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本来我就该还的。」武艺挠挠头，「你也别说了。我要追个女孩子不容易，不能跟你比。」
又过了两天就是圣诞前夜，也是武艺头一次正式登台，上的就是直播节目，搭档的还是他相当倾慕的颜可。吴俊余算是真的下了功夫在他
身上。


从演播室里出来，满背都是紧张与激⊱情交织出来的汗，方才还灵活拨弄吉他的手停下来，才发觉抖的厉害。武艺急着打了电话回家，又打
了电话给欧阳，却没在忙成一片的人群里见到本该作为颜可助理在场的邹若，就想着该打电话给她，问问近况。
打了几次那边才接通，全然不如以往的开朗热情，武艺一开始没意识到什么，估摸着她大概是心情不好，还讲了两个笑话逗她开心，但效
果不明显。


「对了，你现在在哪，电视台还是公司？」他还准备了节日礼物给她。
「你还不知道吗？」
「呃，怎么了？」
「我已经辞职了。」
武艺愣了半晌，「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做得很好吗？」谁都看得见邹若的精明能干，比同期几个新人老练得多，如果连她都不够格留
下来，那还真不知有哪个合格的。


邹若却不肯多说了，只说：「待不了就得走，跟做得好不好没关系。谁让我只是没背景的小助理。算了，你也别管了。」
挂了电话，武艺寻思了一遍，气得青筋都浮起来。他也能猜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有话不明着说，反倒让无辜的邹若当牺牲品，这事做得未
免太令人恶心。
正把拳头捏紧，电话在口袋里响了，倒是吴俊余主动找上门来，武艺费了好大力气才劝住自己不要太冲动，忍耐着「喂」了一声。
「演出结束了吧，觉得怎么样？」
「..」
「怎么，不满意吗？」吴俊余哄着他似地温柔，「我问过了，都说你表现得很不错，不用担心。」
「..」
「对了，你到ＸＸ酒店来，我订了房间。」
「做什么？」


吴俊余笑着，还是诱、⊱哄的口气：「你来就是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武艺心中暗骂，你丵⊱、⊱他妈的还没吃过？
「今天是你初次登台，难道我们不该做点什么来纪念吗？」
武艺差一点就炸裂了。他倒是没想到吴俊余会这么坦然地不要脸。他今晚能露个脸，是托了吴俊余的福，可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么点机会就 献上屁⊱股、。


喘了一阵粗气武艺才憋出一句：「你给我等着。」
这种侮辱加上邹若的事，不把吴俊余狠狠教训上一顿，他就不是个带种的男人。
武艺到了酒店，电梯需要刷房卡才能上得去，有劳吴俊余亲自下来接他。在电梯里他就很想把身边面带微妙笑容的男人按在墙上狠揍一通
了，考虑到有录像机在监控，多少得给吴俊余留点脸做人，他才勉强忍耐。
等吴俊余开了房间的门，面对室内那一片暧昧的昏暗，武艺终于无须再克制了。
感觉到吴俊余在他身后，把手搭到他肩上，武艺立刻抓住那手腕，以令人不及反应的速度狠狠来了个过肩摔。
吴俊余显然毫无防备，一下子就重重撞上地面，在他发出呻吟之前，武艺上前一步制住他，揪着他领子，毫不客气给了他两拳，骂道：「
你个王八蛋！叫你对邹若使坏！叫你逼走她！叫你打我主意！」
再要打第三拳的时候，原本暗着的灯突然亮了，室内一片光明。
武艺犹如做恶梦一般，顿时看见周围全是人。有眼熟的公司同事面孔，也有陌生的，手上还有彩条喷罐和蛋糕，一副预备庆祝什么的姿势
，但都已经僵了，全望着他们，呆若木鸡。
一片难堪的沉默⊱里，还是吴俊余先开了口：「你们都出去。」
声音不大，但听得每个人都打了寒战，不用他说第二遍，十来个人几乎是一眨眼间就走得干干净净。
屋里只剩下他和武艺，武艺还没能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依旧骑在他肚子上，望着他发愣。
吴俊余倒是笑了一笑，口气却没有笑意：「我没有要打你主意。请问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武艺忙松开他的衣领，看他站起身来，因为背上的痛而扭曲了一下表情，而后站着把弄皱的衣服拍打整齐。


