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像时间不曾流逝,沧海桑田未曾改变。
只是,现实,物是人非。
袁朗的婚礼,吴哲每默念一次,心里便抽痛一分。那一瞬间巨大的痛楚,让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而现在,自己正一步步迈向那个地方,那个神圣而绝望的地方。
仿若宿命,逃不开躲不掉,只有一点点陷入。
吴哲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走地下通道,毕竟不熟悉。那么四通八达的地方,一不小心踏错,就会进入另一个世界。待到醒悟过来,匆忙回头,人来人往,又哪里还有来时的路。
“略显轻浮,心里稳重”,吴哲苦笑。稳重都是装出来的,而轻浮——也只是为了避开人世间的磨砺与苦难。现在,轻浮又稳重的他随着人流一步步往前挪动。威严的钟鼓楼屹立在那里,几千年时光,它们又见证了多少无奈与落寞,生离与死别。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再会提及。
那些相濡以沫的爱恋,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消失,一点点湮没。
仿佛从未出现。
在吴哲的记忆中,那一晚他们似乎说了很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就那么静静丵坐着,互相凝视。甚至,是谁先提出分手的,吴哲都记不清了。
当时潜意识排斥这段记忆,所以现在变得很模糊。生物都有趋利避害的特性,只是——袁朗,对我来说,你到底是“利”还是“害”……
我们——怎么就成了这样。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吴哲随着人潮,走上了另一条主干道,他前后望了望,嗯,应该快到了。
分手后不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就递交了调离报告。铁路问他是回陆战还是去信息大队,或者如果吴哲想去总参,他也能帮着想办法。吴哲说不麻烦了,去信息大队吧!
我不敢回到陆战,我怕自己在那里等待,日复一日。等待一个叫铁路的上校来选人,然后我跟着他离开。来到一个叫老A的地方,爱上一个叫袁朗的人,从此耗尽我毕生的精力和爱情。
他走的那一天,中队的精锐出任务,所以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来送他。自然,齐桓、成才、许三多都不在其中。袁朗,也没有。
吴哲坐在副驾驶座上,睁大眼睛往前看。他不敢回头,更不敢闭眼小憩。眼睛又酸又涨,就像自虐。
可是,人总得往前看吧!
吴哲向前望去,熙攘的人群和来往的车辆都消失了。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空无一人的道路,不断向前行驶的自己。
就像一曲,无人知晓无人过问的,悲壮挽歌。
他一步一步迈向目的地。
好奇怪,为什么没有人。袁朗的婚礼啊,不是应该很隆重吗?
吴哲望着近在咫尺的酒店,有些恍惚。
随即,他看到了那个女人,挽着袁朗的臂膀。算不上倾国倾城,倒还顺眼。很贤淑的样子,站在他身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天造地设。雪白的婚纱反射出夺目的光,刺痛了吴哲的眼。
他抬手,遮住双眼,有湿润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来。
他曾和袁朗说过,如果有可能,将来他们退役了,就一起出国,去一个允许同性恋结婚的地方。两人身着白色西装,在神圣的教堂里许下誓言,相伴一生。
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吴哲看见袁朗身穿黑色礼服,才猛然想起。
袁朗,我想,我不会再等你了。
我们之所以分离,不正是为了彼此的未来吗?
如此,倘若我继续执著下去,于你,于我,都不好。
我们已经选择了这条路,既然无法回头,便只有走下去。
我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我只知道,从此以后,沿途的风景便只有我一个人欣赏了。
你看这座城市,历经战争饥寒风雨洗礼朝代更替,依然屹立不倒。
我原以为,我们的爱情,也能如此。
却不曾想,远没有它那么坚强。
古城内,遍地开满长安花。
“吴哲,快起来,要迟到了!”
被叫到的人猛地一惊。
渐渐苏醒。
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听到拉窗帘的声音,眼前突然变得血红,阳光一下子侵入房间,洒遍每一个角落。
光线透过眼皮,照在视网膜上,映入脑海,一片红色。
吴哲把眼睛眯起一条缝,看到一个身着军装的人背靠着窗,逆光而立。
看不清容貌。
“快起来,让你昨天喝那么多,不过也是,这该死的会议可算开完了。车马上就到,我们该回去了。”
吴哲用手捂住眼睛,眼前重又变得漆黑一片。
是啊,该回去了。
他默默对自己说,
吴哲,
天亮了,
请睁眼。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