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作为伤害人心的代价，这哪算得上大手笔呢？
拿着这样的安慰，他也没什么好高兴的。
卖心求荣比卖身求荣更惨一点。
晚上回家，赶在交通高峰期下了场雨，等车不容易，眼看雨势渐小，武艺就把衣服后面的连帽往头上一盖，打算徒步走着回去了。
走了一段，却有车子跟在他后面贴着路边开。武艺正在纳闷，就听得有人喊：「武艺。」
听见这声音武艺就不想停了，忙加大步子要走开。
「武艺，我带你一程吧。没别的意思，下雨不方便。」
武艺涨红了脸。去他的「没别的意思」。只有一点都没伤过心的人才能这么云淡风轻的「没别的意思」。
「你丵⊱他妈的离我远点！」
「武艺..」
「再招惹我，我一刀就把你那玩意儿切下来！」
武艺骂完就拐了个弯，不沿着马路走，车子也就没法再跟上来了。
在他那里受到的伤害，不是这样的小恩小惠可以补得回来的。最好连半点小恩小惠都不要给。除非根本就没喜欢过他的人，不然都不会高
兴于这些恩惠，吴俊余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反而不懂呢？
进来牌技突飞猛进的四人组也丢掉纸牌，开始参与ＭＶ拍摄的筹备了。原先那个夭折的策划可以拿来接着用，只是换了拍摄地点，需要修
改细节。
重新开始讨论，大家围坐着涂涂改改，武艺也渐渐觉得之前没去成伦敦并不是什么损失，确实也不是最适合。
眼看前景又明朗起来，老伍第一个双手合十，墙头草地为远方的吴俊余歌功颂德，「之前不信任您的承诺，怀疑您的品格，是我的错，见
谅见谅。」
武艺有点受不了了，「他有屁的承诺啊！这还不是因为做多亏心事，这次挨了揍，才给我们一点好处。」
「嗯？不是啊武艺，这份计划和预算是早就已经申请了，只是到现在才批下来。」老伍拍拍他肩膀，「这件事吴俊余做得还是很够意思的
，下次要揍他，打轻点吧。」
武艺被说得愣了一会儿，拎着自己的东西默默准备回去。
吴俊余先是没他以为的那么好，然后又是没他以为的那么坏。
他又有些胡涂了。
「武艺。」
听见有人在背后叫他，武艺就条件反射地背上紧绷。然而这次不是吴俊余，而是徐衍。
「今晚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徐衍看看他的反应，又说：「还有颜可。」
徐衍身边的男人早已是脸上通红。武艺没见过他这么窘迫的样子，连带他自己也觉得尴尬了。
颜可一直不是多嘴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和吴俊余的关系，只当他是吴俊余的好朋友，才会把那些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也是他自己有意在套颜可的话。
事情闹成这样，追究起来，知情的难免都要骂颜可缺心眼，嘴巴大，不可靠。
其实哪能怪颜可呢，他做错了什么？
伤人害己的明明就是吴俊余。
但这种事情里，转移焦点似乎都成了惯例了。徐衍不会觉得自己表兄玩弄他人感情有多恶劣，却一定会抱怨颜可的失言，说不定连面对他
的道歉也是要让颜可来。
果然三人在包间里坐好之后，颜可就局促地开口：「武艺，不好意思..」
武艺忍不住了，「颜可你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做事太混帐的是吴俊余那个王八蛋，他要是敢做敢当，就让他自己来。」
徐衍微微皱眉，「吴俊余他不知道我们约了你，是我们私下找你谈。」
武艺对他的印象也已经是一跌再跌了，就算对方是后台坚挺的第一偶像，也并不打算客气，「那找我出来是有什么事？」
徐衍看看他，「吴俊余已经和Nicolas 分手了。」
武艺突然觉得恼怒，「这关我什么事？」
「这样的话，你也没可能回到他身边吗？」
武艺若不是出离愤怒，气得想翻桌，真会仰天笑三声来表达他的鄙夷，「被甩了就要回来找我？你让他滚远点，我他妈没奶给他喝。」
徐衍也有些恼了：「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吴俊余怎么可能会被甩，他是为了你才离开Nicolas。他是有错再先，但已经回头了，你也不必一
点机会也不给吧？」


有、、但是度娘抽得发不了、、

第二十七章