「你也可以走了。」
「吴俊余..」
「还有什么事？」
武艺满脸通红：「吴俊余，是我冲动了，我不知道这里边还有别人在。我以为你让我来酒店，是指那种事，就我们两个人..」
吴俊余又笑了，笑容里没有半点愉悦的意思，「你还真是有意思。你当我是什么，当你自己是什么？」
武艺羞惭得头也抬不起来：「实在对不住..」
「邹若辞职，是因为她偷同宿舍助理们的钱，还偷公司艺人的东西，被当场抓住，没脸再待下去。这个你可以去问颜可，或者随便哪个你
信得过的人。」
武艺憋得脖子耳朵全红了：「是我错了，对不住。我混帐了，你别气..」
「我没在跟你生气，」吴俊余笑了笑，「真的。你也没什么错。」
「..」
「这都是我应得的，不是吗？」
「吴俊余..」
吴俊余举手制止他：「别说了，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武艺喉头动了几下，却找不到能说的，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吴俊余发怒，全然慌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走吧。顺便把那个带走。」吴俊余指了指桌上的一把包成礼物模样的新吉他。
武艺连脸带脖子已经红得不能再红，「吴俊余..」
「别误会，不是送你的，是让你帮我拿出去，随便找个垃圾筒顺手扔了。没人用得着。」


第十七章
武艺抱着吉他刚一走出去，吴俊余就在他身后关上了门，在未来可预见的一段时间里都是不会再对他打开了。想道歉也无从说起，他只得
满脸通红地把吉他抱回家。
吉他没拆，带着包装放在床边地板上。武艺一个晚上都没法入睡，甚至羞耻得脸上的红色都褪不下来。
比起吴俊余那精密的头脑，他拥有的只是接近动物的本能。感觉到危险，他只能靠那冒着傻劲的力气来保护自己，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如果能有吴俊余一半的游刃有余，就不用出这么大的丑。
他也为自己的粗笨而羞惭。
第二天再见到吴俊余，一开始他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糟，四周风平浪静的，吴俊余没有要跟他敌对，也没冲他发火。
但很快就发现比他想象的更糟，吴俊余完全是在躲着他，当他是妖怪一样，想找吴俊余说话，吴俊余就跟见了鬼一般绕开他。
昨晚在场的同事，今天在公司里碰到，大概是对他的粗蛮表现印象深刻，一个个也都害怕他似的，似乎他是个随时会出手揍人的野蛮人。
大家都不怎么跟他说话。非说不可的时候就短短两句，加上一个挤出来的笑，然后赶紧走得远远的。
武艺觉得自己就是个从山林里跑出来，不小心闯进文明人世界的怪物。突然也意识到自己和这些人的不一样。
他刚从车厂出来，衣角上还有块机油的污渍。用计算机填份数据他就手脚笨拙，走路步子还特别重，弄出来的声音比谁都大。
武艺慢慢觉得不敢乱动了，他把该做的都照着安排做了，然后就一个人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把穿着旧球鞋的脚缩进去，免得又绊到别人
。
「在看歌词？」
站到他面前的人是颜可。
「进里面去看吧，坐得也舒服点。」
武艺一时有些拘谨，「这里比较宽敞..」
颜可坐到他身边：「我都知道了。那件事你还是别太放在心上。」
「嗯..」
颜可年纪也不见得比他大，却时时给人一种哥哥的感觉，跟欧阳一样温柔，又比欧阳经历得更多。
「人都有无心做错事的时候，我想吴俊余也明白你是什么样的人，应该不会真去怪你的。他现在可能只是太尴尬了。」
本来没觉得怎样，被他这么一说，武艺喉咙倒有些堵了，半天才说：「谢谢。」
「吴俊余刚让我带杯咖啡，」颜可把冒热气的杯子塞进他手里，拍拍他，「你给他拿过去吧。」
吴俊余在休息室坐着，一手微微撑着下巴，闭了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武艺端着那咖啡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还没想好要怎么讲这今天第一句话，就见吴俊余睁开眼睛，忙手一伸，说：「咖啡。」
吴俊余睁眼看清他，有些意外，但也很快说了「谢谢」，抬手便要接过杯子。


