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王耀已好久没同人挤车了。一来用不着和上班族犯难,二来他坚信一辆自行车可以行天下,再来王耀那纤细的身形怕挤着挤着就真被挤没了,总之这样的民间疾苦对他那有些令人为难的出行还算上新鲜。当然啦至少他还是知道车门前面站着有安全隐患万一哪个缺心眼的把他撞了不消两秒他白净的脸上保证五个以上脚印。只是今天不一样,稍稍,大家都笑,乐呵呵的。互相谦让说您先您先来。只有司机黑着脸,估计是被加班了,不高兴。
这会儿出来一眼看去红灿灿的能闪瞎眼。这车于是赶时髦也漆成了同样的颜色就像满灌的番茄酱煮沸了溢出来。里面装的随着晃来晃去,嘟噜嘟噜冒气泡。有些沉。人们说笑,大包小包,逛着,提着,末了才发现已经提不动了。
反正仍是按计划进行,没出差错。
但是呢,很遗憾的是公车隆隆地驶过杂货市场时候,他坚持不住,迈开了那一步——现在,王耀下车,他想两手空空回去太令人疑心早上浪费时间,噢当然来自上腹的抗议是重点,于是决定先去买些能现吃的东西。
这样的结果便是:琳琅满目地扫完诸如松糖、果脯一类货时,他悲哀地发现如果不是现成解决一部分就绝没有力气把冰箱用菜肉提回去【还会被人怀疑是搞囤积的】。
怎办呢,王耀只好忍痛割爱。就像菜市场门口有安检似的战战兢兢过去了。
雪已经停了,放晴的这天气还不错。吹吹凉风多多少少抵消了一部分来自人群聚集的热量。充耳便是高分贝叫卖,嘈杂,趁着最后淘便宜的讨价还价的主妇。老实说,杀价对王耀而言某种程度上更是种得心应手的兴趣而不是什么生存必备手段【虽然这样就像不谙世事的富家公子】,但鉴于今天忙,他并不准备学学牙尖嘴利的厨间常客把游戏玩下去。
对了,这就是场游戏。一场由归家影射社会百态的年度大戏。玩家乐此不疲,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年复一年。老家那房子没变,房前那土场没变,就连圈里的猪羊鸡鸭,屠宰了还养着新的。变了的只是村口等待的人和等待回到村口的人。总是如此。
他,王耀就是那在村口等着的人。等谁呢,又不像是期盼孩子归来的父母那样让人心痛又无法可想的语气。非要说,那也是新年许愿时候的事。早了说,愿望就不灵了。有时候连他自己也在奇怪怎会不知不觉流露出老爷爷老奶奶的神态,明明是社会主义大好青年,看那样子,绝没有35岁。
……话说回来,又有哪个好青年会学着老大妈买菜还一边感慨人生的?
王耀把手往裤腿上擦,舒心地放了口气。他买下最后一块鱼,还有姜葱,青菜,辣椒,花生米,还有一人份冻鸡。好了,加上前面慷慨解囊而来的现在他也像公交里的人们鼓鼓囊囊了,只是鼓囊的形式和内容略有不同。一出来,唷,还出太阳了。金灿灿地光在楼房向阳面的玻璃窗户上晃眼,于是空气也不那么冷了。积雪晒化不少,地面深色的被染了一片。金、红呐,交相辉映的那是中/国人从上古时代就开始的代表九五之尊和吉祥之最的颜色。
是不是至少得学着18岁少年阳光下蹦蹦跳跳奔跑来一段,王耀想着,这才对得住老天爷的好景、好心情。
那就跳吧,跳啊,反正没人看见,看见了也不会有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或难堪道“我不认识你”。
趁年轻,还跳得动。
-TWO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