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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迷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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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典娜说:“珀耳修斯,去,为我取来美杜莎的头。”

  珀耳修斯恭敬地回答:“是,女神。”

  他在海啸声中看见那个女子,她手持三头铁叉,一头傲立倔强的长发如蛇般妖娆散开,即使受了雅典娜的诅咒失去美丽,依旧无法抹杀那令人颤悸的绝代风华。

  “你要杀我?”美杜莎看向珀耳修斯,妖艳而笑,“你知道杀我的代价是什么吗?”

  “是石化。亲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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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瓦的白炽灯聚焦在圆形实验台上,显微镜下,碧绿色的液体里半月形的物体正在悠闲地游来游去。戴着消毒橡胶手套的手往里面滴加了一滴奶白色液体,半月形物体立刻一拥而上,在瞬间将其吞噬得干干净净。

  生存的法则在这个模拟世界里也如此残酷:吞噬以及被吞噬。

  做实验的人有双墨黑如夜的眼睛,瞳仁中央却是金色的,只有一点,如造物主故意留下的那么一点金漆,却汇聚成排山倒海般的尖锐压力,令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感到窒息。

  “我们成功了!”身旁的助手发出欢呼。

  “不,这只是第一阶段。你没有发觉吗?它们对病变细胞的识别能力还很微弱。”他盖上玻璃罩子,脱掉手套开始洗手。水流哗哗,是这静谧房间里的惟一声响。

  助手趁他侧头的机会打量他,真是--看不够呢!怎么看都不够的美丽啊!

  如果不看他的眼睛,他的五官极其赏心悦目,浓黑的眉微微向上扬起,干净得像是用笔画上去的;唇角坚毅唇线分明,难怪做什么事情都那般坚定;长而柔亮的黑发随意束在脑后,在水银灯下流淌出缎子般的质感……如此冷魅,又如此阳刚,难怪自他到殷达学院以来,引得无数师生仰慕崇拜。默未倾,虽名未倾,却实已倾倒了整所学校。

  可惜这家伙实在太酷了,他的眼睛,他的气质,都散发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以至于校园里迷他的人无数,却很少有敢靠近他的。

  默未倾取过一旁的毛巾把手擦干,说道:“就这样吧,第一阶段OVER。我们休息一下,两天后继续。”

  只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吗?真命苦啊……

  助手关上灯,过去拉开厚实的窗帘,阳光顿时照了进来,映得整个实验室一片亮堂。

  默未倾有个令人觉得非常糟糕的癖好:在做实验时他坚决不要一丝自然光,这次就是,长达七天七夜的实验,白炽灯光简直刺得眼睛都快要瞎掉,他还是不肯拉窗帘。

  而且,有时候明明看他是在全神贯注地做实验,但一转眼间,他的脸就变得很迷离恍惚,第一次助手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再看,真的发现他在发呆。

  助手在脑海里把此事反复想了好几遍,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别人--素有殷达NO.1天才之称的默未倾其实在做实验时会走神,而且就这样分了心,结果还老是让他成功,没天理啊没天理!

  助手望着楼下的校园,叹了口气说:“今天9号,我们错过新生入学典礼了。”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默未倾慢条斯理地脱去无菌衣,走向墙角的沙发。

  “没有,我只是好奇今年伯爵会送怎样的一个学生来。”助手转过头,冲他眨了眨眼睛,“五年了,殷达学院的风光为你一人所占,我很想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出现第二个奇迹。”

  默未倾在沙发上舒展开肢体,淡淡地回答道:“我不是奇迹。”

  “那你是什么?”

  “你知道病历上胸12腰1椎骨折脊髓损伤、脊椎血管破裂造成血液运行障碍,导致脊椎坏死半身瘫痪的完全康复率是多少吗?”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了他一个如此高难度的问题。

  助手只好摇了摇头。

  “是0.6%。”默未倾的眼睛深黑如井,偏偏又闪动着奇异的光芒,这使他在邪美的气质上又凭添了几分魅惑,“而我,就是那个致力于把它变成60%,创造奇迹的人。”




1楼2006-07-25 11:06回复

      但是伯爵的眼光一向很高,他会送这么一个人来,表示这个少女必定有过人之处。她的外表虽然平淡无奇又身有残疾,但在学业上没准有惊人之处,每个人对此都深信不疑,并拭目以待。

      然而第一堂药剂课,大家的期望就被破灭了。

      “嘭”的一声爆炸声后,白色烟雾腾腾升起,在场的学生们吓了一跳,纷纷转头,发现始作俑者正是那个今年伯爵亲自挑选入学的少女。

      她木然地站在实验台前,桌上的配液锅已经完全碎裂,褐色液体流得到处都是。汉斯教授连忙走过去用灭菌器将白烟熄灭,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这是个小小的配制咳嗽糖浆实验,操作过程极其简单,基本上不应该发生意外才对,怎么她……

      汉斯教授弯下腰,柔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她低着头,过了好半天,才摇了一下。汉斯教授怕再问下去令她难堪,便回到讲台上说:“好了亲爱的同学们,今天就到这,下课吧。”

      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室,开始纷纷交头接耳,怎么她连这么个小实验都做不好呢?看她闷声不响呆呆的,完全不像很聪明的样子。伯爵怎么会挑上这么一个人?

      伯爵怎么会挑上这么一个人?事实上,这也正是简兰达非常想知道的,因为他比旁人知道更多有关于她的事情。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威格教授的办公室,敲门进去,意外地发现一个少女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填表格,每写一个字,都要想很久。

      威格教授见到他,很高兴地说:“来得正好,我知道今年新生档案还差最后一份,马上就可以给你。”

      殷达学院的管理模式是非常与众不同的:Werran伯爵承担所有的费用,因此学生们来这里上学不需要交钱,他们也没有任何可以花钱的途径,这样一来,因贫富而孳生的等级差异就被消除,从而最大可能地提供了学生与学生之间的平等。

      学生们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课程,教授负责传授知识,帮助他们钻研问题,但不参与管理。百分之九十的管理权落在学生自治会手中,学生自治会负责分配宿舍、开展业余活动和调解学生之间的纠纷。剩下百分之十的权利就掌握在威格教授手中,当某位学生的品行实在恶劣,由自治会提议,经由他批准后予以开除。可惜六年来,他都没能行使该权利一次。

      这次就是因为伯爵比预计的晚了一周才把人送来,使得新生档案少了一份,所以简兰达来找威格教授,正好碰见那位漏网之鱼在填表。

      “坐吧,想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

      “谢谢教授,我要一杯绿茶。”

      威格教授转身泡茶去了,简兰达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把她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晰。

      虽然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是他发现这个小姑娘很干净,有双非常漂亮的手,尤其是手上的指甲,泛着粉红色的天然光泽,修剪得整整齐齐。

      似乎感觉到他在打量她,她写字的速度有所加快,但没写几行又停住,嘴唇紧抿着,显得有些犹豫。

      简兰达误会了她的反应,连忙说:“哦,你不用急,慢慢写吧。”

      她听到这话后放下笔,将表格慢慢地推了过来。

      难道她填好了?简兰达拿起表单,看到上面所填的内容时,怔了一下。

      “你十六岁?”她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居然已经十六岁了!