武艺开始发了狂一样地工作，他那个拼劲，把大家都吓坏了。
的确一旦专辑开始发行，是将会有许多要忙的，光宣传演出就会跑断腿，不想「一张死」的话，还得现在就筹备第二张专辑可能用到的曲
目。第一张要夺人耳目，第二张还得更有进步，早早做好准备当然是好事。
但以他这样不要命的拼法，也实在让其它人备感压力。
阿场教导商棋，「小朋友，看好了，这就是三十岁男人如虎似狼的爆发力。」
老伍则痛哭说：「我连吃完饭剔个牙的时间也没了啊..」
哭骂之余，大家还是很配合。情绪是会感染的，连原本吊儿郎当的老伍都认真了起来，翻来覆去检查自己的作品，听着不够尽善尽美的就
挖出来重录，甚至重新编曲。
原本公司排了宿舍大家也不爱住，做完事就赶紧回家玩乐陪女友，现在才意识到自己何止是不够努力，简直就是懒散到要被天打雷劈的地
步，于是恨不得背了铺盖过去，干脆吃睡都在工作室里。
这种时候几个人就无比庆幸当初专辑延迟发行了。仔细起来才发现还有那么多毛病可挑剔，如果当时真的就那样发出去了，一定会后悔的
。
不断的修改补充之后，终于连被大家纷纷大骂「变态」、「强迫症」、「自虐狂」的武艺都觉得没什么可改进的空间了，时间也已经差不
多。
来不及多喘一口气，一行人又被赶鸭子似的塞上飞机，飞往异国进行ＭＶ拍摄了。
难得「公费」出国工作，几个人都不免玩兴大起，被吃喝玩乐勾去半条魂，只有武艺完全是被鬼上身，简直左眼一个「工」，右眼一个「
作」。就连商棋肚子饿的时候拿刀叉敲了一阵盘子，他也会「霍」地站起来说：「这段可以写进去！」
于是被众人集体唾骂。
但武艺一路确实也是用零碎的时间写了不少好东西，连老伍看着都啧啧有声说：「要是你以前有这么开窍，我们老早就该被签走了嘛。大
器晚成，大器晚成啊。」
武艺不仅创作的认真程度可圈可点，跟着服装造型师在各大名店试衣服也无比老实，简直就是温顺小绵羊和耐操老黄牛的结合体，其它人
看衣服看得都快吐了，就他还撑得住。
以前会狭隘地觉得乐团只要做出好的音乐就行，现在他却也老老实实地相信有魅力的形象会是优良的导体，在用最大的努力让自己能放出
光彩。
就像那个人一样。
然而完成第一支ＭＶ，在飞往气候严寒的北国高地之后，武艺终于没能把钢铁战士当到底。冰天雪地里的拍摄刚结束，他就一下子发起高
烧，差点要了他的命。


感觉里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再看过这张脸，用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算法，感觉就像过了几年一样，再见的一瞬间，心里都沸腾了，连喉咙
都发热。
就算知道这家伙是个人品恶劣的王八蛋，他也还是没法做到视吴俊余如粪土。他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怎么会弄成这样？」吴俊余望着他，「我知道出道的压力很大，但像这样不要命就太过火了。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武艺没吭声，虽然他的确也是没法吭声。
吴俊余又看了他一会儿：「难道是什么『身分相差太远，被玩弄也是很正常』之类的话吗？」
「..」
吴俊余苦笑着说：「也不是这样的，你这傻子。」
而后武艺就被吻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亲吻，眼睛、鼻子、嘴巴都被亲了，舌头探进来的时候，武艺在心里大骂：他妈的让病毒感染死
你好了！
但吴俊余好像并不在意，也不被他尸体般硬邦邦的反应击退，还认认真真把他亲了一遍，虽然多少是有些失望。
吻完了，吴俊余也走了，武艺想，他会因为这么一吻就动心那才有鬼。连那么多激烈的情爱都只是玩弄，这样一个吻又能算个屁？
他如果不是病得直挺挺，早就揍人了。这个糟蹋人心的王八蛋！
等武艺总算出了院，大家也不准他乱来了。
「你要是敢随便死了，害我们出不了道，我不会饶过你的！」
于是武艺被架空了权力，一脚踢回家去休养。
但他其实现在很怕待在家里，因为被蒙在鼓里的欧阳还是常会问他：「最近怎么都不出去啦？没找吴俊余玩吗？」问得他脑仁都觉得疼。
武艺觉得该找些事情来做，把脑子塞得满满的，免得有空隙乱想。他老把沙包打破，人家健身房都已经不让他去了。
