“不要答应她！”我狠狠扯了扯南越国前任女祭司的衣襟。


她却不管不顾，决然地对那妖女道：“只要你放过她，我绝不伤你。”
“成交！”血姬一掌拍在黄衣女子背上，令她整个人向我扑了过来。等到将她抱稳，再向那树上望去，早已不见了哪怕是一点点红色的影子。
“可恨！”我咬牙切齿地斥了一声，身旁的仙乐却神态祥和，波澜不兴地道：“这次就暂且放过她吧，先看看圣母庙巫女怎么样了。”
“我没事，”黄衣女子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朗声道，“多谢二位相救。”说话间，已脱离了我的桎梏，身形一晃，与我和仙乐相对而立。
“不用谢了。”我上下打量了她片刻，疑道，“圣母庙距这里并不近吧？好端端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不就因了你们。”她面色忽地一寒，肃声道。
“此话怎解？”仙乐似已明了了几分，追问道，“剑仙怎么样了？”
黄衣女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了，我只知，身为守护圣母庙的巫女，我的元神可以与天庭之上的天母交流，因而，一个月之前，守护剑仙庙的巫女芊殇才会不辞劳苦赶往圣母庙寻我，声称你们在昆仑山，我当即就禀报了天母，芊殇也即刻告辞了。只是没想到，前几日竟听闻剑仙庙附近死了不少人，我心下纳罕，前来查探，这就发生了方才的事。”
“原来是这样。”仙乐若有所思。
我心叫不妙，戒备地看向黄衣巫女，“如今我们狭路相逢，你还待向天母禀报么？”
她并不白皙的面上凝起一丝清浅的笑意，柔声道：“我岂是恩将仇报之人？你们这就走吧，我绝不对任何人提及。”
“多谢，”仙乐对她盈盈一拜，“那么，就此告辞。”
一语方休，迅速执了我的手，向着客栈的方向疾步而行。
道路两旁的屋舍在我们身旁急速地掠过。
不安的情绪迅速占据了我整间心房，“血姬冲破封印，是不是意味着剑仙的力量业已衰竭？”
“我不能确定，但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仙乐幽叹道。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要通过什么办法，才能了解到漠风现下的境遇？
她沉吟片刻，方才沉声道：“天庭中人如果真的出手对付了漠风，也完全是为了逼迫我们就范，也就是说，在引出我们之前，漠风的性命无忧。”
“但是他们定然不会善待他，”我急切地道，“仙乐，我不希望有人白白受牵连。”
“那么，”她的眉头微微一蹙，“倘若漠风真的已被牵连，你觉得天庭中人会去哪里寻我们？”
“南越王宫！”我脑中忽地灵光一闪，即刻道，“因天龙收了青仙，他们猜想我们势必会担心他们对他不利，定会前往南越王宫护他周全。”
“没错，”仙乐清亮的眸子里有一道利芒一闪而过，“所以眼下我们无需改变行程，剑仙没事自然最好，剑仙有事，我们也不会因去错地方而耽误了营救他的时间，让他白白多受几分苦楚。”


“唉，爸爸心里至少还有仙乐的位置，”天乐叹息一声，苦着脸道，“若是荣狄也有哪怕是一丁点喜欢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其实，我不求一定要跟他在一起的。”
“他肯舍命救你，”我冲她莞尔一笑，“就说明，你离那个目标已经不远了。”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就在我和天乐忍不住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门“嘭”地一声被人从里面踢开了。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带着一脸怒气的问天。
“为什么？”他厉声质问道，“你们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不能，”天乐带着哭腔道，“如果阻止了，你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但是这样的话，倘若天庭的人追来了，她怎么办？”他的目光狠狠落到我脸上，“惜颜，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就是这样照顾自己妹妹的？”