      再看下去,又是一惊,父亲栏空着没写,母亲栏填了一个“殪”字。

      她是个孤儿吗?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简兰达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她垂着头,只是很安静,并没有悲伤难过的样子。

      目光重新落到表单上,这下可是重重一震,几乎跳起来,他抬起头极其不可思议地望着她,甚至无法顾及那样的目光是不是会太唐突,直到威格教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茶好了,简。”

      简兰达慢慢地站起,转身端过那杯绿茶,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谢谢教授。”

      在走出办公室时他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抬头看天,天空也不像往日那般赏心悦目了。
    


    3楼2006-07-25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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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其实真的很不公平,有人四肢康健父母双全,而有人却什么都没有。

        这个少女是个孤儿,右腿残疾,而且--

        她还是个哑巴。

        ……

        目光所及处,那个小姑娘拐了个弯,慢慢地消失在教学楼那头。

        米索皱着眉苦苦思索,“奇怪,怎么死也记不起来呢?威格教授明明介绍过她的名字的……”

        “程沉。”简兰达笑了一笑,说,“她叫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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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手指在门上轻叩两下,然后推门而入,“嗨,我有没有打搅到你?”

        实验室里,助手已经先行离开,只剩下默未倾一人半躺在沙发上阅读资料,听得声音抬起头来,“如果你早来十分钟,我会直接把你踢出去。”

        “我看见窗帘拉开了,就知道你的实验已经完成,所以才敢上来。”简兰达微微一笑,“今天晚上庆祝一下?”

        “实验不是很顺利,不认为值得庆祝。”

        “那么,这个呢?”简兰达扬了扬手中的蓝色信笺。

        “是什么?”

        “在拆开信笺前先回答我公事上的一个问题:今年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有没有兴趣参加?”

        默未倾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不感兴趣。

        “看来我们学校又将少一个奖杯。”

        “殷达还没沦落到需要这种虚荣来点缀的地步吧?”默未倾淡淡地说,“知道丘成桐教授是怎么评价这种比赛的吗?”

        “知道,这位国际知名的数学几何权威说它不是一项好的测试,对参赛者个人将来的学术研究发展也没有益处。”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还要参加?”

        “好吧。”其实来前就没抱多大希望,自从他诱拐他参加过一次那类比赛后,他回来后就发誓再也不参加那种无聊的活动。看来,在这家伙眼里,只有医学研究才有意义,“喏,给你。恭喜你如愿以偿。”

        默未倾接过信笺,信笺右下方用银色花体印着“Miami  groject”(注*1),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NIH?”

        “Yes。你将是有史以来参加该研讨会的最年轻的成员。”

        默未倾拆开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神情有着难得一见的兴奋,“终于来了。”

        “我对你为人类健康而献身的义举非常敬仰,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动机和原因促使你走上此道?”

        这回默未倾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了。简兰达只好耸了耸肩,承认自己选错了话题。正在这时,一人在外面重重敲门,大叫道:“可以进去吗?”

        “是米索。”

        “我知道,除了他外还有谁敢这样敲我实验室的门。”

        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米索,一进门就冲着简兰达喊:“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躲在这,快,威格教授让你马上去见他。”

        “今天晚上一起吃饭?”简兰达还念念不忘此事,“收到NIH的邀请函,这总是十足十的好事吧?”

        默未倾站起来拿外套,“好吧。一起下楼。”

        三人锁好实验室的门,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一个人慢慢地从楼下走上来。

        程沉。

        简兰达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只见她手里抱着很厚一叠资料,手肘用力搭住扶手,左脚先踩上一格,再借用手臂的力气带动身体上移,走得非常非常辛苦。

        他连忙跑下去说:“让我帮你吧。”

        她没理他,继续一步一挪地往上走,简兰达向她伸出手去,反而被她一把推开。

        他顿时有些尴尬,“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忙,没别的意思。”

        默未倾皱了皱眉,“她是谁?”

        “伯爵今年送来的学生。”米索挤眉弄眼,小声说,“我发现简对这位少女有着明显有别于其他美眉的注意,因为每次看见她他都跟失了魂似的盯着人家瞧。”

        默未倾勾勾唇角,不置可否。简是那种善良单纯到透明的男孩子,看见人家有困难,就会什么也不想地上前帮,却完全没顾虑到这种身有残疾的人往往自尊心最强,他一番好意帮忙,没准在她看来反而是种嘲笑。典型的好心做坏事。
      


      4楼2006-07-25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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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未倾的房间绝对是所有学生里最大的,因为他的东西很多。

          先不提摆得到处都是的书本,还有架子上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光是那个设备齐全的料理台已经占据了大半空间。

          想象不到吧?这位殷达NO.1天才的兴趣不仅在医学上面,还对美食很有研究。

          默未倾在料理台上洗菜切片地忙碌着时,米索开始向坐在桌子旁等吃晚饭的美少年严刑逼供。

          “你坦白交代,今天晚上5点到7点40分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做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把和我们一起吃饭,去美夕子那画画的这等大事都忘记了?”

          “我帮洛比止疼时,它突然跑了,我就去追。”

          “这个就不用说了,凯恩先生说你带着洛比一去不返。”

          “洛比跑到了湖边,我在那看见程沉,就陪她坐了一会儿。”简兰达老老实实地回答。

          料理台那头切莴苣的手停了一下。

          明明下定决心不再想的,为什么偏偏还要不时地出现在他面前?

          米索顿时大感兴趣,“程沉?那个可怜的跛脚小姑娘?她坐在湖边干什么?”

          “我不知道。可能在看风景吧,湖边的晚霞很美丽。”

          “你一陪就陪了三个小时?”

          “我也不知道时间怎么会过得那么快的,我好像在那只待了一会儿。”

          米索眯起了眼睛,开始嘿嘿地笑,“详细汇报一下,你们都谈了些什么了?”

          简兰达失笑,“没有,我们没谈什么。我只是说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喜欢这个地方,也很感激伯爵。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站起来很激动地走了。”

          “那后来呢?”米索穷追不舍。

          “我见她走得很急,怕她摔倒,就追了上去,结果她真的摔倒了,于是我就扶稳她。”

          “扶她?”米索开始怪声怪气地拖长了声音,眼睛眉毛都在贼笑,“再后来呢?”

          简兰达露出迷惑之色,缓缓说道:“她好像很害怕,很紧张,抱住了我,我以为她要哭了,可是她并没有流眼泪,只是一直在发抖……”

          听到这米索再也坐不住跳了起来,“哇哇哇哇!春天来了,春天来了!”