正在街上乱走，突然有人从背后用力拍了他，「嗨。」
武艺看了看他，「你不会是又想打我吧？」
来人尴尬一笑，「哈，我们那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嘛。」
这人就是带了一群人把他往死里扁过的Matthew。
「病养好啦？」Matthew 搓搓手，「本来还想去探望你增进一下感情。不过你既然都出院了，那就换个方式吧，请你吃饭如何？」
「..我刚吃过。」这都几点了。
Matthew 有些尴尬：「哈哈..那这样，我们今晚几个朋友约了玩保龄球，虽然听起来是有点无聊啦，不过我觉得这是很好玩的运动，要不
要来？」
武艺正需要这么一个能发泄体力的事情干，进了保龄球馆，听着那些球瓶全部溃倒的垮啦一声，立刻精神为之一震。
他力气大，即使姿势有点问题，扔得不是那么准，球照样轰隆隆地滚过去带倒一排，简直是如鱼得水，为Matthew 这边增添一员虎将。
而Matthew 就有点短路了，看着长得挺体面一个人，运动神经之弱令人汗颜。球常往沟里也跑就算了，还总往后扔，然后尴尬嘿嘿笑着去
捡球，笑得武艺直打跌。


一开始众人还因为不熟而拘谨，自从Matthew 手指被卡在球里，带得整个人一起飞出去以后，想到再怎么也不至于比他更丢脸，大家也都
豁出去了，个个都尽显双沟王本色。
最后一局又不小心摔了一跤的Matthew 实在太过尴尬，干脆自欺欺人地趴在地上做妩媚状扔球。
一直扔不中球瓶的大近视先生也恼羞成怒，索性把眼镜摘了：「妈的，我就不信眼前多了这么多球，我还扔不中！」
武艺实在是很久没这么玩过了，流了许多汗，力气耗得精光，想着今晚回去大概能睡个好觉，他就挺感激Matthew 的。
虽然两人是前情敌，初识经历也相当的不愉快，但一笑泯了恩仇，也就算了。
Matthew 个性其实也并不坏，也是一根筋，只要让他有仇报仇了，心里痛快了，他就尽弃前嫌，掏心掏肺把武艺当老朋友对待。
两人很快就混得半熟，武艺不拘小节，Matthew 又是个有点短路的，成天在公司有了空就神经兮兮在那喊：「哎，武艺武艺，一起吃饭饭
。」
「武艺，一起打球球。」
「武艺，一起去尿尿..呃，不，上厕所..」
搞得人人都以为他们俩有一腿。
这天Matthew 又在笑嘻嘻，给武艺看打印出来的那组保龄球照片，「看看，我这姿势美吧。」
标准的狗吃屎。
「嗯，你说这是个好玩的运动，倒是大实话。」
Matthew 嘿嘿一笑，「所以我们都只招收菜鸟，坚决不让高手参加啊，当然长得帅的例外，还可以免费。」说话间不免上下其手。
Matthew 正对他勾肩搭背，吴俊余进来了，见他们亲热在一起，就微微一愣。
「你们认识啊？」
Matthew 见了吴俊余还是有点无趣，讪讪聊了两句就拍拍吴俊余肩膀，溜走了。
两人单独相处，武艺就觉得背上都是绷着的，也笑不出来了。他真受不了自己的没出息，一看见这个人，心就跟在油锅里煎着似的。
吴俊余看着他，总像在疼别人的温柔眼神又让他心口一阵阵的难受。他讨厌这种眼神。
「你是不是瘦了？」
「胖瘦关你屁事。」武艺觉得自己反击得太无力了，又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说：「你可别想太多，老子没吃不下，还长了几斤呢。」
吴俊余愣了一愣，笑得有点羞怯了，「那就好。武艺，你知不知道Matthew 就是..」
「我知道。」
吴俊余望着他：「我知道这不一样。但你如果能原谅他，那是不是有一天也能原谅我呢？」
「..」武艺不知道要怎么用贫乏的词汇去跟这个人描述，Matthew 只是在他壳外面胡乱敲打了一顿，根本什么事也没有，而他是把他壳里
的东西都一点点给搅烂了。
他都不知道这里面烂糟糟的伤要怎么才能长得好，连多看他一眼都会恶化，每天都倒吸凉气地觉得疼。也许只能他等待到对他一点感觉也
没有了，他才又能长回以前那样的强壮耐打，壳厚肉粗。
「下辈子吧。」


收了东西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吴俊余在背后说：「武艺，我是真喜欢你。」
武艺一下子憋红了脸，扭过头去，「你丵⊱他妈以为我是真的傻啊？要再来你也换点没试过的花样吧！」
用过的老一套招数还想再让他上当，他只是笨，又不贱。
吴俊余沉默了一下，微笑着说：「你来上我吧。我只给你。」
