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间断地传来的是东海小声抽泣地声音,还有赫在因为伤口处理时的疼痛发出的低微呻吟,夹杂着倾盆的大雨打在窗台上的沙沙声,若有若无地牵动着室内三人的心弦。
正洙驾轻就熟地拿来医药箱对着镜子审视起自己额头的伤口,刚才因为面对着那个男人,所以绷紧的神经让他没有觉得那用棍棒猛打的伤口有多么的痛,只感觉麻麻的,闷闷的,而现在,却有一阵恶心胸闷的感觉席卷上来,看来是伤的不轻,但此刻的他并没有顾念那么多,只是很想知道一些事情,一些令他很在意的事情。
“是什么条件。”似是不经意间流出的话,却可听见语气中不可忽视地力道。
“你不要以为救了我,就可以让我感谢你,不可能,你和那个禽兽一样......”
“赫在。”及时打断赫在的话,东海虽继续着手中帮忙包扎的动作,但眼神却不禁黯淡起来。
“少爷,赫在不是这个意思。”
“到底是什么条件。”正洙仍是不紧不慢地处理着伤口,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觉得有点厌烦了,他本也是事不关己便不会插手的性格,却无奈因自己的一时悲悯而牵扯进去,却有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硬是要和自己过不去,着实让正洙有点气结。
“少爷,其实是......”
“东海......”激动地打断东海欲说出口的话,却扯动了身上的伤口,竟痛的发不出声音。
“我再问一遍,到底是什么条件。”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头痛的快要炸开了,这闹哄哄的一个晚上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不可能,这不可能。”几乎是反射性地,朴正洙停下手上的动作,怔怔地回头望向半躺在床上的赫在,继而又转回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可能离开的。”这句虽还是对李赫在说的,却更像是在呢喃地告诉自己。
“什么不可能,当年李晟敏是怎么办到的。”赫在轻蔑地笑了起来,那笑里是对正洙自私地不屑,也是对自己无能的嘲讽。
“我说过不可能了,不要再想这些无谓的事情了,今天若不是东海求情......”
“不要说的好像很照顾东海一样,三年前,东海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李赫在!”东海突然站了起来,莫名的恼怒使正洙也是略微地震惊。
“三年前?东海出事?”
“李东海,你没有告诉你的这位少爷吗?当年你是如何代替他遭人凌辱的?而他又是怎么样一个人在美国逍遥快活的。”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不要说?你就是一直这样懦弱,所以才会相信这个叫朴正洙的男人,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让你留在身边,他是利用你,在关键的时候,再把你推向深渊。李东海,你给我清醒一点。只有我,李赫在,才是真正爱你的。”
“不要说了,赫在,求求你不要说了。”没了刚才的愤慨和激动,东海只是很无力地捂着耳朵,不停地摇头,靠着衣橱的身体慢慢地滑落,如脱了力一般,那哭也是气若游丝,连抽泣声也是断断续续地没了章法。
赫在撇过头什么也不再说了,只是,泪也不听使唤地从眼角滑落,快速地用手背擦过眼角流下的眼泪,却有更多的泪滑落下来,倔强地表情掩不住眼底透出的伤心和自责,最后索性把头整个埋进抱着的双膝之中,肩膀剧烈地颤动着,发出低声地呜咽。
正洙并没有再追问什么,头痛到已经无法思考,回忆初见东海时,便是看见他一个人畏畏缩缩地躲在墙角,气若游丝地哭泣,抬起头的时候,那双闪着泪光的眼睛着实照亮了正洙心里某处最柔软的角落,是漂亮的孩子,带着些微地恐惧和警惕。刚刚赶走晟敏的正洙突然就很想把他留在身边,其实,很自私吧,现在想来真的很自私呢,但正洙还是和老板提议说要让这个孩子跟着自己。
没有教他如何玩枪,没有教他如何耍匕首,却教他画画,还依稀记得某一天,东海突然拿着自己的画,高兴地跑来,冲着他明亮地笑起来,那清澈地眼眸透出无法抑制地快乐,“哥,正洙哥,好看吗?”那一刻,真的觉得晟敏就在身边。
可现在看来,终究是亏欠了。
“三年前,东海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当年你是如何代替他遭人凌辱的?而他又是怎么样一个人在美国逍遥快活的。”
逍遥快活?真是过分呢,自己差点死去的那次,被人提及时竟用了逍遥快活,自己还真是悲哀。三年前去了次美国,因为突发事件认识了希澈而耽误了回程的时间,却失了这么重要的,应该算是对自己而言那么重要的一颗心吧。
那一夜,还是伴随着淅淅沥沥无止境地雨声,哭到没有力气的两个人都渐渐没了声音,而朴正洙的心里,也从那一刻,生起了某种牵绊他毕生的,也许是叫作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