          “喂,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兰达连忙站起来捂住他的嘴巴,夜深人静的,他发出这样的噪音,邻近的学生会抗议的。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怎样?她抱住你……嗯,没想到这小姑娘看起来闷声不响的,居然那么大胆,其他美眉们喜欢你也只敢偷偷看你几眼,或是找个似模似样的借口来接近你,她倒好,干脆了事,一把抱住……喂,你那会儿是不是傻掉了?”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兰达耐心地解释,“我感觉得出来她对我根本没有那种意思,她只是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直压抑着忍在心里,在我扶住她的一刻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她抱住我只是想找个温暖的东西依靠而已,真的,只是这样。”

          “那是你的想法,她未必这么想。”

          简兰达摇摇头,很坚定地说:“我敢肯定就是这样。她一直在发抖,全身冰凉,没有一点温度。我很想问问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

          简兰达抬起头,直直地看着米索,“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简兰达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她是个哑巴,她根本不能说话。”

          料理台上,一刀落偏,就那样切在了左手的食指上。

          默未倾下意识地咬住唇没有发出声,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血一点点地从里面流出来,染红了莴苣。

          那一天,他冲下楼抱住她,沾染了一手的鲜血,滴滴滑落,溅在地板上。他听见自己的心破碎的声音,多么,多么可怕。

          那是一种恐惧,源自某种至关重要的东西的失去。

          很多很多年后,他才知道究竟失去了什么,原来不仅仅只是他的幸福。

          还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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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楼2006-07-25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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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要是自己不懂厨艺呢?”

            “那就很抱歉了,因为殷达是培养人才的地方,不负责伺候娇贵小姐。”

            “Shit!原来殷达就是这么一个鬼地方,还吹嘘什么独一无二开创教学新模式,不把学生的胃先喂好,让他们怎么专心学业?我要跟爹地提意见,叫他派几个大厨过来。”希望落空,大小姐脸色很不好看。

            厨师听了她的话后只是一笑,小丫头敢小瞧他的厨艺,待会就让她刮目相看,“那么小姐,你还点菜吗?”

            “点,为什么不点?我都快饿死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实在没办法,也只能忍了。当即随意点了几样,懒洋洋地找张桌子坐下。

            角落里的那个女孩还在吃东西,嗯,她吃东西的样子还蛮斯文的,看来曾经受过上层社会的礼仪训练,只是那头头发太糟糕了,人也瘦小得不成样子,头垂得那么低,不知道脸长什么样……正东想西想,厨师已将饭菜送了过来,速度倒挺快。

            香味扑鼻的意大利通心粉一摆到她面前,露莎碧就开始两眼放光,拿起叉子尝了一口,更是舌头都快融掉了,“哇,好吃好吃!味道真不错!”

            饿得太久,一沾上食物,味觉嗅觉所有感觉全部鲜活了起来,正埋头大吃时,感觉有个人慢慢地向她靠近,最后停在了桌前。

            露莎碧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一看之下,手里的叉子顿时掉到了地上。碧绿色的眼睛被睁至最大化,愣愣地望着那个人,美味可口的通心粉忽然变得又涩又苦,忍不住吐出来,却又被呛到,就那样一边咳嗽一边捂住胸口。目光好像被对方粘住了,怎么也挣脱不掉。

            “是,是是……你,你,你……”

            瘦小得像小学生般的身躯,没有血色的嘴唇,苍白的脸上那眉眼却更清晰,墨黑墨黑地看着她,看住她,看定她,幻化出某种错觉,像要被黑暗吞噬。

            露莎碧突然一把推开桌子,撞飞椅子,发疯般夺门而出,远远的有灯光,便不顾一切地朝那边跑了过去,边跑边叫:“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声音引来众人注目,人群里那个身影最是熟悉,连忙跑过去紧紧抱住他,吓得哭了起来,“默哥哥,Medusa!Medusa!呜呜呜,我好害怕……”

            简兰达在一边轻声问:“出什么事了?你看到了什么?”

            露莎碧把头埋在默未倾怀里,只是不停地叫着:“Medusa!Medusa!”

            “Medusa?”那个神话里的蛇发女巫?她究竟在说什么?简兰达看向默未倾。

            默未倾的瞳仁收缩了起来,一双眼睛便变得更加尖锐。他沉着脸,声音不悦:“你在什么地方见到她的?你对她做了些什么?”

            “是她对我做了些什么好不好!”露莎碧大喊,“我在餐厅吃饭时,她就站在我面前,她就一直那样看着我,我好害怕,她的眼睛好恐怖!她是不是来报仇的?她要害我对不对?默哥哥你要救我,她要害我!”

            “够了,冷静点!”默未倾大喝一声,露莎碧被他的声音一吼,吓住了,整个人顿时静了下来。

            “你不要自己吓自己,事情没你想的那么恐怖。我已经提醒过你,你们迟早要见面的,你又不是不……”突然禁声,默未倾直直地盯着某个方向,表情动作都在那一瞬间停止。

            简兰达抬眉,看见程沉慢慢地从路的那头走过来。感觉到默未倾的异样,露莎碧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转身,脸顿时又变白了,“默哥哥,她……她……”

            程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前行。默未倾突然推开露莎碧,大步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程沉站着,低垂着眼睛。

            灯光照过来,把她和默未倾的影子拉得很长了交扭在一起,这情景看人简兰达眼中,便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不知过了多久,默未倾终于缓缓地开口,每个字都说得很深沉:“我们很久不见了,Medusa。”

            简兰达心里微惊——程沉就是Medusa?为什么露莎碧看见她会害怕成这样?她们之间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一连串的问号在脑海里升起,然而只能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和默未倾虽然彼此都站着没有动,却支构起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别人根本踏不进去。
          


          14楼2006-07-25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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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时候这种恭维听在耳里,反而有点像讽刺,威格教授苦笑了一下,将冲好的咖啡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胡森警官看了对面沙发上的简兰达和米索一眼,威格教授连忙解释说:“这两位是学校自治会的成员,希望能够对您了解事情经过有所协助。”

              “好的,那就先听听学生怎么说。”

              威格教授在一旁为难地说:“警官,关于殷达学生失踪的这件事情,我希望……”

              “你放心,我来前上头已经交代过了,此事关系到Werran伯爵的名誉,所以在事情水落石出前我们会进行保密,不会对外公布的。”

              威格教授擦了擦额头的汗,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那一切就拜托您了。”

              胡森警官看向简米二人,“我现在就想听一下事情的发生经过,你们谁来说?”

              简兰达于是详细地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胡森警官一直皱着眉,什么话也没说

              “……殷达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且岛上四周设有安全雷达扫描系统,除了每周一次的采购船只,其他人无法偷偷登陆。”汇报完毕。

              胡森警官喝完杯中的咖啡,站了起来,“现在请带我和我的下属们去案发现场看看。”

              威格教授与他握了手,“辛苦了。”

              胡森警官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一队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办公室,学生们纷纷驻足观望,心里面又是好奇又是紧张。

              胡森警官忽然对简兰达说道:“等下请把岛上现有人员的名单资料列一份出来给我。”

              “好的,警官。”

              他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刚到女生楼门口时,程沉抱着叠资料正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那么多人不禁愣了一下。

              胡森警官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他盯着她手上的资料问:“这是什么?”

              简兰达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依稀有“国际间谍黑纱,神秘身份曝光”等字样,当下替她回答说:“是1993年华盛顿日报的摘略。”

              “你们学校还教研究这个?”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搜集这个,但是他还是为她做了隐瞒。“是的,学校非常鼓励学生们的个人兴趣爱好。”

              胡森警官嗯了一声没再说话。程沉低着头慢慢从他身边走过,胡森警官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久久都没动。

              简兰达有些奇怪,问道:“警官?警官?”