武艺脸涨得紫红，半天才骂了句：「你丵⊱他妈的还要不要脸啊？」就转身走了。
他气愤得不行，暗骂这混蛋耍人也要有个限度，不是什么场合都能开玩笑。
更气自己居然真的被诱惑了。
以前和吴俊余讨论谁上谁下的时候，他也不止一次想过要做主导的那个，却从来也没实现过。舍不得吴俊余受苦，也不好意思。
想着今天说不定吴俊余是认真的，他就给勾引得整个人都发傻了，乱成一团地纠结着。
他本来就是靠憋着的那一口气撑着，死也不让自己再被吴俊余给玩弄了。
他只想努力打拼，梦想自己日后能比吴俊余还要成功，变成比吴俊余还要有魅力的男人。让吴俊余也一样倾慕迷恋他，见了他就会心跳加
速，想到他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痛，忘都忘不了他。
就像他现在这样。
被玩弄、背叛以后，要他「回到吴俊余身边」，他觉得很弱势，窝囊又憋屈，心头一口恶气出不来。不论吴俊余说什么好话哄他，他也不
上当。
但是「吴俊余送上门来躺平」，就让他全身的血一下子又莫名沸腾了。
他一时也分不清这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只是被吴俊余这么一说，占有吴俊余这样的念头，尤其是吴俊余主动要被他占有，光想想就脑袋发
晕。
再怎么恼恨到恨不得撕了吴俊余，他心里的喜欢是变不了的。
原本已经铁了硬了的心又变成一炉子沸铁水，咕噜咕噜地把他烧得翻来覆去睡不着。
吴俊余真是个混蛋，是祸水。
武艺白天忙碌，晚上回去压着枕头胡思乱想，第二天再顶着黑眼圈继续工作，形象惨淡，惹得经纪人说他：「你在这种时候欲求不满啊？
精力要留着台上用的，你这几天赶紧给我省着点。」
武艺委屈不已，又尴尬又憋气。这其实就都是吴俊余的错。成天莫名其妙地粘着他，他已经不留余地的口出恶言了，吴俊余却反而翻倍好
脾气，那温柔程度是见骂就长，他越粗鲁，吴俊余就越耐心。
他拿吴俊余当誓不两立的仇人对待，没给过好脸色，骂脏话更是一点都不含糊。
但那些累得他气喘吁吁的攻击，却好像连吴俊余的衣角也没能沾上，吴俊余只要笑着挥一挥就把它们驱散了。
他连半点也伤害不到吴俊余。
吴俊余不仅完全没受到打击，还每天都留言给他，说些让人双腿发软耳朵发烫的话，有时弹一段钢琴，那琴技能让人魂都飞了，听得他根
本睡不着。
武艺终于忍无可忍，在自己崩溃之前，牛一样冲进吴俊余的工作室里，把手机往吴俊余桌上一拍，「他妈的你别再往我信箱里灌留言了！
」
吴俊余愣了愣，「留言你觉得烦，可以直接删掉的。」
「..」
「难道你每条都听了吗？」
被轻易看穿的羞耻恼怒，还有自我厌恶，让武艺脸都涨红了，「你丵⊱他妈就不能干脆别留吗？」
吴俊余望着他：「但我想你了。」
武艺觉得快要顶不住了，只能发狠骂道：「你再恶心，小心我干丵⊱死你！」
吴俊余笑了，抬眼看着他，挺温柔的：「那来吧。」
于是武艺又落荒而逃了。
他觉得特别的憋气，眼圈都有点红。
他拿吴俊余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别说超越，连对手都根本谈不上。
吴俊余知道他的弱点，像颜可说的，实在是太懂人心了。他怎么凶神恶煞，挥着大螯，也没用，吴俊余不会被他夹伤。
什么报仇、翻身之类的，根本就是在做梦。武艺恨死这种绝望的感觉了。


第二十八章
专辑的宣传终于开始了。公司没亏待他们，Matthew 也将功赎罪地来帮忙，宣传上下足了功夫，主打ＭＶ跟一个武艺自己都疯狂追看的推
理悬疑剧单元做了tie-up ，唱片发行之前电视上就已经常常听得到。
宣传演出也排得异常密集，众人大喊吃不消，武艺却是太期待这样的忙碌了，这样就不用再被吴俊余整得神经崩溃。
唱片发行首日就上了销量排行榜第二位，众人欢欣鼓舞之后，后面几天排名不但没降，反而把原先的NO.1 顶了下来。
然而大概是期待得太久太辛苦了，喜悦感都变得不真实，也被漫长的时间和辛劳给磨得模糊。大家在庆功宴上累得横七竖八，头一次意识
到原来连庆祝也仍然是在工作。
一时根本没有什么「要变成大明星」了的兴奋感，只有排得满满的行程表才是最真实的。机器一样不停地演出，武艺累得快要死过去，走
路脚底都虚浮。
经纪人说「熬过这段时间就好」。武艺听话地拼命喝药茶缓解自己使用过度的嗓子，却连一点轻松的预感也没有。