我平静地看着他，他表现得越是生气，我心里就越是高兴，“我劝过她了，但是劝不住，如今，你既已大安，我们这就上路吧。”
“上路？”他圆瞪着的双目中几乎喷出火来，“她现在如此虚弱，怎么上路？”
我对他嫣然一笑，不温不火地道：“你背着就是了。”
问天背了仙乐，我和天乐搀了荣狄，继续南行。
一路之上，天庭之人没有遇到，反倒遇上几个妖魔，幸得道行不算太深，被我一一制服了。
这一日，终于到得天池湖畔。问天提议休整片刻，天乐欢快地应了，扶荣狄在亭内坐下后，笑道：“我去取些水来。”
“快去快回。”我叮嘱了一句，就见问天已然将仙乐安顿好了。白衣神女斜倚在柱上，面色比几天前要好了许多，双目盯着那天池之水怔怔地出神。
“想来她是快大安了。”我喜笑颜开地看向问天，“说起来，这全是你的功劳。”
“我？”半龙被我搅得一头雾水。
“你每天背着她行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向浩瀚的天池举目望去，但见青山绿水一直延伸到很远很远，几乎没有尽头，“况且，你还一路守护着她，这份心，旁人都是看得出来的。”
“你这番说辞又是何意？”他顿时警觉起来。
“你自己好好琢磨一下吧，”我微微一笑，“有些事情，不努力去想，是想不明白的，有些心结，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才可以解开。其实，问天爱的只是小白龙，你说呢？”我偏头看向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你这女人胡说些什么？”他恼怒地瞪了我半晌，忽地，又似是想起什么事，语声稍缓，“我们走了这大半天路，到现在还没进餐，你这铁打的女人也就罢了，要是饿着他们怎么办？我这就找吃的去。”言毕，也不等我有什么反应，径自扭头去了。
等他走得远了，仙乐才沉着脸对我道：“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我过去轻轻执起她的手，柔声道：“你尚未全好，不宜说太多的话。其实，我也只是想让他正视一个事实。”
“你认为，他……”
“难道你感觉不到？”我打断她的话，皱眉道。
“我不知道，”她迷惘地看着我，“也不想多想，现在我一直在记挂的，是剑仙的事。”
“那，”我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你爱的是问天，还是剑仙？”
她苍白的面上难得地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问天，一直都是问天。在我恢复记忆之前，在我们还身处南越王宫的时候，有一天晚上，他在凉亭里问我是否还记得天池湖畔，那一刻，虽然我确实没有记起，但是，却再一次地爱上了他。惜颜，”她看着我的眼神悲凉而无奈，“你说我是不是很傻？一直一直，都在重复地爱着这同一个男人。”
“怎么会傻呢？”我的笑容灿若桃花，“我很羡慕你，真的，可以这样坚定地去爱一个人，也是一种幸福啊。况且，在他心里，也一直只有一个你。”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能这么说。”
“我并不是为了宽你的心，我……”话音未落，我负在背上的九弦琴蓦地一冷，寒可刺骨。
怎么回事？
我心下一惊，举目向四周望去，但见天池中的青山上，腾蛇傲然挺立于风中，衣袂飘举，一脸煞气，宛若夺命邪神。
“还我九弦琴来！”她苗条的身形应声而起，顷刻间，已向我急掠而至。


在她手心，一团青光瞬息凝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我的面门直劈下来。
仙乐距我太近了，未免波及到她，这个时候，不能躲开，只能硬撑！此等心思一起，我忙祭出五彩仙剑，生生挡下了那强横的一掌。
“有两下子！”腾蛇清叱间，已抬手探向我身后的九弦琴，“还我！”
“给你便是。”我索性不去阻止她的行动，却不料她身形一转，电光石火间，一手拥过仙乐，一手紧紧扼在了她的颈项上。