              “很奇怪,我好像曾经在哪见过她……”胡森警官喃喃地说了一句,转身进门。

              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见过程沉?

              先是默未倾,再是露莎碧,现在又有个胡森警官,好像每个人曾经都认识程沉,那个荏弱孤僻的女孩子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是不为人所知的?

              简兰达忽然感到了一阵不安。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程沉低着头走了很久,直到确定盯在背上的那道视线消失了,才停了下来。手中的资料一下子变得很沉很沉,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抱得住它,她缩紧手臂,指尖因为太用力而开始发白,手背上的青筋隐约可现。

              是他!是那个男人!

              仿佛冥冥中早就注定好的,在她来殷达后命运再度轮转,那些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的人接二连三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昨夜好不容易平息了的那种悸颤再度袭来,来势汹汹,几乎连呼吸都为之窒息。手里的资料“啪”地掉到了地上,而她跪倒在那些纸张之上,开始不停地颤抖和抽搐……

              不可以!不可以在这里!随时有人会经过这里看到她的古怪样子,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崩溃!

              程沉死命地咬住下唇想爬起来,但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这种悸颤抽走,连根手指都动弹不了。这里不是昨夜的沙发,这里离她的房间那么远,她拿不到那个盒子,她从来都不是幸运儿。

              嘴唇破了,鲜血入舌,又苦又涩。

              依稀看见有个人影朝她走过来,那双黑色的皮鞋越来越近,她直觉地开始挣扎,不愿被人看见这副模样,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残疾了的右腿像一座千斤重的大山,牢牢拖住她的身体,不让她有半点逃离。
            


            17楼2006-07-25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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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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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杜莎。

                她若睁开眼睛,便可将人化为石头。

                世上的男子纵然知道爱上她的美貌也必须接受她所赐予的死亡,依旧无法抗拒那种诱惑,纷纷趋之若骛,个个死于非命。

                珀耳修斯,难道你也会是那成千上万个傻瓜中的一个?

                珀耳修斯忽然挥刀,一道血光闪过,众生闭起了眼睛,海风开始呼啸,天地间,一片肃杀。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寂静冰冷的太平间,永远带着死亡的阴湿气息。脚步在光洁的地面上踩出脆响的声音,也踩出她心中的恐惧。

                那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男人,还有其他两个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人带她来这里。这个房间有很多四四方方的格子,那两个戴口罩的男人就一起用力拉出了其中一格,里面的黑色胶袋让她不禁瑟缩了一下。

                小胡子男人看了她一眼,低叹着说:“打开。”

                其中一个男人拉开胶袋的口子,她看见雾气从格子里飘出来,冰冷冰冷。

                “来,看看。”小胡子男人牵了她的手,把她带到那个胶袋面前,抱起她,让她看袋里的东西,“看清楚,是她吗?”

                她朝袋子里看了一眼,突然激动起来,尖叫道:“妈妈!妈妈!”

                小胡子男人紧紧抱住她,防止她摔下去,对那两人点个头。他们重新把拉链拉上,把格子推了回去。

                “妈妈!妈妈……”再不懂,这个时候也懂了,她的妈妈死了,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带她来认尸。她叫着哭着,泪流满面。

                小胡子男人一脸愧疚地看着她,柔声说:“对不起,不核带你一个孩子来看这个。但是程梦因女士除了你以外,别无亲人。”

                “妈妈,妈妈……”她哭得声嘶力竭,然而,再怎么哭,心里还是知道,她的妈妈回不来了,永远永远也回不来了。

                小胡子男人带她走出太平间,另一个年轻的警官走过来,递给他一个扁扁的黑色盒子。小胡子男人把那个盒子交给她,摸了模她的头,“这是程梦因女士身上的……”停了一下,没敢继续说下去,只好换个方式说:“无论如何,算是她最后的遗物。现在交给你。”

                她慢慢地打开盒子,怔怔地望着盒子里的东西,眼泪不知不觉就停住了。

                身后传来两个大人轻声的低语:“真可怜,这么小年纪,她以后怎么办啊?”

                “胡森警官也真够残忍的,不该让这么小的孩子看这个。”

                “我觉得真正残忍的是那些黑手党,他们拔光了那女人的指甲,一个一个拔下来,换了谁都受不了到种酷刑。”

                “没办法,当卧底的就得随时准备面对事情穿帮后的灾难后果,干这行就是等于赌命。”

                “不过话说回来,还真没想到原来她就是鼎鼎大名的‘黑纱’,被国际黑帮喻为最可怕的间谍之一。”

                “唉,连她都失手了,这笔黄金盗窃案恐怕就更不好查了……”

                声音渐渐远去,她低着头,望着盒子里血迹斑斑的指甲,停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的妈妈死了,在临死前备受折磨,那些坏人们拔掉她的指甲,殴打她。刚才在太平间里看见的那张脸,虽然已经经过精心修饰,但依旧可以看出曾经受过怎样的虐待。

                从今往后,就只有她了,孤孤单单一个人。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胡森警官大步走到程沉面前,仔细端详着她,再度惊讶,“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的腿……还有你的声音……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声音撕开另一道口子,镜头由冰冷黯淡的太平间慢慢渲染出鲜艳的颜色,转化成另一抹回忆。

                原本以为就此划定她今后的孤独人生,谁知道两个月后又起变化。一辆凯迪拉克把她从孤儿院里接了出来,开往另一食宿命的开始。

                带她下车的男人有张非常精明的脸,他对她温柔地微笑,领她走进一幢只有童话故事里才能看到的漂亮的房子。
              


              21楼2006-07-25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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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推开一道厚厚的樟木门,里面的空气里充盈着独特的香气。

                  “伯爵,我带她来了。”他把她推到前面,然后自己轻轻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她看着眼前那个坐在巨大办公桌后的男人,有点不知所措。

                  那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即使是当初那么小的年纪里,还是能分辨得出来他非常非常好看,他有一双和她一样的纯黑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连声音都很好听。

                  她紧张地捏住自己的裙角,怯怯地说:“我叫程沉。”

                  “程……沉……”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莫名地觉得亲切。

                  “从今天开始,你叫Medusa,Medusa·Werran。

                  “为什么?”