交接杯子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撞到一起，这是再常有不过的事了。但吴俊余一碰到他，立刻挨了咬一般猛地缩回去。
武艺万没想到他会突然松手，自己早已经撤力了，反应不及，只一眨眼整杯咖啡就全泼在他身上。
事出突然，武艺也吓了一跳，眼见那湿了的浅色西装还腾腾冒热气，忙一把抓过手边能用得上的东西，赶紧往吴俊余身上擦。
吴俊余被他一碰就立刻往后退，伸手厉声阻止：「不用了！」
武艺也不想那么多，只怕把人给烫伤了，拉着他就要帮他把腿上的热饮料弄干净。正在忙乱，刚进休息室的造型师一见这场景，就气急败
坏冲他吼：「你在干什么啊！」
武艺还发愣，等人家劈手把他手里的一团糟抢过去，他才看清楚自己胡乱拿来当抹布的是吴俊余放在桌上的开司米围巾。
这一连串的意外把武艺给弄得蒙了，呆了半晌才讪讪说：「对不住，我给你带回去干洗..」
「不用了，洗不掉的。」
「那我赔你钱。」武艺慌忙从兜里掏出钱包，抽里边的现金。
造型师看他在拿那些钞票，忍不住说：「这是Dolce&Gabbana。」
武艺又愣了一回，看着钱包，手还僵着，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算了，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没拿稳。」吴俊余也不愿意多看他，只低头把自己身上衣服弄平，又拿手帕擦了擦，「你出去吧。」
造型师拿着被毁了的围巾和西装外套离开，边为心疼惨遭蹂躏的经典款而不停碎碎念，边恨不得骂武艺这种用眼不识名牌的粗人一顿。
但他看了一眼武艺比他高出十来公分的身材，旧毛衣底下的胳膊线条，还有黯淡的神情，就露出一副害怕挨打的样子，闭嘴逃开了。
武艺看造型师就跟被狮子追一般逃窜，好笑之余又觉得极其难受。
他就是个最讨人嫌的混⊱蛋，是个做事粗手粗脚的野人。他比强暴过他的吴俊余要坏上十倍。
新年将至，武艺也收到老妈寄来的大包裹，都是些自家做的吃食和衣物，有不少是给吴俊余的。老妈特别惦记吴俊余，电话里总不忘夸他
多么多么好，要武艺好好跟他交朋友，记得把东西给他捎过去。
但武艺根本找不到机会跟吴俊余说话。一个人存心要避开你的时候，你是没办法追上他的。何况吴俊余身边的staff 都跟防贼一样防着他
。
这种当坏人的感觉让武艺难受，他并不凶恶，没有獠牙，也没有青面，更没有坏心眼。
他想可能他实在太粗糙了。人跟人不一样，吴俊余是琉璃做的，他是石头磨的。他被怎么样折腾也坏不了，吴俊余碰一碰就碎了，他是该
小心的。
在公司里连话也说不上，眼看着要过元旦，他把该送给吴俊余的东西收拾好，趁晚上送上门去。