“你要干什么？”我举剑欲刺。她忽地以仙乐做盾，幸得我收剑及时，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你不是要九弦琴么？我给你便是！”我又急又怒，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她扼着仙乐的那只手。
腾蛇冷哼一声，怒道：“你以为这样就算完了？上一次你居然敢对我耍手段，在我身体里种下一根情丝。这一次，天母已替我拔除了那根没用的东西，那个男人影响不了我了！”言毕，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歪着身子坐在石凳上的荣狄。
荣狄的双目紧紧闭着，似乎睡得很熟。
“那么，”我努力镇定着自己的心神，冷然道，“你想怎么样？”
“你先将琴抛给我。”她不容置疑地道，“否则，仙乐性命难保！”
“好。”我迅速解下背上负着的九弦琴，狠狠地向她掷了过去。
她不慌不忙地松开了扼在仙乐颈项上的手，看似轻松地一接，那琴便乖乖被它揽入怀中。
“仙乐！”在我身后，问天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这半龙想要吗？想要我就给你！”腾蛇嬉笑一声，掌下却毫不留情，几乎是拼尽全力的一击下去，仙乐的整个身子刹那间向一侧疾飞而去。
“仙乐！”问天声嘶力竭的一声疾呼过后，但见他黑色的身影在我眼际处一掠而过，就追着已飞出十丈开外的白衣神女而去了。
在这一刻，他满心满脑应该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死也要接住她，接住了，就再也不放手！
“惜颜，”腾蛇的声音在我耳畔炸响，“这就是我的报复。最珍视的人受伤，你很难过吧？”
“你！”怒不可遏的我再一次举剑向她刺去。
她轻笑一声，身形向后急退。我刚待飞身追出，却听问天业已嘶哑的声音破空而来——
“敢伤仙乐，我要你死！”
紧接着，三叉戟先我一步向腾蛇飞了过去，我从没见它的速度有这么快过，惊慌失措的抱琴女子甚至来不及拿她的九弦琴挡上一挡，就被它当胸穿过了！
不死，也必定重伤。
“怎么可能？”腾蛇的瞳孔大张，里间流转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触目惊心的红色液体自她的创口处汩汩流出。
她的身形仅在半空中顿了顿，便向下急坠而去。
“扑通”一声，溅起漫天水花。
天做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懒于去理会她，转首向问天和仙乐看去。
他一只手紧紧搂着她，一只手伸出，接住了折返回去的三叉戟，那戟上，兀自沾染着腾蛇的血。
“她怎么样？”我起身急掠过去，惊惶地看着问天，探了探仙乐的鼻息，末了，沉痛地叹道，“气息微弱。”
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可怖，在我印象中，这种似乎想要毁灭一切的表情从来未曾出现在他面上过。
“如果仙乐死了，我一定杀上天庭！”他一字一顿地咬着牙道。
“先不说这个，”我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冷静下来！还好这里距南越王宫已经很近了，你快些背了她去找慕莲，宫廷御医应该可以救她！”
“你怎么不早说？”他暴喝一声，不由分说地一把推开我，背起仙乐，头也不回地急奔而去。
“发生什么事了？”远远的，天乐的声音破空而来。
我转身看去，但见蔚蓝的天幕下，酷似仙乐的女子白裙胜雪，正迈开步子向我奔过来。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来到我身前。
“爸爸怎么背着仙乐独自走了？”她气喘吁吁地问道，额上豆大的汗珠涔涔而下。
“到了南越王宫再跟你解释，现在，搀了荣狄，我们也须尽快跟上才是！”


先更这些（貌似度娘又去审核了），明天继续贴（下午回来干）

十二、情深深似海
我、天乐、荣狄三人刚行至南越王宫宫门前，就见听琴大祭司心急火燎地迎了出来。
“你们总算到了，”她一手接过我手上的包袱，一手执起我的手腕，牵引着就直直向宫内行去，“快随我去女王殿下的寝宫。”
“仙乐在那里？”此时，我最想见到的，也只有她了。
“嗯，御医正在为她诊治，女王殿下、亲王殿下和问天都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呢。”听琴絮絮叨叨地说着，前行的步伐更加紧了紧。