                  男人盯着她,漆黑的眼睛中不见有何柔意,连声音都平静得丝毫不起波纹。

                  “因为我是你父亲。”

                  他站起来,“刷”地拉开落地窗帘,明亮的阳光照进来,映亮了富丽堂皇的墙壁本一块耀眼的红盾,盾上雕刻着古老的花纹,花纹中间“WERAN”五个字母异常突出。

                  “我,Probst·Werran,是你的父亲。”

                  很多事情是后来才一点点的知道的。

                  她的妈妈是国际间谍“黑纱”,她在某次执行任务中邂逅了英国贵族Werran伯爵,两人坠入爱河,但是这段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段露水姻缘后,两人又各分东西。

                  但是不久后程梦因就发现自己有了孩子,对从事那种高危险工作的她来说,这个孩子是累赘,于是她决定打掉她。

                  然而这个孩子的生命力异常顽强,在她服下堕胎药物后仍顽固地不肯流掉,在那一刻她心软了,身为母亲的天性被唤醒,于是不顾后果在某个偏僻农场里待了八个月,把她生下来。

                  程梦因是个非常冷做也非常坚强的女人,她一手带大这个孩子,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孩子的父亲。直到她死于非命,身份被曝光后,警察们才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有个六岁大的孩子,而这个孩子显然对她母亲的事情一无所知。

                  这件刻意尘封了的秘密被挖掘出来后,不久就传到了Werran伯爵耳中,经过DNA证实确实是他的孩子,于是他就把她接回到了家里。

                  似乎是个比较美满幸福的归路,然而,谁也没想到,这恰恰正是灾难的开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身穿黑色高领连衣裙的女管家推开一道门,门里的嬉笑热闹扑面而来。

                  美奂绝仑的大厅里,好多孩子们正在沙发和地毯上蹦来蹦去,快乐地大叫。

                  女管家咳嗽一声,所有的声音都顿时静止了下来,好多双好奇的眼睛瞧着门口站着的这个小女孩,表情充满了惊奇。

                  “露莎碧小姐,这是美杜莎小姐,从今天开始,她和你一起生活。”女管家将她推到众人面前。

                  沙发上最最漂亮、穿着白色蕾丝裙的女孩子一下子跳了起来,尖声道:“你说什么?伍德夫人,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她为什么要和我一起生活?我又不认识她!”

                  “露莎碧小姐,美杜莎小姐已被证实是伯爵的女儿,她是你的妹妹。”

                  所有眼睛都因这句话而睁大了,连静坐在大厅一角独自看书的那个男孩子也抬起头来。不知道为什么,在现场那么多人里,程沉硬是感觉到了他的注视,她回视着他,那是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有一双非常深邃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下。

                  叫露莎碧的女孩冲了过来,站到她面前把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她是我妹妹?别开玩多了,她哪点长得像我了!”她指着自己的栗色长发绿色眼珠说。

                  “她的母亲是中国人,她长得像母亲。”伍德夫人深吸口气,严肃地宣布,“总之,伯爵吩咐过了,从今天起她就住在这里,露莎碧小姐身为姐姐,应该好好照顾妹妹。孩子们,你们还不过来欢迎她吗?”

                  那些孩子听了这话后就快乐地冲过来想拥抱她,谁知露莎碧跺了跺脚,大声叫道:“你们都站在那里不许动!”

                  那些孩子一下子停了下来,不知所措地看看伍德夫人又看看她。
                


                22楼2006-07-25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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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德夫人皱了皱眉,“露莎碧小姐,请不要这样。”

                    “打电话给爸爸,我要和他通话。”虽是七八岁的年纪,但隐隐然已有小主人的尊贵架势。

                    伍德夫人叹口气,走过去拨通了电话,回头,“露莎碧小姐,请”

                    露莎碧接过电话,一双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程沉,说:“爹地,我是露露。这是真的吗?这个叫美杜莎的家伙真的是我的妹妹?”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看见露莎碧的一张脸由红到白,由白到青,盯着程沉的目光也越来越尖锐,最后她把话筒一摔,怒冲冲地上楼去了。

                    “砰--”搂上传来重重的甩门声。

                    伍德夫人叹口气,捡起地上的话筒,“伯爵,是我……是的,请您放心,我会好好劝劝小姐的……是的,我会好好照顾美杜莎小姐……好的,再见。”

                    她挂上电话,再次命令:“孩子们,过去欢迎你们的新朋友。”

                    那些孩子默默地一个个走过来拥抱程沉,然而她感觉得出来,他们的拥抱里没有多少欣喜成分。

                    露莎碧摔掉了电话,也摔掉了她本来有可能拥有的友情。

                    一共七个孩子拥抱了她,然而,那个坐在角落里看书的男孩子没有过来。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然后合上书起身上楼。

                    伍德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冷静的脸上也开始露出了担忧之色,“默少爷……”

                    他叫默未倾,是伯爵的义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孩子。

                    露莎碧是在她之前伯爵惟一的女儿,她的母亲在三年前因病去世了。

                    其他七个孩子都是Werran家族旁系的孩子,她的亲戚。

                    程沉一直到三天后,才陆续地从伍德夫人那知道以上这些。

                    她在这个新家里非常孤独,没有人理她,那些孩子们看她的目光里或许多少带了些同情,但是他们不敢靠近她。因为尊贵的露莎碧公主不喜欢她,她对他们说如果他们敢和她说话和她玩,她就再也不理睬他们。

                    这里的佣人们也对她很冷淡,她们大部分都是露莎碧妈妈娘家那边的人,所以自然是处处偏袒露莎碧。只有伍德夫人对她还好点,然而,她很忙,管理着整个庄园,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处理,根本没有时间陪她。

                    就这样,程沉在那里待了一个月,受尽冷落和排挤。可是,她没有像一般女孩子那样受了委屈就哭,她总是默默地垂下头,面无表情,谁也不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生活犹如一场大雨,云层重重叠聚,累积到一定数量终于承受不住,倾盆而下。

                    灾难起始于那一天,非常宜人的四月,她在紫藤架下看了一下午的图画书,直到眼睛发酸才揉揉眼睛

                    进得大厅里,Werran家的小公主正在拆礼物,包装纸和彩带落了一地,她从盒子里拿出两个制作极其精美的玩具,兴奋喜悦地跳了起来,“哇!芭比娃娃!好漂亮好漂亮!”

                    一旁的侍女看见程沉眼睛一亮,“美社莎小姐,你来得正好,这里--”

                    话没说完,露莎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可以退下了!”

                    “可是露莎碧小姐……”

                    “我说了,退下!”露莎碧板起脸,小小的年纪凶起来时却莫名地骇人。侍女连忙低头退了出去,临走前偷偷看了程沉一眼,欲言又止。

                    露莎碧故意将那两个娃娃抱起来,大声说道:“多可爱的芭比娃娃啊,是今年刚推出的最新款,是爹地特地买来给我的!我好喜欢哦!”

                    程沉的目光淡淡地从她手上扫过,面无表情地径自上楼。

                    露莎碧瞪着她的背影,继续大声说:“爹地最疼我了,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我是他最最最亲爱宝贝的女儿……”

                    程沉没有理她继续上楼,楼下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模糊。真是幼稚,她以为她会和她抢爸爸?对露莎碧来说,也许爸爸的确是天是地是最重要的人。但对她来说,他只是Werran伯爵而已。

                    她的生命里,前六年里一直没有爸爸,那么,以后的日子也同样不需要。

                    脚步在抬头看见那人时停了下来,高她五个台阶的二楼楼梯口,默未倾静静地站着,再度接触到浓黑如墨的眼睛里的那点金色,心里好像又被针扎了一下,泛起某种不舒服的别扭感觉。
                  


                  23楼2006-07-25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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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那些孩子不理他,但还会偷偷地看她,有些还会落井下石跟着露莎碧欺负她,而他很少和他们在一起,偶尔出现也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任他们玩得天翻地覆,他只顾自己看他的书。

                      他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就算和她擦肩而过,也从不看她一眼。惟独这次,好奇怪,他就站在楼梯口俯视着她,那么专注的目光,让她感到莫名地不安。

                      她慢慢地走上去,可他站在楼梯口的正中央,无论从左从右,都不够她走过去。于是她低下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请让一下。”

                      不敢抬头去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只是知道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向右走了一步,空出左边的路来。于是连忙侧身走过去,背上没有传来被凝视的感觉,想来他也没有回头望她,她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轻轻把门关上。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暴风雨在晚上七点多时正式来临。

                      吃过晚饭后她习惯性地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直到月亮出来了才转身回房。

                      刚走到楼梯处就听楼上传来很吵的声音,她抬起头慢慢地走上去,发现二楼的走廊上站了好几个人,被围在中央的正是露莎碧。

                      其中一个孩子转头看见她就叫道:“她回来了!”