不想吴俊余的住处却是热闹非凡，屋子外边停了不少的车，灯红酒绿从窗户透出老远。武艺在门口听了会儿声音，知道里面原来是在开
PARTY。当然是没他的分。
武艺从窗户往里面看了一阵子，把一大袋特产挂在门把手上。
里边是老妈亲手做的腊肠，自家腌的咸菜，他觉得比店里卖的都好吃，还有手织的围巾、手套跟袜子、拖鞋。
东西比起来寒酸，可都是真心实意。
走了几步，武艺还是忍不住转头又走回去。他做不来这么偷偷摸摸的，凡事还是该当面来得好。
武艺按了门铃，里面太热闹，过了挺久才有人来开门。不是吴俊余，是他并不认得的面孔，但对方倒是认得他，一下子就露出避之唯恐不
及的神色。
武艺不由气愤，这些人是有被害妄想症还是怎么的，又没挨过他的打，人云亦云地就跟着装害怕，于是索性粗声道：「喂，我找吴俊余。
」
屋内在瞬间安静之后又有了些骚动，他就跟只闯进瓷器店的牛似的。吴俊余也终于看见站在门口的他了，远远地隔着人群问道：「有什么
事？」
武艺在高昂起来的音乐声中也只能举高手里的东西，扯着嗓子回应他：「过新年了，我妈寄了点腊肠咸菜过来，要我带给你。」
他说得大声，满屋子的人都听得笑了，如此的不合时宜。
吴俊余也只点了点头：「就放那里吧。」
武艺站也不是，走也不是。有些别扭。他来就是为了能和吴俊余好好谈一次，把该说的东西都说开，可这样又是连话都说不上。
「吴俊余，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
仍然是拉开嗓门的吼话。吴俊余没让他进来，他也不好没头没脑地硬闯，只得在门口涨红了脸。
「对不住。上次是我混帐了。」
周围的人静了一静，又是一番窃笑，弄得武艺越发面红耳赤。


门又被打开，外面的人见了这阵势就惊慌了，冲着武艺：「喂，你要做什么..」
武艺来不及说话，吴俊余先皱眉道：「没事。」而后过去伸手把门关上，从里面锁住。
武艺也有些意外，而后听他说：「没错，我是比你小气。」
「..」
「因为我对你的心思和你对我的根本不一样。」
「什么？」
武艺一时没能明白，眼睁睁看着吴俊余走到他面前，觉得气氛不太一样，克制不住就有些心慌。
正慌张地想着「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吴俊余突然就低下头，亲了他。
亲吻大概也只有短短的五秒钟，而后嘴唇分开，吴俊余问：「你懂了吗？」
武艺没懂，他维持着被突袭时满脸通红的窘迫样，已经傻了。
等反应过来，武艺简直是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没头没脑的，差点一头撞在墙上。
受不了自己那丢人的大红脸，怕被人看见了笑话，只能躲进洗手间里，把脑袋塞在水龙头底下猛冲冷水。
大冬天的用冷水冲了半天，喷嚏都打了好几个，脸上还是涨得通红。武艺又急又窘，脸更加热得快炸开，颜色怎么也下不去。
这样躲着也觉得很窝囊，但一看见洗手台镜子里那煮熟螃蟹一般的脸，就只能继续在马桶盖子上闷坐，躲在厕所里不敢出来。
也不知郁闷了多久，好不容易脸色恢复正常，心跳稳了，也不再晕头转向，感觉镇定了许多，武艺在烘干机下胡乱吹了番头发，这才走出
洗手间。
一出去就看见吴俊余在外面站着。
两人眼睛一对上，武艺「轰」地一下又一直脸红到脖子根，之前的冷水都白冲了。
「你没事吧。」
「没事。」
「你感冒了？」
「..没。」武艺说着话，那个粗声粗气的自己突然就缩得小小的了，声音也虚了，眼光就只在地板上打转转。
吴俊余笑着，像是叹了口气，掏出手帕给他擦了两把头发：「你这傻子。」
武艺满脸发烧，窘得手脚没地方放。又是害羞，又觉得辜负了吴俊余，挺不知所措。
「你不用为难，不喜欢也没什么。」
「嗯..」
两人对着站了一会儿，吴俊余又轻声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武艺都红通通地在吴俊余身边坐着，一点声音也没好意思出。吴俊余安静地开着车，还放了音乐，倒比他镇定。
到了地方，车子停下，吴俊余没开口，武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红通通地讷讷了一会儿，说：「那我上去了啊。」
吴俊余望着他「嗯」了一声，突然倾身过去。
武艺差点以为吴俊余要亲他，一颗心都抽到喉咙口了，结果没有，吴俊余只是伸手为他开了车门。
武艺那颗心总算落回原处，舒了口气。
「嘿，你客气了，这门就算是焊上的，我也能开啊。」女孩子才需要男友这么献殷勤。
吴俊余看着他：「我知道。」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想为你这么做。」
武艺毫无防备，这么一下，「轰」地一声连脚跟都红透了。
武艺回去一晚上都没睡着，一想到吴俊余看起来竟然似乎是在追求他，就懵了，全身的毛孔都一个劲往外冒热气。
下午从车厂赶去公司，手上活多，走得晚了些，死赶活赶，到的时候也还是迟了，吴俊余已经在等他了。
武艺慌得一开口就说：「对不住，我走得慢了。」都知道吴俊余时间金贵，性子更金贵。
「没事。」吴俊余倒是温和，「你吃过饭了吗？」
「没..」
「我猜就是，多拿了个便当，你先吃吧，吃完我们再说。」
「行..」武艺拆开饭盒，心脏莫名地又是一阵怦怦乱跳。
这放在以前也只是小事。但两人关系冷到最低点了，再回复常温，就像停电数日之后，突然来电，大放光明的那一瞬间，说你爱上电灯你
也信了。
吴俊余坐在一边看着他吃饭，微笑道：「慢慢吃，我不急。」
武艺把头低下去大口扒饭，埋着头吃。吴俊余什么都没做，也能让他觉得害羞。
吴俊余又回来负责他了，他写的歌，吴俊余认真为他评判修改，而后来谈选曲。
「这两首可以留下，其它的不行。」
「什么？」武艺大受打击，自己认为能拿得出手的，怎么也该有十来首，哪知道几乎全军覆没。
「你别急。不是说它们不好，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吴俊余很耐心，「总有一天你无论做什么大家都会买帐，到时就能谈真正的个性。现
在还不行。」
他说的很中肯，态度又温柔，武艺不知道什么叫恩威并施，只知道就算是被否决，心头也是暖和。