天乐搀着荣狄走在后面，很快被我们拉下很大一段距离。
“先不要管他们了，天乐知道女王殿下的寝宫在哪里，一会可以自己过去。”听琴向后瞟上一眼，风风火火地道。
其实，我又几时想过他们跟不跟得上的问题了，此时，一颗心全系在仙乐身上。
她若是没了，我也便不活了。
当初硬拉她私下凡界，一切罪责本就该由我来承担，此次若真是害了她的性命，我还有何颜面存在于世？
正低头蹙着眉心越想越难受，耳畔，忽地响起慕莲的声音：“惜颜，你终于到了！”
我心神一荡，抬首看去，原来，女王寝宫已经近在眼前了，慕莲，天龙站在殿门左侧，问天一人站在殿门右侧，三人皆是满面愁容。
“御医还没出来？”我上前向门内觑了一眼，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没有。”慕莲微微摇首。
“可恨！”问天一拳砸在一旁的廊柱上，狠狠咬了一下下唇，双目通红，“我该怎么办？到底要做些什么，才能救她？”
见他如此，我终有些不忍，和声宽慰道：“御医一定有法子救她，你就放心吧。”
“若是没有，”他忽地瞪向我，目露凶光，“又当怎么办？”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正哑然间，殿门缓缓开启。
几名御医鱼贯而出。
“情况如何？”不等女王开口，问天已抢先问道。
其中一名年岁最长的御医冲他冷哼一声，转身看向慕莲，深深行了个君臣之礼，方慢条斯理地道：“殿下无需挂心，前任大祭司现已大安了。”
“大安？”慕莲先是一惊，后又喜上眉梢，“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被腾蛇重创，这么快就能完全治好？”我犹是不信，冷声道，“各位御医的医术，实在是高明得很。”
众御医听了我这话，个个神色一滞，面面相觑起来。
最终，还是那最年长的和声问道：“姑娘所说的重创是怎么回事？据我等诊治，并未发现前任大祭司身上有被重创的迹象。”
这是何故？
我与问天对视一眼，又一齐看向年老御医，异口同声地道：“她身上就没什么特别之处？”
“这个，”他面色一肃，沉声道，“还真有。”
“是什么？”我与那半龙再一次异口同声。
“她原本是失了很多血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似乎有人往她身体里贯入了一种仙露，从而，刚开始的时候她的身体可能会不适应，气息奄奄也是在所难免的，可是等那仙露完全溶入她全身经脉，一切也就顺畅了。”年老御医捋着胡须，喜笑颜开。
“顺畅了？”我似乎明白到什么，顿时，浑身一凛。
“嗯，已经开始生血了。”年老御医的语声平稳，没有任何波澜，我却被震得几乎当场昏厥过去。
原来，腾蛇这一次出现，只是为了救她的师姐仙乐，只是为了救她啊！
而我做了什么？问天做了什么？
我们，实在是过于可憎。
不，事情尚未完结，腾蛇只是掉进天池了，是生是死现在下定断还为时过早。
“女王殿下，”我向慕莲行了个君臣之礼，肃声道，“仙乐暂时就有劳你照顾了，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情，今晚三更之前必定回来。”
赶到天池湖畔的时候，天边最后一线霞光也隐没进了深蓝色的天幕当中。天池之水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平稳姿态，如同一面硕大无比的水晶镜面，此时正尽情倒映着初升浅月淡淡的光辉。
我正待下水寻找，却见岸边的沙地上分明有一道拖曳的痕迹，一线深浅不一的血迹也随着那拖痕延伸到了远方。
十之八九，腾蛇已被人救起了。
我蹲下仔细检视了一番那线血迹，几乎已经凝涸，看样子，距她被救起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问天的目光在天乐身上扫了又扫，终是哑口无言。
见气氛尴尬，天龙清了清嗓子，和声道：“天乐要照顾荣狄，问天又要照顾天乐，他们谁都不能去，但是，我和慕莲、听琴无牵无挂，倒是……”
“无需多言，”我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刻意蔑声道，“就你们那点道行，面对真正神灵的时候，一点作用都没有，去了也只是送死，所以，乖乖做你们凡界的女王、亲王和大祭司，方为上策。”