                      她跨过去的脚又停了下来,站在楼梯口静静地望着他们。

                      露莎碧回头看见她,一把推开众人冲到她面前,“好啊,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居然敢偷我的东西!”

                      露莎碧站在走廊上,她站在楼梯上数下第二格处,相距不到10厘米的高度,却已经让她需要仰起头才看得清她。这样的一上一下,好像正是她们两个之间身份地位的差距。

                      “我就知道是你偷的,下午时你看见爹地送我这么漂亮的芭比娃娃,所以心理不平衡了对不对?所以你就偷偷到我房间偷走一个对不对?你以为我有满屋子的娃娃,少了一只不会知道的,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发现娃娃少了一只吧?你这个贼!”

                      露莎碧的嘴唇鲜红,一张一合间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把锤子,重重砸在她头上。她抬起头看向她身后,那些孩子们各个都在用鄙视的目光看着她,每个人都好像在无声地重复说:“你这个贼,你这个贼……”

                      “怎么回事?”朗朗的声音穿破喧闹,孩子们纷纷让开,就见默未倾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略带惊讶地看向露莎碧和她。

                      露莎碧连忙转头说:“默哥哥你来得好,美杜莎她好不要脸,她居然偷我的东西!”

                      她突然出声:“我没有偷!”

                      露莎碧又回过头,“你还敢说你没有偷?我和彼特他们亲自从你房间的床上搜到的!不是你偷是谁偷的?难道娃娃自己长了脚跑你床上去……”

                      “我没有偷你的东西!”平时不出声,不代表她可以任人冤枉,她盯着露莎碧,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没有偷你的芭比娃娃!”

                      露莎碧被她的目光吓得缩了一下,但看见身后有这么多人支持她,顿时胆子又壮了,她冷笑一声说:“野丫头就是野丫头,真不知道爹地怎么会承认你是他女儿的。你以为你进了这屋子就是Werran家族的一分子?我们家族才不要你这种丢人的孩子,一点教养都没有,还偷东西。告诉你,你别想跟我抢任何东西,包括爹地,包括这里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我的,听清楚了,我露莎碧才是这里真正的小主人,你只不过是个不要脸的野女人在外面生的野孩子罢……”了字没有说完,“啪”的一声,脸上重重被人扇了一耳光。

                      露莎碧顿时愣住,她错愕了很久才意识到正是她口里所说的那个野孩子打了她平生以来第一记耳光。一想到这个,就顿时发狂了起来,“你敢打我!你居然敢打我!连爹地都没有打过我,你居然敢打我!”她伸手正想打还时,默未倾突然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够了,别闹了。”

                      “默哥哥,她打我--”有没有搞错,她最喜欢的哥哥居然帮那个野丫头不帮她?露莎碧甩开他的手,回头看向程沉。

                    


                    24楼2006-07-25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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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沉咬着下唇,声音是逼出去的:“不许你侮辱我妈妈!不许你侮辱她!”

                        “哈!”露莎碧怒极反笑,“你说不许就不许?我偏要骂她,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勾引我爸爸,我爸爸不要她,所以她才没结婚就生下你的,她……”

                        程沉突然扑过去,样子像是想咬她,默未倾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喝道:“够了!”

                        声音未落,只见程沉因他那一挡而顿时重心不足,她的手在栏杆上扶了一下,可是没有扶住,接着只听“噔噔噔”一阵响动,她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十二级楼梯滚完,在拐弯处格了一下,去势不歇,继续滚下去,默未倾追下去,亲眼看见她一级级地往下摔,直到滚到楼下大厅的地毯上才停下来。她的脑袋重重撞在沉香木的架子脚上,架上放着的名贵兰花被震得掉下来,摔在地上摔个粉碎。

                        女仆听到响声从厨房里跑出来,见此情形顿时吓得大声尖叫。

                        默未倾冲下楼梯,抱起她的头,摸到一手的血,她的眼睛紧闭,已经昏死过去。

                        “Medusa!Medusa!”他抬起头,冲吓呆了的女仆大喊:“你还呆着干什么?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胡森警官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再次问道:“你的腿怎么会残废了的?你又为什么会失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露莎碧咬了咬唇,大声道:“是她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摔断了腿的,是她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

                        默未倾回头,“露莎碧!”

                        露莎碧突然用手捂住脸,慢慢地蹲下去,开始轻泣,“是她活该,不关我的事……我讨厌她,我最讨厌她……”

                        程沉的手慢慢地在右腿上摩挲,她的腿……她的声音……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那次意外事件发生一个多月后,她才从昏迷中醒过来。

                        她的胸12腰1椎骨折脊髓损伤,一度以为康复无望。谁知,奇迹般地,在长达三年的治疗后,她的脱鞘受损神经纤维竟然成功再生,恢复了行走功能,只是右腿依旧没有力量,只能拖着行走。

                        另一个打击就是在摔下来的时候大脑大量出血,淤血压到了部分神经,就此失声。

                        因为在母体受孕期间曾服食堕胎药物而导致她出生时消化器官功能就很弱,现在变得更加严重,很长一段时间里,吃任何东西都会吐出来,每日只能靠注射药物来维持生命所需的营养。

                        这样一个人,竟然创造了病学史上的奇迹,所有的专家医生博士都觉得不可思议,纷纷惊赞:“这个小姑娘的生命力实在是太顽强了!”

                        就这样,又过去了半年,忽然有一天,Werran伯爵出现在病房门口,带走了她。

                        美杜莎这个名字成了Werran家族的禁忌,没有人再敢提起。

                        谁也没想过,以后会有再碰面的一天。如果永不再遇,对她、她和他来说,都是最最仁慈的安排。

                        可惜,命运一只手,重新将三人拉在了一起。

                        那时候她六岁。

                        十年后,她十六岁。

                        你在六岁时瞧不起某个人,也许你不会想到,在她十六岁时会让你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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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5楼2006-07-25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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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兰达呆呆地站着,脸上的表情尴尬到了极点,他朝好友使眼色,但是默未倾却假装没看见地转了个身。

                          不会吧?居然见死不救,这个家伙!

                          奇怪,明明设计套的是那个神秘凶手,为什么他忽然有种不样的预感,好像真正往圈里跳的人却是他呢?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药剂课第一阶段的小测试成绩发下来了。程沉看着卡上那个鲜红色的E,慢慢地将唇抿紧。

                          汉斯教授没有公开成绩,但是从他的表情和目光中,以及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里不难知道,她好像是班里惟一一个不及格的学生。

                          汉斯教授宣布下课,等同学们都散尽了才走到她面前,“我可以坐下来吗?”