真正进到这个圈子里，走得离吴俊余比以前要近了，他反而能确切看清楚吴俊余的位置到底离他们有多远。
实在是太遥远，他都累成这样了，还只是刚起步。是要多久才可能追得上呢？
这天是安排去参加在外市举办的音乐节，武艺那段日子连续充当LIVE 机器，实在累得够呛，闹钟响的时候，看时间觉得还太早了点，就迷
糊地安慰自己，再躺十分钟也是可以的。
困倦地想着再眯一下，眯一下就好。
结果这一眯就完全昏睡过去。
睁眼再次看到钟面指针位置，武艺一下子就惊得从床上蹦起来，脸都顾不得洗，随便套上衣服就背上吉他往楼下冲。
接他们的车子老早就已经上了路。
老伍他们以为他搭了经纪人、化妆师他们的车，对方当然想的也是同样的事，完全没人发现他们的主唱还被远远丢在后面。
武艺已经无力了，只有去车站和拦出租车跑长途两条路可以走，还不知道几点能到得了。没了主唱的乐团还怎么表演，一想到老伍逢高必
破的音他就腿软。


「武艺。」
「..」这种时候看到吴俊余的车，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他们发现你不在车上，我就知道你是睡过了头。」吴俊余开着车门，微笑道：「上来吧，我今天刚好有时间。」
武艺强烈抗拒，「不用，你回去吧。我叫辆出租车。」
「会来不及的。」
「还不是一样，难道你的车会飞？」
吴俊余依旧好脾气：「我能走特别通道，他们能吗？」
这确实不是闹别扭的时候，武艺硬着头皮上了车，硬邦邦甩了个客套，「麻烦你。」
路上倒也相安无事，吴俊余偶尔说说话，武艺铁了心不搭理，全然无视，只当吴俊余在自言自语。
以两人的关系，他就是该这样假装吴俊余不存在才是对的。
中途歇下来买快餐填肚子，武艺把钱从窗口递出去，说：「来两份可乐汉堡。」
吴俊余就微笑了，「谢谢。」
武艺一时满脸通红，立刻说：「谢什么，又不是买给你的！」
吴俊余「哦」了一声，说「不好意思」，看他恶狠狠把从窗口接进来的两个汉堡都各咬了一大口，倒也没生气。
武艺啃了两口，自顾自嚼了老半天，终究还是没忍住，推了一份过去，闷声说：「喂，我吃不完的，要不要？」
吴俊余接过来，笑道：「谢谢。」
两人把车子停在路边解决这简单的一餐。武艺埋头闷闷地吃喝。他讨厌吴俊余装出来的这种太过逼真的温柔和包容，更讨厌这人玩弄了他
一次居然还想来第二次。
最厌恶的是竟然还会觉得动心的自己。


吃完了抹干净嘴巴，抬眼就看见吴俊余微笑地看着他。这气氛让武艺有点不自在了，「喂，开车吧。」
「时间还很多，可以歇一下。」
「歇什么？」
吴俊余望着他：「我们好久都没这么在一起说过话了。」
「说、说什么啊！」
吴俊余侧过身，两人靠得近了些，即使是温和的表情也让武艺觉得有压迫感。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武艺恼得脸都紫了：「靠！你没醒啊？说什么梦话！少自恋了！」
「不然伯母早该知道你已经和『那个男人』分手了，」吴俊余盯住他，「你这么孝顺，能让她开心的话，为什么不说呢？」
「..」
「她打了电话给我，问我你现在怎么样。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
「你是因为仍然喜欢着我吧。其实你也觉得我们还没有完全结束，不是吗？」
武艺涨红了脸怒骂：「放屁！」
「我是真喜欢你了。」
「你丵⊱他妈还有完没完了？」
「你如果真的有那么讨厌我，早就把这个东西要回去了吧。」
「靠！快还我！」武艺被说得烧红了眼，扑过去就要抢吴俊余从衣领里掏出来的小玉佛，却被顺势抓住，一把重重压在椅背上。
无论是近到无法回避的注视，还是紧贴着的身体压迫，都让武艺觉得呼吸困难：「你ＸＸ的想干什么？」
吴俊余还真的低声回答了：「我想亲你。」
「靠！我告诉你，你别犯贱啊！别因为Matthew 跟我走得近，就又觉得我是块肥肉了！」
「和Matthew 一点都没有关系。」
「滚开滚开，」武艺挣扎着要踹开他，「我ＸＸ的不坐你的车了！这破演出我不去了！」
眼看吴俊余真的打算吻他，武艺躲得差点把自己脖子都给扭断了，「你丵⊱他妈的是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武艺..」
「听不懂我就再说一遍，我ＸＸ的就是给车撞死也好过让你碰！」
吴俊余猛地就用力堵住他的嘴唇。