以强硬的态度拒绝了众人的邀往后，我和仙乐在第二天的日出之时踏上了通往昆仑绝顶的路途。
我们一路步履如飞，虽说中途遇到过几个不自量力的妖孽阻路，却还是在数日后到了昆仑山脚下。
巍峨雄奇的昆仑山，自出现起第一次，被铺天盖地的妖气所弥漫。
“怎么会这样？”仙乐警觉地握住了我的手，“先不急于上到山顶，我们在此窥伺半日再说。”
“嗯！”我完全赞同她的建议。
在山脚下转悠半日，还真有所发现，只见各处入山山口都有妖物通行，个个脸上都带着肃杀之气。
“他们似乎将这座山包围了。”仙乐又惊又疑地看向我，“可是，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莫非，是想救漠风？”
“不可能！”我异常肯定地道，“堂堂剑仙，怎么会与这些妖孽有所瓜葛？”
仙乐的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
“你看！”
方才，不期然间，风辽的身影在我眼际晃了晃，待我定睛一看，居然果真是他，因而，也就忙忙地指了给仙乐看。
“如此甚好。”仙乐微微一笑，也不顾我伸手阻挠，直直地向着风辽而去了。
见了仙乐，那青年先是一惊，随后又镇定下来，作了个揖，温言道：“我认得你。”
“我也认得你，你看，”她伸手指向我，“你的救命恩人也在。”
风辽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扫，漆黑色的双眸中渐渐凝起一丝笑意，“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仙乐忽地正色道。
风辽的身子一抖，蹙眉沉吟片刻，方才道：“我们……也是受血姬之托。”
“血姬？”我心下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
风辽匆忙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以免被别人听了去。”
“那你告诉我，血姬意欲何为？”我向他走了过去，越近一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妖气就越盛一分。
何时，这个人类青年也入了妖道？想来，定是为那胡姬的转世无误了。
“血姬……”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目，“最近一直在行动，一方面，将被封印的妖孽都放了出来，另一方面，尽她所能地召集了一帮妖魔，只为来这昆仑山，解救……剑仙。”
“她为何要救剑仙？”我心中惊异至极，语声也急促起来，“剑仙曾经将她封印于神庙之中，她不计前嫌也就罢了，居然还会心心念念地想要救他？这未免过于匪夷所思了。”
“呵，”风辽轻笑一声，叹道，“你们这些神灵，始终还是不懂情之所贵啊。”
原来，又是落在一个情字上头。
血姬啊血姬，枉你几可为众魔之首，也逃不出这心之所牵，念之所系。
既已明了各方妖魔齐聚此山的目的，我和仙乐便再不多做停留，发足脚力向那绝顶攀去，不过半个时辰，已至半山腰上。
“惜颜！仙乐！”忽的，熟悉的女声在身侧响起。
怎么会？我心神猛地一荡，缓慢地循声看去，但见雨蝶笑靥如花，在她身旁，无道肃然而立，一头白发随风而起，威势摄人。
“你们怎会在此？”我先是一惑，旋即，又恍然大悟道，“莫非那血姬连你这个初生的小妖也没放过？”
“正是，”雨蝶面上笑意不减，声音清泠悦耳，“我本与她没什么交情，但为了剑仙，这一趟是非来不可的。”
“有无道就够了，”我的目光在无道脸上一扫而过，他依旧是面若凝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还是不要上去了。”
“不行！”雨蝶的唇角沉了沉，坚定地道，“无道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终是拗不过她。
一行四人到得绝顶之时，已是日尽时分。
这让我联想到上一次告别剑仙时的情景，转眼，物是人非，此时的剑仙漠风，还不知正受着何种令人想想都胆寒的煎熬。


绝顶之上，是一处一里见方的平地，上植稀稀疏疏的草木，入眼更为多见的，则是嶙峋的怪石以及无处不在的沙砾。