                          他想谈什么?程沉看着他,慢慢地点了下头。

                          “你有没有想过换换其他的课程?我并不是说你在药剂这科里的表现已经无药可救,但是我真的觉得你不是很适合学这个。与其把精力浪费在这里,不如去学些其他你更感兴趣的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很柔和的声音,很婉转的说词,然而,说白了还不是一句话--你太笨,这科是学不好了,换科吧。

                          程沉低着头,没有反应。

                          汉斯教授叹了口气,站起来说:“我只是一个建议,当然如果你喜欢这门学科,愿意继续留下来,我也非常欢迎。你慢慢考虑一下,再见。”

                          程沉盯着手里的成绩卡,指尖再次国太用力而发白。

                          怎么办?她好像真的什么都学不好,那些配方条例。无论她看多少遍,都记不住,就算当时硬生生地记下,第二天又会忘光。六岁时的那次意外除了毁掉她的健康,也毁掉了她本来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

                          可是为什么不让她毁得更彻底些呢?为什么要让她记住那件事情,记住妈妈被殴打得血肉模糊的脸,记住胡森警官充满怜悯和同情的脸,记住露莎碧骄纵蛮横的脸,记住默未倾冷冷淡淡的脸……为什么要让她记得那些!如果可以忘记,也许日子就不会如此难熬,每天心里都像被虫子在撕啃一般,密密绵绵,永无休止。

                          她恨他们!她恨那两个毁了她一生的人!

                          纵使面对他们时脸上再没表情再镇定冷静,可是心里都好像被把挫刀慢慢地挫着,拉扯出血丝,丝丝缕缕的似断不断。这种感觉,最是痛苦。

                          她恨露莎碧!她恨默未倾!

                          突然,心口猛地跳了一下,她恐慌地抬起头,完了完了,又来了!她咬住下唇,紧紧抓住书桌的边沿--不要!不要!

                          她不该动气的,她不该产生这么激烈的情绪,她知道错了,不要,请不要再来一次了!前天在校园里的那次病发已经让她吃尽苦头。最后连谁送她回房间的都不知道,现在再发作一次,她会崩溃的,她一定会崩溃的!

                          书桌承受不住她的力道,“砰”地朝旁边倒去,程沉整个人顿时也跌了下去,她推开书桌,慢慢地朝前爬,她要回房间,她要妈妈的指甲,只要抱住那个盒子,她就安全了,她就能够平静下来了……只要抱住那个盒子……

                          一双手忽然出现把她扶了起来,撞进眼睛里的是简兰达充满担忧的惊慌表情,“程沉,你怎么了?”

                          她抓住他的胳膊,呼吸急促得根本喘不过气,简兰达急声道:“你怎么了?我送你去校医那!”

                          她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浑身一阵剧烈抽搐,然后,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手臂狠狠一痛,好像流血了,然而这个时候,他不敢离开她,简兰达一手轻轻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头,她松开他的胳膊后,整个脑袋就耷拉在他的胸前,一动不动。

                          周围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一个刺耳的尖叫声打破静谧,突兀地从教室门口传进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简兰达转头,看见露莎碧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她身后三步外,默未倾也在,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与其说是错愕,不如说是痛苦。

                          这时程沉终于完全平静,她虚弱无力地从简兰达怀里抬起头,看到站在教室门外的两个人,目光一闪,顿时变得尖锐了起来。
                        


                        28楼2006-07-25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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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你跟她……你跟她,她,她……你……”露莎碧伸出手指指着他们两个,气急败坏得说不出话。

                            程沉抬起头看了看简兰达,又看了露莎碧一眼,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默未倾。默未倾脸上那种复杂的表情在她抬起头时的那一瞬间已经完全隐去,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无动于衷的漠然。

                            又是那样的目光!又是那样的表情!

                            十年前,他看她如此,十年后,他还是这样子看着她!

                            心中莫名的一股冲动就那样沸腾了起来,程沉突然踏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简兰达的嘴唇。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够得着他的唇,然后就死死地贴着他,足足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实在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滑了下来。

                            门外的露莎碧已经看得两眼发直,完全愣住,程沉抬起眼睛很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以前老是说我抢你的东西,好啊,我现在就抢给你看。

                            接收到她眼中传来的信息,露莎碧突然一跺脚转头哭着跑掉了,那栗色长发在身后狼狈她散开,再也不似往常那般美丽妖烧。

                            还和十年前一样,真是半点都没有长进呢……她若真想和她争些什么,她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那个骄纵傲慢的大小姐!

                            一抬眸撞上另一双眼睛,蓦然间一种凉凉的东西从心口溢了出来,又酸又苦,怎么也遏止不住。

                            是眼泪吗?为什么一看见他,就想流眼泪?

                            程沉发现自己开始想不清楚。很多事情她都想不清楚,是了,她是一个大脑曾经受过严重创伤的人哪……这样的脑袋,这样的躯壳,还能指望些什么呢?

                            所以,无所谓了,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去计较后果。

                            她垂下头,左脚先走一步,右脚慢慢地拖过去,一拐一拐走出教室,消失在那双黑金眼眸的视线之中。

                            教室里,简兰达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被惊呆了的不止露莎碧一个,还包括他这个当事人。他直直地平视前方,目光飘忽没有焦距。

                            默未倾将播在裤兜里的手慢慢拔出来,走到他面前,握住他的肩。简兰达收回视线落在他脸上,眼神像麋鹿一样纯洁而无辜。

                            默未倾开口,声音低哑:“没事了。呃,我的意思是--不必放在心上……”

                            简兰达没让他继续往下说:“我不知道……我向你发誓如果我对这个女孩子有着比对别人更多的关心和呵护,那是因为我觉得她非常可怜,让我又怜悯又同情!”

                            他说得又急又快,默未倾连忙露出一个明了的表情,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只是同情她可怜她,你对她没有别的想法,你一向都那么善良,喜欢帮助别人……”

                            简兰达望着他,目光中忽然露出了迷茫之色,他的声音飘在空气里,异常无力,也异常柔软:“但是--我无法解释,我真的无法解释……”

                            “解释什么?”

                            “无法解释她刚才吻我时,我……真的很有感觉。”

                            那种又像震惊又像痛苦的表情随着简兰达的这句话第二次浮现在了默未倾的脸上。他盯着他,久久没有再说话。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晚7点,简兰达去美夕子的画室后,默未倾敲响了女生楼107的房门。

                            程沉出来开门,看见是他,面色一变就要关门。他伸出手格住门,低声说:“我只要5分钟时间,就5分钟,话一说完我就走!”

                            程沉看了一眼外面的走廊,那里随时都会有女生经过,她不想被人看见他和她有所瓜葛,于是便将门开了一半,放他入内。

                            小小的房间,床和沙发都是特制的,异常柔软,收拾得非常整洁。其实对这个房间他并不陌生,因为他曾经抱着发病的她进来过。

                            只是……她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程沉关上门,朝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提醒他只能在这里待5分钟。

                            默未倾几经犹豫,还是开口说:“你是认真的吗?”