这边一谈妥，吴俊余又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最近当红的少女组合，有个成员在发新专辑之前胖了五公斤，其实在武艺看来还是很窈窕的，
但过不了严苛的镜头那一关。
吴俊余只看了一看，就说：「这有什么难，今天开始不准吃晚饭，午饭减半。」
那女孩子年纪还小，被说哭了：「我们跳舞太累了，我只是要吃饱而已啊。」
武艺都觉得可怜了，吴俊余却只冷冷笑了一笑：「想当女明星的每个都吃不饱。你现在吃饱了，以后很快就会没饭吃，你还要吃吗？」
武艺看着小姑娘吓得抽抽噎噎离开，忍不住说：「你对人家小女孩是不是太凶了？」
「我是一视同仁，」两人视线对上，又互相望了好几秒，不等武艺害羞，吴俊余倒先有些腼腆似的，垂下眼睛笑了一下，说：「除了对你
。」
武艺一下午脸都是红的，埋头在排练室里不敢出来。
他长到这把岁数，头一回被人示爱，对象居然是吴俊余。
这可了不得了..
可他是不行的，他要娶妻生子的，老妈还等他娶个老婆回去，生一对孙子孙女呢。
正蹲着抱着吉他自言自语，忐忑不安，忽见吴俊余又推门进来，武艺「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打断你了？」吴俊余笑道，「不好意思。不过我是想顺便问一下，今晚体育馆的演唱会，你想不想去看？」
武艺眼前一亮：「难道你有票？」
大师级乐团的首场全球巡演，好不容易巡回到Ｔ城，可想而知，外面早连黄牛票的毛也抢不到。
「当然啊，」吴俊余微笑道，「这种东西我们总是有便利的。你想去的话就别再练了，早点休息一下，去吃个饭。」
武艺喜出望外，挠挠头：「可是票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吴俊余笑了笑：「嗯，我有两张。」
武艺「呃」地犹豫了。他也意识到这差不多算是约会。这不好，他又不能回应吴俊余，吴俊余的心思精力花在他身上纯属浪费，白白糟蹋
了，就跟给猪八戒喂人参果一样。
不能瞎给人希望，明明不可能，还要骗朋友的温柔，这太不厚道。
武艺想来想去，只能又挠挠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晚上得抓紧时间练琴，手实在太生了。」
「哦。」吴俊余笑道，「那也好，等练完了，我请你吃夜宵，刚好放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武艺更为难了，但不能不把话说明白：「吴俊余，咱们还是别一起出去了。我是说，就我们两个人的那种。」
吴俊余一愣，像是突然也明白过来，「哦」了一声，顿了一顿，就说：「是，也对，我了解。」
武艺尴尬中又挠了头，喃喃地：「对不住啊。我不是忌讳，我就是觉得，弄得不清不楚的对咱们都不好。我不能揣着明白装胡涂..」
吴俊余摇摇头：「没关系。我有邀请的权利，你也有拒绝的自由，这是天经地义的。你别压力太大了，真的没什么。」
「嗯..」
「你不敷衍我，是为我好，我明白。」
「嗯..」
两人面对面站着安静了一会儿，吴俊余又说：「这样吧，你晚上也别练了，不差这么点时间。刚好有两张票，你和欧阳一起去。」
「啊？」
「反正我也有事要做，」吴俊余笑了，「真的，我工作可比你忙得多。票别浪费了，好好去玩吧。」
武艺忙说「那可不行」，吴俊余已经把票塞过来，笑着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别傻了。」
晚上和欧阳去了演唱会。都没想过可以在这么近的距离观看偶像乐团的演出，连主唱的睫毛都能瞧得一清二楚。欧阳在盛大的气场之下都
呆了，武艺也热血沸腾，呐喊欢呼，声嘶力竭。
然而无论多么投入，他还是没法不想起吴俊余。这么好的位子原本是吴俊余的，结果现在是他在享受，而吴俊余还不知在哪熬夜加班。
一想就觉得挺不好受。
演唱会结束，散场出来，风一吹身上的热气就散了，肚子都咕咕叫。附近的餐馆这时候都爆满，塞满了同样饥肠辘辘的歌迷。