在空地正中，天母傲然挺立，绣有繁复花纹的衣袂随风飘荡若云，雍华不可方物的玉面上，目光如炬，睥睨天下。
我和仙乐俱是一凛，不由自主跪倒在地，心中七上八下，惶恐不安得连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你们终于到了。”天母的声音绵软柔和，却透出不可忽视的力道，“还有你，”她的视线投到我和仙乐身后的无道身上，“龙神。”
“放过他，”无道的声音冰冷彻骨，“我们就走。”
他居然不将高高在上的天母放在眼里。
何等霸气的男子。
只是，这样的不可一世终究会害了他的。
“你是在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话么？”天母的神色如常，丝毫看不出半分怨愤的迹象。
“小神不敢，”无道趋前几步，站到我和仙乐身前，一手指向天母身后，道，“让他们现身吧。”
“你看得出来？”天母展颜一笑，用一种轻松的口吻道，“好吧，如你所愿便是了。”话音甫落，她单手向后一划，也不见使出了多少力道，只见那虚无缥缈的空气中骤然现出剑仙漠风的身影，在他身周四面八方，还有二三十名神兵天将严密看守着。
“漠风！”仙乐霍然站起身，毫不畏惧地对上天母平和的目光，“你放过漠风和惜颜，我便束手就擒，任你处置。”
“不可！”不等天母答话，我也一跃而起，“是我硬拉白矖下界的，一切罪责，都应算在我身上，与人无尤！”
仙乐硬是不依不饶，又道：“惜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所以，处罚我才是正确的做法。”
“你那实属无稽之谈，”我拼命地冲她使眼色，“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凭什么活该受罚？”
她完全不领情，径自再道：“若没有我，也就没有这许多事情的发生，所以，我是触发一切后果的因由，罪不可恕。”
“你们就不要争着承担责任了，”天母想是终有一些不耐，敛了敛衣袖，肃声道，“此次违背天条之罪，不是某一个人就能负担得了的。今日，剑仙也好，惜颜也罢，饶是白矖，也难逃严惩。”
“你想怎么做？”天母身后，漠风满含怒意的声音破空而来。我这才定睛看向他，尽管已成阶下之囚，尽管湛蓝色的衣袍上沾满血污，尽管嘴角尚且挂着一线业已凝固的血痕，他绝世的面庞仍然绽放出宛若日月一般的光辉，他傲然而立的身姿仍然出尘得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我要让你们永堕火海，承受永生永世的烧灼之苦。”天母的语声不温不火，不阴不阳，却令在场所有人的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道：“罪不至此。”
“我是天母，”她的双手轻轻地交握在一起，舒缓的眉目间隐隐透出一股戾气，“我说怎样便怎样，任何人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神界的天母，能奈我何么？”熟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我和仙乐同时回首，但见红衣如血的血姬怀抱瑶琴，盈盈而上。
“血姬？”天母的笑容温婉而恬静，“好久不见。”
“今日，先放剑仙跟我走，来日再叙旧也不迟。”血姬的笑容却是邪魅的，更含蛊惑人心的力量。
“万血魔琴又横空出世了？”天母的目光在那瑶琴上扫了一扫，方道，“看来，正邪之争又一次在所难免了。”
“只要你肯放漠风，”血姬的面色忽地一肃，沉声道，“我保证立马撤兵，从此只与他一起归隐山林，再不现身于世吸血害人。”
“这个建议不错。”天母击了一下掌，一时间，喜形于色。
血姬微笑着正待上前，对方的话锋却天渊之别地一转，顿时，叫人心凉半截——
“只是，若是此次放过他，今后，还有何人肯依从天条行事？你这妖孽，究竟视我天规为何物？”
“你！”红衣妖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握琴的手兀自抖索不停。
“你以为，纠集一群乌合之众上山，我便怕了你？”天母的神情轻慢无礼，甚至不肯正眼看她。
“好，”她垂首看地，旋即，又忽地抬了起来，一股凛冽的杀气骤然间从双目中喷薄而出，“就让你见识见识这些乌合之众的厉害！”