武艺一瞬间只觉得窒息了，嘴唇一贴合，脑子里就像有东西炸裂开。舌尖相碰触的感觉让他触了电一样，以远大于平日的力气狠狠一脚就
蹬开吴俊余，推开车门逃出去。
「武艺！」
武艺一时晕了头，慌不择路，冲出去两步他才突然想到，自己是在公路上。
意识过来的时候车子已经迎面而来，他只来得及本能地避了一下。
急促的刹车声响过之后，很快就是加大油门飚车逃跑的声音。
武艺摔在路边不能动，倒过来的视野里吴俊余是以横的姿态朝他跑过来，他觉得还挺滑稽的。


果然Nicolaѕ 大摇大摆登堂入室的时候，发现他在床上，就愣了。Matthew 奋力把他摇醒，不过还没等他清醒，仍然迷迷糊糊的，就看见
Nicolas「哼」一声而后耀武扬威地离开了。
Matthew 大为欣喜，夸奖他说：「你果然是有气势，一句话也不用说，就把他给吓走了！」
武艺有点无奈于他的十三点，困倦得要死，「我要睡了。没死人千万别叫我。」
这一夜是过得风平浪静，结果很快公司里就莫名有了武艺的桃色传闻，说他屡屡在Matthew 家过夜，靠向高层出卖色相博取上位机会。还
越传越烈，越讲越真。
这消息的来源实在太明显了，武艺都懒得去找Nicolas 的茬了。
他也不太在意，一男一女同宿的话的确还怕人乱编，两个男人共处一室，动不动就往那方面去扯的人才是没事找事。
按习惯买了两份午饭，哪知道Matthew 今天终于被谣言说得不敢来找他吃饭了。武艺只好暗骂了一声，自己坐着吃双份。
「武艺。」
听见这个声音，武艺背上就刷地麻了。
这反应让武艺尴尬不已，只能想，也许是太久没听到的缘故。
那次撞车以后，吴俊余就信守承诺，真的没再找过他，免得把他惹急。武艺没想到吴俊余会被吓成那样，是他从来也没见过的失态，说着
「不会再缠着你」的时候那么认真。
他对吴俊余的失态和认真，都是一点抵抗力也没有，每逢想起来，心里就乱糟糟的。
吴俊余朝他脸上看了一看，就微笑道：「你现在一天有睡满三个小时吗？」
武艺突然有点不敢和他对视，也忘了该用粗暴的口气了，「嗯，我在车上会抓紧时间睡..」
「你行程表上很多安排都是可以删掉的，不必参加也没关系。」
「那都是工作机会。」
「你真的没必要这么拼命的。你是急着想证明什么吗？」
「..」
吴俊余看了他了一会儿，又看看桌上的饭盒：「你果然跟Matthew 是在一起了？」
武艺愣了一愣，突然有些恼怒。他以前还觉得吴俊余如果变傻变得好对付，他会很高兴才是，结果现在吴俊余真的智力下降了，他却是想
把盒饭扣在这男人脸上。
「你也知道了啊。」
吴俊余看着他，「我以为你除了我以外，并不愿意接受男人。」
能打击到他，武艺还是觉得高兴了，于是说：「你也有弄错的时候。」
吴俊余也笑一笑：「是啊。但是你喜欢Matthew 什么呢？他根本不是你的类型。」
武艺一时有点诌不出来了，喜欢那家伙哪里？短路？妩媚？爱憎不分明？
吴俊余瞧着他，武艺觉得又是连心底的哪怕一点小皱褶都被看得一清二楚，什么也瞒不过那双眼睛。
「你根本不喜欢他吧。」
武艺没有编谎言的才能，干脆照着谣言的剧本，「嗯，是不喜欢，但Matthew 能帮我实现我的理想。」
吴俊余愕然了一下才说：「武艺！」
「我吃完了，走了，再见。」
走了两步却被吴俊余拉住，武艺连那手心的温度也觉得讨厌，这人连体温都是会骗人的，没事搞得这么滚烫是要干么？
「你的理想是什么？」
吴俊余问得很认真，武艺也实话实说：「我要变得比你更强大。」
吴俊余愣了一愣，倒是笑了：「你啊..」
武艺被笑得恼羞成怒了：「干么，你觉得我是在做白日梦吗？」靠，哪还用问啊，本来就是。
吴俊余突然用力要把他扯过去，像是打算抱他。
武艺忙一把将自己的胳膊拽回来，气急地红了脸，「干么啊你？只要我还没死，说不定哪天就能压得倒你。等我们的位置换过来，就轮到
我玩你了，你别得意。」
「武艺..」
「放不放手啊你，我还得干活呢！」
吴俊余望了他一会儿，笑着低声说：「也许这个我可以帮你。」


第二十九章
武艺还以为吴俊余又要动用权限送他一些什么便利了，结果没有。幸好没有，他害怕吴俊余逗小狗似的对他，把他拼了命的认真当成游戏
。
什么超越吴俊余、玩弄吴俊余，自己说着也觉得心虚。他想要的根本不是多了不起的成就，他只是一根筋地希望能理直气壮站在吴俊余身
边。不用卑微，不用担心被玩弄，有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除了把自己练得更加壳厚肉粗以外，又还能怎么得到呢？