武艺正和欧阳商量要买肉饼还是外带面线当夜宵，进场时关掉的手机一开机，就有消息进来，是吴俊余的。
「ＸＸ楼上的火锅还不错，也很近，我帮你们订过位置了，吃了暖和点再回去吧。」
武艺把手机揣回裤兜里，心情有点复杂，挠挠头，还是拉了欧阳去吃。
大冷天的晚上，看一场演唱会，再吃顿热腾腾的自助火锅，是再痛快不过的事。这没什么可扭捏的，回头谢谢吴俊余想得周到就行。
两人吃得稀里哗啦，热闹滚滚，味道确实好，汤底妙不可言，虽然价钱贵了，但也算值得。吃完了武艺去前台付钱，却被告知：「这事先
结过帐了。」
武艺终于开始觉得不自在了，别别扭扭了一会儿，出了门还是打了电话给吴俊余。
吴俊余在那边温和问道：「你们吃完了？」
「是啊。」
「打算回去了吧？今晚外面是不是不好叫到车？」
「呃..」
「地铁已经停了，你们要回去挺远的。我让人送你们回家吧，车子差不多也该快到了。」
武艺满脸通红：「吴俊余！」
「嗯？」
「吴俊余，我没法回报你，我对男人没感觉的，我还得孝敬我妈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听得吴俊余说：「你不用回报我，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你觉得很难接受吗？」
武艺脸越发涨红：「你这样，我会觉得欠了你的。」
吴俊余「哦」了一声，半晌没再说话，而后通话便切断了。
武艺心里咯的了一声，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了。
武艺难受坏了，是替吴俊余觉得难受，他这样一个普通不过的男人，哪值得吴俊余那样啊？