“我相信你，”她的双目微微眯起，唇角浅浅上扬，“惜颜。”
果然被我料中，二人酣斗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雨师的雨灵鞭即被震落在地。失了兵器，他也无心恋战，向后急退几步，躬身一揖，哑着嗓子道：“我输了。”
得胜的无道也懒于趋前追击，客客气气地在原地还礼道：“承让！”
如此一来，我方胜了第一场，雨蝶算是安全了。
“龙神果然法力无边。”天母哂笑道，向败下阵来的雨师做了个退居原位的手势。他一声不吭地拾起地上的兵器，回身继续看守剑仙。
“天母过奖了。”无道恭敬地行了个礼，也退至雨蝶身旁，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谢谢你，无道。”雨蝶的声音很低，却还是被我听了来。
他们二人应该不会有事了，从此可以继续携手看遍名山大川。
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绮丽而满溢馨香的道路。
可我不同，与电母一战事关仙乐接下来的命运，所以，只能赢，不能输。
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我面前，已没有未来。
凄然一笑，我正待上前叫战，不料却被血姬抢先一步。
红衣女子执琴而立，虽只能看见她的背面，却也能想象得出此时她脸上凛然的神态，“天母，第二回合就由我和雷神奉上吧。”
“这个由你们决定。”天母脸上的笑意愈见浓郁，修长的身躯也愈发挺得笔直。
“我接受你的挑战。”雷神闷声闷气地道出这样一句后，飞身上前，与血姬相对而立。
他墨色的袍子光芒流转，透出深邃而蛊惑的意味。
他宽大的国字脸上，一双浓黑的剑眉尤为扎眼，令人一见难忘。
这样一个魁梧的男人，此时正死死盯着血姬，似乎想要通过目光索取她的性命。
“看够了么？”红衣女子娇笑一声，悠然地盘膝坐下，那万血魔琴自发从她手中脱离，悬浮到她身前空中。
熟悉的相思曲骤然响起。
不计其数的血蝠重又齐聚到昆仑绝顶上空。
“雕虫小技！”雷神单手一震，雷灵锤瞬间显形，墨色光芒四溢，一时之间，竟叫人不敢逼视。
只是那成群结队的血蝠丝毫不惧，似上次攻击我那般地对雷神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结界！”雷神一声疾呼后，密不透风的黑色结界在他身周瞬息祭起。
熟悉的场景在我眼前上演。
那些血蝠一批批地坠到地上，又一批批地补上，落地之后的不过须臾工夫又再度飞起，接到后面去。
乍一看，雷神似乎无计可施。
“太好了，”雨蝶欢快的叫声自身后传来，“剑仙有救了！”
“不一定，”无道低声提醒道，“注意看那男子的身形。”
身形？我心下一凛，定睛看去，这才惊觉其中端倪。
原来，虽说被血蝠群攻，他却全然没有退却之举，反而一点点向前逼进，尽管速度缓慢，但时间一久，整个身形却也趋前了好几步。
“这是怎么回事？”我求救似的看向仙乐。
她眉心紧蹙，面色雪白，哀叹道：“是我害了她。”
“这与你何干？”我只觉额上冷汗沁出，手心冰凉一片，这一战血姬若是输了，漠风他……想想都不寒而栗。
“还记得我为问天渡血的事吗？”她艰难地道，声音略显嘶哑，“那一次，是我重创血姬救下问天的。”
“重创？”我下意识地望向身前的血姬，她的肩部正兀自微微颤抖着，似是无法抵制雷神强大的法力，“原来，她是带伤上阵。”
“看这情势，她撑不了多久了。”仙乐单手一旋，玉笛倏然凝出。
“你要做什么？”我一惊，抬手挡到她身前，“此时我们若出手帮忙，即便是胜了，天母也不会认账的。”
“我知道，”她的神色一黯，微微垂下眼睑，“取出兵器，只为一会救她一命。”
雷神趋前的速度快了许多，在他黝黑的面上，渐渐泛起一丝冷笑。
那些血蝠徒劳地撞击着黑色结界，除此之外，再也无计可施，他前行的态势锐不可当。
琴音越来越激昂，血姬的身子也抖索得越来越剧烈。
却终不能阻住他通往前方的道路。
“着！”他暴喝一声，雷灵锤忽地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华。
“噗——”一蓬鲜血自血姬喉内喷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