                            程沉扬了扬眉毛。

                            “我是说,你对简,是认真的吗?你真的喜欢他?”

                            程沉看着他,静静的一张脸,没有表情。
                          


                          29楼2006-07-25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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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不喜欢他,就不要招惹他!”他终于说出了真正的来意,而她只是想笑。

                              默未倾没有忽略她唇边的那抹冷笑,表情更加严肃,“我是说真的,你恨露莎碧,你恨我,这都好,你想怎么报复都无所谓,但是,请你不要伤害无辜的人。尤其是简!他是个很单纯的人,他那么善良,对你又那么关心爱护,如果伤害到他,你不觉得于心不忍吗?”

                              程沉的眼中绽现出了几分怒意。

                              默未倾继续说:“如果你对他无心,请你不要误导他,不要让他喜欢上你!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下地狱的!”

                              地狱?他居然这样形容她?程沉的手猛然握紧,她走到书桌旁边,抓过笔和本子在上面写了一句话,再狠狠地把那个本子扔到他面前。

                              默未倾接住本子,上面写着:“如果我身在地狱,那也是你害我下去的!你可以让我下去,为什么我不可以拖个人也来尝尝这种滋味!”

                              他的目光变得沉痛而深邃,望定她,一言不发。

                              程沉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神之子与美杜莎,两双眼睛的交锋,究竟会有怎样的结局?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地流逝,墙上的挂钟忽然敲了一下,时针指向七点半。别说5分钟,他都在这待了30分钟!

                              程沉正想赶他出去时,默未倾朝她走了几步,她下意识地朝后退去,撞上书桌的角。他想干嘛?

                              不要再靠近了,不要靠近我--

                              偏头闭上眼睛的同时,耳边听到物体落地的声音,接着久久没有动静,她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过去,脸色顿时大变。

                              只见默未倾双膝落地跪倒在她面前,垂下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对不起,是我害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可以惩罚我,但请不要牵扯其他人。”

                              他低着头,没有看到这一刻她脸上的表情是何等的震惊、失措和恐惧!

                              水晶般的黑眸里慢慢浮起了一层水光,程沉紧抓着书桌的边缘,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无法动弹。

                              “请你放过简,他是无辜的。”默未倾抬起头,非常诚恳,也非常……残忍。

                              真残忍啊……这句话,这个动作,以及这个可笑的荒唐的理由!

                              程沉慢慢地闭上眼睛,阻止那即将流出来的眼泪,原来心口上那把挫刀这个时候变成了一个勺子,一勺一勺冷静干脆毫不留情地把她的心脏挖走。

                              她再睁开眼睛时,目光变得冷如寒冰。

                              默未倾的心“咯噔” 了一下,接着就看见她扯动唇角开始笑,先是一丝冷笑,再是淡淡的嘲笑,最后大笑,笑得全身震抖,笑得没有--声音。

                              她从他手里取回那个本子,一笔一划非常用力地写道:“不,我不惩罚你,但我也不会原谅你。默未倾。我永远不原谅你,永远不。”

                              灯光映着他和她的脸,一样的苍白,没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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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楼2006-07-25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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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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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典娜站在珀耳修斯面前,朱唇轻启间竟是异常残忍:“你忘记了你答应过我的誓言,为什么我还没看见美杜莎的头颅?”

                                珀耳修斯摇头,低声说:“不,不行。”

                                女神瞬间煞白了脸,“你说什么?”

                                珀耳修斯听见自己的声音绽放在空气中,每个字都异常坚定,“不,我不会杀她。”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你今天很心不在焉。”画室里,美夕子边上色边说,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某种关心,“是还在想昨夜露莎碧被暗杀的事情吗?警察那边有什么头绪没有?”

                                简兰达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洛比的毛,摇了摇头。

                                “别太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简兰达敷衍地笑笑,闭起眼睛靠到沙发上。

                                “你好像很累?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没什么,心累而已。”

                                美夕子叹了口气,“是啊,新学期才开学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殷达好不容易竖起来的名誉很可能因为这件事而毁于一旦。如果再找不到那个凶手,事情传扬出去被媒体知晓,舆论压力会逼迫Werran伯爵解散这所学校的。”

                                简兰达一震,睁开了眼睛。对啊,他怎么没有想到,也许凶手杀人并不是因为那些女孩和他有所接触,而是处心积虑地想要毁掉这所在国际教育界声名鹊起大有独占鳌头之势的殷达学院!

                                如果从伯爵的仇家,或是殷达的竞争对手角度去想,会不会更容易找出些线索来呢?

                                他刚想到这里,画室的门被人急急地拍响了。

                                美夕子过去开门,提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简学长,米索学长让我上这来找你,叫你快去阻止露莎碧小姐,她正在收拾衣物吵着要回家!”

                                简兰进开始觉跟头疼,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还真是……她不能走,她若一走,默的计划岂非要泡汤?当下只好站起来,抱歉的目光刚看向美夕子。

                                美夕子就微微一笑说道:“这算不算是好事多磨?每次和你一起作画都会有其他事情打搅。你去吧,洛比我会带它回去的。”

                                “谢谢了。”简兰达拿起外套匆匆离开。

                                提娜本也想跟着去的,但是看见美夕子的画时又产生了好奇,“这就是你给简学长画的画吗?”

                                “是啊,你觉得画得怎么样?”

                                提娜凑过去看着那幅画,啧啧称赞:“太棒了!你把简学长画得好生动,好像活生生地坐在你的画里一样!”

                                “学姐你过奖了,哪有那么夸张。”美夕子眨眨眼睛,“如果学姐没什么事的话,不妨留下来陪陪我吧。我给你去冲茶,你喜欢喝茶吧?”

                                “那太求之不得了!”提娜拉了椅子在画架旁边坐下,满脸羡慕,“其实我好崇拜你们这些搞艺术的,可惜我没那个天赋,天生一个理科脑袋。我听说画家在画画时都不太喜欢别人在旁边盯着的,我这样会不会妨碍到你?”

                                “恰恰相反,我最喜欢画画时旁边有人陪着,好比一个演员在表演一场完美的剧本,却没有观众,那种感觉很寂寞的。”

                                美夕子倒了杯茶递给她,提娜抬起头,接触到她笑眯眯的一双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轻颤了一下。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程沉打开房门,慢慢地走了出来,楼上隐隐约约地传来很热闹的嘈杂声,她抬头朝楼梯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正围在那位公主身边柔声劝阻叫她不要离开吧?

                                真奇怪,离开可不就便宜她了?就这么眼巴巴地将简兰达拱手相让,完全不像是那位公主的作风啊?

                                眼角看见一个人,连忙身子朝里躲了一下,那人没有注意到她,匆匆跑上楼去。

                                是简兰达。

                                程沉重新转过头望着楼梯--原来是这么回事。欲擒故纵,这招倒是符合露莎碧的性格。唇角浮起一丝不屑的冷笑,她推开女生楼的大门,朝外面走了出去。

                                晚间的风凉凉的,酷暑已经完全过去,秋天款款来到。再过一个月,就是她的十七岁生日,还要一年,她还要忍耐一年。
                              


                              31楼2006-07-25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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