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贰】
彭格列内部的分裂本身就是存在的,却因为狱寺隼人的死而愈发严重。
葬礼举行得很简单,那天来的人却很少。身为彭格列第十代首领的阿纲没有去,连云雀都没有去。然而平时神出鬼没的六道骸却奇迹的出现在了狱寺的葬礼上。
那一天的雪只是零零碎碎的散下,带着无尽的沉默和寒冷。
狱寺身上和脸颊上的血迹都被清理过了,双手交叉的放在胸前,他平躺在棺材中,像是做着一个甜美的韶华之梦。绵长悠远,不愿醒来。
花了十年的时间去追逐上风的步伐,却在一秒钟看着风干净而彻底的消散。
就好像,这十年间自己白活了一样。
合上棺材的盖子时,一旁原本乖巧的蓝波突然哇的一声哭出声,冲过去一把推开合棺材的下属,跌跌撞撞趴在狱寺旁边开始哭。不是那种小孩子撒娇的哭喊,他不认为自己的撒娇可以换来狱寺的苏醒。
他只是断断续续的哭,断断续续的哽咽,直到连气都喘不过来。他擦擦眼泪,突然疯了一般的开始掏自己的衣兜。
很多很多的葡萄糖掉出来,紫色的糖纸反射着刺眼的光。
没有人上去拦他。
蓝波将所有的糖果全都掏了出来,他一颗颗的捡起来摆到狱寺铺满了白玫瑰的花瓣上,小心翼翼的。
“多大的人了,不要总是吃甜食,也不怕长蛀牙啊?”狱寺总是会笑着责备他,却在说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塞进他手里一颗葡萄糖:“这是最后一颗了,不可以再吃了,老子可供不起你知道没?”
蓝波知道,狱寺说的最后一颗已经会有下一颗。只是他没有再吃,他会一颗颗的收藏好,舍不得去剥开糖纸品尝。以至于每次狱寺检查他的口袋时都会略带埋怨的说:“靠怎么又这么多的糖啊?不是说好一天最多只可以吃一颗么?”
蓝波傻傻地朝他笑,也没有再坏脾气的说狱寺你真是笨蛋狱寺蓝波大人我才不要你管。但是狱寺会带着宠溺的笑,揉一下他凌乱的头发,说一句蠢牛,天天买糖果吃,你的钱彭格列可不帮着报销啊。
直到有些事情消逝,才明白那些事情只有用时间去衡量时,才能够体会到存在的价值。
骸无声的笑起来,轻轻捂上了右眼。
如果可以,他现在就去轮回的道路上追逐那个渐渐远去的身影,可是他却迈不开步伐。去追他,意味着破坏了答应他的承诺。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那一晚的狱寺有些醉了,趴在窗台上磕磕绊绊的说着。他翠绿色的眸子闪着酩酊醉意,他抿抿苍白的唇看向一旁的六道骸,没了平时的桀骜不驯,却不乏颓废的美感,说出的话更是酥软:“不要因为复仇活着,偶尔也要为了自己活着嘛。非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让别人看着都难受啊。”
六道骸觉得那带着酒香的话语,比一句我爱你来得还要让人痴狂沦陷。
仿佛醉了的不是狱寺,而是他。
醉在一望无尽的翠绿汪洋中。挣扎不出,也甘愿沉沦。
山本叹了一口气,上前抱起比自己矮了不少的蓝波,将他拉开。
蓝波力气没有山本大,一被拉离开狱寺,立刻又哇哇大哭起来,山本蹙着眉说了一句不要这样,隼人会觉得很吵。蓝波意外听话的立刻憋着冲出口的哭闹,安安静静的被山本抱走了。
雪花落在白色的玫瑰上,融为一体。
狱寺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躺在那里,躺在一片纯白中。
山本一直告诫着自己,看淡一些,看淡一些,午夜的时候即使再多的哭泣,此刻站在阳光下,也要懂得什么是坚强。他也觉得自己很虚伪,蓝波可以随心所欲的因为狱寺的死而哭泣,自己却不可以。他没资格闹更没资格流泪,狱寺出事的时候他不在,已是他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
他会狱寺难得评价为豪情万丈的人,怎么能够对不起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
狱寺在一次和他出任务时受了伤,很重。其实那一击狱寺是可以躲过的,凭着他敏捷而强大的身手,只是他没有躲,他张开手护住了身后一架漆黑的钢琴。那一刻他眼眸中的坚定和无谓让山本险些以为,那个人就这么去追随着记忆里的大姐姐而离开他。
包扎伤口时,山本一直在责备狱寺,而被责备的他却慵懒的靠在战斗过后成为废墟的墙面上,颓废的抽着烟,无所谓的淡淡说了一句:“山本,那时我没有犹豫。也没有觉得恐惧。”
山本低着头帮他缠上一圈圈的纱布,没有说话。
“老子当时只是在想,为了彭格列而死是最光荣的。”狱寺低低笑起来,淡淡的烟草香弥漫开来,“山本,如果老子真的为彭格列而死,你就勉强顶替我成为十代目的左右手吧,当个豪情万丈的黑手党。”
山本闭上眼睛,半晌才笑着道:“哈哈什么嘛,原来隼人想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啊,难得你说出这样的话耶。”
狱寺掐灭了烟,原本被磨练得相当成熟的外表立刻被撕裂了,一副被人踩了猫尾巴的样子反击道:“靠!我说的是如果啊是如果!老子有那么容易就挂了么!?”
而此刻躺在那里的人却陌生得让人恐惧。
狱寺很坚强很倔强,却也在某些方面逆来顺受。他时而懒散,却也时而认真,一直一直这样矛盾着,直到孤孤单单的倒在地上,一点一点看着鲜血从体内流尽,然后又毫无挣扎迹象的一个人离开。
那天的葬礼很沉默,除了蓝波时而忍不住哭出来的抽泣声,别无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