武艺这天接待了一位莫名其妙的来客。
「你好，我是吴俊余的律师。」
这一自我介绍，武艺心脏就猛地一跳，打架打太多，他最怕律师了，这种台词往下，通常没什么好事。
「吴先生委托我来为你办理一些手续。」
不薄的几份文件递到武艺面前，「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请你签字。」
武艺拿那迭纸一行行往下读，一张张往下翻，没看完一半就已快吓出神经病来了。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这些都是吴先生要转到你名下的。」
武艺石化在那里，已经傻了。天上掉馅饼是好事，可这些馅饼能把他给活活砸死再埋起来。
「吴俊余呢？他人在哪里？」
真的发疯把财产都给他了，吴俊余吃什么？喝西北风？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吴俊余失踪了。
徐衍对此只是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宣布要退出，然后人就不见了。什么？出事？你是说他出事还是他让别人出事？」
徐衍的漠不关心一点也没能让武艺变得轻松，他想徐衍大概是因为颜可离开而受了太大的打击，导致脑子不清醒。失踪四十八小时以上都
可以去报案了，怎么能让人不紧张？


一天天过去，武艺坚韧的神经都快崩溃了。他想也许出色艺术家的神经都特别纤细，因为太敏锐的缘故，也容易被摧毁，他是不是说了什
么太狠的话，让吴俊余彻底伤心了？
虽然以前每天都在信誓旦旦要打倒吴俊余，让吴俊余受个小打击他就能高兴上一整天。可真的这样伤了吴俊余，他觉得比自己那时候受伤
还要疼上许多倍。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都不想要了，他只要吴俊余好好的。吴俊余做什么坏事都没关系，他习惯了，小时候吴俊余就是坏坏的爱欺负他，他那
时候不也还是喜欢成天跟在吴俊余身边吗，现在又有什么难以接受的呢？
公司里的慌乱是短暂的，毕竟不管少了谁，公司一样得如常运行，日子也照样能过，世界还是一样的。
只有武艺的世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缺了吴俊余，他什么也看不到了。他到处找吴俊余，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孤零零地在这城市里奔波。
然而仍然一无所获。武艺有好几次都觉得眼眶发热，有什么东西要滴落下来，但是绝对不行。连他都掉眼泪了，说不定吴俊余就真的会糟
了。他不能给吴俊余带来晦气。
一觉得眼睛要发酸，他就赶紧左右开弓抽自己耳光。
这天武艺眼红红地回家，他很久没有在这种正常时段出现在公寓里了。
他刚把最后一个吴俊余可能会去的地方找过了，结果仅有的那么一点微弱希望也还是「扑」地一声破灭。那一瞬间他觉得连站的力气也没
有，都不敢再拖延，在自己当众崩溃之前赶紧匆忙逃回家来。
一脚重一脚轻地上楼梯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跑步追上来的声音，武艺连忙回过头去看。
当然不会有奇迹，那小男生大步从他身边擦过去，只是个送PIZZA 的小弟。
住在对面的房客开门出来取PIZZA，武艺想着原来住的是个没了牙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新房客，他都没留意过。
说起来，他又哪有时间呢？
「零钱不用找了，谢谢。」
正摸索钥匙打算开门的武艺全身僵硬。
活泼的PIZZA 小弟大步跑跳着下了楼梯，武艺转头瞪着对门的新房客，简直目眦尽裂。
房客朝他微笑着，晃了一下手里的PIZZA 盒子算是打招呼：「嗨。」


武艺声音都变了：「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嗯？」房客笑了，「我已经搬来好久了啊，你都没发现吗？」
武艺已经快疯了，一下子扑过去就恶狠狠掐住他，「你这个王八蛋！王八蛋！」
「呃..」
「我揍死你我揍死你！」
「呃..」
「你去死吧你去死吧！王八蛋！」