第十九章
接他们的车子还真的来了，武艺让欧阳上了车，自己就走路去吴俊余家，边走边闷头想，却是越想越混乱。
屋子里的灯还是亮的，武艺略微轻松了点，上前叫门。
「吴俊余。」
按了门铃没反应，他又用拳头砸门：「吴俊余！」
砸了好一阵子门才打开了，吴俊余头发湿漉漉的，裹着睡袍，神色似乎很疲惫，见了他有些意外：「有急事么？我在楼上洗澡。」
「呃，」武艺尴尬了，「抱歉，我以为你不想给我开门..」
吴俊余笑了一笑：「怎么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挂了电话，我、我有点担心，想过来看看。」
「哦，」吴俊余又笑了，「那是手机电耗光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不用再打过去了。」
「..」
「不好意思，那些事让你觉得有负担。」
「不是负担，」武艺急得涨红了脸，「是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你看我没什么特别，还是个喜欢女人的，你把时间用在别的什么地方，
都比用在我身上来得好..」
吴俊余突然低声说：「你再说下去，我就要堵住你的嘴了。」
武艺「刷」地一下面红耳赤，剩下的话没说完就忙把嘴巴用力闭紧，渐渐憋得脸色发紫，又不敢说话，有些犹豫地望向吴俊余。
吴俊余笑道：「你啊。」
「我..」武艺一开口，心里就暗叫「糟了」，吴俊余已经一手伸过来，扶住他的后脑勺。
武艺瞬间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种情势，被亲一下也不奇怪了，亲个一、两分钟他都不会惊讶。
然而吴俊余只是狠狠揉了他的头发，把手放在他后颈上，其它的什么也没做。


武艺又是意外又是迷惑，确定吴俊余没有「非礼」的打算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继续自己没说完的话：「我是真不行，如果我能是同
性恋，我早就追小闻去了..」
吴俊余一下子啼笑皆非地收紧掐在他后颈上的手。
「你在我眼前还说这种话。」
武艺被他掐着，那手指虽然有力，却没有恶意，反而带着压抑的激⊱情似的，弄得武艺有些慌了：「我只是说实话，所以你看，我这么一个
人，真没什么好的..」
吴俊余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了，武艺瞬间以为吴俊余恼了要打他，不想自己却是被收紧在胳膊里抱住，放开之前，头顶被用力地亲了。
只是短短的，在头发上的亲吻，却比接吻还要来得让人心跳。武艺都僵了，傻站着说不出话。
「好了，很晚了，我就不请你进来坐了，」吴俊余笑着，「你回去吧。别再逼我了。」
「啊？」
吴俊余笑道：「不然你会很危险。」
武艺一下又满面涨红，被这话里赤裸裸的意思弄得背上发麻，一时窘得站定了没法动。
吴俊余微笑着低声说：「还是说，你敢留下来吗？」
武艺吓得忙说：「我回去了！」就赶紧转身，慌不择路地跑远了。
跑出不知多远，确定吴俊余就算有透视眼也不可能看得见他了，武艺才放慢脚步在路上走。感觉异样，不知怎么的就变得很敏感，而且容
易害羞。跟吴俊余相处，心跳加速都快成了条件反射。
虽说两人连那种事也做过不止一次，但这样的吴俊余和以前不一样。
趁他喝醉把他弄上床的吴俊余，只是个想满足下半身的混⊱蛋，那不可能谈得上愉快的强迫经验，只让他觉得被玩弄的愤怒和耻辱。
然而现在却似乎变得深情又克制。他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小小的亲吻和讨好就让他面红耳赤，乱了阵脚。
也许吴俊余也没有变太多，只不过是不再戏弄他，而把他当成可尊重的平等对象来追求。
可这就是他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