吴俊余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站着任他拳打脚踢，不时出言安慰，「别急，别急，怎么了嘛？唉？你哭了？别难过别难过，怎么了..」
「难过个屁！」武艺双眼红通通地嘶吼，「你去死吧！你就是烂了我也不会再管你了！」
「唉？」
「你这个死王八蛋！你把名下财产都转给我是什么意思！你丵⊱他妈这不是交代后事要去死吗？」
吴俊余「哦」了一声，笑着说：「那个啊..你不是希望能变得比我强，想我们换过来吗？所以我来住这种公寓，你早就可以搬进我家了，
律师不是会把钥匙给你吗？」
武艺一边发狠揍他，一边气得两眼模糊，「你这个变态！快去死吧！交换个屁！你丵⊱他妈就是存心要我不好过！」
吴俊余勉强举高PIZZA 免得被打成烂面饼，一边挨他拳头，一边笑着说：「你怎么就这么傻了呢？你也知道，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武艺揍了他一通，红着眼睛甩上门躲回家去了。
更令武艺气得半死的，是欧阳说：「咦？吴俊余？是啊，他早就搬来了，来的时候还送了我们两份面啊，你不是也当夜宵吃了吗？」
「..」
「咦，我忘了说是吴俊余送的吗？哦..你回来得都太晚，出门的时候我又还没醒..话说，武艺，我们好久都没聊过天了，你很多事都不肯
告诉我啊..咦，武艺？出了什么事吗？」
看武艺「嗷」了一声发狂地冲进卧室踢上门，坚信两人友情的欧阳也不禁担忧起来。「小艺现在果然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了啊..难道我们已
经不是最好的朋友了吗？」
「你丵⊱他妈的可以滚回去了！别再住我家对面！那些狗屁东西我都没签名，全都是你的，滚回家住你的别墅去！」
「可是，这里我已经交了一整年的租金啊。」
「快滚快滚！」
次日这骂战又再次上演，这回吴俊余没有PIZZA 需要保护，腾出两只手来，就应付得轻松许多了。
「我这样，还是不能让你有安全感吗？」
「安全个屁！」
「我觉得，我这回好像没做错什么啊。我顶多也就是把手机都落在家里没带走..」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恼羞成怒」这四个字放在武艺身上早就已经不够用了。吴俊余没打算耍他，他也能被耍得团团转。正因为这样，他才更是快要发疯了，
但凡跟吴俊余扯上关系，他这走的都是些什么运啊！
吴俊余微微笑地看着他：「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我。」
「喜欢个屁！」
「我会一直住在这里的。」
「那你就住吧！」武艺已经拿他没办法，「住这里也没用，有本事你就进到我家来啊！」
他家吴俊余当然是进不来的，还没进大门就会被他堵在门口奋力打死了。


不算太久以后的某一天。
「吴俊余..你后面那个..如果我那个那个了，它真的会血流不止吗？」
「是啊，不过送去医院处理的话，还是没什么关系的吧。」
「..靠！那你当时还说什么肯给我上，又算什么啊！」
「唉？虽然会大出血，但是如果你真的很想要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啊..」
「..算了。」
「..」
「..吴俊余。」
「嗯？」〈亲吻里含糊的声音〉
「你也早就知道我根本不会在那个什么转让书上签字吧？」
「唉？也没有耶..」
「靠！我就知道！你这个混蛋！你根本就是一直在算计我！」
「宝贝..」
「ＸＸＸ的老子不跟你做朋友了！」
—本文完


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他一点也不恋旧，对他来说，感情里不存在「习惯」二字，只有「厌倦」。他不会因为习惯了谁而舍不得离开。
他那么喜欢新奇和刺激。
很久以后的有一天晚上，吴俊余突然梦到他和武艺在草地上睡觉，很好的天气，武艺就趴在他胸口，像他们常做的那样，旁边还有小孩子
在跑来跑去，吵吵嚷嚷。他竟然觉得，非常的幸福。
而后一下子，他就惊醒了。
没有武艺，洒在胸口的只是外面透进来的月光。
他再也睡不着了。他疼得，坐也坐不起来。
他能看透人心，一直以此为傲。
可是他看不清自己的。
——番外《窥心》完